[猎人]梅莉斯不想工作 作者:o冥冥o 文案: 工作的终极目的是不工作,应聘揍敌客管家也只是借个地方避风头,然而,工作环境危机四伏,这份工作也不是想辞就能辞的……谁也不能阻止梅莉斯追求自由的脚步! 本文又名《梅莉斯想要辞职》《伊路米想要驯化》《库洛洛想要猎取》《侠客想要被拐》《帕里斯通想要当爹》《金想要甩锅》(笑) 无CP,撩完就溜,讲究潇洒 轻松日常向 内容标签: 猎人 乔装改扮 种田文 职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梅莉斯(Melis) ┃ 配角:伊路米,库洛洛,侠客,帕里斯通,金 ┃ 其它:日常,职场 一句话简介:征服与被征服,驯化与被驯化 立意:展现各行各业的职业百态 第1章 外地人 作者有话要说: 流星街,被用烂的开局地点之一,但是我没用过,我也想爽一下 大人,时代变了!想当作者就得遵守各种规则,而放下笔当个读者后,无拘无束的生活真的很爽,直到看到了留言,看到了还有人记得我的文……看了看去年写了快十万字却放弃了的存稿,这时才感到似乎有点可惜 唉,工作比学习累多了,时间精力大不如从前,别的网站也懒得去,我等凡人,写文就为图个乐呵,最近坚持每天早起,调整大纲,把去年的存稿从头删减重写了 千里姻缘一线牵,珍惜网络这段情,大家能在这里相聚都是缘分,遭受社会毒打以后的我如今很佛系,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写点(个人感觉)轻松的文,很快乐,希望你也能快乐 恩,其实现在写文已经很收敛了,最后希望这篇文能够安全完结吧(不要立flag了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即使是被人们有意或者无意遗忘的,世界上最大的垃圾场,也有晴空万里的时候。 假若真的有神明存在,从天上看下去,看到这里无边无际的垃圾堆成的小山,一定会失望的移开目光吧。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感慨人类可怕的适应力,在那些垃圾堆里,竟然有着近千万的住民,相当于一个国家的人口。 至于这个极为闭塞的特殊“国家”与其他国家有什么区别,没有多少人会关心。 他们只知道,这里叫做“流星街”。 “外地人?”流星街某间屋子里,一个男人端详着手里的金戒指,“这个的确是真的,你确定……没有了?” “看样子是没了。”在对面垂首表示顺从的男人说,“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确实是只羊羔。” 当地人“宰”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这是世界上无论何地都会有的现象,要是能碰上特别没头脑,又有钱的家伙,那就是难得的羊羔了。 他是普通的底层阶级人员,每天老老实实做着重复的垃圾回收工作。 在司空见惯的垃圾堆中,他看到一个生面孔。 是一名黑色头发的少女。 少女正在四处张望,已经更早发现了他,主动向他走来。 没有面对陌生人应有的警戒,少女的脸上,是常年生活在垃圾堆中的人们不可能有的笑容,她的笑容就和今天难得的蓝天一样清爽,“唉,终于见着活人啦,这里的垃圾场可真大。” 这里的垃圾场? 不明现状的外人才会这么说。 这整个“国家”,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垃圾场。 “唔,怎么说呢?我遇到了一点麻烦。”她比男人矮一个头,于是仰起脸,与头发同色的圆眼睛,透着几分天真,“不小心把衣服弄破了,这样子不方便到处行走,可以拜托你帮我买一件衣服吗?” 她的衣服有数处破损,像是打斗过的痕迹。 垃圾堆里出现尸体并不可怕,活着的人最可怕,男人谨慎地保持距离,揣摩着少女的来历。 “钱的话……”她拿出口袋里的钱包。 “这个钱,‘这里’用不着,和废纸没区别。”男人拒绝了她手上的纸币,“如果是‘中心区’,说不定可以,不过那里太远了。你有别的值钱东西用来代替吗?” “唔,刷卡也不行吗?” “不行。” 少女天真无邪,一副完全不清楚状况的样子,男人不禁动了别的心思——这恐怕是只难得的羊羔。 羊羔不愧羊羔之名,在身上翻出了一枚金戒指,“唔,要说值钱的,只有这个了。” 黄金是好东西,在世界上无论何地都能当硬通货。 “没有别的了?”他压抑住高涨起来的情绪,放缓了音调,谆谆善诱。 少女长相平平,毫无特点,一般人转眼间就会忘记她的容貌。 这枚戒指,比她本人的价值大得多。 再说人口生意也不是随便能做的。 确认过少女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男人叫少女在原地等候,就带着戒指离开了——其实是抛下她不管了。 以上,是销赃行动败露的男人向自己的上级交待出的事实。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吃独食没那么容易。 “那她现在在哪里?”上级的男人嘴角上扬,口气不容置疑,“在其他人下手前,一定要把那只小羊羔找到,这是属于‘我们’的猎物。你说对吧?” “是,是的。” 此刻,他们口中的猎物被一个正中额头的易拉罐砸到,“中了!” 在原地等候多时的少女,因为无事可做,靠在附近的废弃衣柜上睡得正香,“唔……” “呀!”“哇哇哇!”“尸体、尸体动啦!”“逃啊!” 砸易拉罐的小孩及其同伴们一哄而散。 “真是的。”少女看到地上还有两个没见过的易拉罐,应该是之前没能砸中她的。 捡起那两个易拉罐和砸中自己的那一个,她连续掷出三个易拉罐,分别砸中跑在后面的三个孩子的后脑勺。 “呜哇哇哇!”“可恶!”“反击!”“喔!” 这些孩子掉转头,不甘示弱地进行围攻。 本以为少女和看起来一样弱小,但小孩终究敌不过大人,这就是年龄和体格的绝对差距。 “哼~”获取压倒性胜利的少女有些得意,抬头望了望太阳的高度。 那个人去了挺久还没回来,难道我是被骗了? 少女总算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枚金戒指就当作是不小心弄丢的吧,后悔也没用啊。 “顺便问一下,这是哪里呢?”少女在其中一个小男孩的跟前蹲下来,笑眯眯的问。 “你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才问你呀。” 一句废话。 “那你是怎么来的?”小男孩反问。 “天上。”少女手指天空,“我睡了一觉,然后就‘呼啦啦’地跟着一堆东西从天上掉下来啦。” “那你居然没有摔死。” “摔死?什么话呀。”少女摆摆手,不屑的说,“不可能不可能,我会那么容易死掉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运气真好。”小男孩由衷地说。 没摔死已经是运气不错,如果她掉到垃圾堆的更深处,周围各种对人体有害的物质是很危险的——在那里工作的人都需要穿防护服。 “这可难说,要不是有人纠缠不休,我也不至于躲进回收废料的车里。哎呀,还落到这鬼地方。”初到此地的时候,少女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这无边无际的垃圾山,好像怎么都走不出去,所以改变策略,选择找人询问,“我想要离开这里,能给我带个路吗?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孩子们互相交换眼色,又嘀嘀咕咕了一会,总算是同意带路。 他们太小,不清楚离开家乡的方式,只能带路到居民区。 少女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这里叫做“流星街”。 “唔,原来如此。”少女曾经有所耳闻。 流星街,世界各国专门用来扔垃圾的地方,是个超大型的垃圾处理基地。 换言之,不是危险的地方。 少女作出乐观的判断。 即使戒指在不久前被骗走?不不,这种事在世界上任何国家都会发生,正常啦。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路边能见到的垃圾堆已经比之前少了许多,可以看到远处房屋的轮廓——居民区快到了。 “唔,不错。”少女笑逐颜开,伸出一只握拳的手,“有你们帮忙真是太好啦,非常感谢!” 她张开手指,掌心里躺着五六颗彩纸包装的糖果,“给,谢礼。” 出乎少女意料的是,孩子们反而警惕起来。 “这是糖果,很甜的很好吃的。”少女解释道。 “陌生人的食物,我们不能要。”一个小孩说。 “唔。”少女收起糖果,思考片刻,这回拿出的东西,是一颗小小的钻石,“这个不能吃的可以吗?” 孩子们的眼睛随着钻石在阳光下流淌的光彩,变亮了一些,他们不清楚价格,但漂亮的东西可以代替语言。 “不好意思只有一颗。”少女揉了揉头发,有点割舍不下,“这可不便宜。” 孩子们定定的望着少女,没有讲话。 “好吧好吧,遵守承诺。”少女垂下肩膀,放弃了抵抗,“那么,附近有介绍工作的地方吗?” “为什么问这个?” “应该有介绍到‘外面’工作的吧?据说这类工作在这里可不少,我可以趁此机会免费回去。”少女嘿嘿一笑,“这样的顺风车比什么都方便,不是吗?” 职业介绍所不难找。 “你好。” “想找什么工作?” 沟通也很顺利。 “我想找‘外面’的工作。” “那种工作不是随便能做的。” “所以我想要不是太危险,工资又比较高的那一种。” “那你得先拿出‘诚意’。” 唯一令少女犯难的是,职业介绍需要中介费,而且不收其他国家的纸币——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最便利的方式行不通,要考虑其他的返程方式了。 少女入神的思考着,直到有一只手搭到她的肩膀上,把她又拉又拽地带出职业介绍所。 将她围住的几个男人中,有一个是今天见过的,少女又惊又喜,“哎呀,你来的正好。” 不等男人回答,少女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可不可以把戒指还给我呢?” …… 收到戒指后,职业介绍人的冷峻面色稍微缓和,“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只给本地人介绍‘外面’的工作。” “唔,同样是人类。”少女歪了歪头,“本地人和外地人有区别吗?” “当然有。”职业介绍人十分笃定,“你不知道我们和外地人最大的身份区别在哪里吗?” 身份区别? 被世界舍弃,当做垃圾场的流星街,里面的本地人,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身份记录。 “唔,原来如此。身份问题吗?”少女笑了起来,“不必担心,我也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人。” 第2章 求职者 从职业介绍所出来的少女,手上多了一张白纸。 不错,无论是正看反看左看右看,或者是对着阳光看,这都是一张没有任何笔迹的空白纸张。 “你不是想找个好点的工作吗?这是基础试炼。”职业介绍人当时是这么说的,“按照这里的规矩,介绍费概不退还,祝你好运。” 工作的好坏,往往与对求职者的要求成正比,很合理。 少女轻抚着纸面,描摹着纸上特殊记号的笔画——这是用“念”写下的信息,一般人是看不见的。 需要念能力者的工作,大概是保镖或者杀手吧? 喂喂,这类工作好像有点危险啊。 但是介绍费已经没了。 叹了口气,少女很快打起精神,决定先去看看情况,亏不能白吃,钱不能白花嘛。 流星街里的居民区,虽然是在垃圾堆里建起来的,街道还算得上整洁,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一副忙于工作的样子,这里就像一个普通的小镇,平静而祥和。 要不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呢? 少女想了想,想起自己的钱包,便打消了念头,现在手里没有可用的资金,怎么说也得先找个工作赚点钱才行。 根据纸上给的地址,顺利到达目的地的少女,站在门口的时候特意停住,深深吸气,压了压心中某种不切实际的期待,然后才礼貌地敲了三下门,推门进屋——这一套求职者的标准姿态,少女驾轻就熟。 “你好你好。”少女毫无拘谨,大大方方地坐到屋子中间的椅子上,“我是来应聘的。” 她对着的桌子后坐着两个男人,想必是此次招聘的面试官了。 他们身穿同样白衬衫,佩戴黑色领结,外套则是黑色的西服。 这副极为正式的打扮感染了少女,令少女不禁端正了坐姿。 ……恐怕是件不得了的(麻烦)工作。 求职者与面试官双方互相打量的阶段完毕,面试官中的一人,姑且称之为面试官A,打破了沉默,“先说明一下,我们要招募的,是管家。” “啊?”少女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出师不利的丧气,“这个我没做过,没有经验。” “没有经验不重要。不管有没有经验,我们都会重新培训。”面试官A说,“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要这份工作。” “想……吧。”少女紧接着补充道,“具体有多想,得看看你们的薪资待遇怎么样。” “按照惯例,新进管家以400万戒尼的年薪为起薪。根据你个人能力和之后的工作表现,每年有两次加薪机会。” 年薪400万戒尼,也就是说月薪大约33万戒尼,比普通工薪族的高出不少,却也不能说是具有十分诱惑力的价位。 工作就是这样,老老实实的工作哪里有违法犯罪的工作酬劳高呢? 机遇与风险往往是成正比的。 不,反过来想的话,这难道是一份正经工作? “唔,大致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呢?”少女问道。 “帮忙处理主人的一切杂务。然后是作为‘管家’必须的两项……”面试官A有意停顿了一下,“忠诚和服从。” “杂务?”少女咀嚼着这个包含了无数种可能的词汇,“不会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400万戒尼的年薪到底值不值得,需要慎重考虑。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工作都是危险的。厨师可能切断手指,司机可能遭遇车祸,医生可能被传染重病……”面试官B答道,“至少在一般情况下,这份工作不算危险。” “唔,说的也是。”少女点点头,“有合约吗?我想看看。” 面试官B从桌子下拿出合约,即将递给少女的时候又说:“我们的合约,是五年的。” “啊?”少女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接过了合约,“……也行。” 大不了,就在不想干的时候跑路好啦。 当少女的视线移到甲方一栏,她的肩膀抖了一下,一半是因为惊,一半是因为吓。 哎呀,不知道为什么,手中的合约突然变得烫手起来了。 “我说……这个……Zoldyck……”少女不由得重新打量两位面试官,“我想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这个同名不会是……巧合吧?” “你希望如何呢?”面试官B似笑非笑。 两名面试官一直都在观察着少女,这种视线在此刻增添了危险的气息,空气仿佛随之凝结。 “唔,我想也是。”少女的目光在面试官与合约之间徘徊,“只是招管家的话,冒充别家不是更好吗?” Zoldyck……揍敌客,世界闻名的杀手世家,去杀手的巢穴工作? 400万戒尼的年薪值得犯险吗? 还不如去犯罪。 话虽如此,少女的好奇心更胜,便低下头去继续看合约。 注意:此合约一旦签订,任何一方不得违约或无故中途毁约(乙方死亡或者由于客观原因无法继续履行合约的情况除外)。 如果是甲方死亡呢? 少女脑中闪过颇为不敬的念头。 晃了晃脑袋,少女集中精神接着看下去。 合约上所写的工作内容基本与世人所知的管家一致,无非是看宅护院处理杂务之类的后勤工作,工作地点则是在揍敌客家族的私人领地之内,换个角度想,不如借此避一避风头。 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找到她,并且穷追不舍,在搞清楚行踪败露的原因之前,少女确实需要一个相对安逸的临时落脚点,哪怕是杀手的巢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说不准会在新的落脚点待多久,恩,福利待遇一定得搞清楚。 每星期有一天的休假,新员工第一年的年假是七天,老员工根据工龄计算年假。 带薪病假每年可以请三次,每次不能超过五天,长期病假按特别规则施行。 食宿全免,出差期间的花费可凭发piao报销,另有额外补助。 工伤保险,医疗保险,年终奖,“两险一金”俱全。 总的来说,这是一份各方面都基本符合市场行情,正儿八经的管家工作。 除了工作地点令人生畏,有点生命危险以外,是个不错的选择。 哎呀,杀手家族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那些网上的谣言果然不能轻信。 少女抬起头,“我愿意接受这份合约。” “那么,还有一项需要确认。”面试官A站起身,“既然你能找到这里,我们需要你稍微展示一下你的念能力,这是为了主人的安全着想。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就此离开。” “可以哦。”少女微微一笑,朝面试官A伸出手,“麻烦拿一支笔给我。” 面试官A给的是一支钢笔,少女把拧开的笔帽放到桌上,反握住钢笔,将钢笔径直刺进了右眼。 两名面试官脸上不慎显露出的惊愕,令少女再也按捺不住,恶作剧得逞般地大笑起来。 “这,就是我的念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为什么开始写猎人同人呢? 想来是因为看过的同人文,要不是太黑暗,要不就是太甜蜜,主角们大多也很正常,而我喜欢的是精神缺陷那一种,没粮只能自己造(笑) 如果你正好看过我以前已经锁掉的猎人同人文(那些文我不能解锁,肯定会被系统锁掉),就能体会我对恶趣味的执着,当然没看过的也没必要去看,以免遭受精神污染,这可不是开玩笑,溜了溜了 第3章 新人 天空倾斜,繁星坠落。 夜晚亮如白昼。 然后,是死。 “……”有个男人在说着什么。 “唔?这个名字和这场‘雨’完全没关系吧?” “为什么要取有关的名字?你傻吗?” “唔……” 那个男人以有点随便,却又不容拒绝的确信语气,说道:“Melis,以后你就叫做‘梅莉斯’。” “梅莉斯,梅莉斯,喂——梅莉斯!”有人将梅莉斯从梦中摇醒,“该起床了,梅莉斯。” “唔——”梅莉斯睡眼惺忪。 是梦。 又是同一个梦,想不起来那个男人的样子。 不止这个,还有许多、许多都想不起来了,尽管记忆随时间在逐渐恢复,有些关键的部分却迟迟想不起来。 总之,先整理现状。 被人追赶,误入流星街,然后顺势找了一个在某名门当管家的工作——-这是五天前发生的事情。 “梅莉斯!!!” “唔?!” 梅莉斯的被子被人掀开了,紧接着整个人被拉了起来。 “动作快点,你想迟到吗?” “唔……”梅莉斯终于完全清醒,扬起和晨光一样灿烂的笑容,“早上好,木槿前辈。” 今天是合约里提到的管家培训第二天,培训采取全封闭军事化管理,从早上五点半起床开始,直至晚上十点回宿舍睡觉,每天要做的事情都得照着日程表上的来,不得有误。 宿舍里唯一的室友则是至少工作满三年的正式管家,负责课外的监督和指导,想偷懒是不可能的。 梅莉斯为此感到格外疲惫,特别是心累。 唉,这讨厌的培训足足有六个月啊六个月! 不行,要死了,要死了。 梅莉斯一边换衣服,一边认真考虑该如何跑路。 步骤一还没想出来,就被室友往门外推,“发什么呆啊,该走了。” “好啦好啦。” 梅莉斯拿起桌上一本黑色的小册子,左脚刚迈出去,又听到后面传来告诫声,“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知道啦。” 这破地方规矩太多,真麻烦。 培训的课程从早上六点半正式开始,六点到六点半之间,是早读时间。 课程的种类繁多,每天都不太一样,只有早读的内容一成不变。 那就是,人手一份的《管家守则》。 第一天的培训刚开始,教师就说得很明白了,《管家守则》必须在一周内熟读并且全文背诵,否则每天全文抄写三遍,直至能够全文背诵为止。 在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中,梅莉斯认命地翻开手中的黑色小册子。 共计二十页的《管家守则》,总字数6403。 一周内全文背诵不是过分的要求。 “管家,需有眼力,侍奉主人之眼力,接待客人之眼力,鉴赏之眼力,觉察之眼力,洞悉之眼力。时刻磨练,日趋精进,不应倦怠。” 梅莉斯硬着头皮念下去。 “对于管家来说,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忠诚,是主人的命令,是主人的生命。不能忠实地将这一职责贯彻到底的管家,将予以死刑。” “没有主人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工作区域,违者将第一时间予以击杀。” “没有主人的允许,不得向外泄露任何工作相关内容,视具体情况可以就地处决。” 喂喂,这真的不是什么邪教的教典吗? 当初想得太天真了,哪知道这里的规矩这么严? 《管家守则》里总共列举了十三种会被处死的违规条件,最匪夷所思的是,合约期间内与任何人谈恋爱会被处死,没有人性,简直是恶魔! 这本邪典,真叫人大开眼界。 培训的总负责人也是一脸的杀气腾腾,“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必须服从的命令。若有疑问,只有当我说‘你们有什么想问’的时候,才能提问。当我向你们问话的时候,你们的回答只能有四种:‘是’,‘不是’,“没有任何借口”,‘不知道’……你们明白了吗?” “是!”整齐划一的标准回答。 培训中的种种,更加体现了想要毁约跑路绝不是件容易的事,稍有差池,就得赔上自己的小命。 一旦被专业杀手记在账上,梅莉斯知道自己多半吃不消。 必须要从长计议。 暂时放弃抵抗之后,生活就没那么过不去了,除去枯燥的培训课程,随波逐流的生活非常轻松。 其中最令梅莉斯感到惬意的,是去澡堂的时间。 梅莉斯喜欢泡在热水里懒洋洋伸展四肢的感觉,喜欢打量澡堂里其他人,有时候她的视线过于直白无礼,甚至引起过对方的不满,到了那时候,她总会被室友一脸盆拍在脑袋上。 “你总盯着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吗?”室友问梅莉斯。 “我很感兴趣啊。”梅莉斯头顶着脸盆,半开玩笑地说,“不光是这边,那边的澡堂我也想去看。” “那边”指的是与女澡堂一墙之隔的男澡堂。 室友正要发作,梅莉斯又说:“然后,我对木槿前辈你也很感兴趣。” 说完,梅莉斯笑了起来。 蒸汽缭绕之中,梅莉斯以往那充满着孩童般天真意味的笑容朦胧起来,掺杂进了一丝妖媚。 她纯黑色的头发将皮肤衬得很白,并不精致的五官被蒸汽模糊,而这层天然的滤镜,更显得她的笑容楚楚动人。 她似乎一瞬间变得极为美丽,仿佛海妖一般致命的美丽。 那种不可理喻的美丽,超越了性别。 就在那短暂的一刻,木槿几乎停止了呼吸。 不合时宜的,木槿忽然想起梅莉斯桌上黑色的染发剂。 梅莉斯,你头发真正的颜色是什么? ……这个问题重要吗? 木槿终究没有问出口。 第4章 幸存者 在梅莉斯勉为其难适应着每日严苛培训的同时,她并不知道,这次培训的总负责人,才是整个培训期间压力最大最为之煎熬的那一位。 胃痛和失眠,是紧张与疲劳共同出场时的常见症状。 十二岁就进入揍敌客家担任管家的梧桐,已经在这里工作十余年,是揍敌客家年纪最轻的资深管家,可谓前途无量。 这十余年里,他兢兢业业,工作从未出过差错,他也自以为能独当一面。 今年状况有些不同寻常,令他无法维持住一贯的工作步调。 灾难,是从身边的一位同事突然凭空被拧成稻草绳的样子,化成肉糜开始的。 尽管难以置信,事件发生后,同时在场的其他同事们的证词和他一致,这说明至少不是他一人精神错乱。 除了他亲眼所见的死者,另一名管家也死去了。 两名管家死得如此蹊跷,当时立刻就开始调查,对所有管家进行了盘查。 之后回过头来想想,在一开始,主人们对此事的缘由并不是完全一无所知。 当时,首先是揍敌客家的长子,伊路米少爷接管了事件的主要调查工作。 接下来的事情涉及机密,不能道出。 只能说,下次以相同的诡异死法,在同一刻死去的管家们,可确认的死亡人数达到67人。 后几次的牺牲人数有所下降,最后事件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算是定为“解决”状态。 作为事件现场目击者之一的梧桐,在那段不知何时会死去的噩梦时期之后,被委派处理后续事务,按照去世同事生前填写的资料,给相应对象送去抚恤金。 虽说平时也会有管家由于各种原因死亡,但那次实在太过异常,人数超过了近五年的总死亡人数,人员补充迫在眉睫,便进行了小规模的临时招募。 刚忙完各种收尾工作的梧桐,又被以前在培训所担任他老师的管家孜婆年向主人举荐,于是他成为了此次培训的总负责人。 一般来说,这应该由更资深的管家来任职。 胃痛的根源就在这里,压力太大。 同事们羡慕他的差事,说他如今是大红人,哪知道他从此每晚都睡得不安稳。 唉,不仅是胃,头也有点疼起来了。 他原本就天生的面相不善,最近的表情愈加阴森可怖,新招进来的管家无一不对他感到发怵,除了某个缺心眼的新人。 不,也不能说是缺心眼。 光看外表,实在是个平凡的新人。 但她如今能和其他女管家们亲密无间,倒是挺少见的。 这里是职场,每个人都维持着某种安全距离,从点头之交到托付信任,再深一些的关系,不存在。 “多余的感情是很危险的,不要走得太近。”梧桐告诫负责指导那名新人的管家木槿。 “是。” “盯紧点,别出什么乱子。” “明白。” 或许是睡眠不足,梧桐总觉得不够安心,还想说些什么,听到木槿说“感谢您的关心,我会注意的”,一时也不想再多说下去——梧桐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 梧桐说的那些话,木槿自认为是明白的,她只是把梅莉斯当成寻常后辈,并无他想。 回到宿舍,梅莉斯正在用小刀削苹果皮,十分专注地保持果皮不会中途断掉的工作,这是培训课程里烹饪相关的作业,最基础的刀工。 等到梅莉斯做完,木槿把一个鼓囊囊的包装袋放到梅莉斯的桌子上,“给,你要买的东西。” 由于培训是全封闭式的,非特殊情况不得离开领地,如果有需要购买的个人物品,需要提前五天申请,审核通过后,再定期统一购买。 “哇啊啊啊。”把袋子里的东西在桌上摊开,梅莉斯一眼就发现了某样多出来的东西,“是冰淇淋!” 梅莉斯转了个身,扑到木槿身上,搂住她的脖子,“谢谢前辈!” 紧接着,又凑上脸,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嘿嘿嘿嘿。” 见梅莉斯开心得像一个小孩子,木槿咽下其他想说的话,轻轻推开梅莉斯,“好了,快点吃吧,再不吃就全化掉了。” “恩。”听到化掉的事情,梅莉斯立刻松了手,去拿冰淇淋配套的木勺,“前辈真的真的不吃一点吗?” “不用了。” 扫了一眼梅莉斯桌上的物品,除了每次必买的黑色染发剂,其他的则是时尚杂志、畅销小说以及一些受女孩子欢迎的小玩艺,什么玩偶之类的,倘若不是禁止装饰宿舍,恐怕这个简洁富有冷淡感的管家宿舍早就面目全非,变成普通女生宿舍。 木槿有点明白梅莉斯悄悄跟她说“想要跑路”的奇怪思想了,梅莉斯实在和这里不太搭。 “话说,梅莉斯你就这么喜欢这个牌子?没想过试试别的吗?”木槿的视线落到那瓶染发剂上,极具设计感的精致瓶身无声地告诉观看的人,它价值不菲。 “它呀。”梅莉斯的食指划过瓶子的外轮廓,“因为它的气味是最好闻的。唔,气味是很重要的,贵点就贵点吧。” “你当初就不应该签合约,也不应该到这里来。” “唔?” “以前有人趁着休假外出的机会,没有回来,于是就再也没回来了。” “唔,那个人也太不小心了。”梅莉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木槿抓住梅莉斯的肩膀,“假如,只是假如,假如那个人是你的话,我就得……就得负责杀了你。” “唔——”梅莉斯盯着木槿的双眼,这才意识到刚刚的话是非常认真严肃的。 “可是我觉得……”梅莉斯嘴角淡淡的微笑散去了,“前辈杀不掉的。前辈的气味虽然不错,但也没有那种气味。” 能够杀死我的那种气味。 “哈哈。”梅莉斯重新笑了起来,“其实我在这待得还蛮开心的,这里很多人气味都很好闻。我都有点舍不得走,前辈不用担心啦。” ……气味? 木槿抬起手腕闻了闻,只闻到了袖口上统一使用的洗衣液香味,那是淡淡的柚子味。 第5章 胆小鬼 “太可怕了。” 结束完一天的管家培训课程,梅莉斯没有去食堂,而是双手抱膝,缩在宿舍的被子里。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烹饪相关的第一节 课程开始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练习完切菜之后要进行的步骤:打开炉子。 当炉子的火苗冒出头,梅莉斯已经不自觉地退后半步,事前的心理建设土崩瓦解,呼吸也止住了。 这火,让梅莉斯又想起了前不久做的梦。 “你居然怕火?真是意外。”在火堆边的那个男人笑了起来。 男人的声音,和那个给她取名“梅莉斯”的男人的声音是一样的,可还是看不清面容。 为了驳回男人的判断,远处的梅莉斯凑近了一些,身体的重量压在被火光染成黄金色的落叶上,发出枯叶被压碎的细小声响。 在火堆散发热度范围的边缘,梅莉斯停下来,没有继续接近的意思。 “如果你敢再靠近点,或许我可以和你聊聊天。”男人从火堆里取出烤得焦黑的,某种树木的果实。 剥掉果实的外皮,呈现出的是暗绿色的果肉,香气溢了出来,以后梅莉斯回想起来,那道香味和烤苹果有点像。 梅莉斯往火堆挪近了一丁点,不是因为果实的香气,而是在意聊天的内容。 “是吗?看来不是我一厢情愿,你也想和我聊天。”男人用树枝拨弄火堆,调整火势,“不知道你能听懂多少……话又说回来,你能讲话吗?” “唔?”梅莉斯只发出了一声单调的音节。 “算了,我和你讲讲其他地方的事情吧。”男人说,“毕竟你原先在的地方,已经完全是废墟了。即使没有发生那些事,你也会跑到别的地方去。你会没命……那是个好结果也说不定。” “……” 梅莉斯做过的梦当然不止这一个,不知为何,每次梦到那个男人,心里就有股说不出来的难受。 不是讨厌之类的负面情绪,却如鲠在喉。 或许跟那个男人给自己取名有关吧。 Melis,我的名字为什么要叫“Melis”? 暂时没有别的合适名字,于是就这么用了。 反正听起来也不坏。 结果今天还是在那团小小的炉火跟前退缩了,硬着头皮上完今天的课,梅莉斯已经满头大汗,汗水打湿了衣服,状态十分糟糕,做出来的“东西”当然也是没法正眼看的。 坚持虽然能坚持,第一次挨着火炉待这么长时间,梅莉斯感觉今天差点要吓到融化了。 当木槿回到宿舍的时候,梅莉斯还窝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你居然怕火?” “前辈,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吧。”梅莉斯全身裹着被子,只留出两只眼睛,“被火烧可是很烫的。” “那不光是很烫的问题吧。”木槿摇了摇头,“听说你做的料理一塌糊涂,你应该庆幸料理课程在最终考核的占比很小。” 虽说宅邸里的饭菜始终是由专门的厨师来做,但管家作为综合性较强的职业,对各种后勤工作内容的全面了解非常重要——什么都得亲身体验一回。 “不,我削削土豆还行,至于后面的部分,我不放弃是不行的。”梅莉斯掀开被子,跳下床,理直气壮的说道,“因为我是味觉白痴!” “哈??????” 之后用各种调味料进行测试,无论酸甜苦辣咸,梅莉斯始终面不改色,有力的证实了自己的发言。 以上测试内容已写成报告,放入管家档案。 然而该上的料理课还得继续上,不得缺课。 对此,梅莉斯没少抱怨,尤其是同班同学见了她时不时会问候一句“今天可别把锅底烧穿了”“站在你旁边我比你更害怕”“下次你可不可以不在菜里放油”等等。 培训期间的日程表精确划分了每个人一天的活动,教室、食堂和宿舍的三点一线,教室禁止喧哗,食堂禁止交谈,宿舍禁止串门,规矩又多又严。 能够完全自由交流的场所,只有隔一天晚上开放两小时的公共澡堂。 在澡堂,人们脱去衣物,同时卸下了脸上的面具,返璞归真。 所以,社交的第一步,往往从澡堂开始,史称,“澡堂社交”。 大家都是年轻人,又一起培训这么久,通过“澡堂社交”,很容易就互相熟络起来。 至于梅莉斯喜欢盯着人看的习惯,其他人在后来已经见怪不怪了。 谁会没有一点无伤大雅的怪癖呢? “原来梅莉斯你是味觉白痴?”有人便趁着难得的澡堂社交时间,主动向这几天料理课的“红人”梅莉斯搭话,“是吃什么味道都差不多吗?” “与其说是差不多,不如说是尝不出味道。”梅莉斯答道。 “尝不出味道?”旁边另一人发出疑问,“可是你在食堂的时候,不是吃得挺香吗?” “唔,这个嘛。”梅莉斯又用起了那种不加掩饰的盯人目光,“虽然我尝不出味道,但我可以学你们吃饭嘛。那我和你们就是一样的了。” 梅莉斯清了清嗓子,突然板起脸,沉声道:“……你先把锅盖放下。” 这句是模仿料理课教师对梅莉斯说的话,过于惟妙惟肖,澡堂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受气氛所感,木槿差点也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随即把毛巾扔到梅莉斯的脸上,叫她收敛一点。 这几天关于料理课的笑话就这么多,已经讲了太多,再讲便无趣了,话题便换到了别处。 “梅莉斯,你的皮肤真好耶。”对外表的关注是人类永恒的话题,“又白又滑的,真的没什么秘诀吗?” “唔。”梅莉斯想了想,“可是我之前不是推荐了几款护肤品了嘛。” “说不定是天生的呢?没办法啦。”谈话中的另一人说,“而且梅莉斯你专门推荐这么贵的,我的钱包要先消受不起了。” “我也觉得是天生的。”第三人加入了谈话,“你看,梅莉斯身上连一点疤痕都没有。” “哎,真的耶。而且梅莉斯你好像也没有痣。”“真的吗?我要看看。”“我也要我也要。” 众人围住梅莉斯,以前是梅莉斯盯着别人不放,这回轮到其他人拉住梅莉斯肆无忌惮地公开检查身体,或许是出于报复心理,有人甚至在混乱中捏了捏梅莉斯,惹得梅莉斯也忍不住象征性地挣扎起来。 “你们……你们够了啦!!”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6章 实践者 清晨,六点,梅莉斯站在培训所外面的空地上,风儿有点凉。 习惯的力量是可怕的,三个月的培训过去,梅莉斯早上不需要闹钟就自然醒了。 “哈……”梅莉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前三个月大堆要记的知识叫人头疼,相较起来,《管家守则》的背诵反而是最简单的。 剩下的三个月会以实践课为主,来验证之前理论课学习的结果。 不管怎样,终于能摆脱挑灯夜读的地狱时光了。 “早上好”“早上好”“早上好”“早上好”xN 在梅莉斯之后,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来到这片空地,大家简洁而冷淡地低声打着招呼,便不再讲话——课程期间要保持严肃,不能随便交头接耳,以后工作时的规矩也是这样。 六点半,负责今天课程的教师准时出现,他扫视了一圈自行站成队列的学生们,确认过每一个人的制服是否穿戴整齐,有没有多余的褶皱,皮鞋是否擦亮,站姿是否笔挺,终于点头道:“很好,今天没有人犯错,有点管家的样子了。” “现在,有驾照的人站出来。”教师命令道。 三十七名学生里,有二十六名站了出来。 “没有驾照,但是会开车的,站到另一边。”教师又说。 这次站出来的有九名。 “你们两个一点也不会开车吗?”教师走到剩下的两人跟前,“只开过一次的也行。” 其中一人举起手,“我开过一次。” “好,你站到那边去。”教师用眼神指了指没有驾照的队伍。 最后只剩下一人,他有点忐忑不安。 教师拿出一叠卡片交给他,要他发给众人。 发到最后,才发现卡片正好三十六张,唯独他没有,他不禁脸色苍白。 “大家看看自己手中的卡片,白色是正面,红色是反面。正面是你自己的号码,号码是随机的,反面是你搭档的号码。”教师看向没有卡片的那个学生,“两人一组,所以你就和我一组了。” “是。”后者连忙点头。 “那么,按照日程表的安排,接下来需要外出进行授课。有事直接向我报告,禁止单独行动,禁止任何理由的擅自离队。” 去目的地使用的是最便捷的飞艇,领地内有停机场,可以直接出发。 飞艇升到高空,时隔三个月,却仿佛度过了一年之久时光的培训所,消失在枯枯戮山灰色的雾气之中。 枯枯戮山这么大一块山头,在里面待了三个月,结果也不知道培训所以外的地方长啥样——各种规则摆在那里,恐怕在不远的未来,这份神秘感仍然会保持下去吧。 待飞行趋于稳定,教师便开始了飞艇驾驶室的实地讲解。 一周前发放了飞艇驾驶相关的资料用于预习,驾驶室的设备和显示数据,对于所有人来说并不算陌生。 实地讲解主要以随机提问的方式,考察预习效果。 然后又讲了一些发生事故时的应对策略。 讲完这些,目的地差不多就在眼前了。 富有的揍敌客家族,私人领地当然不止枯枯戮山一个,如今到达的目的地,是揍敌客的其他领地之一。 和枯枯戮山夸张的,堪比国家自然公园的占地面积比起来,这处领地就比较稀疏平常了。 郊外的一排连栋别墅加上花园,恩,很普通。 普通的富人买得起的那种普通,大概。 房间分配下去,四人一间,众人的行李箱全部打开,检查整理行李的工作做得如何,是否符合规定——这些都是培训所里教过要考察的内容。 练车的训练场已经租好,步行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练习用的汽车是最常见的黑色小轿车,每个小组一辆,两人轮流驾驶,一起负责车辆的保养和维修,这是未来三个月要考察的内容之一。 与梅莉斯组队的是一名男管家。 培训第一天,所有人就做过自我介绍,双方知道彼此的姓名。 不过,也仅仅是知道姓名的关系,就称这位管家为“队友A”吧。 “那么,谁先来?”梅莉斯问。 “我是有驾照的,你先来吧。”队友A打开副驾驶的门。 梅莉斯点点头,坐进了驾驶座。 “你车开得怎么样?”队友A边系安全带边问。 “唔,还行吧。我记不太清了。”梅莉斯发动车子。 队友A用余光看了一眼刹车的位置,“明白了,可以开始了。” “哦。” 话音刚落,小轿车像一颗黑色的炮弹,冲出了车库。 第7章 室友 外出授课,不止是培训地点的变更,食宿安排也进行了相应变化。 合住的不再是前辈,而是同学,是真正意义上的学生宿舍。 至于饮食,会提供现成食材,料理需要学生们来做。 第一天的晚餐,通过投票决定是做最简单的咖喱饭。 加上驻守在此地的管家以及授课教师,总共要做五十人份。 身为味觉白痴的梅莉斯,没有人希望她接近灶台,一致将她指定为削土豆的不二人选。 削土豆至少需要两个人,早上和梅莉斯凑成驾车搭档的队友A,主动请缨加入队伍。 削完大半筐土豆的时候,队友A低声问出下午没能问出的话,“你开车……平时就开那么快吗?” “大概吧。我记不太清了。”梅莉斯只是看着手里的土豆。 两人不再讲话。 削完一整筐,第二筐土豆搬了过来。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队友A再次小声询问。 “没有啊。”梅莉斯只是看着手里的土豆。 两人不再讲话。 …… 晚上回到房间,队友A忍不住向另外三位室友提起下午的事情——没有驾照的搭档车开得太快,他坐在副驾驶胆战心惊。 “有那种吧。有的人就是喜欢开快车。”“你搭档没有驾照,确实叫人不放心。”“既然没出事,说明技术还是有的,不用太担心。” 以上是室友们的回答。 “不,这不是主要的问题。”队友A说,“问题是她的态度,冷冰冰的,好像对我有什么不满。我明明跟她不熟……你们觉得我是哪里得罪人了?” 梅莉斯之前与男学生们几乎是零交流,关于梅莉斯为人如何,四人仔细回想,除了料理课的糟糕表现,其他时候梅莉斯并不起眼,没有给人留下印象。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室友甲说出自己的推论,“她应该不是针对你,她好像只对异性特别疏远。你们好好想想,她对同性的态度。” 其余三人对梅莉斯的记忆实在是太少,努力回忆了半天,室友乙肯定道:“好像确实是这样。” “恩,我觉得她可能是‘那个’。”室友丙也说,“恐男症之类的。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别想太多,明天早上还要扫除,早点睡吧。” “……就当是这样吧。” 没错,只要不妨碍自己的考核成绩,搭档怎么样根本无所谓,队友A也有些困了,不再深究。 另一边,梅莉斯所在的房间。 四人早就洗漱完毕,钻进了被子,躺在床上小声聊天。 这里的房间和培训所的宿舍不同,采取的是客房的布置,床共有两张,足够大,两人一起睡也不觉得拥挤。 对于女孩子们来说,四个人的小圈子人数正好,很适合在夜晚悄悄聊平时没法聊的事情。 比如,私人话题。 三个室友的家庭条件都不好,有两个是孤儿院出身的,目前的工作酬劳她们已经很满意,愿意接受《管家守则》里的条规。 “唔,我也没有家人,没钱的生活的确很难过。”梅莉斯没有关于家人的记忆。 过于零散的记忆里,关于家人的一点都没有,所以家人应该是没有的。 “我有家人。也许没有家人更好吧。”与梅莉斯同床的女孩子轻轻叹气,“我的话,是为了还债。” 众人沉默了一会,有人说:“不都是为了生活嘛……梅莉斯你难道没有欠债吗?要是有困难就说出来,大家以后说不定能互相帮忙。” “唔?我为什么要有欠债啊?” “是啊,梅莉斯,你总是买那么贵的化妆品,钱够用吗?” 这句问话,让梅莉斯想起签合约的那天,她问了面试官是不是只招收念能力者当管家。 “当然不是。”面试官回答道,“我们准备了不同的合约。简单来说,你以后的工作会难一些,工资当然也高一些。要是你肯努力,上升空间是很大的。” “什么上升空间?” “你以后会有更多权限。” “唔?我要权限有什么用?” “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唉,没有钱,要啥权限?权限有什么用?能吃吗? 收回思绪,梅莉斯轻描淡写的说,“够用吧,只是存不了钱。还有,我没有欠债啦。” 梅莉斯的宣言没有得到回应。 “……都睡了吗?” “没有。” 对面床上的有人翻了下身,“我说,你们有谈过恋爱吗?” “你可别忘了《管家守则》里明令禁止恋爱。”另外一人提醒道。 “我知道,我说的是来这里工作之前,有没有谈过恋爱。”提问的人补充道。 原本恋爱就是个格外吸引年轻女孩的话题,而《管家守则》又给这个话题加上了禁忌的意味,但越是禁忌的东西,人们越是欲罢不能——人们无法舍弃好奇心。 “这个嘛,应该提问的人先说。” “好吧。”提问的人倒也爽快,“我和我的前男友,相恋了三年,去年分的手。他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头也不回。” “反正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她平静地讲述着,“感情也挽不回来了。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我那时太傻了,想想都不值得。” 等提问人讲完,一人分享了和平分手的经历,还有一人则是没有谈过恋爱,最后轮到梅莉斯来讲。 “唔,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有一个很在意的人。我经常梦到他,每次梦到他的时候,都觉得心里难受。” “经常梦到?!”“那个人是男是女?”“怎么个难受法?”连续的问题抛了过来。 “是男的。”梅莉斯说,“至于难受嘛,就是感觉堵得慌。” “居然是男的?!!!!”x3 “是男的有问题吗”梅莉斯疑惑道。 “你不是和那个木槿前辈关系很好的样子吗?我还以为你喜欢她。”“从来没看出来你对男人感兴趣。”“对对,我也以为你不喜欢男人。” “唔,我是喜欢木槿前辈,我喜欢她的气味。可我没说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啊。”有个想了很久的问题,梅莉斯趁此机会问了出来,“我看了很多书,像我这样经常想念一个人,想起来的时候心里会堵得慌,是不是因为喜欢呢?” “很难受吗?会难受到想哭吗?” “唔,想哭倒不至于,就是……”梅莉斯想了想,“想放下,却又有点舍不得。” “那大概是喜欢吧。” “要怎么确认呢?”梅莉斯追问。 “去见他。”三人异口同声。 “现在还不行。”梅莉斯轻轻地说,“我还没想起他的模样。” “你是怎么忘记的?” “我……我遭遇了事故,我记不清了。” 第8章 搭档 当梅莉斯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刃向队友A刺过来的时候,队友A从未想过,一次随机的驾车分组,竟然会危及自己的生命。 此次外出授课的课程中,有不少以小组为单位进行的项目。 例如第一天的汽车驾驶,例如说现在的防身课。 不,哪是防身,不如说是单纯的战斗。 “之前三个月,虽然是没开刃的,你们应该已经熟悉怎么拿刀了。”教师如是说,“今天开始就是实战,禁止使用其他道具,只能用手中的刀来防身。时限一小时,两人对战,分组和前面的课程一样。” “可以攻击任何部位。胜利者加分,负者扣分,平局的话,两人都要扣分。记住,杀人也会扣分。”他看了眼不远处放着的箱子,“那边有急救箱,该怎么用,你们也是学过了的,一切自己处理。” 杀了人就只是扣分吗?对于以杀手为业的揍敌客家来说,死人的事情的确不值一提。 或许是数月的军事化训练让人习惯了无条件服从。 或许是揍敌客家负责招聘的人眼光独到。 学生们没有过多犹豫,便举起了刀。 刀是统一的短刀,攻击须近战。 队友A没想到,外表平平无奇的梅莉斯,反应如此敏捷。 他的攻击尽数落空,趁他稍感疲惫的间隙,一道寒光闪过他的双眼。 幸好他避开了,避开得有些狼狈。 不然眼睛就瞎了。 “你想杀了我吗?” “不是说可以攻击任何部位吗?”梅莉斯歪了歪头,“我只是按照课上教的,优先攻击人体的脆弱部位。” “这可是开了刃的。”梅莉斯的话激起了队友A的凶性,“同学一场,我本来不想下杀手。” “唔,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梅莉斯叹了口气,“其实你可以放心攻过来。唔,我觉得你只是在虚张声势。” 这是实打实的挑衅。 队友A是个有血性的男儿,毫不怜香惜玉(再说对方也不是美女),直攻梅莉斯的面门。 但无论怎样攻击,都没能伤到梅莉斯。 可恶! 男人的自尊撒了一地,他杀红了眼,誓将梅莉斯斩于刀下,反正杀人也只是扣分而已。 梅莉斯手中的短刀终于被他打落,向后退去。 好家伙,今天必须得见见血。 他笑得有几分狰狞,举刀而追。 “你生气了吗?”节节败退的梅莉斯,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口气有些天真。 队友A冷哼了一声,眼里只有梅莉斯的要害。 梅莉斯试图去捡掉在地上的短刀,队友A没有阻止,或者说心有余而力不足,高强度的连续攻击,他有些累了。 “唔,这一小时过得挺充实的。”梅莉斯吹掉刀身上的灰土,不再一味闪避,主动发起攻势,“我们不是应该轮流攻击吗?一直是我在防御也太无聊了。” “你开什么玩……” 绝对不是开玩笑。 刀刃撞击在一起,然后弹开。 队友A不得不承认,对手的动作比自己更灵活,实力在自己之上。 随着队友A身上挂彩,队友A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变得迟钝,情况越来越糟,他几乎看到了死亡。 “时间到了。”教师的声音,仿佛在很远的地方。 映在队友A视网膜中的死亡影像,变成了梅莉斯靠近的身影,“你的身上有害怕的气味。你在害怕我吗?” 坐在地上的队友A有些恼怒地握紧了刀把,他认真考虑着杀人的事情。 “你放心,我对杀人没有兴趣。”梅莉斯看着队友A满身的怒意,缺乏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开笑容,“我不会杀你的。” “……”队友A瞬间失语了。 他从来不知道有女孩子能笑得那么迷人,别说是杀意,连怎么驱使四肢都忘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需要我帮你处理伤口吗?”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耳朵里梅莉斯的声音,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 打开急救箱,梅莉斯刚刚拧开消毒水的瓶子,队友A抬起胳膊挡在身前,不知道是残余的畏惧,或者是莫名的紧张,拒绝了梅莉斯的帮忙。 消毒水涂在创口的刺痛感,令队友A清醒了一些,他看到梅莉斯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伤口,很感兴趣的样子。 在他脑中关于梅莉斯屈指可数的情报里,有梅莉斯喜欢盯着人看的怪癖这一条。 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真是不自在。 尤其是盯着自己的伤口。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梅莉斯靠近队友A,蹲了下来,“我们不是搭档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梅莉斯盯着队友A的伤口,“因为我也想试试看。” 想试试看什么?治疗,还是别的什么? 队友A又一次拒绝了梅莉斯,还好梅莉斯足够知趣,没有再问。 第9章 赛车手 自从车前座放了一杯水,每天练车的时候,梅莉斯就经常盯着这杯水看。 不为别的,因为课程的难度增加了,添上了“不能让杯子的里的水泼出来”的规则,以此来判断车开得稳不稳。 所谓“艺术来源于生活”,梅莉斯在电影里见过类似的情节,当现实与荧幕世界重叠在一起,梅莉斯倍感兴奋。 一时兴起,她甚至忘了自己之前在队友A面前疏远的态度,三天两头就叫上队友A去练车,队友A已在防身课上了解双方实力差距,只敢在心中叫苦不迭,不得不赴约。 ……其实梅莉斯也不是成心消遣队友A。 汽车驾驶基础课程已经结束,要练习开车,只能在课外时间,也就是深夜,向教师报备后,组队行动——梅莉斯是迫于形势。 “我以后不当管家了,也要买一辆车去当赛车手。”“真正的赛车手不需要女人。”“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成功漂移呢?” 每次大放厥词,梅莉斯都不等队友A做出答复,油门直接一踩到底,那时候,队友A会认命地开始祈祷自己能活着回去。 更可怕的是,像梅莉斯这样的飙车狂人还有两个,一到夜深,就会有三辆车在公路上演《速度与激情》,哦,不,对于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搭档们来说,应该是《生死时速》。 大半个月下来,除了四五次小型碰撞事故,居然没有死过一个人,真是可喜可贺。 然而深夜飙车活动终究被禁止了,毕竟揍敌客需要的是管家,不是赛车手。 想起收到公开通知时,梅莉斯脸上掩饰不住的丧气,队友A做梦都会笑醒。 队友A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最终考核的项目之一,居然有赛车。 不不,那准确来说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赛车,最终考核不要求争第一,只需要在规定时间内驾车到达目的地就能合格。 没有指定具体路线,想走哪条路都可以。 所以对路线规划能力也是一种考察。 考核时间选在上下班的高峰期,不稳定的路况,随时可能堵车,大大增加了时间消耗。 如果全程按照一般的速度行车,很难达成合格。 如果一味加速,中途出了事故,也不能合格。 当梅莉斯与另一名飙车狂人,在宛如电影场景的冲刺中轻松通过考核,队友A后悔曾经的自己没有跟着飙车,而当第三名飙车狂人车祸重伤进了医院,队友A感叹着运气与天赋的重要。 考核进行了一整天,去掉运气因素,通过适当收集情报,不难合格。 最后,除了一位重伤无法继续(该员工合约已终止,医疗费由保险公司和揍敌客共同支付80%),剩余三十六人全部合格。 至于其他的考核内容,性质是一样的,培训期间好好努力就能合格。 时间是种奇妙的的东西,它时快时慢。 培训刚开始,时间很慢。 越往后面,时间越快。 最终考核就像是眨眼间发生的事情,再之后是两天的休假,是允许离开揍敌客领地的那种。有的人选择回家一趟,有的留在培训所休息,还有的就是去附近的城镇散心。 “唉,好久没有穿正常点的衣服了。”梅莉斯的选择属于第三种。 出了领地,就不用成天穿那套黑色管家制服,什么样的便服随便穿,什么样的东西随便买。 以前怎么不觉得这样的生活自由自在呢? 是先有苦,才能感受到甜吗? 梅莉斯张开双臂,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自由! 自由! 自由! 重要的事情要重复三遍。 “好了,别站在路中间引人注目了。”站在梅莉斯一旁的木槿拉了她一把,“你看,都有人开始议论你了,快走快走。” “唔。” 两人在一家冰沙店找了位置坐下,木槿刚看向桌上的菜单,就听到梅莉斯招呼店员:“你好,我要来一份最贵的!” 不愧是梅莉斯,买什么都往贵的买。 木槿稍后点了一份芒果冰沙,在等待冰沙做好期间,木槿忍不住说:“你一直这样乱花钱,以后缺钱怎么办?” “没钱就挣钱,再不行就只能喝西北风咯。”梅莉斯笑得挺不正经,“不是说‘便宜没好货’吗?往贵的买绝对不会有问题。” 这句话颇有几分道理,木槿竟无法辩驳。 两份冰沙端了上来,梅莉斯点的那份冰沙,外表上相当符合“本店最贵”的美名,各种水果、奶油、巧克力、炼乳之类的点缀,就像不要钱似的,在特制玻璃碗里将冰沙装点得异常华丽,仿佛一件艺术品。 ……还能这样? 木槿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点这一款,豪华到木槿瞬间遗憾自己当初没点最贵的。 “哇啊啊啊。”梅莉斯对着“本店最贵冰沙”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前辈前辈,你看,我说点最贵的没错吧!” 不,还是算了,点了就输了。 “前辈,你要不要尝尝我这份?” 不,不行,尝了就输了。 “前辈,啊——” “……” 木槿败下阵来。 可恶,“本店最贵冰沙”的味道好过头了,太叫人生气了,下次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一定要点。 消灭了大半冰沙,木槿问道:“梅莉斯,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唔?”梅莉斯感到很奇怪,“我能有什么打算?培训结束了,不是应该等后续工作安排吗?” “你不打算离开吗?”木槿说,“你不是想放弃这份工作吗?” “唔,这个啊。我又不傻,当然要看看情况。”梅莉斯想了想,“培训免费学了不少东西,要是培训一结束,我就跑路,揍敌客肯定要气得牙痒痒,二话不说干掉我——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气得牙痒痒倒不至于,会干掉你是肯定的。 “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放弃工作’‘跑路’的话了。就算心里这么想,也绝对不要说出来。”木槿声音低沉,“这很危险,我不是开玩笑。” “我知道,我不是只跟前辈你一人说过嘛。” “你明白就好。”木槿点点头,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倘若我所料不错,你很可能会到大少爷那边工作。” “……唔。” 第10章 大少爷 与木槿在冰沙店的谈话,令梅莉斯想起数月前,有一次实践课安排的内容是整理一栋空别墅。 枯枯戮山上的绿化工作做得极好,往哪看都是没有边际的树林,宛如迷宫,必须有人带路,走上个山路十八弯,才能看到隐蔽在其中的宅院。 那栋别墅大约建在枯枯戮山的半山腰上,坐北朝南,方位很是不错。 从里面的装修来看,是新建好不久的。 那时梅莉斯正在擦二楼的窗户,透过玻璃窗,忽然看到别墅前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年轻人。 看惯了领地里清一色的黑色管家制服之后,那个身着便服的年轻人,存在便格外醒目。 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于揍敌客的私人领地里漫步,只可能是揍敌客家族成员了吧。 尽管揍敌客家族成员的长相不为人所知,但枯枯戮山周边作为著名旅游景点,随便找个导游问问,都能说出揍敌客家总共有几口人,这也是外界唯一关于揍敌客成员的私人情报,来源成谜。 按照年龄推断,这个年轻人应该是揍敌客家的长子。 不过,不能完全排除是客人的可能性。 杀手家族会有客人到访吗?谁知道呢?培训期间没有交待太多关于揍敌客家族的信息,梅莉斯知道的内容和外面的一般路人差不多。 据木槿所说,揍敌客家族家大业大,工作岗位颇多,其中部分工作岗位是没机会见到揍敌客家族成员的,有些管家工作数年,连主人的一根毛都没见过。 正如外界传言所说,揍敌客家族很神秘,非常神秘。 梅莉斯照旧不加掩饰地从二楼俯视着那个年轻人的身影,而那个年轻人猛然抬头,让梅莉斯吃了一惊——他直接看向了她。 年轻人黑色的短发与灰色便服是大街上常见的类型,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对黑色的眼睛大而无神,就是那对玩偶般无机质的眼睛,准确无误地锁定了梅莉斯。 “唔。”梅莉斯盯人看总是正大光明的,常常被认为是无礼也无所谓。 四目相对之下,她问心无愧,十分坦然。 那人好像并没有把梅莉斯当回事,下一刻便收回了目光。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梅莉斯去洗擦窗户的抹布了,所以不知道。 回忆告一段落,梅莉斯舀了一勺冰沙放到嘴里,“前辈,为什么说我很可能会到大少爷那边工作?” “大少爷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一栋别墅。”木槿说,“是大少爷主动要求的。既然大少爷单独居住表示独立,那么老爷和夫人手下的管家,他应该都不想要。” “唔,很有想法。”梅莉斯懒洋洋地眯起眼睛,“什么都要全新的,大少爷这是要另起炉灶?” “没有必要。大少爷已经成年了,他如今和老爷的地位是对等的。” “叛逆期?”梅莉斯感到一丝近乎荒谬的滑稽。 “好了,到此为止。”木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的内容禁止谈论。” 与此同时,梅莉斯与木槿话题中心的大少爷,揍敌客家的长子伊路米·揍敌客,在自己新居的书房中,拿起桌上的一大叠资料。 “我想搬出去住。”这是伊路米少爷正式迎接十八岁生日之前,向家人提出的要求。 身为家中长子,伊路米少爷一直很独立自主。 实力得到家族认可,被承认可以独当一面,能够与父亲平等对谈时,伊路米少爷不满足于现状很久了。 年龄越是增长,伊路米少爷心中的某种情绪就越是膨胀,想要独立的空间,只属于自己的,完全遵照自己的喜好。 有个随时监视着家族领地内各处的母亲,想搬出去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算得上原因之一吗? 不,伊路米少爷不反感母亲的作法,他认为是正常的安全措施。 与某位家人不和吗? 不,没有不和,伊路米少爷爱着自己的每一位家人。 就像成年动物离巢的本能,伊路米少爷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独立的私人住所,不受任何干涉的那一种。 当然,搬出去不是指“搬出领地”,而是指“搬出主宅”。 杀手这个职业特别招人记恨,世界知名的杀手家族揍敌客,更是树大招风。 假如在自家领地以外的地方居住,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很难保证自身安全。 杀手也是人,成天提防不知会从哪冒出的仇敌,谁受得了,总需要一个能放心休息的地方。 反正领地这么大,选择余地颇多,挑个离主宅远点的地方就行了。 伊路米少爷在那段时间的心情十分愉快,这一点,见过的人都能从伊路米少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来。 决定场地,选择材料,确定样式。 每一个环节,伊路米少爷都亲力亲为。 房屋的全部费用自然是伊路米少爷自掏腰包,但伊路米少爷毫不在乎,反正账户余额的数字位数依然很多,有钱就是任性。 从零开始建造,完全按照自己喜好制造的私有物,使伊路米少爷心中的某个空洞得到一点满足。 如果所有人类也能如此,如自己所愿……便再好不过了。 或许是自嘲吧? 伊路米少爷的手指划过资料上附着的照片,嘴角微微上扬,“呵。”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少爷来了,他来了,你看,你看他洋溢着鬼畜的气质向我们走来!啊,他既危险又迷人,叫人浑身颤抖!他是作者的最爱!他、他一定能…… 什么?这文没有男主? 哦,不好意思打扰……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女票少爷吧?对吧? 第11章 见习管家 培训期结束后,通讯设备的禁令取消,梅莉斯拿回手机,便与木槿交换了联系方式。 “前辈,这个送给你。”梅莉斯随后将一棵盆栽递到木槿的手里。那棵盆栽是梅莉斯从播种开始养的,现在刚刚长出零星的花骨朵。 “这个是……”准时到来的离别,仍然令木槿有几分恍惚。 “和前辈同名的木槿花虽然也很好,但是缺乏创意,所以这个是三色堇。”梅莉斯笑着说,“三色堇代表快乐和思念,还很好养,记得给它多晒晒太阳哦。” “这样啊,还以为你会更没心没肺一点。” 想嘱托的话其实有很多,木槿想了想,还是化作简单的一句“好好工作,多加小心”,与梅莉斯道了别。 听说大少爷是个心思难以捉摸的人,在他手下当管家,如果不能足够聪明,像梅莉斯那样心机少一些的,或许更好吧。 …… “梅莉斯,你在看什么呢?” 枯枯戮山实在太大,于是在不同地方建了多个管家宿舍,根据工作就近原则进行住宿分配。 如今梅莉斯搬到了离大少爷私宅最近的管家宿舍,一个来回需要半个多小时的样子,配置老样子是两人一间。 梅莉斯朝自己的新室友挥了挥手中的一张名片,“我在想,今天发的这个……是员工福利?” 新室友叶月是梅莉斯培训时的同学,在培训期间,两人已是比较熟悉了,说话便很放得开。 “哈。”叶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种程度的优惠,难道不能叫员工福利吗?外面的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唔,要是我没有记错,揍敌客家的委托底价是一亿吧。就算打了八折的员工价,我至少得工作二十年才付得起。”不可思议的贫富差距,叫梅莉斯连连感慨,“只要有钱,主人甚至会为管家做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虽然多半不会派上用场,反正我已经收好了。”叶月打趣说。 “唔。”梅莉斯看着名片上印着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这号码好像是管家室座机的分机号码。” “当然啦,你觉得大少爷是能轻易直接联系到的人吗?”叶月耸了耸肩,“今天一整天,我们都还没见过大少爷,听卯实说大少爷在外面工作很忙,一星期以上不回来再正常不过。” 卯实以前在主宅工作的时候,就一直跟随大少爷左右,差不多有十五年之久了,此番调职到大少爷的私宅,作为大少爷手下资格最老的管家,自然成了私宅这边的管家总领。 和他一起来的管家有八名,然后大少爷在新进的管家里挑了两名,就是梅莉斯和叶月。 谈资论辈起来,刚过培训期的两人,在下一次考核之前,依然是见习管家,资历尚浅,要做的只能是最初级的清扫和值班,跟一般的看门大爷做的工作没什么两样。 工作几天下来,梅莉斯躺在宿舍床上,开始怀疑人生,“太惨了,我觉得不应该叫(见习)管家,应该叫女仆。大少爷的房子建这么大,家具这么多,全部打扫一遍,半天就过去了。” “不,你应该庆幸我们不用负责厨房的工作,洗碗可是很伤手的。”叶月说,“而且我们还可以少打扫一个房间。” 卯实说过,大少爷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打扫的时候要格外小心。 于是,将那个房间排除出了两位见习管家的工作区域。 以免出现意外。 “……这是为了你们着想。你们之间有同学的交情,现在又一起工作,所以一旦你们中的一人出了什么事,另一人要负连带责任。”卯实告诫道,“不论缘由。” 连带责任,不论缘由。 梅莉斯很是苦恼,当初不急着走,现在想走却走不了了。 “睡了吗?”许久没听到梅莉斯的声音,叶月轻声问道。 “还没。”梅莉斯翻了个身,“我得补充一下,园艺和洗衣服我们也不用负责,想想确实没那么惨。” “对哦。”叶月笑了笑,“今天午休的时候,我去楼顶看了眼,那个玻璃温室打理得很漂亮。” “唔,你居然没叫上我。” “我只看了一眼,是心血来潮啦。” 晚上十一点,该熄灯了。 在黑暗中,梅莉斯想起一个问题,“叶月为什么来这里工作呢?” “你想听我填在资料里的,还是想听真话?” “唔,都可以。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在资料里填的什么。” “那就交换答案吧。老规矩,提问的人先说。” “好吧好吧。”梅莉斯稍作停顿,“资料里我只填了一个字——钱。” “哈哈哈,你居然……你居然直接填这个。”叶月笑得乐不可支,不得不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 “说实话有什么错吗?”梅莉斯有点委屈,“……该你了。” “我填的也是‘钱’。”叶月很认真,不像是谎话。 “其实我是为了避外面的风头才在这里工作。”梅莉斯说。 “其实我也是为了避外面的风头才在这里工作。”叶月紧接着说。 “唔,你在开玩笑?” “你也在开玩笑?” 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们大概是因为相似,才会一起在这里。”叶月说,“有时候我会想,像我这么弱的念能力者,与其不断体会自己的弱小,还不如去当个不知道‘念’的普通人呢。” “别这么说呀。”梅莉斯衷心地说,“你的气味明明很好闻。” “你在安慰我吗?”叶月的笑声很轻,“那我是什么气味?” “叶子的气味。” “喂喂,你这么说,就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叶’字吧?” 梅莉斯不答,叶月听到穿着拖鞋的脚步声靠近,然后梅莉斯钻进了叶月的被子,挽住她的肩膀,嗅了嗅她的头发,忍耐了很久似的,“那我来确认一下吧?” 既然短期内走不了了,那就先定个小目标,尝一尝叶月的味道吧。 第12章 审问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唔?”像个学龄前的儿童,梅莉斯以一副天真无比样子,做出响亮的回答,“我不知道。” 神出鬼没的揍敌客家大少爷伊路米·揍敌客,再次出现在梅莉斯视线中,并且“平易近人”地亲自询问,已是看门大爷·女仆·见习管家·梅莉斯工作四个月有余之后的事情了。 伊路米少爷来无影去无踪,房间门又总是关着的,梅莉斯常常搞不清楚少爷究竟在不在私宅。 这座私宅仿佛幽灵的住所,里面的仆人沉默不语,做着每日重复的工作。 只有白天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才有一丝生机。 这种别样恶劣的工作环境,枯燥得令人发狂。 所以,踏入禁地(伊路米少爷的房间),以及与伊路米少爷单独面谈,这两件新鲜的事加在一起,让梅莉斯完全忽视少爷刚见面就无缘无故甩过来的一根念针,心中雀跃不已。 甩完念针,伊路米少爷才问:“这就是你的念能力?” “是的。”梅莉斯毫无迟滞地拔下插在眉心的念针,“这就是我的念能力。” “我想知道更详细的。”管家档案里的资料太笼统。 念能力是每个念能力者最重要的情报,除非必要,没人会轻易透露,哪怕是一星半点。 伊路米少爷不直接使用命令句,就是想看看对方如何应对。 拒绝也没关系,只要伊路米少爷真的想知道,方法有很多。 那根由念具现化出来的针一拔下来,就在梅莉斯手中消失了,她眨了眨眼睛,重新看向伊路米。他的头发比初见时长了一些,盖住了脖子,双眼仍旧是无机质的黑,无法看清楚情绪。 “穿刺和切割,这两种物理攻击对我是无效的。”梅莉斯说,“至于实际效果,您刚才验证过了第一种。如果想验证第二种,请允许我提一个小小的建议。” “可以。” 得到应允,梅莉斯拿出统一发放给管家的短刀,双手递上,“您知道,管家制服是定制的,很贵。请在不损坏衣物的情况下进行验证,希望您能谅解。” 真诚,太真诚了,活到今天,伊路米少爷只在被他扎了念针的人身上看过这种程度的真诚。 不,被cao纵的不能叫作真诚,那些是提线而动的木偶。 真正的真诚,需要当事人完全出于自愿。 这种真诚,不是洗脑,更不可能通过短短六个月培训出来,伊路米少爷看过管家档案里的资料,面试官对梅莉斯评价里就有“真诚”二字。 真诚,在伊路米少爷的字典里,有时是贬义词,约等于愚蠢,有时是褒义词,约等于好用。 他接过梅莉斯奉上来的短刀,刀柄上刻有“Melis”的字样,刀工略显一般,显然是外行手工刻的。 见少爷端详起刀柄,梅莉斯解释道:“我担心弄丢,就自己刻了名字上去,这个应该不违规吧?” “恩,没有关系。”伊路米抽出短刀,漂亮的反光表示这把刀保养得不错,锋利得可以毫不费力地划开喉咙。 “我每天都在好好地擦呢。”梅莉斯补充说,很自豪的样子,像在寻求赞扬。 “你就是这样展示给我家的面试官看的?”伊路米举起短刀,刀尖对着梅莉斯的右眼,是差一点便要刺入眼球的距离。 梅莉斯眼睛一眨不眨的,微笑得很暧昧,好像习以为常,“是的。” 两人接下来都没有任何动作。 伊路米把短刀收回鞘中,他不想继续看对方期待的目光,更不想事态走向落入他人手中。 遵循对方的引导,得到的结果无非仍是证明对方所言非虚。 档案资料,加上见面时扔出的那根念针,真相已足够明了。 即使加上穿刺和切割的条件限定,这种免疫物理伤害的念能力也相当离谱。 自己的念针刺进了对方的脑袋,却不能操纵对方,这超出了“免疫物理伤害”的范畴。 那么结论就是,特质系,空间类型的能力,将导致“穿刺”和“切割”伤害的物体,在接触身体的那一刻,暂时转移到了其他空间。 伊路米的念能力发动条件有两条,缺一不可,一条是“对方必须是人类”,另一条是“将念注入对方身体”,注入需要媒介,作为媒介的念针被转移到其他空间,“将念注入对方身体”的条件不成立,念能力便无法发动。 未知的念能力是可怕的,可一旦了解本质,就能制定接近必胜的对策,绝大多数的念能力会变得不足为惧,所以念能力者往往对自己的念能力讳莫如深。 攻击力为零,战略价值极低,这就是梅莉斯不介意坦白念能力的原因——知不知道都没什么大不了。 总而言之,伊路米少爷惯用的操作系念能力用不了了。 要知道,平时能直接用念能力得到的答案,少爷从不多废一句话,省时省心省力。 长期过于追求效率的作法,导致那个全家公认为“各方面十分优秀的杀手”的伊路米少爷,在平常人眼中再普通不过的审问话术方面……有点儿生疏。 伊路米少爷重新调整好状态,接下来的对话便是如开头所说的,“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我不知道。” 有关某件事的审问,下面正式开始。 第13章 回答者 跟随伊路米少爷最久的管家卯实,常常会跟下属管家们说少爷工作很忙,所以你们该如何如何。 实际上,少爷的杀手本职工作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忙。 少爷真正的忙,忙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上。 为了更效率更安全地完成杀手工作,前期的情报收集是重中之重,是工作中最耗费精力的一项——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从记事起就开始训练杀人技巧的伊路米少爷,年纪轻轻,杀人的活计已经干了十几年,死在他手下的人数不胜数。 揍敌客家族世代以杀人为业,早就将这一行当商业化,收钱办事是唯一宗旨。和揍敌客家族其他成员一样,伊路米少爷也没有杀人的爱好,只是延续家族传统,继承祖上的营生。 连续十几年费尽心思去杀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是很无聊的,然后会厌烦,最后是麻木。 好在少爷从中找到了难得的兴趣,才乐此不疲地不断接受大量委托。 少爷喜欢收集情报,不仅仅是爱好,是癖好,是执念。 凡事皆有定理,了解定理的途径是收集足够的情报,然后看清真相,预测下一步。 当猎物的行为尽在他掌握之中,当猎物们又惊又俱地叫着“怎么回事”“这不可能”“你为什么会知道”……那时候,心里的空洞会得到暂时的满足。 一切“如我所料”,伊路米少爷不断追寻着这种安心感。 揍敌客家族的深厚底蕴,揍敌客家长子的身份及能力,以此能够获得的情报琳琅满目,在其中筛选有用的,再作出各种推断,接着验证感兴趣的,是伊路米少爷百玩不厌的私人游戏。 管家们以为少爷在外忙的无暇顾家,哪里知道少爷无论何处都留了个心眼,决胜于千里之外。 近期,伊路米少爷获知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一位见习女管家与多位女管家关系甚密。 事情相关的管家都是在少爷私宅工作的,少爷有能力,而且比任何人更有资格管这件事,无需知会家中长辈。 伊路米少爷向来雷厉风行,立刻让卯实去整理出一份完整的调查报告。第二天,报告就放到了少爷的书桌上——办事效率高是揍敌客家自上而下的传统美德。 世上怕死的人多,不怕死的人也不少,对揍敌客家充满敌意的人到处都是,送死的人来过多少批,早就多到不用再数。 卧底,是诸多烂俗手段之一。 面试时没能刷下来吗? 负责人之后得扣工资,顺便记个处分。 伊路米少爷看着事件中心的那名见习女管家的照片,那随处可见,平平无奇的样貌,加上普通的平均考核成绩,完美符合卧底行事低调的风格,越看越像做卧底的优秀人才。(您过奖了) 再看看面试官给那名见习女管家在评价一栏里写了“真诚”二字,更令他警觉。 装作人畜无害,拉近人际关系,再慢慢套出机密的典型手段,伊路米少爷见得太多了。 事件中涉及的管家有好几名是工作了数年的正式管家,她们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她们极高的好感是可能的吗? 好感很容易转化为信任,但是,人的情感复杂多变,要在短时间内得到足够的好感,往往比直接获取同等的信任更难,伊路米少爷在过往的委托中深有体会。 少爷首先怀疑是借助了操作系的念能力,结果涉事人员身上没有一点念能力的痕迹,记忆缺失之类的情况也没有——遇到高手了。 背后有什么势力?目的是什么? 感到威胁的伊路米少爷决定亲自下场,一查到底。 于是他与卧底事件的核心人物,那名见习女管家梅莉斯会面了。 操作系的念能力者是互相克制的,因为已经被cao纵的人,绝对无法再被他人操纵,这是所有操作系能力的共性。多年的战斗经验令伊路米少爷有充分的自信,只要做好准备,便不会中招。 经过当场确认,梅莉斯是特质系的念能力者,能力属于空间类型,通过将导致“穿刺”和“切割”伤害的物体,在接触身体时暂时转移到其他空间,以此免疫“穿刺”和“切割”的物理伤害。 这是十分完整的念能力,并且是有关空间的类型,想要在此之上,开发出操纵人好感的操作系能力,性质相差过大,可行性微乎其微。 “你不知道为什么,那我可以告诉你。”伊路米干脆来了一个直球,“我想知道,你接近我家多名管家,有什么目的。” 梅莉斯有些惊讶地微张着嘴,伊路米以为她要问“你怎么知道”之类的问题,她却说:“……就这?” 语气中包含一丝轻蔑。 “抱歉,失礼了。”礼仪课教的东西,好歹没有忘光,梅莉斯立即俯身,“请原谅我的无礼。” 伊路米少爷感到些许不快,不是因为梅莉斯的无礼,是因为梅莉斯表现出的轻松和坦然。 是这种类似绝对自信的游刃有余,令少爷感到轻蔑。 “我不是很明白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梅莉斯仍低着头,十分温顺,“喜欢谁,就和谁亲近,这件事有什么错吗?《管家守则》和合约,我没有违反其中任何一条。” “哦?以我的经验来看,我觉得你过于讨人喜欢了。”不要转移重点。 “唔,大概是我格外真诚吧。”梅莉斯偷偷地瞥了一眼伊路米,“人与人之间交往,真诚不是最重要的吗?” 真诚,又是这个词,伊路米少爷有点烦这个词了,“听说你不止是‘真诚’,她们都喜欢你的笑容。” “您已经调查过了?”梅莉斯讶异地抬起头,似乎是后知后觉,“唔,原来如此。” 伊路米少爷在职业生涯中见过无数人的演技,浮夸的,幼稚的,生硬的,精湛的……而梅莉斯这份“后知后觉”的“演技”,像是本色出演,高明到不知真假。 “说了这么多,您是想要看看我的笑容吗?”梅莉斯站直了,注视着伊路米的双眼。 她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神一向是不加掩饰的,所以经常被认作缺乏教养。 伊路米也凝视着她,眼里情绪模糊不清,像一道深渊。 他嘴角略微上抬,“没错。” 梅莉斯忽然觉得,伊路米少爷认真又谨慎的试探,很有趣。 她只是玩玩,没想太多,却不料有人会为此暗中大动干戈,她差点笑出声。 抱歉抱歉,那太无礼了,礼仪课的教师会气到吐血的。 肩膀颤抖了一会,梅莉斯终于按捺住心中的那份滑稽,整理好情绪,对伊路米少爷做出了一个……无比天真的笑容。 在伊路米少爷看来,那就是个普通的傻笑。 不行不行,明知失败,梅莉斯却还是好想笑,之前的笑有点憋不住。 她不管不顾地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直到伊路米少爷展现明显的杀意,使气氛冷却了下来。 梅莉斯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是方才笑过头笑出来的。 “伊路米少爷。”梅莉斯第一次在称呼里带上了名字。 名字,是很重要的,代表了一个人的存在。 问话的时候,伊路米少爷是坐着的,与梅莉斯隔了一米多的距离。 此时,梅莉斯省去了那个距离,她的脸距离伊路米少爷的脸只有十厘米左右。 恩,伊路米少爷早就做好了随时干掉她的准备,或者是压制,没差啦。 富贵险中求嘛。 有一说一,靠近了才知道,伊路米少爷身上的气味非常好闻,是远超越其他人的好闻,好闻到梅莉斯有点儿动心,正确的情绪便酝酿得快了一些。 “伊路米少爷,我觉得我接下来无论怎么做。”梅莉斯笑了起来,有些无奈,又有些兴奋,“您都很可能会杀了我。” 话音刚落,凭伊路米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令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伸手掐住了梅莉斯的脖子。 收紧手指,梅莉斯脸色苍白了一些,却仍是微笑着,莫名的,带着几分爱意和喜悦的看着他,十分妖异。 那个笑容,映在视网膜上的感官过于强烈,强烈到梅莉斯的面容模糊,只剩下那个笑容的印象。 伊路米想起,那些被调查的人都说过的一句话:“梅莉斯笑起来的时候,非常美丽。” 一种近乎悚然的情绪,涌上心头。 被她说中了。 我现在就想……杀了她。 第14章 未遂犯 现在就杀了她。 人是脆弱的生物,除去“穿刺”和“切割”,杀死人的方法还有很多种。 伊路米牢牢地单手掐住梅莉斯的脖子,另一只手空闲着,随时应对可能的意外。 以他用“吨”为计量单位的腕力,直接把梅莉斯的脑袋拧下来,不费吹灰之力。 这样的话,血会溅的到处都是,伊路米不想为了区区一个管家,弄脏自己房间的地板。 伊路米站起来,把梅莉斯按到了墙上。 窒息,颈骨断裂,压迫颈动脉,全都可以杀死她。 不,不能太快杀死她。 伊路米减少了手上的力量,手段变为“窒息”。 她的生命在伊路米手中缓缓流失,妖异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她的脸白的像一尊石膏像,差不多要昏厥了。 再保持这样一分钟,她就会死。 这一分钟内,可以思考很多事情。 一击毙命是杀手必须的优秀品质,伊路米很久没有体会生命在他手中缓缓流失的感觉了。 上一次,是在小时候,记不清具体时间,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念能力,没有用武器,用的是家传的徒手功夫。他有一次失手了,猎物没有立即死去,一边逃跑,一边流血,把白色地板染成大块的鲜红色。 他站在原地,看着猎物死去。 “他马上会死,三秒钟之内。”他对家人说,“穷寇莫追,所以我没有追。” “不,你错了,错在最开始没有一击毙命。不可以对生命产生傲慢,挽回一个错误的代价,有时比你想象中多得多。我希望你不必体会……体会人在临死前的挣扎有多恐怖,伊路。” 家人为了让他牢记教训,进行了三天的惩戒,比起身体上的疼痛,自尊心的受伤更令他难以忘怀,是很不愉快的经历。 ……临死前的挣扎。 伊路米看向已经昏死过去的梅莉斯,他清楚的记得梅莉斯在他面前表现出的顺从,甚至在被掐住脖子后,本能的挣扎也没有做,对死亡毫无怨言。 据说念能力者死后,有极低的概率会留下执念进行复仇,称之为“死后念”,必须找除念师来祛除。 然而“死后念”的现象何其稀有,伊路米做了十几年的杀手,一次也没有见过“死后念”。 要是害怕人死后的念,杀手就都不必做了。 真有的话,倒是想见识一下。 至于有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衡量过利弊,伊路米松开了手——现在不是杀她的时候。 目前她并没有产生实质性的威胁,态度也是配合讨好的,虽然杀了也不碍事,但是她的能力……以后或许能派得上什么用场。 对了,还有一件事,趁现在确认一下。 伊路米具现出一根念针,刺入昏死在地板上的梅莉斯的后脑,命令道:“站起来。” ……没有反应。 以伊路米的能力,就算对方已死,只要身体没有开始腐烂,依然可以用念针进行操纵。 为什么没有反应? 幸好没下杀手,还有搞清楚的机会。 …… 当梅莉斯睁开眼睛,伊路米少爷手中正握着梅莉斯的短刀,目光幽深,一副要把她大卸八块的样子。 “原来您有这方面的爱好吗?”爱好肢解?或者是解剖? 见伊路米不答,梅莉斯坐起身,念针从她头上掉下来,掉了一地。 “您这是……”梅莉斯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书,“做针灸?” “治疗昏厥。”伊路米少爷睁眼说瞎话。 梅莉斯看到伊路米少爷收起了刀,“那您拿刀又是为什么呀?” “看看你失去意识的时候,能不能把你切开。”这次伊路米少爷说的是实话。 “唔……” “结果不行。”伊路米少爷主动挑明实验结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大概是因为,这是我天生的能力吧。” 念能力的六大系里,特质系是最特别的。别的系需要后期修炼才能习得,只有特质系,有的人根本无需修炼,天生便拥有念能力。 她缺乏锻炼,肌肉量少,所以四肢纤细又柔软。这一点,伊路米是确认过了的。 “那个,我可以请问一下,您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吗?” “不损坏衣物。”伊路米反问,“这不是你要求的吗?你说,制服是定制的,很贵。” “……您真体贴。”要不是因为我的能力没法下手,您是不是已经把我就地解剖了? 太不划算了,明明没有得罪人,却被人扎针,掐住脖子,还要切来切去,即使是梅莉斯这样的好脾气,也不由得心生不满。 她朝伊路米伸出手,在即将碰到对方脸颊的时候,被对方阻止,捉住了手腕。 “伊路米少爷,您对我(的能力)很感兴趣的样子。”梅莉斯不怒反笑,“您想……更了解我一点吗?” 梅莉斯此刻的笑容,与其说是诱惑,不如说是危险更多一点。 伊路米少爷最不害怕的就是危险,杀手的工作避免不了危险,他倒要看看,梅莉斯有多少隐藏手段。 “哦?”他略一挑眉,有些玩味的成分,“你想怎么样?” 随着梅莉斯加深的笑容,雪白脖颈上的那道掐痕,仿佛也增添了某种无法言说的暧昧。 她抬起另一只手,这次没有受阻,顺利地碰到了伊路米鬓角的碎发。 “您的房间,隔音效果好吗?” “我想,是很好的。” 第15章 贵宾 “梅、梅莉斯?!!!” 梅莉斯是第一次,在室友叶月的脸上见到如此震惊的表情,那是仿佛白日撞鬼一样的震惊。 距离梅莉斯被叫走问话,再到梅莉斯回到宿舍,已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那时叶月正准备打开门出去工作。 其实梅莉斯昨晚打算赶在门禁前回宿舍的,那时她捡起被扔在地上的白衬衫,一只手已经套进了袖管。 “你做什么?”伊路米少爷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我要回宿舍,再晚就赶不上门禁了。”梅莉斯可不想写一千字以上的检讨报告书。 衬衫的衣角被扯住,为了不让衬衫被撕坏,梅莉斯停下扣扣子的手,回头望向伊路米,后者轻描淡写地表示:“门禁么?我会叫人处理。” “但是我也想回去睡觉。”玩一票就拍屁股走人,是梅莉斯不变的潇洒风采。 “在这里睡是一样的。”伊路米少爷缺乏好聚好散的风度,不近人情地拍了拍枕头,“《管家守则》第十四条,是什么?” “绝对服从主人命令。”背得太熟练,梅莉斯下意识就回答出来了。 《管家守则》不愧是邪教教典,里面充斥着流氓规则。 “很好,记得很清楚。”伊路米少爷盯着梅莉斯,一副“你最好自觉点”的上级压榨下级的丑恶嘴脸。 ……唉。 回忆结束。 “你没事?!!!”叶月脸上的震惊一时半会是消不掉了,“你居然没事?!!!!” “我为什么就不能没事?”梅莉斯抱怨道,“你也太无情了吧。” “看你一晚上没回来,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叶月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伊路米少爷没把你怎么样?” “没怎么样,也就是差点把我杀了而已。”梅莉斯摆了摆手,“所以我今天可以休假一天。” “对不起,梅莉斯,我……”叶月要上来拥抱一下梅莉斯,被梅莉斯躲了过去。 “昨天一晚没睡,我困了。”梅莉斯打了个哈欠,“我没放在心上,有什么话下班了再说。你快去工作吧,小心别迟到。” “恩,好好休息。”叶月连连点头。 等叶月关门离开,梅莉斯走到镜子前,解开扣得严严实实的衣领,检查了一下脖子上正在快速消退的深紫色掐痕,撇了撇嘴,“……嘁。” 人心难料啊,大家都没有说,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调查的事的——算了,她们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说出来。 之后,就像无事发生过,伊路米少爷照旧神出鬼没,梅莉斯照旧和叶月一起清扫和值班,没有再见到伊路米少爷。 所以梅莉斯不知道,伊路米少爷一个月后,时常闷闷不乐。 要知道,少爷很少在管家面前展露明显的情绪。以卯实多年对少爷性格的了解,少爷不喜欢旁人多余的关心,如果随便发问,会让少爷更加不愉快。于是,发觉少爷不良情绪的管家们,整天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 伊路米少爷闷闷不乐的原因,一是调查梅莉斯的背景无果,查不出有用的信息。二是对梅莉斯真正产生了欲求这件事。 那个女人,令人不快。 她喜欢与不同人交往。 她喜欢让对方意乱情迷,以此为乐。 她把自己当做诱饵,装作软弱,享受掌控对方欲望的过程。 致力于防范未知的念能力却没有结果,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的伊路米少爷,十分不悦。 这世上有很多没有念能力的普通人,同样可以操纵情感,玩弄人心,根据不同的性别,被世人分别称为渣女和渣男。 噢,世人谈之色变,鼎鼎大名的杀手世家揍敌客的长子伊路米·揍敌客,居然被区区一个见习管家给玩弄了。 去杀了她吗? 不,这样气量也太狭小了,伊路米少爷不至于如此。 伊路米少爷反思了很久,虽然以前沉迷工作没有考虑过相关问题,但是自己对女人的抵抗力是这么低下的吗? 这是极大的隐患,以后哪次工作的时候,说不定会栽在女人手里。 少爷感到前所未有的职业危机。 …… 这世上有很多美丽的女人,温柔的,文静的,性感的,可爱的,活泼的,羞涩的,成熟的……等等等等。 美丽的女人,可以是最烈性的毒yao。 战胜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恐惧,根据揍敌客家传统的抗毒训练原理,伊路米少爷决定直面自己的短板,办理了某著名顶级娱乐会所的vvip会员卡。 会所前台的女人见到那张黑金的会员卡,又见来的是生面孔,而且是年轻的公子哥,消费力更高,更好忽悠,笑得格外殷勤,仿佛下一刻就要跪下来亲吻他的脚趾,不,她亲吻的是新财神口袋里的黄金,“……请问,您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有什么类型的?”伊路米问。 “请您稍等。”前台的女人捧出一本装裱精致的名册,“这些都是我们这最优秀的,什么类型都有,一定有您中意的。就算这本名册里没有,只要您肯提,我们会竭尽全力满足您的要求。” 这家会所能做这么大,背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他们不仅做明面上的正经生意,也做人口买卖之类见不得人的勾当。所谓“能满足顾客的全部需求”是他们最为人所知的招牌。 当然,他们能提供什么程度的服务,是根据顾客的财力来的。 会员等级越高,他们推荐的女人越高级,越全面。 同时,办理会员的门槛也越高。 就说伊路米少爷办理的那张会员卡,要求的最低身家是百亿以上。 前台的女人将伊路米领到一间单独的休息室,服务员紧随其后,送来了茶点。 “请您慢慢挑。”女人把名册轻轻放在桌上,“需要我出去一下吗?” “不用。” 伊路米翻看手中的名册,那里面照片上的女人都很漂亮,随便拿一位出来都是普通会所千金难求的招牌,而且她们各有各的风情和特点,一眼就难以忘记,不由得让人怀疑这些堪称尤物的女人,究竟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又是怎么全部汇聚在这一本名册中的。 可是她们的美丽,在伊路米眼里,好像都差不多,没有太大区别。翻到最后一页,伊路米也没有感到眼前一亮。 负责招待的女人阅人无数,何等精明,立刻问道:“里面没有您特别中意的吗?” “没有。”伊路米毫无留恋地将名册放回桌上。 “那请您直接提具体要求,什么都可以,我们专门为您另外寻找合意的。” “恩……”伊路米想了想,“我想要那种,平时看起来普通,笑起来却比任何人都美丽的类型。” 平时看起来普通?连名册里最高档次的姑娘都不多看一眼的刁钻眼光,这“普通”肯定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普通。 “重要的是笑容吗?”女人忽略掉伊路米的前半句话,思考了一会,说道,“我们倒是有一位现成的人选。” 一张单独的档案随后放到了伊路米跟前,照片上的女人是不输名册上的漂亮面容,笑容很是迷人。 比“她”的笑容差了一些,但是照片毕竟不是真人,必须见过真人才知道实际是怎样的。 “您中意她的话,可能要等一段时间。”负责招待的女人说,“她目前在‘出差中’,所以暂时把她的档案移出了名册。” “要等多久?” “大约是一周左右。” “她在哪里出差?” “这个……事关顾客的私人信息,请恕我们不能透露。” 伊路米竖起两根手指,“我出双倍的价,叫她过来。” “非常抱歉,您这样的要求,我们也很为难。”负责招待的女人一边弯腰致歉,一边偷偷把手伸向腰间,“我们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要的就是讲究诚信。” 来会所消费的顾客,免不了有脾气暴躁砸场子的,要随时准备联络后台。 不等女人摸到联络装置,她的动作僵住了,脑袋上多了几根念针。 为了保护顾客隐私,进门后都是没有摄像头的,伊路米便不掩饰,直接发问:“她在哪里出差?顾客是谁?” 在念能力的作用下,女人一五一十进行了回答。 当女人找回意识,只见到伊路米把一张酒店房卡放到桌上,“好吧。等她出完差,就联系我。” “……万分感谢您的谅解。” 当晚,某处豪宅的主人在浴缸里意外身亡,死于漏电。 第二天,伊路米接到了酒店的电话。 “您好,您有一位客人来了,她在房间里等您。” “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某名门少爷进娱乐会所消费只为爱岗敬业精进工作业务 哈哈哈哈哈哈嗝 第16章 歌颂者 当芙洛拉走下车子,高跟鞋踩在地毯上,酒店门口看见她的侍者就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忘记了鞠躬行礼,只剩下随着她的步伐而移动的目光。 当她走入大厅,大厅里的人声也淡了下去,没有一个人不直接或者偷偷地看向她。 女人们打量她的穿着打扮,男人们打量她的身姿和面庞。 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芙洛拉早就习以为常,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前台,递出一张房卡。 简单的动作,却有着寻常女人没有的优雅,她的声音好听如清泉,“我是来等人的,麻烦你通知一下这张卡的主人,告诉他,我在房间里等他。” “……啊,啊!”前台的年轻侍者半天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请、请您稍等。” 按下电话按键的时候,侍者忍不住偷瞄芙洛拉的手指,那是如葱白般修长又白净的手指,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更没见过和这双手的主人一样美丽的女人,不由得有些痴了。 为了多和这位美人待一会,侍者有意放慢动作,电话过了快一分钟才拨通,“您好,您有一位客人来了,她在房间里等您。” “知道了”,听筒里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侍者的心,差点就被嫉妒所吞没。 芙洛拉将一切看在眼里,她见过太多为她神魂颠倒的男人,于是很包容地微微一笑。 前台的侍者一直看到她的背影消失,都不愿移开目光,而负责给她带路的两名侍者都有些心不在焉,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芙洛拉婉拒了诸如茶水点心之类的客房服务,独自走进房间,关上门,这才隔绝了两名侍者恋恋不舍的视线。 房间里没有人,芙洛拉稍稍松了口气——只有没人的时候,她才能暂时摆脱太受人瞩目的烦恼。 她将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里,一旦放松身体,便不自觉地回忆起过往。 ……她来自贫民窟,名字原来也不叫芙洛拉。 本来是与乞丐无异的生活,小时候与野狗夺食,被路过的人看中,然后几番易手,经过数年的精心培养,才成为如今的模样,成为最昂贵的商品之一。 芙洛拉,Flora,取“笑靥如花”之意。 她天生丽质,又生得一双笑眼,笑起来有她独有的天真浪漫,铅华不染。 她很少佩戴首饰,她的笑容会令宝石褪色,钻石失采。 为她的笑容倾倒的人数不胜数。 只有vvip会员才能见到她,一个月内能指名她的客人不能超过三个,每次出差时间不超过五天。 所以大部分时间是空闲的,她可以静静的发呆,缓解工作的疲惫。 房门解锁的乐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脸上的慵懒神情一扫而空,翩然起身,进入工作状态。 她知道,这次的客人没有看中店里的任何一个招牌,只要求是“平时看起来普通,笑起来却比任何人都美丽的类型”。 笑容吗?这是她最自豪的领域,是她得以立足的根本,她充满信心。 开门进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不超过二十岁,外表是客人中难得一见的上乘水准,可他表情寡淡,双目无神,白白浪费了一张好脸。 这不是位简单的客人,女人的直觉令芙洛拉本能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您好,我是芙洛拉,感谢您的指名。”她微笑颔首,恬淡如一朵水莲。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个简短无比的开场,包含了她无数次的练习。 她的笑容是她最锋利的刀,她日夜打磨,将这把刀磨得闪闪发亮。 男人仅仅愣了片刻,表情仍是平静的,“哦。” 芙洛拉仿佛听到了男人“……就这”的心声,她的心中一紧,收起笑容——笑容是可贵的,而最美的笑容要留在最适当的时刻,才能成就惊艳。 “听说您指名我是因为笑容。”芙洛拉选择先进入正题,摸清对方的喜好,“请问,伊路米先生您最喜欢什么样的笑容呢?” 她有自信做出任何类型的笑容。 “你最真实的。”男人说。 ……最真实的。 芙洛拉早就忘了最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是以前那个趴在贫民窟地上,头破血流抢食的自己吗? 还是现在工作之余,懒得微笑,只想独处和发呆的自己呢? 男人看出了她的为难,改口道:“你最擅长的就可以。” 芙洛拉的心感到一丝刺痛,以往都是她主宰猎物的情绪,今天却接连失态,她从未如此受挫。 忽然,男人上前半步,微微皱眉,“你用的也是克洛依的化妆品?” 一个“也”字,似有不满之意。 “您不喜欢?”芙洛拉的心凉了半截。 选错化妆品实在不能怪她,克洛依是三年前突然爆红,风靡全世界,然后连续三年最受欢迎的化妆品品牌,从平民到贵族,每个女孩都以拥有一款克洛依的化妆品为傲。 按理说,选择克洛依的化妆品,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不对,有点不一样。”男人仔细辨别了一会,“你用的是‘Smile’?” “……是的。” “Smile”是克洛依中顶级的限量款香水,每年只出售一百份,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它的香味极淡,却很持久,能维持一周左右,又仿佛美酒,越久越馨香,令人沉醉,有传言说使用这款香水的女人更容易吸引异性,于是它有个别名,叫做“处女的芳香”。 据说调制出这款香水的调香师,是因为爱上了一位爱笑的女人,为了取悦她,倾尽心血调制出了这款香水,可是他的真心没能打动对方,于是一病不起,留下配方便死去了。克洛依大部分的化妆品都是基于这个配方制作的。 “Smile”每年仅出售一百份,不光是奇货可居,而是调制难度太高,绝大多数都是失败品。 这款香水太受欢迎,即使是失败品也能卖出高价,引发争抢。 失败品中最接近成品的那一款,叫做“夜莺”,夜莺的歌声再美,也只是为了歌颂在它之上的“Smile”。 “那就是了。”男人点头,“她买不起这个。” 她?她是谁?听语气不是逝者,是正在交往,还是已经分离? 芙洛拉知道,有心结的男人最难俘获,那些男人的心已经被永远地占去一部分——她稍微理解为什么面前的男人对她不为所动。 “请让我先为您倒一杯酒好不好?”芙洛拉要阻止男人继续回忆其他女人,使出了最常用的招数,“您似乎更想聊天?” 酒精容易制造氛围,聊天打开人的心房,高等级的客人,都很看重气氛,喜欢先聊聊天。 芙洛拉倒酒的姿势也是经过训练了的,她弯曲手腕时很美,像一头小鹿低头喝水时的弧度。 她看得出男人的戒心很强,于是没有坐得太近,是离男人大约一个手掌的距离。 不等她开口说出精心挑选的话语,男人说:“前言就省掉吧。我只想知道,你笑得最美的样子。” ……果然是最难搞的猎物。 芙洛拉抿了一口酒,压制住焦躁,再放下酒杯。 她一只手撑在身侧,另一只手抬起,触碰男人的脸颊,那一刻,男人似乎有所动容。 女人都是这种套路?看起来我来对了?男人想。 时刻留意着男人细微表情的芙洛拉,为男人的动容受到鼓舞,她笑了起来,就像她的名字,她笑靥如花。 男人身上的坚冰融化了……一点,就一点。 不可能,这不可能,芙洛拉心中大声叫喊,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她一定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你……”男人的目光闪烁一下,“你的笑容,确实很像她。如果能笑得危险一点……恩,大概有七八成像吧。” 她?她是谁?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与我的笑容相比较? 接连的挫败感,折损了芙洛拉的骄傲,她像故事书里失败的女二号,想要高声质问“有谁比她更迷人”。 不,不能问出来,问出来就是承认自己输了,满盘皆输。 她真正的情绪隐藏得极好,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男人为她的意志力稍感惊叹。 男人承认,芙洛拉的外表无可挑剔,至于笑容,能够七八分像已经是格外难得,这世上恐怕再难找到更优秀的女人了。 思考再三,男人终于主动表示,“就这样吧。” 他搂住芙洛拉的肩膀。 芙洛拉脑中响彻着“就这样吧”这句话,手指冰凉——这是她一生中所受到的,最大的屈辱。 第17章 第二名 芙洛拉没有想过,自己光辉的职业生涯,居然会栽在一个年龄不到二十的年轻男人手里。 她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却没能让男人动心,最后只得到了男人一句“你已经很努力了”的安慰。 安慰?我被安慰了? 芙洛拉的职业素养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失态,要不然她可能会歇斯底里地揪住这位男人的衣领,质问他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 情绪有点控制不住,芙洛拉走下床,背过身去穿自己的衣服,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 不行,不能在这里哭。 强忍住眼泪,芙洛拉整理好了衣服,也整理好了面具,她又像踏进这家酒店时一样,既自信又光彩照人。 没有到限制期限,也没有客人的允许,按照规定,她不能随便走人。 但是她受够了,她决心不再继续忍受屈辱。 她做好了接受老板惩罚的准备。 男人在思考着什么,没有注意她的举动,她走到门前,本想摔门而去,终究是不甘心占了上风。 “我要走了。”芙洛拉说。 “哦。”男人眼皮都不抬一下,态度敷衍。 芙洛拉从未体验过这等待遇,以往都是客人对她百般挽留! 怒意,累积到了极点。 芙洛拉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男人跟前,“请恕我冒昧,我想知道您口中的‘她’是谁。只要您愿意告诉我,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男人终于正眼看她了。 “没错,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芙洛拉的眼里有火焰在燃烧。 “好,那我就告诉你。”男人说,“其实我已经说过了,‘平时看起来普通,笑起来却比任何人都美丽的类型’,以你的头脑,不可能不明白这就是‘她’的样子吧?” 芙洛拉哑然了。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能比得上你,对吗?” 男人的洞察力过于敏锐,芙洛拉想他一定是做某种特殊职业的。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大得多。”男人说,“你确实很优秀,但也不能保证,没有人比你更优秀。” “比我更优秀?”芙洛拉握紧了双手,“拜托了,我想见‘她’,哪怕是一眼。” “不行。”男人斩钉截铁。 “至少,告诉我她的名字。”芙洛拉几乎是乞求了。 男人注视着即将陷入疯狂的她,似乎是发了善心,“她叫梅莉斯。” 梅莉斯这三个字,仿佛一声惊雷,让芙洛拉跌坐在地。 “梅莉斯,梅莉斯……”她重复着这个名字。 梅莉斯……那个叫人恨得咬碎牙齿的梅莉斯。 “她……她不可能……”芙洛拉变得语无伦次,“她消失了,她应该已经死了!!!!!!”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之前怎么也查不到像样的情报,如今就有现成的送到伊路米面前了。 直接用念能力来提问的话,对方目前的精神状态相当不稳定,效果会差很多。 于是伊路米耐心等芙洛拉恢复了一些理智,再向她发问:“关于梅莉斯,你都知道些什么?” “那是三年前……”芙洛拉的声音平静无波。 三年前。 一个名叫“梅莉斯”的少女,来芙洛拉所在的会所应聘。 她没有身份,会所是不介意身份的地方,只介意外表。 因为她颇有姿色,便把她招了进来。 “你确定她颇有姿色?”伊路米想起梅莉斯平平无奇的脸,他确认梅莉斯念能力的时候,也确认了那张脸,没看出做过手脚的痕迹。 为了以示区别,自家的那位梅莉斯就叫“见习管家梅莉斯”吧。 在调查见习管家梅莉斯的时候,伊路米查到总共有五万多人叫这个名字,两个梅莉斯是不是同一个,尚不能妄下推断。 “她算是比较漂亮吧。”芙洛拉说,“在我们这里属于中等偏上。以她的相貌,本来是没有资格进入名册的……我说的名册,是您看过的那一本。必须是能作为引以为豪的招牌的女人,那样的女人才能进入的高级名册。” 没曾想,不到一个月,她就进入了那本名册。 能被加入那本名册,是因为她的笑容。 笑容,就是她的招牌。 “回眸一笑百媚生”“一笑倾人城”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笑容,业内的女人们称呼她为“阿尔忒弥斯”,这是神话中狩猎女神de名字,赞美她狩猎男人的本领。 而对于芙洛拉来说,梅莉斯是魔鬼。 不管再怎么努力,在镜子前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笑容,人们也只把“芙洛拉”当成拙劣的模仿者。 那时候,芙洛拉总是被叫做“夜莺”,是克洛依的香水中最接近“Smile”的失败品,是次品,是买不到正品时的替代品。 “一开始,她并不起眼,迷迷糊糊的,喜欢盯着人看,学习别人的举止,不太聪明的样子。”芙洛拉似乎感到痛苦,深吸了一口气,“应该是天分吧。她很快就掌握了取悦人的方法,许多客人为了她失魂落魄,争风吃醋,经常闹事,怎么都劝不住。于是老板破例将她加入了名册,减少能接触她的人。但是……” 在决定名册的当晚,她就消失了,什么也没有带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板动用所有门路却一无所获,从暴跳如雷到彻底放弃,足足花了一年时间。 最后甚至有传言说,梅莉斯恐怕真的是“阿尔忒弥斯”,玩够了就回到天上去了。 据说老板也曾经拜倒在她脚下,所以老板为她的消失恼怒至极,发誓要活剥她的皮……老板恨极了梅莉斯,不许任何人提及,将有关的档案全部销毁了。 伊路米想起见习管家梅莉斯在“履历”一栏填写的内容,声称自己遭遇不明事故,记不清一年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她……她现在怎么样了?”芙洛拉急切地问。 “在我家当见习管家。” “这不可能!”芙洛拉高声叫道,“她那么任性,又狂妄自大,怎么可能去做这种工作?!她花钱也很随便,看到喜欢的就买,从来不看价格,找老板预支了半年工资……您说她会去当区区一个见习管家?她肯定有什么企图!我可以帮您拆穿她!您千万不要上她的当!!!对了!要马上报告给老板!老板一定会很高兴……” 芙洛拉情绪异常激动,妒火燃烧了她的理智,伊路米加了一根念针让她闭了嘴。 两个梅莉斯应该是同一人,世界上真的会有第二个梅莉斯,拥有那种摄人心魄的笑容吗? 假如以前的见习管家梅莉斯就是芙洛拉口中说的那个德行,仇家想必是很多的,事故肯定也不是普通的事故,要不然怎么查不到。 芙洛拉的评价有诸多主观成分,现在的梅莉斯看起来收敛了许多,不,还是挺恶劣的……不知道是事故让她知晓了人情,还是真的忘了。 不可忽略的是,应该还有其他人在帮她清除以前的记录,是专业的,可能是她的爱慕者? 梅莉斯是个祸害,老老实实当见习管家是为了躲仇家,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至于她有没有别的念头…… 像她这种等级的“人才”,杀了有点可惜。 “你觉得我会被她玩弄于股掌吗?”伊路米暂时解除了芙洛拉身上的念针。 “肯定会!一定要杀了她!!!!她就是魔鬼!!!!!!!!”芙洛拉歇斯底里。 ……不该问一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女人。 为了不留下麻烦,伊路米具现出一根极细的黑色念针,将芙洛拉与他关于梅莉斯的对话的记忆抹去了。 芙洛拉瞬间变得茫然,丢了魂似的,看也不看伊路米,便走出了房间。 …… 伊路米第二天接到了会所的电话,他们表面说是电话回访确认服务是否满意,实际上是旁敲侧击想知道芙洛拉回来以后变得抑郁的原因。 “她很自信,所以受不了我对她不感兴趣这件事。”伊路米有时候的实话实说,直白得残忍。 电话另一边端陷入沉默。 确实,芙洛拉是头一次当天出差当天回,身上又没有外伤,精神状况除了抑郁,也不算严重,但她可是芙洛拉,是被称作“夜莺”的芙洛拉,是店里的招牌啊! 会有指名她的男人对她不感兴趣的吗? 到底是谁有问题? “非常抱歉,她……很不合您的意吗?” “还行吧。” “如果您愿意接受的话,作为赔礼,我们可以专程为您免费挑选另一位您可能中意的。” 会所负责“售后”的工作人员没有想过,自己按照规定进行赔礼,居然会让自己怀疑人生,他甚至怀疑这位难搞的贵客究竟喜不喜欢女人。 “我不想再看了。”难搞的贵客倒是先失去了耐心,“说实话,还不如芙洛拉。” “可是您不是对芙洛拉不感兴趣……”售后人员和背后的团队已经连续通宵工作三天了,说话有气无力。 “不是不感兴趣,是不够感兴趣。”贵客评价说,“你之后找的人都不怎么样。你们真的是专业的吗?” 售后人员很想把这位嘴上不饶人的贵客揍一顿,是良好的职业素养制止了他心中这股无比强烈的冲动。 “要我说的话。”贵客补充道,“还不如我家的一个见习管家。” “???????????????????????????????????????????????????????????????????????????????????????????????????????????” 在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崩断之前,售后人员颤抖着声音,“您说的见习管家,是男的吗?” “是女的。” 第18章 直属女仆 自从伊路米少爷得知梅莉斯过去的斑斑劣迹,哦,不,是光辉战绩,伊路米少爷的情报收集欲得到极大的满足,心情很好,同时对梅莉斯有所改观。 她能有什么企图? 她天生的念能力令她几乎不会受伤,所以造就了她的无畏。 她只为她自己的欲望行动,自由自在,谁能真正的指示她? 如果有,真想亲自见识一番。 男人本能中的征服欲一旦膨胀起来,连一贯冷静的伊路米少爷也无法幸免,不,伊路米少爷的掌控欲一直很强,要不然他的念能力就不是操作系了。 让人念念不忘的梅莉斯。 让人失魂落魄的梅莉斯。 让人恨之入骨的梅莉斯。 “这不是很好吗?”伊路米少爷笑了起来。 给那样的梅莉斯戴上项圈,驯化她,变野生为家养,岂不美哉? 在外奔波了快半个月的伊路米少爷一回家,就让管家卯实把见习管家梅莉斯叫过来。 ……终于要来了吗? 见到伊路米少爷若有若无的杀意(其实是激动),卯实心想,那个见习管家这次是真的是九死无生了。 梅莉斯正为每天的重复工作感到无聊难耐,倒是很乐意见伊路米——即使是曾经差点被伊路米杀死。 “你好自为之吧。”卯实把她带到伊路米少爷的房间门口时,忍不住说。 “唔?谢谢。”梅莉斯笑容灿烂。 在卯实看来那是不知死活,算了,埋她的时候,给她找个好点的地方吧。 关上门,梅莉斯被伊路米少爷向她投来的“热切”目光吓了一跳,那种目光太像杀气了。 “……伊路米少爷?”梅莉斯想伊路米少爷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心情不好。 “我决定给你调职,你以后不再是见习管家。”伊路米说。 “???????????????????”梅莉斯一脸懵逼。 她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结果只是调职?调职还需要少爷本人亲自通知吗? “你以后就作为我的直属……恩……”伊路米少爷停顿了一下,“直属女仆。” “哈????????????????????” 搞什么?管家变女仆?这不就是降职吗? “这……这个……”梅莉斯耷拉着脑袋,“您是打算把我发配到洗衣房还是厨房?或者是去修剪草木?以后工资按什么算?” 最好是厨房,干脆把你家厨房炸了算了,一了百了。 伊路米少爷不知道梅莉斯心中正不断涌现的邪念,十分坦率地说:“我很中意你。” “啊????????????????????”梅莉斯二次懵逼。 “恩?”伊路米少爷也很疑惑,“那你之前为什么引诱我?” “我馋您身子。” “真巧,我也是。”伊路米少爷也挺直言不讳。 “??????????????????????”梅莉斯三次懵逼。 伊路米少爷走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你就作为我的直属……恩……直属女仆,直接跟着我工作。” 没错,把她放在身边,在驯化好之前,不把她和其他人隔离的话,八成又会变成祸害。 “唔,您口中的这个(现编的)职务,和‘直属管家’有什么区别吗?”据梅莉斯所知,揍敌客家里只有“直属管家”,根本没有“直属女仆”这个职务,所以伊路米少爷才说得那么绕口。 “因为你已经没资格当管家了。”伊路米少爷答道。 “哈????”梅莉斯这次懵逼的程度较轻。 “虽然《管家守则》和合约里都没有写,但是你觉得一个把主人骗上床的管家,还能叫管家吗?” “那么,一个把主人骗上床的女仆,还能叫女仆?”梅莉斯反问。 “女仆就没有关系了,相关的文学题材不是很多吗?” 想不到,少爷您身为杀手还关注文学作品啊?是哪类文学作品?哼? “那不行,我可是从小立志要当管家的人,您能不能大度点,把那晚的事情忘了?” “不行。《管家守则》第十四条,是什么?” “我记不清了!”梅莉斯不会再上当了。 见她态度坚决,伊路米少爷决定换一种方式。 “既然是调职,工作内容和工资当然会做出相应的改变。以后你只需要照顾我一个人的起居,简单来说,就是我到哪,你就跟到哪。至于工资,你原先的年薪是400万戒尼对吧?”伊路米少爷无比慷慨地说道,“我稍微帮你四舍五入一下,从你开始新工作的那天起,年薪调整为1000万戒尼。” 400万四舍五入1000万?是谁传谣说伊路米少爷抠门至极,爱财如命?还不快滚出去! 伊路米少爷在梅莉斯脑中那个冷酷无情的形象崩塌了,重新建起的新形象,有点像ATM机。 1000万啊……伊路米少爷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而且伊路米少爷不是宅男,跟着他,可以成天往外跑。 天天呆在这鬼地方,外出休假时间太短完全不够用,梅莉斯早就憋坏了。 看到梅莉斯心花怒放的样子,伊路米少爷有点怀疑眼前的梅莉斯,究竟是不是芙洛拉口中那个狂妄自大的梅莉斯。 “唔,还行吧。”梅莉斯交叉双臂,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殊不知她之前的表情已经将她出卖,“要是您能再多给点……” ……是那个任性又狂妄自大的没错了。 “这是底薪,你要是表现好,我会给你发奖金。” “哼。”梅莉斯真的膨胀了,“多久发一次?金额多少?” “月底发。具体看我心情。” “看心情?”梅莉斯上下打量伊路米少爷,唉,管家里谁不知道伊路米少爷的心情最难捉摸,“要是我拒绝调职呢?” “那你现在可以想想,等会埋在哪里比较好。”伊路米少爷笑了笑,“《管家守则》第十四条,是什么?” “绝对服从主人命令。” “你现在记得清了?” “唔,我的记忆不太稳定。”梅莉斯含糊地说。 见伊路米朝她伸手,她想要躲闪,但是遭到了杀意的恐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不情愿地让伊路米摸头。 “为了你能够更好地适应新工作……因为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所以你得知道我不喜欢哪些东西。”伊路米一边摸梅莉斯的头,一边说,“愚蠢的女人,纠缠不休的女人,聒噪的女人,不识相的女人,无趣的女人,好奇心过剩的女人,装腔作势的女人,故作聪明的女人,花里胡俏的女人……我都不喜欢。” “……您是在说相声吗?”梅莉斯小声嘟囔。 “总之,我选择你是出于综合考量。”伊路米少爷是个很大度的人,无视掉了梅莉斯不敬的话语。 然后伊路米少爷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日记本模样的册子,交到梅莉斯手里。 “这是工作日志本,你以后每天都要写,主要内容是自我审查当天的工作。希望你时刻磨练,日趋精进,不应倦怠。” “伊路米少爷,我想请问一下。”梅莉斯忍不住打断伊路米的话,“《管家守则》是您亲自编写的吗?” “《管家守则》在我出生前就有了,我只是看过一遍。以后我说话的时候,不要随便打断。” “是。” 伊路米少爷又把手放到梅莉斯的头上,“能忠告的,我已经忠告过你了。如果到时候你还惹我不高兴,接受一点点相应的惩罚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啊?” “惩罚的话,先从扣工资开始。”伊路米少爷感到了手掌下的一丝颤抖,“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我只是事先声明,在最开始把一切说清楚,越早达成共识,就能省去很多麻烦——我不会苛待听话的下属。” 都到了这个地步,梅莉斯的场面话是不得不说了,“以后我就是您最忠实的仆人!” 于是,ATM机与直属女仆互为工具人的生活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以后,你会知道,为了生活,只要钱到位,做做工具人,也挺快乐的 谁又不是谁的工具人呢?或者说,人人都是工具人(笑) 第19章 宠物 “噢,梅莉斯你居然没死?” “够了够了,怎么一开场又是你在咒我死啊?” 梅莉斯用手指猛戳室友叶月的额头。 “疼疼疼……”叶月吃痛地叫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两次被伊路米少爷单独问话都没死,以后我就叫你‘大难不死的梅莉斯’好了。” “哼,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梅莉斯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这次不一样,是通知我调职。我要去做伊路米少爷的‘直属管家’了,从此飞黄腾达,走上人生巅峰。” “你在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梅莉斯摆摆手,“是金子总会发光,伊路米少爷慧眼识珠,他是个大大的好人。” “???????????”叶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梅莉斯你没事吧?是不是发烧了?” 她摸了摸梅莉斯的额头,温度很正常。 “以后我就跟着伊路米少爷工作了,不能和你在一起了。”跑路也更方便了,到时候要怪就怪伊路米少爷自己监管不力。 梅莉斯调职的消息太突然,叶月有些发愣。 “直属管家是住在伊路米少爷隔壁房间的,所以我得从这里搬出去了。”梅莉斯拥抱了一下叶月,“我要去拥抱新生活了,东西懒得搬,全送给你,你想随便怎么处理都可以。” “啊?????”叶月完全没有缓过神。 “我要去伊路米少爷那里报到了。”梅莉斯挨了一下她的脸颊,“再见了,叶月。” 叶月看着梅莉斯远去的背影,轻轻叹气,“她高兴个什么劲呢?那真的是好事吗?” …… 那真的是好事吗?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至少梅莉斯退缩到墙角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伊路米少爷,您这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吗?”没人告诉过我伊路米少爷有特殊爱好啊! “一看不就知道吗?”步步紧逼的伊路米少爷,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环,“我想你可能会‘不小心走丢’,所以给你上一道保险。” “上什么保险呀?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走丢。”被伊路米少爷的黑影笼罩,跌坐在地上的梅莉斯,嘴上依然不卑不亢,“我也不是自行车,还会被人偷了不成。” “戴上它,给你年薪加一百万戒尼。” “哈?这这这是钱的问题吗?”这钱也太少了!我要的是自由!是跑路万岁! 伊路米少爷俯身,凑近了梅莉斯的脸,“两百万。” “这真的不是钱的问题。”梅莉斯很是为难,“您看,我要是成天戴着这种玩意,别人怎么看我?别人又怎么看待我跟着的您?而且《管家守则》里不是禁止佩戴首饰吗?” “用衣服遮住就可以了。我不介意。我自己的直属女仆,能不能戴首饰我说了算。” 将梅莉斯的问题依次驳回,伊路米少爷下了最后通牒,“五百万。不行就取消加薪,我亲自给你戴。” 咔哒。 金属环闭合的声音。 梅莉斯屈服于伊路米少爷的强权,不,金钱之下。 “结果不还是您亲自戴的吗?”坐在地上的梅莉斯摸了摸脖子上的金属环,十分不满。 “你自己来,说不准会玩什么花样。”伊路米少爷蹲下来摸她的头,“这只是个不容易破坏的定位装置,强行破坏就会爆炸,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功能。” “您还想有什么别的功能?”爆炸功能已经很够了吧! “功能可以有很多。”伊路米少爷想了想,“比如说紧缚、电击、注射、发热之类的。” “那真是太可怕了。”人心是这么险恶的吗? “为了不变成那样,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听话一点。” 伊路米少爷总是摸梅莉斯的头,惹得梅莉斯有些烦,“我又不是猫猫狗狗。您再这样摸下去,我就要秃头了。” “戴上项圈,你以后就是我的宠物了。” 说出来了!他把“项圈”两个字说出来了!!!! “宠物??????” 梅莉斯想要起身,被伊路米按倒在地。 他爱惜地摸过梅莉斯脖子上的金属环,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如果说‘宠物’也是一种职业,1500万年薪挺不错了,不是吗?” “我……”梅莉斯不甘心地说,“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更贵一点。” “……你也太贪心了。” 第20章 社畜 社畜,是用于形容打工仔的流行词,指顺从地工作,被上司当作牲畜一样压榨的员工,多用于自嘲。 生活艰辛的时候,想想1500万年薪吧——这是社畜梅莉斯目前工作的最大动力。 早晨六点半,从厨房端了早餐的银质托盘,梅莉斯在无人的走廊上哈欠连天。 尽管她在进入伊路米少爷的房间时,极力打起精神,还是被看出了端倪。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伊路米少爷放下刀叉,口气中相当缺乏自觉。 “唉,不是……”梅莉斯合起念到一半的委托报告书,十分无奈,“我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感觉很困。” “是吗?”伊路米少爷用餐巾擦了擦嘴,端起红茶杯,“你失眠了吗?” 看来伊路米少爷的记忆力不太好。 “感谢少爷的关心,我不是失眠。”梅莉斯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微不足道,如萤火之光。但是伊路米少爷就如那天空中的皓月……” “说重点。” “我……恳请少爷晚上能节制一点。” “恩?”伊路米少爷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梅莉斯。 “您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我平时只是随便玩玩,兴趣使然。再这样下去,我会英年早逝的。” “‘英年早逝’不是这么用的。”伊路米少爷纠正了梅莉斯的错误用词,又说,“你每星期不是有一天的休假吗?” “那我肯定会睡一整天,不就没法出去玩了吗?”梅莉斯愤然道。 “你自己不会好好安排?”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伊路米抬起手,抚过梅莉斯的下巴,解开她衣领上的第一颗扣子,检查她脖子上的金属环,“最近我才觉得,管家制服脱起来挺碍事的,你要不要换一件?” 伊路米少爷问“要不要”,听起来是疑问句,其实是肯定句。 实际上伊路米少爷绝大多数的问句都约等于肯定句和命令句。 短短几日,社畜梅莉斯已经充分了解这种陷阱问句了。 “唔,这个不行吧?”但她还是无法放弃挣扎,“领地内必须穿管家制服,这是规定。” “你出房间的时候,穿着管家制服不就行了。”伊路米少爷轻描淡写地说。 破坏规则最多的人,往往不是犯罪分子,而是制定规则的人。 “不过这样的话,确实略显繁琐。”比起今天的工作委托,伊路米少爷显然对梅莉斯的换装更感兴趣,“算了,反正今天要出去工作,在外面穿什么都可以。” “好的,那我马上去安排行程。”梅莉斯兴致勃勃。 太好了,在家玩物丧志了三天的伊路米少爷终于要出去工作了! 再也不用受到资产阶级的压榨了! 可以为所欲为了! “哦,行程你就不必安排了。我已经叫卯实去办了,中午出发,你别急着跑。”伊路米少爷放下手机,朝梅莉斯招了招手,“过来。” “……”这下又得担心制服被弄皱的事情了。 …… 下午,与伊路米从服装店出来,梅莉斯已经把管家制服换成了一套古典款式的女仆装。 长袖长裙,裙摆长至脚踝,衣服的立领将脖子遮得严严实实,如此传统的样式极少有人穿着走在街上,容易引人侧目,好在梅莉斯长相平平,将注目值压到了最低。 梅莉斯对这套衣服并无抗拒,只是惊讶于近期沉迷夜生活的少爷居然喜欢保守的设计。 这就是所谓的闷骚? “很好,很符合直属女仆的身份。”伊路米少爷评价道。 “唔,我觉得布料太多了有点热。”跟在伊路米身后的梅莉斯小声诉苦。 隔着衣领,梅莉斯摸了摸脖子上的金属环,与皮肤贴合得太紧,有点硌得慌。 虽说这种小玩意她有办法随时弄掉,但是少爷拿到新玩具还在兴头上,要是现在跑路,后果绝对不是一般的严重。 多严重呢?可能会扒了她的皮,恩?这感觉有点熟悉,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吗? 况且,距离发薪日还有两周呢。 不能打白工,要跑路也得领了工资再跑,可以的话,顺便找个借口预支下个月的工资? “热吗?”伊路米少爷回头看了一眼梅莉斯,“那就再去买几件不一样的。” “时间不多了,请您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好吗?”梅莉斯提醒道。 按照计划,伊路米少爷要在晚上八点前潜入某任务地点,然而少爷不去事先踩点,倒是逛起了街,给下属买衣服?或者说,给宠物买衣服? 少爷您是要玩人类养成呢? 还是要玩宠物养成? “再晚点也来得及。”面对忠实(?)下属(?)的好意提醒,伊路米少爷不以为意,连续甩出三个反问句,“你有好好工作吗?工作日志几天没写了?你不觉得你对不起目前的工资吗?” 被反问句砸了一脸的梅莉斯,扬起内敛谦和的笑容,与身上古典款式女仆裙一起,相得益彰。 她双手拎起裙摆,单脚后撤,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培训期间负责礼仪课的老师看到她此刻的表现,应该会非常欣慰。 “伊路米少爷要听实话吗?”她低着头,轻声发问,黑色发丝自肩膀垂落,如弱柳扶风。 从看不到梅莉斯脸的角度来看,她的礼节无可挑剔,姿态优雅,让人忍不住立刻幻想出一个心中最完美的形象。 她真的很喜欢挑逗人,经常不论对象。 伊路米微微眯起眼睛。 “完全不!”梅莉斯抬起头,提着裙角,朝伊路米反方向一路小跑,“少爷我先回去等您凯旋归来了!!!” ……是那个任性又狂妄自大的没错了。 梅莉斯跑过几个街角,伊路米并没有追上来。 噢,玩归玩,少爷毕竟还是个有事业心的男人,这真是太好了,梅莉斯替老爷和夫人感到欣慰。 对了,少爷说了工作日志的事情,这几天都忘了写呢。 回到暂住的酒店房间,稍微为少爷的事业心有所触动,社畜梅莉斯决定自觉一点,先补上工作日志,再美美地睡一觉,睡到自然醒以后,如果少爷还没回来,就可以出去玩啦。 唔,先工作后玩乐,是个优秀的社畜呢。 翻开工作日志本,梅莉斯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笔,在她记忆中,除了在合约啊收据啊之类的纸上简单签名“Melis”,几乎没写过字。 认识书上的字和写字完全是两码事,提笔就忘字。 梅莉斯想了很久,才在日志本上写下一句开头。 1993年10月16日 今天是正式开始新工作的第一天,陪伊路米少爷玩,我很努力。 接下来写什么呢? 梅莉斯努力思考着,脑力消耗过头,困意袭来,她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不够舒服的睡觉姿势,很容易做噩梦。 “如果你想继续跟着我,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是那个给梅莉斯起名的男人的声音。 “唔?” “你发誓。”他的口吻坚决,不容置疑,“以后你不可以吃人。” 梅莉斯惊醒了,看到伊路米站在旁边,正在看梅莉斯只写了一句话的工作日志本,那页纸被梅莉斯睡觉的时候压住,多了许多皱褶,需要用手抚平,才看得清梅莉斯歪歪扭扭,幼儿园等级的字迹。 “你不会写?” “我已经尽力了。”梅莉斯转过脸,把整个脸贴在桌面上,瓮声瓮气地说,“伊路米少爷,写作是需要天分的,就算您逼我,我也写不出来更好的了……您需要洗澡吗?” “恩?”伊路米放下日志本,心想这转移话题的方式有够生硬的。 “您身上沾了血腥气。” “你闻得出来?” “我现在已经很熟悉您的气味了,这点还是分辨得出来的。”梅莉斯头也不抬地说,“我这个宠物,做的是不是很合格?您要不要给我奖……” “金”字还没说出口,梅莉斯就被拦腰抱了起来。 “奖励是吗?”伊路米少爷似乎理解错了意思,“那你就和我一起洗吧。” “?????????????????” 浴室门在身后关上,梅莉斯连忙叫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奖……” 往浴缸里注水的水流声盖住了她的最后一个字。 升腾着水蒸气的浴缸,像一口白色的大锅。 唔,现在不是我吃不吃人的问题,是别人要吃我。 谁怕谁呢? 只是怕引起麻烦,没有拿出真本事罢了。 恶向胆边生,梅莉斯抬起双臂,勾住伊路米少爷的脖子。 有一说一,少爷的气味还是那么好闻,全部吃掉有点可惜的那种。 梅莉斯笑了起来。 爱笑的人,运气往往不会太差。 作者有话要说: “少爷,俺给您熬了王八汤补补身子,里面放了很多韭菜,要不要再加一串烤腰子?” 第21章 出差人 俗话说,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虚,伊路米少爷接手了个大单子,至少一星期内是回不来了。 当伊路米少爷站在镜子前,着手于易容工作的时候,提着刚打包好的行李走过来的梅莉斯就像迎接节日,满脸喜气洋洋。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在,你就相当于放假了?”伊路米少爷的嗓音也变了,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梅莉斯饶有兴致地盯着少爷新换的脸,呆愣了一会,才点头道:“恩!” 真诚,是她的美德。 “有别的事情要你去做。” “啊?”梅莉斯失望地垂下肩膀。 “阿奇在天空竞技场150层左右待了很久了,我想看看他平时在做什么。你的工作很简单,就是隐藏身份,装成普通人,以拍照或者视频的形式记录阿奇的行动,每天发到我的邮箱里。” 伊路米少爷口中的“阿奇”,是他的第二个弟弟,最受揍敌客全家宠爱的三少爷奇犽·揍敌客。 听说三少爷和长得像夫人的黑发的伊路米少爷不一样,长得更像老爷,生得一头银发。 他很早就展现出超凡的杀手天赋,几乎已被认定为是未来的揍敌客家主。 这么惹不起的重要人物,而且正值传说中狗都嫌的年龄段,叫梅莉斯感到头大,“我听说奇犽少爷天纵英才,以我的实力去跟踪,肯定会被发现的。不是有很多管家实力比我强得多吗?” “那样会浪费人员资源。”伊路米说,“比你差的自不必说,和你差不多的,没你有空闲。你的气息和长相都不起眼,很适合做这件事。记住,不能被阿奇发现是我派你来的。” “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做这种事情呢?”梅莉斯不太能理解伊路米的用意,“奇犽少爷不是您的亲弟弟吗?想知道他的事情,不是可以直接问吗?” “阿奇就是在这一点上不听话,如果直接问,是不会老实回答的。”伊路米陷入回忆,“所以我总是在暗处看着他,为了他的安全和未来。但是阿奇对我的气息太熟悉,容易被他发现,然后就会不高兴,甚至有意躲着。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这种行为怎么有点像跟踪狂? “唔,如果我不小心被奇犽少爷发现了呢?” “不多。”伊路米少爷一副很宽容大量的样子,“就扣你一个星期的工资吧。” “啊……”梅莉斯垂头丧气。 临走前,伊路米交给梅莉斯一张卡,“这是帮你办的信用卡。” “唔?”梅莉斯莫名其妙地接过信用卡,“可是我没想要信用卡啊?我要信用卡做什么?” “之后如果有意外的开销,没钱的时候,就刷这张信用卡。” “伊路米少爷,没钱的时候我可以找其他管家借钱啊。” “这个啊。”伊路米少爷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已经下令禁止任何人借钱给你了。” “啊????????????????是有人告状吗?”梅莉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无故遭人污蔑,“您要相信我!我没有借钱不还啊!” “不,没人告状。我只是觉得,你身为我的直属女仆还老是找其他管家借钱,就好像我怎么亏待了你似的。”伊路米少爷接着说,“信用卡是个好办法,你可以不用再向人借钱了。” “向银行借钱好像是有利息的吧?” “哦?你居然知道这个。”伊路米少爷略感惊讶,“那你也可以选择不向银行借钱。我希望你能借此机会养成良好的消费习惯。” “唔,感谢您的教诲。”梅莉斯低头鞠躬。 伊路米摸了摸她的头,“要乖哦。不要偷懒。” …… 天空竞技场。 换上一身T恤加牛仔裤的路人经典款,平平无奇的梅莉斯如今就像躺在沙滩中的一粒沙,埋没于看台的观众席中。 环形排布的观众席中央,是一个决斗用的擂台,两名选手与裁判刚刚就位,广播里传出解说员的介绍词,“让各位久等啦!参加这场比赛的,一边是最近备受瞩目的新人选手奇犽先生,虽然特别年轻,但是在格斗场上,他也是一名相当专业的选手,至今为止的成绩是二十一胜十败,非常具有潜力。” 天空竞技场是巴托奇亚共和国境内最有名的格斗场,共有251层,选手们通过比赛不断提升能到达的楼层数。层数越高,格斗比赛的档次越高。 一到一百层的比赛不用买票,在观众席随意找个位置坐下就能看比赛。 在一百层之上的比赛,想要看就得买票,越好的观看位置,票价越高。 到了两百层以上,买票需要抢购,票价更是水涨船高。 梅莉斯来得晚,只买到了最后一排座位的票,擂台上的人看起来就是两个小点,看不明晰,幸好还能通过一边的大屏幕观看擂台上的近景。 对应解说员的介绍,屏幕上是奇犽选手的特写,稚气未脱的脸,还残留着一点婴儿肥,眼睛很大,柔软的银发又多又蓬松,像一只白色的小猫,很难想象他竟然是一个能到达150层的格斗选手。 “喂喂,怎么会有小孩上场?恐怕还没断奶吧!哈哈哈哈!”“那个小身板一吹就倒吧!小心别吓尿了裤子!”“这比赛怎么回事?真的没有黑幕?” 特写一出,许多观众大喝倒彩,剩下沉默不语的,要不是一脸高深莫测,要不就是持观望态度。 奇犽选手似乎已经习惯观众的反应,身体放松,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又有些冷淡的样子。 他对面的选手是一名体格精壮的成年男子,肌肉发达坚实,像一块块石头,眼神则是如鹰般锐利,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 除了卖票,天空竞技场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是比赛结果竞猜,换种说法,就是赌bo。 介绍完两名选手,屏幕上便出现了两名选手的名字,下面是相应的赔率。 奇犽与那个男人的赔率分别是4.120和1.005,差距明显。 这时候,奇犽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不高兴,他的对手笑道:“小朋友,等会要不要直接认输?免得到时候哭着回去找妈妈。” 奇犽哼了一声,别过了脸。 梅莉斯好不容易调整好焦距,正拿相机拍摄擂台画面,一只手突然出现,挡住了镜头,“唔?” 转头一看,是穿着天空竞技场统一工作制服的男人,“这里禁止私人拍摄。我们有官方录制渠道,画面更清晰,您可以稍后购买比赛录像带来看。” “……好吧。”梅莉斯把相机收回包里。 不知道买录像带的钱能不能报销?应该能报销吧?这是必要的公费支出嘛! 来天空竞技场的路上,梅莉斯仔细研究了出差报销申请条例。根据条例,每天食宿补贴最高额度是三万戒尼,至于高温、低温、危险补助之类的其他补助,这次出差都不符合申请条件,可报销的就只剩下“必要的公费支出”。 必要的公费支出没有设置最高额度,视具体情况,可报销的比率从50%到100%不等,申请报销时需要提供相关单据,并填写申请表说明详细情况,流程有些麻烦。 要是平时,可以直接打电话问问伊路米少爷,买录像带能不能报销,但是工作期间的伊路米少爷是禁止被打扰的,除非十万火急。 唔,既然伊路米少爷会派人专程来(偷)拍奇犽少爷,比赛的影像当然也是宝贵的,而且工作人员说了是官方的高清版,相信伊路米少爷会同意百分百报销这笔开支。 梅莉斯打定主意,重新看向擂台。 天空竞技场的比赛采用P&KO制,谁先通过有效攻击得分并拿到十分,或者成功KO对手就获胜。目前奇犽拿到五分,对手拿到八分,比赛眼看就要结束了。 看着大屏幕上奇犽的脸,梅莉斯猛然想起,揍敌客家成员的照片好像在黑市上被人悬赏来着。 悬赏价格似乎是上亿? 收益与风险成正比。 不敢,不敢。 第22章 推销员 在奇犽的比赛结束前,梅莉斯离开了观众席。 把随身物品存放到大厅的储物柜,再进洗手间,换上在天空竞技场员工更衣室里“顺来”的一套工作服,这样,不同于行动受限的普通观众,梅莉斯可以自由出入各种员工通道和后台。 收集情报,准备道具,潜入和隐蔽,是管家培训课里教过的东西, 课程设置的难度是新手级,以为是充数的。 没想到这门课还真有用得上的时候。 就是为了做这些准备,梅莉斯才来晚了,勉强赶上看奇犽比赛的时间。 天空竞技场共251层,要管理这么庞大的建筑,配备的工作人员至少有上千名,加上建筑物内没有贵重物品需要保护,安保程度一般,想混入其中非常简单,按照培训教程里的分级,难度是最低的E级。 潜入,最重要的是表现自然,这一点正是梅莉斯所擅长的,她完全不感到紧张,就像在这里工作了很久似的,大大方方地四处走动,熟悉建筑的内部构造。 来到比赛退场出口连接着的服务大厅,那里也有播放比赛直播画面的显示屏,上面显示奇犽的对手先拿到10分获得了胜利。 梅莉斯装作站岗,在赛场出口附近的墙壁处站定了,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型相机,大小与火柴盒差不多,是可以藏在掌心不被发现的那种。 这款乍看起来像儿童玩具的相机,其实是使用了最新技术,才将体积缩小至如今的地步。它具有每秒八帧的连拍模式,超长续航的电池,拍照画质甚佳,是居家旅行,跟踪偷拍,必备良品。 ……除了太贵,没有其他缺点。 看到价格的时候,连梅莉斯都有点犯难,超出工资太多了。 这种等级的奢侈品,多半是不能申请报销的。 她差点放弃购买。 不过,她想起了伊路米少爷给的信用卡。 “之后如果有意外的开销,没钱的时候,就刷这张信用卡。”伊路米少爷当时的音容犹在。 禁止借钱还以为是故意恶心人。 看来伊路米少爷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未卜先知,伊路米少爷真乃神人也。 所谓信用卡,即是以个人信誉作保,向银行借钱的道具。 梅莉斯没有身份,为了办工资卡才买了个假身份。 如果银行找她还钱,也只能找到那个假身份。 除了流星街,世界上所有的居民基本信息都录入了国家级安全系统,被层层保护,更有多重备份可以随时回档,是理论上无法攻破或篡改的系统,所以想要伪造身份,最常用的方式是冒名顶替。 地下交易所出售的,用来冒名顶替的身份有两种,一种是活人的,一种是死人的。 前者是被盗取了身份信息,身份只能作为临时使用,价格较低。 后者是被人故意隐瞒死讯,身份可以长时间使用,价格较高。 难怪死人的身份会卖得那么贵!借银行的钱可以不用还!除去购买身份的成本,还有得赚!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大喜过望的梅莉斯,腰杆挺直了不少,她从没用过信用卡,有点激动过头地把信用卡拍在桌上,“刷卡可以吗?” 相机店里的店员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待店员定睛一看那张黑色的卡片,脸上“看归看,别碰坏本店商品”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变得不可置信,变得震惊,“请您稍等,我需要向店长请示一下。” 店长室里,店长和店员再三确认信用卡的真伪,又看了看店里的监控画面。 末了,店长教训店员道:“人不可貌相,别看人普通就瞧不起,隐形富豪你知不知道?你没看出她的气质和平民不一样?” “店长,我这不是看她穿的也很普通吗?这卡究竟是不是她的,不会是偷来的吧?” “有钱人的想法你懂个屁。你以为有钱人和咱们一样,会在乎什么名牌?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是小偷好了。虽然这种卡是不记名的,谁拿着用就是谁的,哼,你以为有这种卡的是寻常人物吗?甭说什么惹不惹得起,你小子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见着半个。能偷到卡也是别人的本事。” 唾沫横飞地解释完,店长连连催促,“这个月的营业额排名,搞不好我们店能挣个第一,别管她究竟是什么人,反正要当成最高级的贵宾!还不快去招待!” 店员点头哈腰地离开店长室,面对梅莉斯时的笑容加上了颜色,如夏日般灿烂无比,他将信用卡双手奉还,腰也弯了下去,“店长说了,可以刷卡。本店还有很多其他类型的产品,功能多得超出想象!您要不要再看看?说不定有您更满意的产品,请您务必再看看!” 信用卡原来是这么酷炫的存在吗? “唔。”店员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令梅莉斯有些懵了,“不了吧,我就是想买一个尽可能小的相机,不容易被发现。” “不容易被发现吗?”店员想了想,“小型相机拍摄能力有限。您一定还需要一款可以自由调焦的相机,即使相聚千米,也可以轻松拍到高清特写。” 对哦,在物理层面拉开足够距离,也是一种不容易被人发现(偷拍)的方法。 见梅莉斯有所动摇,店员忙不迭地搬出一件样品,“您可以现场试试效果,这件不满意的话,还有别的。您放心试!等等,我来帮您拿,您先往这边走,站着多累呀。先前是我有眼无珠招待不周,给您道个歉,希望您大人大量别介意。这有沙发,您坐,您请坐。” 在沙发上坐下,梅莉斯说:“可是我不怎么会用相机。” “不会用不要紧,很简单的!以您的天资,肯定一听就会!”店员捧起一部相机,半跪在地上,好让坐着的梅莉斯看得轻松,“请您看看这个,我先帮您介绍一下基础功能的操作。” 介绍完操作,店员又推荐了另外两款相机,讲到性能,讲到配置,噼里啪啦的一堆专业词汇不断冒出来,听得梅莉斯头晕脑胀。 “唔,你讲这么多我也不懂,价格无所谓,反正我要最好用的。” “好,好的!” 选完相机,店员开始推销相机的各种配件,备用电池,存储卡,遮光罩,三脚架,外置闪光灯等等等等,东西太多,梅莉斯有些烦了,除了备用电池和存储卡,其他的都没要。 拒绝了店员帮忙送货上门的服务,梅莉斯走了老远,还听到店员叫着:“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们,我们随时上门为您服务!” 那家店的店员太过热情,一张嘴就没停过,梅莉斯回想起来都有点头疼,如果有下次,绝对不去那家店。 一抹银色忽然晃过梅莉斯的视线,梅莉斯一个激灵,把相机店的事情迅速抛到脑后。 奇犽少爷来了!开始工作了! 调整手腕方向,梅莉斯立刻按下了拍摄键,并且是连按。 虽说买的时候稍微练习了一下,也不知道这回拍得怎么样,反正多拍点,晚上回去了再挑些好的发到伊路米少爷的邮箱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努力工作,不都是为了生活嘛(躺平) 第23章 摄影师 在天空竞技场战败的奇犽少爷,出了赛场,便径直回房了。 梅莉斯远远地跟在后面,拍了一堆奇犽少爷的背影。 唔,背影照片不知道伊路米少爷要不要呢? 算了,都留着吧。 少拍不如多拍。 工作的成果一定要让上司全部知道,才能体现敬业精神,看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说不准伊路米少爷心情一好,就发奖金了呢? 心中记下奇犽少爷的房间号,梅莉斯望着禁闭的房门,又想,是不是该更敬业一点,在奇犽少爷出门后,想办法进去装微型摄像头呢? 至少装十来个,那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了。 不行,好像有点太过分了。 书上怎么说来着?唔,qin犯隐私权。这会令当事人反感。 揍敌客家的大少爷惹不起,难道三少爷就惹得起吗? 不,考虑到三少爷受全家人喜爱这一点,三少爷比大少爷更加惹不起。 事后,梅莉斯闲谈时讲起这个危险的入室想法,大少爷伊路米说你要是真能办到,我肯定给你奖金。 那时伊路米少爷是笑着说的,不知道是玩笑还是真话,姑且认为是玩笑吧。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奇犽少爷开门出来,因为之前的衣服在比赛中弄脏,于是换了一套衣服,然后前往便利店买了几包零食,再下楼到天空竞技场附近的街道,边逛边吃零食。 梅莉斯是在便服上直接套的工作服,眼见奇犽少爷要离开天空竞技场,她迅速躲进没有监控的无人角落,脱下工作服,摘下工作帽,团成一团往垃圾桶里一扔,便以全新的打扮继续追踪奇犽少爷的脚步。 虽然输了比赛,奇犽少爷的心情仍然不错的样子,停在玩具店的橱窗前兴致盎然,根本看不出是杀手家族揍敌客的三少爷,更像一个爱玩的普通小孩。 不过,奇犽少爷本人品性究竟如何,与(偷拍)摄影师梅莉斯有什么关系呢?(偷)拍就是了! 一般人跟踪时会选择隐藏自己的气息,但在人多的地方,减弱气息,让自己的气息不起眼,也是个自然融入人群的好办法,所谓“藏木于林”。 跟踪拍摄比梅莉斯想象中顺利,奇犽少爷似乎要在街上逛很久,考虑到相机的储存容量,她降低了拍摄的频率。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奇犽少爷从下一家店出来,手上多了个滑板,就地一放,踩在上面,开始滑行,灵活地穿过人群间的缝隙,速度越来越快。 哈?????????????????? 追上去? 不行,不管是谁,突然在行人里奔跑,会很显眼。 一眨眼的工夫,奇犽少爷的小小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梅莉斯十分懊恼,但想到如果被奇犽少爷发现,一个星期的工资就没了,便放弃执着,就当提前下班了。反正来都来了,光顾着(偷)拍照片,还没把这条商业街好好逛逛呢。 对,这条街紧挨着天空竞技场,奇犽少爷还会在这逛的几率很高,熟悉路线可以提高下次跟踪的效率。 梅莉斯在附近商店买了套新衣服换上,这回是纯逛街,不用考虑行动便捷的问题,所以选的是一条裙子。 商业街的繁华与天空竞技场的热闹相辅相成,吃喝玩乐的设施样样齐全。 等梅莉斯回过神,两只手都提满了购物袋。 于是她决定去甜品店歇歇脚。 身为味觉白痴,梅莉斯当然也尝不出甜味,但她好歹能尝到温度,所以又点了她喜欢的冰淇淋,老样子点了一大份最贵的。 快赶上脸盆大的冰淇淋海碗一端上来,周围的食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梅莉斯不以为意,举起勺子挖了一大块放进嘴里,丰富的奶油,细腻的口感,软软的棉花糖,酥脆的饼干碎屑,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肯定很甜吧?要是能尝到味道就好了。 这是梅莉斯的遗憾之一。 民以食为天,吃是一种源于生物本能的享受,如果可以尝到普通食物的味道,这种享受必然会更上一层。 梅莉斯想起伊路米少爷的味道,严格自我管理,不间断的锻炼,精挑细选的……5A级牛肉,恩? 好像不能这么形容,概念差太多了。 不知道怎么形容。 无论是吃什么,食用心得应该是共通的,下次去买点美食评论相关的书籍看看吧。 “我还要一份和她一样的。”小孩子经典的“我也要”句式,但那个稚嫩的童声里,没有向父母撒娇的意味。 循着声音看过去,梅莉斯看到不远处的座位上,奇犽少爷正指着她的桌子,回答服务员的询问,“对,来大份的。” 跟风行为吗?挺常见的。 等到奇犽少爷面前的桌子堆满甜点,分量足够四个成年人吃的时候,梅莉斯总算明白,少爷确实还是少爷,不是普通小孩。 伊路米少爷也喜欢甜点,但也没点这么多,揍敌客未来的家业会不会败在这小子手里? ……管他呢。 至于要不要趁此机会继续(偷)拍奇犽少爷,答案是否定的,优秀员工梅莉斯坚决谢绝加班,有加班费也不行。 消灭掉冰淇淋之前,梅莉斯始终目不斜视。 旅馆没有电脑,等会回一趟旅馆放东西,还得去网吧发今天的工作邮件,还要写今天的工作日志,梅莉斯可是很忙的! 一天下来(偷)拍的照片总共一千多张,删掉模糊、重复、画面不完整的照片,再发送完邮件,按照管家培训里学的,清理掉电脑中的痕迹……这里必须感谢培训让梅莉斯学会了使用电脑。 做完以上工作,天空中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 这些活,比打扫一整天还累。 勉强写完工作日志的最后一句话“今天很充实”(实际上一共只写了两句话),把日志本往枕头下一塞,梅莉斯在床上倒头就睡,难得没有做梦。 她以为明天不会比今天更糟,然而第二天的意外,令她彻底改变了这个天真的想法。 第24章 跟踪者 早晨六点半,从小严格训练出来的生物钟,令奇犽准时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没有给一分钱,就被自家老爸扔到天空竞技场,命令说到达200层才能回家。对此,奇犽倒是开心得很,既能摆脱枯燥又艰辛的每日训练,也不用被要求去杀谁,自由自在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爽。 用过早点,奇犽打开房间内的电视机,把昨天比赛失败的录影带反复看了几遍,思考获胜的方法。 小孩和成年人的体格差距造成的劣势不可忽视,一旦遇上稍微厉害点的对手,正面战斗时,想用技术弥补还是太勉强了。 虽然昨天像没事人似的玩了一下午,实为散心。 那天没有故意放水,是真的输了。 胜负心令他起了杀意。 不,直接杀掉就失去了挑战的意义,他很明白老爸为什么要把自己扔到这里。 他以为自己是自由的,但出生起便被家族灌输的精英教育,不知不觉刻入了骨髓,转化成骄傲,不容许自己懈怠。 与此同时,梅莉斯在管家培训中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五点半的生物钟炸了,直接爆睡到了中午——培养一个好习惯需要六个月,而放弃这个好习惯只需要一晚上。 算她运气好,奇犽少爷窝在天空竞技场的房间里研究了一上午战斗技巧,下午才出门。 要不然,梅莉斯恐怕一整天都不知道奇犽少爷在哪。 今天份的工作报告就得泡汤了。 梅莉斯睡醒了才想起这档子事,急急忙忙地往天空竞技场赶,快到正门的时候,瞧见奇犽少爷那头醒目的银发,终于松了口气。 唉,伊路米少爷不在,真的容易当做是休假。 昨天奇犽少爷输了比赛,按照天空竞技场的规则,可以休战一天,所以奇犽少爷今天下午又是玩一天吗? 想起昨天的遭遇,梅莉斯马上确认奇犽少爷有没有拿滑板,答案是没有,她不禁大喜过望。 都说否极泰来,今天运气果然爆棚! 加上久违的睡了个饱觉,梅莉斯精神抖擞,奇犽少爷走到哪里,她就跟(偷)拍到哪里,工作热情高涨,不亦乐乎。 直至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全神贯注(偷偷)拍摄的梅莉斯差点吓掉相机。 转过头,是两个陌生的男人,面色不善,其中一人伸手就要抢相机。 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么回事?这两个是奇犽少爷派的人?(偷偷)拍摄被发现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稍一犹豫,相机就被对方夺走了。 对方看了眼相机里的照片,就把相机扔回给梅莉斯,“看来,你和我们目标一致。” “唔?”梅莉斯捧着失而复得的相机,一脸的莫名其妙。 两人见她外表柔弱,又不会反抗,便不把她放在眼里,朝她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威胁道:“那就别碍事。这小子是我们的猎物。” 梅莉斯张了张嘴,没有出声,畏畏缩缩的样子令两个男人很满意,便撇下她,重新钻入人群。 好险,还以为被奇犽少爷发现了,原来这两个人也是跟踪奇犽少爷的人。 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呢? 另一边,奇犽少爷今天走出天空竞技场之前,就发现有人在后面跟踪。 在天空竞技场,能够到达100层以上的选手,可以获得包括免费住宿等额外福利待遇。 但是一旦在比赛中失败,降级到100层以下,额外福利待遇便马上取消。 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许多人会不择手段。 又是无聊的家伙,越缺乏实力的人,越爱干这种低级的事情。 这次的跟踪者有两人,奇犽懒得拆穿他们,只想把他们引到没人的地方,待他们出手,就干净利落地杀掉,永绝后患。 中途,那两人不知为何与一个路人纠缠了半分钟左右,那个路人有什么问题吗? 奇犽放慢脚步,特意等那两人追上来,才恢复速度,一直走到了昨天发现的一个无人小巷。 那两个杂碎实在不够看,用不着浪费时间,解决他们一秒钟就够了。 唯一令奇犽在意的是,与那两个人纠缠过的路人,也往这个方向来了,一个普通人掺和这种事情太少见,难道有其他目的? 杀手,擅长静待时机。 直接捉那个路人来问话,并不是最好的方案,走出小巷,奇犽装作浑然不知,与迎面走来的那个路人擦肩而过。 那是个长相普通的少女,平平无奇。 她自从进了小巷,就没有再追上来。 奇犽觉得自己已经走得足够远,便消除了气息,重返小巷。 那个女的是不是那两人的同伙?没有听到尖叫,是不是吓得昏死过去了? 奇犽扬起小孩子特有的恶作剧式笑容,他这次下手时故意把人弄得支离破碎,正常人看到那副惨状铁定会吓破胆。 话说梅莉斯跟在跟踪奇犽少爷的两人后面,眼看道路越来越偏僻,便觉得不对劲,照片也不敢拍了,维持着很远的距离。 之后,奇犽少爷一人从一个小巷出来,那两人完全失去了踪影。 周围没人,突然往回走反而可疑,梅莉斯便继续前行。 奇犽少爷似乎没有发觉她有什么不对,擦肩而过后就走远了,梅莉斯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巷口,在看清现状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在梅莉斯眼前,是一堆红色的肉块,大量的血将所有颜色统一染成刺目的红。 走近了,可以勉强分辨出这是那两个跟踪奇犽少爷的男人。 肉块的截面平整,像是被极锋利的刀刃割开的,骨骼、血管、神经、肌肉等身体内部组织清晰地展现于其中。 “唔……机会难得。”为了不弄脏衣服,梅莉斯挽起袖子,绕开血泊,捡起一只断臂细细端详。 每次看都觉得结构复杂呢。 现在还有余温,停尸房的尸体哪有这种新鲜度。 这可是第一手的珍贵样本,今天运气真的不错哦。 当奇犽隐藏气息,回到小巷,看到梅莉斯蹲在地上,正在分类整理内脏,时不时闻一下,口中喃喃自语……身为事件元凶的他,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诡异的场面???????? 看着地上那些排布整齐的内脏(两人份),他甚至犯起了恶心。 说实话,他第一次杀人都没觉得恶心。 糟糕,有点想吐。 鬼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更变态的事情,在自己幼小的心灵无法承受之前,奇犽以手变爪。这是家传的绝活,可以将指甲变得比刀更锋利,那堆肉块便是如此产生的杰作。 奇犽冲上前去,利爪抵在对方的后颈,“别动!” 话音刚落,指尖传来的奇怪触感令奇犽顿生警惕,他立即改变了力道轨迹,横着划过去,便看清楚了对方脖子上的黑色金属环。 “啊?”对方轻轻叫了一声,单手撑地,滚到了一边,惊讶地望着奇犽。 对方的气息很平常,动作也算不上敏捷,完全是普通人水准,谨慎起见,奇犽站在原地,没有发动攻击。 “喂,奇怪的大姐姐,你在做什么呢?你跟这两个人什么关系?”奇犽双手插兜,一副悠闲的样子,问话的口吻也很寻常,仿佛在闲聊,“不想变成他们那样,就老实交代。” “我就随便看看。我不认识他们两个,之前还是他们两个找我麻烦,所以我才跟过来了。”对方摆摆手,态度真诚,不像在说谎。 “这叫‘随便看看’?”奇犽余光瞥了眼地上的内脏,看着对方沾满血的双手,“你……你是什么特殊爱好者吗?” “唔,我只是对医学比较感兴趣。”对方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看起来很老实,“所以研究一下人体的内部结构。” “他们为什么找你麻烦?你跟过来是想做什么?” “有时候别人找麻烦不一定有理由吧,我想可能是看我不顺眼?我跟过来,唔,我跟过来是想找机会报复他们。” “哦?那你准备怎么报复他们?”奇犽打量对方纤细的手臂,显然不是武斗派,最大的可能是会动用武器。 比如匕首,比如,能够无视体格差距,杀伤力极大的手qiang。 要小心对方的动作,奇犽想。 “具体怎么报复我还没想好。至少我得先弄清楚别人的来路,才好制定策略,不是吗?” “没错。”奇犽点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喂!!!!!!!!!” 对方忽然抬起一只手,那动作不是拿武器,而是抬到嘴边,用舌头舔了起来。 因为奇犽的大声喝止,对方停下动作,双眼透出疑惑,“唔?” “你干什么????” “这附近不是没有水吗?我这样也没法在不弄脏衣服的前提下拿纸巾。”对方理直气壮地舔掉嘴角刚刚蹭上的血渍,“但是纸巾也不能完全擦干净,不巧我没带湿纸巾……其实舔是最干净的。” ……她说的真挺有道理。 轰—— 奇犽听到了心中三观炸裂的声音。 第25章 推荐人 喵~喵~ 奇犽有时遇见路边的野猫,心血来潮,就会给它食物。 喵~ 野猫吃完,都会先舔舔爪子,再用爪子抹脸。 它们很爱干净,有空就用舌头梳理全身的毛发,舔掉脏东西。 想想它们在埋完屎以后,也会舔爪子,那么,舔一舔尸体的血,倒也不算什么了。 真的不算什么吗?????????????? 在奇犽幼小的内心无比激荡之际,对方颇有效率地舔完了两只爪,哦,不是,是两只手上的血,并且拿出纸巾擦干。 如果能选择性忘记之前的限制级场面,对方在外观方面,实在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少女。 哪里普通了????????????????? “咳。”奇犽清了清嗓子,想起最后一个,或许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你脖子上的那玩意是什么?” “唔,这个啊。”对方意识到衣领的破损,便tao出一片纱巾,围住了脖子,“这只是个不容易破坏的定位装置,强行破坏就会爆炸,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功能。” “???????????????????????” 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奇犽定了定心神,接着问:“你为什么戴这个?” “有人给我五百万叫我戴这个……不对,我是被胁迫的。”对方很无奈地说,“那个人说就算我不接受五百万也行,反正戴是一定要戴的。我也是没办法……” “???????????????????????” 不行,问题怎么越问越多了? “那个人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是谁我不能说。至于关系嘛,是我的‘主人’。” “你是奴隶?” “现代社会哪来什么奴隶。”对方笑着回答,“我是‘宠物’。” “???????????????????????”这某种意义上比奴隶更糟糕吧! 奇犽感觉自己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了。 对方先前的回答挑不出谎话的痕迹,动机和能力都不构成威胁,没必要灭口,也没必要再管一个路人的事情。 这种人能叫“路人”吗????????????????? “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啦?”对方小心地发出询问。 对方见奇犽默许,便走出了几步路。 “等等!”奇犽叫道。 “唔?” 奇犽追上来,“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你。” “小朋友,我连一个问题都没问过你。你的问题倒是很多。”对方说话的口气始终很温和,脾气非常好。 “不要叫我小朋友,叫我‘奇犽’。”奇犽往前走了一步,“边走边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梅莉斯。” “恩,梅莉斯,你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奇犽的好奇心多得快要溢出来了。 “他有钱有势,杀人如麻。” “他为什么找你当宠物?” “他说他馋我身子。” ?????????????????????? 奇犽小朋友有很多问号,但梅莉斯过于坦率的态度,使他有点羞于提更深层次的问题,脸上一热,好不容易才消退下去。 “那你为什么当他的宠物?” “他有钱有势,杀人如麻。” 无条件的答问环节似乎到此为止了,奇犽小朋友却没有放梅莉斯走的意思,“你接下来有空吗?” “有没有空得看具体有什么事情。” “你喜欢吃什么,我请你。” “冰淇淋。” “没问题。” 两人回到商业街,选了一家奇犽小朋友昨天去过的甜品店,其实梅莉斯昨天也在那家店,还点了最贵的冰淇淋,只是奇犽小朋友当时压根没注意她,目光全放在了她桌上的冰淇淋。 奇犽小朋友不愧是揍敌客家的三少爷,出手阔绰,凡是菜单上有的,被他点了个遍。 “昨天我一个人吃,不方便点太多,肯定吃不完。现在多一个人,那就正好。”奇犽小朋友心情很好。 “我觉得你应该担心的是会不会得蛀牙。”梅莉斯说。 “你把我当小孩?”奇犽小朋友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唔,你难道不是小孩吗?”梅莉斯歪了歪头,“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小孩?” “我……”奇犽小朋友握着拳头,“我杀过人,杀过很多人。” “那也证明不了什么啊。你年纪小,所以你无论做什么,你都是小孩。”梅莉斯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再说了,你觉得杀很多人值得炫耀吗?我的主人已经杀了十几年的人,绝对比你杀的多,不知道你能不能赶上他的一个零头?” “……”被家人交口称赞长大的奇犽小朋友,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面输给别人。 桌子对面的这家伙,不能以常理度之。 有钱有势,杀人如麻的……难道是黑she会吗? 服务员摆放碟子的声响打断了奇犽的思路,奇犽望向桌子对面,梅莉斯很高兴地舀了一大勺冰淇淋往嘴里送。 “看我干嘛?”塞了一嘴的冰淇淋,梅莉斯含糊不清地说,“你不吃吗?” 她这么开心地吃东西的样子,反倒比奇犽更像小孩子。 奇犽被她的高昂情绪所感染,不自觉地露chu微笑,挑了一碟甜品,小口品尝。 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人一起吃东西,感觉不坏。 好像变得比昨天的更好吃了一点。 吃完冰淇淋,梅莉斯看桌上的甜品还有很多,奇犽小朋友似乎吃不完,便热心地拿起其中一碟。 “等一下!”奇犽小朋友不乐意了,“这种我没吃过!” 放下碟子,梅莉斯向另一个甜品伸出手,奇犽小朋友又叫道:“这个也不行!” “……你干脆告诉我哪个行?” “都不行。” 奇犽小朋友故意这么说,就想看看脾气好的梅莉斯生气的样子。 “行吧。请客的人是你。”梅莉斯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打算做一条与世无争的咸鱼。 “切,真没劲。”奇犽小朋友抱起胳膊,“你就和我家的管家一样,唯唯诺诺的,太没意思了。” “你怎么不想一下你家的管家为什么不敢得罪你?大家不过是为了生活,赚点正经工资。”梅莉斯说,“奇犽少爷,你家里人肯定很疼你,你觉得哪个管家敢得罪你?” “别叫我少爷,太像我家的管家了!”奇犽小朋友叛逆期比较早,已经对家里的部分事物产生抵触,“你做的工作……哪里正经了?” “不正经的工资比我现在的不知道高多少倍呢。只是我不想做了而已。” “真的吗?”奇犽小朋友认为梅莉斯八成是在吹牛。 “少爷您小小年纪,疑心怎么这么重?”管家(?)做久了,梅莉斯用“少爷”来称呼人比任何时候都顺口,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病吧。 “别叫少爷了。”奇犽小朋友不屑地说,“就你这样,太弱了,根本没资格当我家的管家。” “哼。”没必要为了跟一个小孩置气,就损失一个星期的工资。 不行,梅莉斯觉得这口气有点咽不下去。 “对了,你是不是对我的主人很感兴趣?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引荐什么?引荐我去当宠物?”奇犽小朋友戏谑地说。 “如果你想见到本人,目前就这一个办法。”梅莉斯谆谆善诱。 奇犽小朋友年轻气盛,自诩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个引荐法?” “很简单。”梅莉斯便拿出备用相机,里面没有照片,不担心被奇犽小朋友翻看,“最近主人给我放假一段时间,就是让我顺便物色合适的对象。只要你允许我多拍拍你平时的照片,发到我主人的邮箱,然后等待主人回复就可以了。” “你确定能成功吗?” “以我对我主人的了解,他会对你感兴趣,至于最后结果,我不能保证。”梅莉斯耸耸肩,“毕竟我只是个宠物嘛。” “不会要拍什么奇怪的照片吧?”奇犽小朋友不是一般的小朋友,戒心很强。 “眼睛别对着镜头,要看起来像是偷拍的照片,就这一个要求。” “你的主人口味真奇怪。”奇犽小朋友忍不住重新上下打量梅莉斯,相信他脑中此刻正充满不可名状之物。 良久,奇犽小朋友下定了决心,“我做。” 好奇心害死猫。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问就是“他有钱有势,杀人如麻” 第26章 陪玩 梅莉斯拍下奇犽小朋友吃甜点的照片后,为了表达诚意,把主人的收件邮箱地址透露给了奇犽小朋友。 “尽管查,只要你有本事查出来是谁。到时候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这个地址。”根据邮箱域名的命名规则,奇犽小朋友一眼就知道是vvip会员用的邮箱,密保等级非常高,“越来越好奇是什么人了。” 是什么人?哼,就是你大哥。 “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有钱有势,杀人如麻。”梅莉斯说,“我觉得你是不是放弃招惹他,现在我可以帮你把照片删了,在发邮件之前,后悔还来得及。” 梅莉斯越是劝说,奇犽小朋友意志越是坚定。 “哼,他肯定招惹不起我们家!”奇犽小朋友又想起了自家的好处,刚冒出个苗头的叛逆期就此终结,“我倒想亲自会会那家伙。你尽管拍,我怕什么?我只怕没机会碰上那家伙。发!给我发邮件!” 效果好过头了,一旦失去(偷偷)拍摄的乐趣,梅莉斯忽然感到意兴阑珊。 在奇犽小朋友的监视下发完邮件,梅莉斯伸了个懒腰,“今天份的照片已经发送成功,我该收工了。主人他很忙的,可能过几天才有回复。唔,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这么早?”奇犽小朋友看到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二十七。 “我又不是工作狂。” “你拍的照片都好随便,我觉得成功率很低。” “偷拍嘛,这才真实。”梅莉斯拍了拍奇犽小朋友的肩膀,“放心,我明天会继续拍你的照片,坚持发邮件,精诚所至,主人会被我强烈的推荐之心感动的。” “你不去拍点别人?” “我懒。” “你不怕你主人责怪你?” “怕吧。大不了就跑路。” 梅莉斯笑了起来,奇犽小朋友莫名觉得她笑起来挺好看的,散发着无人能及的明媚神采。 当她止住笑容,仿佛明月钻入云层,整个人便黯淡了,重归平凡。 刚刚的模样就好像幻觉。 奇犽小朋友愣了一会,“你……收工以后打算做什么?” “到处玩玩,然后想早点睡觉。”梅莉斯竖起一根手指,“最好是八点就睡。” “你是小孩吗?!”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是自然规律。” “那种规律已经过时了!”奇犽小朋友吐槽完毕,又提起别的兴致,“去哪玩?” “唔,随便玩玩。” “既然你这么闲,陪我玩吧。” “???????”梅莉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奇犽小朋友,看到他有点不舒服,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不喜欢带小孩,麻烦。” “我不是小孩!”奇犽小朋友举起拳头示威,“我陪你玩总行了吧?” “哈???” 奇犽小朋友一脸的执着,让梅莉斯态度有所软化,毕竟揍敌客家的三少爷不好得罪嘛。 梅莉斯朝他伸出手。 “干嘛?”奇犽小朋友往后一缩。 “你给我摸摸头,我就陪你玩。”梅莉斯笑了笑。 “开什么玩笑,我的头只有我爸妈可以摸。”奇犽小朋友补充道,“……还有我哥。” 奇犽少爷一点也不亲民。 “那就算了。”梅莉斯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明天再见。” “喂,等等!”奇犽小朋友跟在后面。 梅莉斯选择性无视,加快了脚步,直到奇犽小朋友跑上前来,揪住了她的衣角,“你不陪我玩,但是我可以陪你玩。而且我不需要摸你的头。” “少爷,不对……平时没人陪你玩吗?”梅莉斯停下来,低头看着奇犽小朋友。 似乎是戳到了痛处,奇犽小朋友脸上闪过一阵阴影,他踢了一脚地面,松开了手,“算了,我走了。” 梅莉斯目送奇犽小朋友离开的孤独背影,内心……毫无波动。 她照常逛街,在一家服装店的更衣室里开门出来,奇犽小朋友就站在门口。 “你这人怎么能这么冷酷?!”奇犽小朋友出声控诉。 “……”看来奇犽小朋友确实很缺人陪玩。 奇犽小朋友脸上的表情,摆明了他打算用他可怜的小身板堵住门口。 一直僵持在更衣室门口也不是个事,梅莉斯举双手投降,“好吧,你想玩什么?” …… 某游戏厅,某游戏机前。 “唔,这个我没玩过,我不会玩。”梅莉斯环顾四周,“我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真笨!”身高所限,奇犽小朋友只能扯梅莉斯的衣角,“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啊。” 奇犽小朋友接触游戏的时间颇长,年纪虽小,却已是个老玩家,市面上流行的游戏他基本都玩过。 各种游戏的玩法和攻略,以及不易发现的游戏彩蛋,全都能侃侃而谈。 如今他玩腻了单机和人机游戏,只想玩游戏厅现场的真人对战游戏。 游戏厅现场的真人对战游戏,主要玩法是两名玩家各选择一个系统里的角色,灵活运用各自角色独有的技能和操作,战胜另一个玩家操作的角色。 不同的角色各有各的擅长和短板,没有绝对的最强和最弱,以此构成了相对平衡的游戏体系。 一局游戏有三个回合,采取三战两胜的获胜规则。 奇犽小朋友噼里啪啦介绍完所有游戏角色,“……你听懂没?” “一上来就讲一大堆。”梅莉斯抱起双臂,“你觉得我一个完全没玩过的人能听懂吗?” “你真笨!”奇犽小朋友恨铁不成钢。 “所以说别找我这个门外汉玩啊。”梅莉斯指着另一台游戏机那边玩得正开心的小孩子们,“你为什么不和他们玩呢?” “我和他们聊不来,没意思。”奇犽小朋友扫了一眼那些嬉嬉闹闹的小孩子们,“他们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 “唔,那我算是和你一个世界的?”梅莉斯不确定地问。 “你的主人不是有钱有势,杀人如麻吗?”奇犽小朋友不无臭屁地说,“我也是一样。” 杀手世家揍敌客家的三少爷,尽管年纪尚小,但在某种程度上,算是那样吧。 “这样吧,你先学这个最好上手的角色。我用一样的角色,就不欺负你这个新手了。” “唔。”梅莉斯点了点屏幕上“请投币”的提示,“好像要投币才能玩。” “那是当然,你去买点游戏币。”奇犽小朋友朝服务台方向努努嘴,“是我陪你玩,应该你去买。” 想想吧,他是揍敌客家的三少爷,不得罪,不得罪。 游戏币一次至少要买十枚,梅莉斯便只买了十枚,奇犽小朋友很是鄙视这种吝啬行为。 “我先让你一回合,你熟悉一下操作。”奇犽小朋友还是比较宽宏大量的,没有多加计较,“慢慢来,不着急。” 玩一局需要两人各消耗两枚游戏币,在奇犽小朋友极度放水的情况下,梅莉斯两局惨败过后,游戏币不够了。 “唔,我比不过你,玩得太烂了。”梅莉斯松开游戏摇杆。 “还行吧,你学得挺快。”奇犽小朋友似乎是在鼓励。 “那好。”梅莉斯朝他笑了笑,主动起身去买新的游戏币。 这次是一整盒,300枚游戏币。 奇犽小朋友有些吃惊,“你求胜欲这么强?” “我想玩几局就玩几局。”梅莉斯提醒道,“不是你陪我玩吗?” 又玩了三局,随着梅莉斯技术的提升,奇犽小朋友便逐渐放开了手脚,开始使用高级一些的操作技巧。 梅莉斯很快十连败。 “等一下。”奇犽小朋友用手挡住投币口,“你怎么老在学我的招式?” “唔,学习不是从模仿开始的吗?”梅莉斯想了想,“你要是把所有招式都使出来给我看看,我会学得更快一点。” “这可是你说的。”奇犽小朋友把游戏设置改为人机模式,难度调到最高,“我来给你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 有道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天下谁人不识君。 在游戏厅里,一个游戏机被占据得越久,越容易引来围观的人。 连续十一局游戏下来,加上奇犽小朋友是这家游戏厅的常客,旁观群众就增加到了三个。 那三人为奇犽小朋友在人机比赛中的精彩表现连连喝彩,之前在另一边玩同款游戏的小孩们耗光了手上的游戏币仍然意犹未尽,听到喝彩声,为了解解瘾,便也围了过来。 “唔,这回轮到我了。”梅莉斯选择人机模式,投入两枚游戏币,解释道,“我先照着操作一遍,练练手感。” 比起奇犽小朋友的小短手指的局限性,梅莉斯操作的上限高出许多,修长的手指同时按多个游戏键时更加灵活,以此弥补了经验上的不足,一局下来,竟与奇犽小朋友之前的操作效果别无二致。 “厉害!”“简直就是那什么拷贝忍者!!”“快点再来一局!”“我们要看PVP!”围观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看到梅莉斯刚刚的表现,奇犽小朋友同样战意渐起,将人机模式切换回玩家对战模式,两人一齐投入游戏币。 这一局,奇犽小朋友仿佛在与自己对战,但是梅莉斯终究不是他,缺乏游戏经验的弊端在最后一回合尤为显著,两胜一平,奇犽小朋友再次获得游戏胜利。 不过,包括奇犽小朋友在内的所有观众都明白,以梅莉斯的学习速度,只要继续积累经验,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来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唉!又是平局!”“可惜了!” 不知道玩了多少局,游戏开始陷入无限平局的泥沼,奇犽小朋友知道,这是双方在目前的角色熟练度上都到达了极限,再玩下去还会是平局,于是提议更换角色。 梅莉斯不熟悉其他角色,当然还是使用最开始的角色。 此时,观众已经围了好几层,为双方越来越激烈的对战摇旗呐喊。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再来一局!”所有人全情投入,不知道喊了多少句这样的话。 直到300枚游戏币告罄,梅莉斯打了个哈欠,“好啦,今天玩得够久了,我有点累,要回去睡觉了。” 接受过家族二十四小时斯巴达式战斗训练的奇犽小朋友毫无疲态,反而激战正酣,“不是吧!怎么就不玩了??????????????” “还没分出胜负啊!”“应该决战到天亮!”“怎么就走了!”围观群众也相当不满。 “我困了,没法集中注意力。”梅莉斯说。 “……好吧。”战胜一个疲惫的对手是无趣的。 梅莉斯挤出人群,奇犽小朋友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明天下午再继续!” 她没有回头,高举右手,摇晃了一下,不知道是拒绝还是答应了,大概是答应了吧。 围观群众中有不少人嫌光看不够过瘾的,邀请奇犽小朋友对战,都被他拒绝了。 他有正事要做。 隐藏身形,跟踪确认了梅莉斯的住处,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用手机拨打某个号码,“梧桐,是我。”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有什么事吗,奇犽少爷?” “我要你帮我调查一个邮箱的所属人。这是我个人的要求,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 揍敌客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奇犽少爷再清楚不过了,世上能有几个情报网比得上自己家的呢? 瞒着家人私自动用家族情报网是件麻烦事,奇犽少爷只能拜托他最信任的管家梧桐来进行调查。 这次调查结果来得比意料之中快很多,十分钟内就接到了回电。 “效率很高嘛。”奇犽少爷称赞了一句。 “您过奖了。”对方接下来有些犹豫,沉默了两秒,“那个是伊路米少爷的邮箱。”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梧桐。”奇犽少爷故作轻松地说,“我还想问一下,我们家有一个叫‘梅莉斯’的管家吗?” “她是伊路米少爷的直属管家。” “恩,那没事了。”奇犽少爷挂断了电话。 又是大哥派的管家,真是受不了这种时不时的“关心”,虽然以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不一样。 该说不愧是直属管家吗?伪装得太好,把人骗得团团转。 ……欺骗。 奇犽少爷心中萌生出一丝杀意。 第27章 陪聊 结束完天空竞技场的对战,奇犽在昨日感到受骗的心情稍微得以缓解,可怜的是他的对手,被他打进了医院。 质问或者杀了那个管家,有什么意义呢? 她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听从大哥的命令行事罢了……虽然行事方式有点恶趣味。 这就像是杀手,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杀手只是一把刀,真凶是雇主,然而揍敌客照样因为杀人的生意树敌颇多。 她明媚笑容,她温和的话语,她自然的一举一动,在得知是伪装的身份之后,变得扭曲,浑浊不堪。 奇犽不得不承认,是因为真心把她当成了难得的玩伴,才会感到尤为愤怒。 现在仔细想想,其实她说的大部分都是真话,连邮箱都给真的,要不然不会这么快暴露身份。 如果她真的忠实地听从大哥的命令,应该不会这么做。 不知道是不是她个人的意图。 奇犽想起她对大哥“有钱有势,杀人如麻”的评价,还挺贴切,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她和家里其他管家不一样,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畏惧与自己亲近。 揍敌客家的管家必须对所有主人一视同仁,保持距离,不能和其中任何一位过于亲近。 直属管家的话,稍微特殊一点,可以与所属主人多一些交流,与其他主人还是要保持距离。 ……保持主人和仆人的距离。 见到主人,管家们总是恭顺地低着头,隐藏着表情,掩盖着情绪,他们接受着同样的培训,做着规定的动作,他们就像流水线上制造出的,专为主人服务的家具,随处可见,却丝毫没有存在感。 枯枯戮山住了几百人,可是里面的活人好像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资历颇深的管家会有一些人味,往往却是奇犽觉得难以应付的对象,于是避之不及。 当奇犽稍微长大一些之后,才读懂陪伴自己长大的管家对自己十分隐晦的偏爱,那名管家是梧桐。 是嘛,人怎么可能真的变成家具,不产生感情呢? 尽管梧桐和其他管家一样,除了说“是”“遵命”,以及回答问题时才开口,但有时会稍稍帮奇犽隐瞒一下家人,默默收拾奇犽留下的烂摊子。 如果问起,梧桐只是说不清楚,然后沉默。 于是形成不可言说的默契。 他们还是主人和仆人的距离,不过奇犽有私事会特地找他帮忙,仅此而已。 当奇犽再长大一些,才理解这份距离的重要性,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有点不一样,自己的家人对管家是冷酷的——因为那些管家是外人。 外人和家人,两者的意义天差地别,区别对待并没有什么错。 那名叫“梅莉斯”的管家,虽然比其他管家多了些表情,其实也保持着距离,和奇犽幼年时负责照顾他生活起居的管家一样,因为是工作,才陪他玩游戏。 “……因为是工作啊。”奇犽的嘴角浮现苦笑,“我还差点当真了,真是傻瓜。” 道理都懂,心中仍是烦闷。 自小生活在所谓“黑暗的另一个世界”,想要能聊得来的同龄玩伴已是奢求,那么退而求其次,一退,两退,三tui,为了工作才陪他玩游戏的管家梅莉斯,也没那么糟。 至少,与她相处的时候,心情是轻松的。 罢了罢了,有些事何必戳穿。 约定的时间将近,奇犽纠结许久,决定赴约——毕竟这本来是他自己定的约定。 她当时的态度暧昧不清,不知道会不会来? 希望她来,也希望她不来。 随便吧。 踏入游戏厅,喧闹的人声模糊了奇犽的感官,他皱着眉头四处张望,没有见到梅莉斯的身影,有点失望的同时,他松了口气。 今天不太想玩游戏,有一台游戏机跟前格外热闹,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隔绝了视线,奇犽还在思考怎么看到里面的情况,有人转过头,发现了他,叫道:“喔,他来了!” 人群主动让出了一个缺口,从缺口看过去,游戏机前是梅莉斯,正在和一个陌生人玩昨天的对战游戏。 她更换了操作的角色,那个角色是奇犽昨天使用过的,技巧又是模仿的。 但是她玩得真不错,比昨天熟练太多了。 这局游戏以她的胜利告终,围观群众纷纷怂恿奇犽上前对战,他们大多是昨天下午观战的,今天到场,就是想继续看高手对决。 “你来啦。”梅莉斯朝奇犽招招手,“唔,怎么脸色不太好?蛀牙啦?” 奇犽没有回答,梅莉斯拿起两枚游戏币放入奇犽那边的投币口,“昨天说好的‘继续’。” “终于来了!”“别怂,就是上!”“分出胜负!”围观群众热情高涨。 奇犽面无表情地盯着梅莉斯的脸,后者反应迟钝,歪着头对他笑了笑,很天真的样子。 叹了口气,奇犽按下游戏开始的按键,围观群众欢声阵阵。 奇犽没想到的是,选择角色的界面上,梅莉斯再次更换了角色,是她从没用过的角色。 “这个角色你会玩?” “今天学会的。” 不等奇犽质疑,围观群众里立刻有人出风头,表明了“师傅”身份。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表示,这“师傅”只是会操作,水平也就那样。 以及梅莉斯一上午还学了其他角色,有多个师傅等等。 “你有必要这么卖力吗?”奇犽语带讥讽。 “为什么要问这个?”梅莉斯摊开手,“不是你在陪我玩吗?” 奇犽不置可否,选择了一个新角色,开始游戏。 三个回合,两胜一负,奇犽获胜了。 “唔,你确实很厉害。”梅莉斯由衷地说。 “昨天你一个回合也没赢。”当时打得最好的情况是平局。 “所以今天或许能赢一局。”她笑了笑。 “大概吧。”奇犽从梅莉斯手旁的游戏币盒子里拿出两枚游戏币,投入游戏机中,“我再陪你玩一局。” 用“进步神速”来形容的话,有点夸张,但梅莉斯确实地一点一点追赶上来。 凡人成功,天才陨落,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两大正反题材。 观众们看得投入,当事人也不例外。 不知何时,奇犽的脑门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双手仿佛失去控制,他又开始了下一局。 棋逢对手,最容易令人上瘾。 战局又一次陷入胶着,不相上下,奇犽想更换角色,梅莉斯却拍了拍手,“好啦,今天都玩了一整天了。到此为止,我要回去休息了。” “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一个人说。”奇犽给她打了个“附耳过来”的手势。 梅莉斯弯下腰,把耳朵凑了过来,她身上有很淡的香气,不像化学制剂,更像自然的气息,很好闻。 “别找借口了,陪我继续玩下去。”压抑在奇犽心中的报复欲,此刻蓬勃生长,“我知道你是我大哥派来的管家。” “……”梅莉斯睁大了眼睛。 “你应该不想任务失败受到惩罚吧?”奇犽捉住她的肩膀,“我会装作不知道,配合你。所以你要继续陪我玩游戏。明白了吗?” …… “所以这就是你的任务报告书?成天通宵打游戏???????”伊路米少爷完成工作回到家,已是十天之后。 通宵陪奇犽少爷打游戏是为了任务成功的交换条件,梅莉斯有苦说不出,“但是我任务确实完成了,每天都发了邮件。” “我没收到。” “怎么可能!” 梅莉斯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于是伊路米少爷坐回电脑前,重新打开邮箱,果不其然,在垃圾箱里看到了梅莉斯发来的邮件。 将那些邮件选中,恢复,邮箱即时显示的剩余存储容量立即标红,幸亏超级会员的邮箱有超大存储量,如果是普通邮箱,早就容量爆炸,无法再接收其他邮件——难怪这些邮件被系统认作是恶意邮件,扔进了垃圾箱。 按照时间顺序打开邮件,里面的照片大多拍得一言难尽,像孩童胡乱摆弄相机时误拍的画面。 伊路米少爷干脆跳过中间的,只看了第一封和最后一封邮件。 “怎么样,伊路米少爷?”梅莉斯对自己的拍照技术毫无自觉,很是雀跃地邀功,“我拍了好多呢。” “……糟糕透了。无脑追求数量也是一种偷懒,下不为例。”伊路米少爷说,“拍照,不是把人放进相框就可以了。” “唔,那应该是怎么样?”梅莉斯满脸迷茫。 她显然是完全不懂。 伊路米少爷从保险柜里拿出几本相册,梅莉斯大为惊讶。 噢,少爷您不在保险柜里放值钱玩意,居然放这个??????????? “既然你一窍不通,我有必要从零开始教你,怎么好好的拍一张阿奇的照片。对了,还有任务报告书和工作日志,我之后会叫卯实教你写。”伊路米少爷翻开第一本相册的第一页,“那么,我先从阿奇出生时的照片开始讲起。” 尽管梅莉斯会趁白天补觉,但通宵打游戏累积下来的睡眠不足,严重降低了梅莉斯对伊路米少爷冗长说教的抵抗力。 在伊路米少爷讲到奇犽两岁照片的时候,梅莉斯不小心站着睡着了。 因为她的念能力,伊路米少爷没法用念针,就叫她多喝几杯咖啡提神。 伊路米少爷不知道,其实咖fei因对梅莉斯没有任何效果,喝再多也没用,只能凭借意志力保持清醒。 讲到奇犽四岁照片的时候,梅莉斯感觉自己快要站着融化了。 讲到奇犽五岁照片的时候,梅莉斯大脑一片空白。 …… 讲到最后一张照片,一个晚上过去了,天已大亮,梅莉斯脑中只剩下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时间有限,这只是粗略的讲解。”伊路米少爷收好相册。 背后传来梅莉斯的倒地声。 伊路米少爷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脸颊,“你怎么比我还累?” “您讲了一晚上好歹是坐着的,我是站着的。”梅莉斯有气无力地回答,眼睛都懒得睁开了。 “是你缺乏锻炼,管家培训的力度还是不够。” “是。”反正是下一届管家倒霉,梅莉斯不做辩驳,选择转移话题,“需要我给您泡一杯早茶吗?” “不了,我累了。”伊路米少爷把梅莉斯从地板上拉起来,“你要是有话,留到床上再说。” 被褥因为两人的重量塌陷下去。 “伊路米少爷,您都这样亲力亲为了,能不能顺便帮我把制服挂起来呢?”挂起来就不会弄皱了。 “不能。” 伊路米少爷随手把梅莉斯的管家制服扔到一边。 “纯睡觉行吗?您不是累了吗?” “不行。” “……你们揍敌客家的人,精力都这么旺盛的吗?” “你觉得呢?” 视野,变暗了。 第28章 饲主 直属女仆·宠物·梅莉斯在中途就呼呼大睡了。 按照以往的饲养经验,她一旦真的睡着,就很难叫醒,伊路米放弃捏她的脸,在她旁边躺下,又一次观察她毫无防备的睡颜。 饲养时间长了,伊路米越来越觉得她不像人类。 她像动物一样单纯,没有特别的执着,也没有十分强烈的欲望,不够自私,也不够贪婪。 人因欲望而为之人。 人性本质是贪婪的,人性本质是自私的,这是人类作为生物的天性,无可厚非。 有极少数的圣人看似摆脱了这两者,但是“圣人”之名,何尝不是另一种虚荣。 她花钱很随便,买来的东西按心情送人,钱对于她来说,是获取娱乐的手段,而不是奋斗目标,其实她没有表面上那么看重钱。 要说她最异于常人的地方,是她休假日常常扮成护士偷溜进医院的停尸房,查看那里的尸体。 不得不说,她潜入的本领相当精湛,有些复杂的暗杀委托需要她这样的人才做内应。 但是她喜欢偷懒,没准还会有意无意勾搭上谁,需要从长计议。 当时问起她医院的事情,她皱着眉头摸了摸脖子上的定位装置,“唔……伊路米少爷,您对员工的私生活也会感兴趣吗?” 抱怨归抱怨,她绝大多数时候是很坦诚的,这是她的优点,“我想看看人的内部是什么样的。年龄,性别,健康,病变,各种事故死有哪些不一样。” 她暂时没有对活人下手过,只是看看死人,倒也无伤大雅。 和这个研究尸体的爱好比起来,无视性别与人交好的爱好,便正常得多。 平平无奇的长相加上纤弱的身躯,气息也不沉稳,和普通人差不多,她给任何人的第一印象都会是毫无攻击性,人们很容易对她卸下防备,然后她再用她最擅长的笑容,拉近关系。 她能屡试不爽,大概和“真诚”也有很大的关系,她的眼里总是透着一股天真,好像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全然发自肺腑。 她越是说冒犯的话语,越是让人觉得她没有心机,不会真的与她生气。 所以她每次说话似乎都没有任何顾忌。 她有什么就说什么,但又不是乱说,该保密的事情绝不会说。她的情绪往往不加掩饰地挂在脸上,和她交往不用花太多心思去猜想法,而且她很温顺,一般人确实容易选择在她那里放松身心。 遗憾的是,她有点缺乏距离观念,把建立亲密关系当成了游戏。 她肯定从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真正的爱是伤人的,会把人变得贪婪和妒忌,想要更多的爱,想要对方心里只有自己。 对人,她只是十分单纯的喜欢,就和她喜欢吃冰淇淋差不多程度。 心情好的时候,她会凑过来,钻到你的怀里,蹭一蹭你的脸,或者是亲吻,或者是更进一步。 其他时候,她就对人完全失去兴趣,自顾自地玩自己的,做自己的事情。 她不像人类,更像…… 伊路米伸出手,搂住她,就像搂住一只猫。 恩,她睡得很沉,不会乱动,而且软软的,又没有多余的赘肉,娇小的身体,很适合搂着睡觉。 她适合用来搂着睡觉的另一个原因,是她身上的香味,很淡的,让人想起自然的香味。 这种香味比她买的化妆品好多了,所以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就禁止她使用任何化妆品了。 “啊?????????不是说女员工可以化淡妆吗?”当时她很难过,“这可是克洛依的化妆品,您知道有多难买,多贵吗?” 尽管她很难过,可是她转头就把化妆品全送人了,所以说她实际上没那么在乎钱。 连续三年风靡世界的克洛依,如今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化妆品品牌,但伊路米知道这个牌子,是因为一次委托中的偶然事件。 当猎物倒下的时候,弄掉了旁边的一瓶香水,伊路米走过去确认对方已经死亡,然后闻到了那瓶香水的香味,瞬间心跳加快,感到一丝恍惚。 以揍敌客家族久经考验的抗毒训练结果来看,能让伊路米瞬间失神哪怕半秒钟的毒素,就是极为厉害的了。 这或许是种尚未面世的神经性毒素,于是,那瓶洒掉大半的香水,作为宝贵的样品,带回揍敌客家的研究室以供研究。 那个香水的瓶子,是克洛依中顶级的限量款香水“Smile”,研究工作还需要它作为对照样本。 为了获得这个炙手可热,近乎有价无市的紧俏商品,颇费了一番周折。 “不是毒素,确实是香水。”研究人员报告说,“用和这个瓶子一样的香水进行比对,这个样本就是最近炒出天价的香水‘Smile’,有传言说它具有迷情的作用。经过试验,它能产生轻微的致幻效果。” “只是轻微的效果?” “是的,伊路米少爷。就算是普通人,也只是会在闻到的瞬间恍一下神,目前没有查出有任何其他副作用。” 普通人? 伊路米可不是什么普通人,怎么也会感到恍惚? 恩?十几年抗毒训练里喝的毒yao是不是白喝了? 重点是查清楚这个香水的配方。 这当然不能完全指望自家的研究员,他们是研究药物的,不是研究香水的。 据说这款香水之所以成功,是在配方里加了某种珍稀动物的身体组织,也有说是某几种昂贵香料的。 太多人想要抢夺秘方,为了保住这颗摇钱树,制造那款香水的公司在安保方面下足了血本,至今无人突破防线。 商人对金钱的执着有多恐怖,伊路米在那次深有体会,那是他十几年来做过的最亏本的事情,亏本到想立刻把香水配方直接卖出去换钱,以弥补自己多方面的损失。 最后,那家香水公司的老板用10%的股份作为交换,与伊路米达成了保密协定。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香水的秘密,那你也知道,这个秘密公开时面临的风险。像我们这样有能力,有前景,并且有诚意的公司,再难找到第二家了。”秘密被夺走,那名老板已经看淡了生死,镇定地与伊路米交涉,“10%的股份,这是足够进入董事会的分量。为了保守香水的秘密,以后我们肯定还会有更多合作,你意下如何呢?” 揍敌客是杀手的姓氏,但揍敌客同时也是商人,只是做的生意不同寻常罢了。 面对如此丰厚的交换条件,伊路米没有理由拒绝。 “成交。” 那名老板不顾一切守护的秘密,说出来的确骇人听闻,一般的公司就算得到了配方,也未必有能力制造出同款香水。 因为‘Smile’最重要的成分,不是某种珍稀动物的身体组织,也不是某几种昂贵香料,是人类,是美丽的少女。 所以香水的制造商对外声称香水‘Smile’制造难度极高,并不是谎言。 除去这个绝对不能公开的成分,香水的配方仍然是极为优秀的,以此为基础制造的其他化妆品年年热销是情理之中,但那些产品就没有迷情效果了。 不,哪有什么迷情效果,不过是让人瞬间恍一下神,产生片刻的错觉,以为是动情……过了那一秒,错觉就消失了。 错觉虽然仅仅一秒,不少人会误以为是一见钟情。 也对,爱情有时就是一种错觉。 第二次闻到这款香水,是在芙洛拉那里,她是非常漂亮的女人,香水使她的魅力更上一层,很能腐蚀人的定力。 伊路米没有料到,这款香水的气味会令人印象如此深刻,以至于他再次闻到的时候,能马上分辨出来。 芙洛拉与梅莉斯有诸多共同点,拥抱她的时候,伊路米想起梅莉斯,想起梅莉斯身上的香味,忽然有所顿悟。 之后,他命令梅莉斯不再用任何化妆品……她本身的香气,就很像那款名叫“Smile”的香水,六七分像吧,她的香气更纯净,不会让人恍惚,而是很让人放松。 是吧,这世界上果然只有这一个“梅莉斯”,独一无二的梅莉斯。 她不像人类,她或许就是为了魅惑人类而生的怪物,让人为她着迷,失魂落魄,饱受折磨。 以“爱情”作为毒yao,她过去究竟“杀死”了多少情人? 可惜毒yao是双份的,她终究自食恶果,选择低调做人。 ……她现在真的乖了很多。 伊路米凑近得更近一点,可一旦专心去闻梅莉斯身上的香味,那种香味就消失了,只剩下染发剂淡淡的香味。 “我的头发……是很惹眼的银白色。”她回答染发剂事情的时候说,“我想低调一点。” 当人得到一样好东西,反应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拿出去到处炫耀,一种是藏起来不让人知道。 伊路米是后者,所以他也乐意梅莉斯选择低调,便不管她用染发剂的事情。 那时候,伊路米顺便把‘Smile’的样本拿给梅莉斯闻,看她的反应,似乎是没有闻过的。 “你觉得怎么样?”伊路米问。 “还不错吧。”梅莉斯想了想,忽然冲伊路米莞尔一笑,“这个香水终究是死的,还是活着的伊路米少爷的气味好闻得多,很具有生命力。” 她低下头,在伊路米的手背上留下浅浅的牙印。 伊路米摸摸她的头。 她又笑了。 笑得很开心,很天真的样子,然后搂住了伊路米。 就算她不是人类,那又如何呢? 本来就是当成宠物在养。 恩,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伊路米·揍敌客,舍己为人,为民除害,收了这妖孽。 不,年轻人,你就是馋她身子。 第29章 陪读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伊路米少爷私宅的会客厅里首次迎来了正式使用的机会,在这里,正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补习课程。 补习课的成员共有两名,一名是负责本次补习的教师,这座私宅的管家总管卯实,另一名是听讲的学生,一年内就成为伊路米少爷直属管家的梅莉斯,或称“大难不死的梅莉斯”。 “大难不死的梅莉斯”,这不知道是谁起的绰号,反正梅莉斯用某种方式在伊路米少爷那里自证了清白,确认她不是卧底,逃脱一劫,然后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地被少爷指定为了直属管家。 一般来说,主人们选择直属管家的时候,要不是选择那种世代侍奉自己的管家,要不就是选择工作资历够久的管家,哪有选择新进来的,只签了五年短期合同的管家? 在已到不惑之年的卯实看来,伊路米少爷很可能是准备拿她做什么试验,直属管家的名头是个幌子。 伊路米少爷的念能力着重于操纵人类,拿人命做试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若有必要,直接拿管家来用更不在话下。 用管家来做试验的时候,作为牺牲品的大多是资历不深的新人管家。 比如梅莉斯这样的见习管家,就很符合条件。 卯实早就心怀怜悯地为梅莉斯看好了一块空地,旁敲侧击问了她喜欢的花的种类,便于到时放在她的墓碑前……可怜的梅莉斯没有家人,尸体无人认领,只能埋在枯枯戮山了,唉,这是前辈对后辈的人文关怀。 当伊路米少爷要卯实教梅莉斯写任务报告书和工作日志,卯实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以教她这些吗?” “她现在是我的直属管家,当然要学会做这些事情。”少爷答道,“你每天下午抽一小时来教她。” 不是吧?不是拿她做试验?是真的想让她当直属管家????????????? 尽管有很多问号,身为仆人,卯实不敢多问,也不能多问,面对主人的命令,他只能有一个姿态,那就是服从,“是。” 按照前面提到的直属管家的挑选条件,挑选出的管家必定是业务相当熟练的人物,不存在单独补习任务报告书和工作日志这种基础知识的情况,所以说这场补习,可谓是“前无古人”,至于是不是“后无来者”,卯实无法断定。 主人们的心思本来就难以捉摸,而且他们各有各的想法,往往超乎常理,根本不是能用一般家族含义来理解的杀手世家。 不如说,想要理解主人之类的,不是仆人该做的事情。 主人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 服从的,忠实的仆人。 ……不需要多余的东西。 明白这点的话,只要踏实工作,然后运气好点,不遇上严重的意外,这样安全退休的人也有不少。 ……重要的是运气。 卯实看向写字速度如蜗牛一般的梅莉斯,她握笔的姿势被纠正过后,因为不习惯,笔画更加难看,写的字像一条条蚯蚓组成的涂鸦。 她说她是自学的,先学会听和说,接下来是阅读,最后的“写”在她看来没有必要,除了写自己的名字,其他字都没有学。 以往的任务报告书和工作日志里包含了各种情报,不乏机密,不能直接给她当教材,所以找了市面上用于小学生学习的书籍,拿来给她做书写练习。 练字是最简单的课程,耗费时间反复练习就可以,难的是还得教她怎么写作。 据伊路米少爷说,她写工作日志只会写干巴巴的,不知所云的一两句话,完全是小学低年级的水平。 翻阅相关教学资料,卯实决定先从教梅莉斯造句开始。 意外的是,她造句的水平还行,大概是她平时看的书没有白看。 她也会查字典,这是她自学阅读的时候学会的。 于是第二天就进入了写作课程。 卯实出的作文题,是从别处抄来的——我最喜欢做的事情。 这个题目很容易打开话头,非常适合入门。 而且他也有点好奇,这位被伊路米少爷格外看中的新人,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是哪里特别。 “给你半个小时来写,只要不偏离主题,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他对梅莉斯说,“不用着急,写多少是多少。” “……唔。”梅莉斯思考的时候,双目放空,很像在发呆。 不思考的时候,她的神情天真,看起来不太聪明,在伊路米少爷指名要调查她的底细之前,卯实从没有多看过她一眼,她外表平平无奇,太不起眼了。 以至于卯实从未注意,梅莉斯和伊路米少爷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远超普通的直属管家。 梅莉斯当上直属管家以后,伊路米少爷的生活起居和房间打扫全由她一人负责,她一直随侍左右,并不奇怪吧。 后来他直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有一天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他们会不会是那种关系……不,不可能吧!那种绝对是不可能的! 伊路米少爷是聪明人,一直都是,冷静又残酷,不会做那种普通人昏了头才会做的无聊事情。 卯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伊路米少爷,是作为陪读,那时少爷已经过了三岁,开始正式接受各类课程,有家族传统的杀手相关的课程,也有文化方面的课程。 身为长子,伊路米少爷从出生起,便被全家的长辈轮番教导,杀手的特质很早就显现了。 伊路米少爷不轻易流露情绪,黑色的眼睛没有同龄孩子该有的明亮,也不多说话,看起来像个木讷的人偶。 揍敌客家的孩子,三岁便能杀人。 卯实不敢小瞧,小心翼翼地做着陪读。 伊路米少爷很聪明,也很自律,上课从不走神,课程基本一听就会,偶尔有不懂的,才会出声向教师提问,提问时既简洁又有条理。 负责教导他的老师不用操心别的,只需要讲好课就行了。 他真是听话到恐怖的孩子。 揍敌客家的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 当小小的伊路米少爷捡起石子,准确地砸落飞在半空中的一只鸟,卯实并没有太过震惊。 少爷跑上前捡起那只翅膀受伤的鸟,抚摸它的头,待它稍稍安定,就像掰断一块饼干似的,折断了它另一只完好的翅膀。 “我要养它。”小小的伊路米少爷双手捧着那只鸟,对卯实说道。 “……您要是怕它飞走,可以把它放进笼子。” “我不想隔着笼子,怎样才能让它不飞走呢?” “您可以剪掉它的飞羽,就是翅膀上的一部分羽毛。那样,直到它下次换羽之前,它都飞不了了。” 小小的伊路米少爷恍然大悟,这是他脸上难得的表情,“那就这么办吧。” 等到鸟儿的翅膀快要痊愈,少爷便剪掉了它的飞羽,结果那只鸟一见到少爷就啄他的手。 “为什么呢?剪羽毛应该是不会痛的。”少爷向卯实表示疑惑。 “少爷,您剪它的羽毛的时候,是不是没有遮住它的眼睛?它是记仇的,它会害怕那只剪羽毛的手。” “那我要怎么才能让它听话呢?” “您想驯化它的话,需要很多耐心,以及对的方法。” 伊路米少爷想要驯化它,卯实便去寻找资料,看着那些资料,卯实忽然有些感慨。 “选择羽翼未丰的雏鸟,让它饥饿,再给予食物。” “系上绳子,重复训练它返回笼子。” “只放飞雄鸟,将雌鸟留在笼子里。” 驯服一只鸟的过程,居然和人类如此相像。 是啊,人类其实也是动物。 “我写完了。”梅莉斯的声音打断了卯实的回忆。 经过昨天的恶补和引导,课程初见成效,梅莉斯的作文总算不是只有一两句话了。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不是夏天的太阳,是温度不高的太阳。 很暖和。 很舒服。 我很开心。 “……”语法好歹是通顺的,就是内容有点那啥,和卯实的想象差太多了,提前准备好的指导话语泡了汤。 呃,喜欢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也没什么不好,这点无可指摘。 见卯实看作文看得出神,梅莉斯高兴地问:“我写的是不是很好?” 她歪着头,笑吟吟的,天真无邪的神情,加上这篇幼稚的作文,让卯实想起了雏鸟。 有一次,卯实无意中看到伊路米少爷摸她的头,就像十几年前,摸那只受伤的鸟一样。 卯实的后背有些发寒。 “……还行吧,至少挺有真情实感的。” 那只鸟最后怎么样了? 记不清了。 第30章 老千 经过为期一周的紧急补习,梅莉斯的工作日志写得比以前好多了,每篇能够写五句话以上。 “恩,做的不错。”伊路米少爷该夸人的时候,不会吝惜夸奖,“差不多就这样吧,不用再补习了。” 噢,要求不高的伊路米少爷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那我努力学习有没有奖金呢?”梅莉斯时刻不忘记奖金的事情。 “主要功劳要算在作为教师的卯实身上。”伊路米摸着梅莉斯的头说,“你离标准还差得远,不要得意忘形。” “……真小气!”坐在伊路米怀里的梅莉斯扭过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今天梅莉斯头上戴着一对与头发同色的猫耳朵,从伊路米的角度看过去,她就像一只大发脾气的黑猫。 握起拳头,绷紧了手臂的肌肉,她就有点咬不动了。 伊路米也不叫她松口,抬起另一只手,挠她的下巴,她完全不打算继续配合,松开嘴,一只手伸出去,就要从伊路米怀里溜走。 等她溜到一半,伊路米捉住她的腰,把她举离了地面。 “不要太任性哦。”伊路米说。 “是谁在任性啊!”梅莉斯挣扎着,敬语都忘记了,“要撸猫就去猫咖撸啊!我都快被你摸秃头了!” 苍天作证,伊路米少爷心血来潮买了猫耳头饰后,就叫梅莉斯戴上,然后啥也不干,就摸了半天的头,谁受得了啊。 没有工作要做的伊路米少爷,身为年轻人,有时就是喜欢闲得蛋疼。 梅莉斯多么希望少爷去工作,而不是像今天一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南方小岛旅行……好吧,少爷有钱任性。 那至少多出去逛逛,不是像现在这样,窝在酒店里边看电视,边撸她! 她头上的染发剂都要被摩擦掉了。 “恩?你想做点别的?”伊路米少爷稍一松手,很快又把梅莉斯重新捉了回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猫戏老鼠,只不过这次老鼠长得更像猫。 “我想出去玩!”梅莉斯指着落地窗外仿佛触手可及的大海,“少爷您既然是休假,对外面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以前我来过很多次了,这次想待在房间里。”再美的风景,看多了就平淡了。 “可是我没来过啊。”梅莉斯从伊路米的手肘下钻了出去。 “究竟是你陪我玩,还是我陪你玩?”伊路米又一次捉住了她,把她揽到怀里,一只胳膊固定住她的上身,另一只手继续挠她的下巴,“乖。要听话。” 梅莉斯很不愉快,使足了力气,想要扳开伊路米的胳膊,可她力气差的太多,就如蚍蜉撼树。 因为气恼,她的脸颊泛起红晕。 她做任何事情都理直气壮,不知羞耻,所以从不脸红。 只有偶尔“渐入佳境”的时候,才会有类似的“症状”。 “等会就陪你出去玩,好不好?”心中一动的伊路米,压倒了她。 …… “……坑死爹了。”梅莉斯小声嘀咕,故意不压制音量,刚好是伊路米能听到的程度。 “你又从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伊路米知道她看书毫无章法,正经的没学多少,净是增加奇怪的知识,已经见怪不怪了,“不是想出去玩吗?” “天都黑了,我本来还想晒晒太阳的。”梅莉斯站在沙滩上看过去,海水随着阳光的消失,变成比夜色更浓的深蓝,游客早就散了,周围一片死寂。 “哦,我记得卯实给你布置的作业里,你写了‘最喜欢晒太阳’。”伊路米少爷单手握拳,击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满脸浮夸的恍然大悟,仿佛此刻才想起这件事,“一不小心就耽搁了。” 哪里是“一不小心”,不就是没当回事吗?哼,反正我就是个用来发泄的宠物。早晚有一天要找个更厉害的人类当挡箭牌,好把这个屑主人一脚蹬开。梅莉斯愤愤地想。 “晚上其实更好,街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可以去逛逛。”伊路米少爷终于不再无视梅莉斯的不满情绪,采取怀柔zheng策,“晒太阳你明天也可以去。” 梅莉斯哼了一声,抖掉鞋子上的沙子,“听说您来过很多次,这里什么最好玩?” “那要看你对好玩的定义是什么。” “唔……”难得伊路米少爷有此兴致,由鼎鼎大名的揍敌客家的大少爷当垫背,梅莉斯感觉自己似乎无所不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狗仗人势,哦不对,是狐假虎威,“我想要紧张,危险,又刺激的!” 自家宠物暴露了与表面良善完全相反的本性,她有许多大胆的想法。 “让我想想……”接受精英教育长大的伊路米少爷,难免有些完美主义的臭毛病,既然要做,当然要做最紧张,最危险,最刺激的,并且贯彻到底。 当人得到一样好东西,反应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拿出去到处炫耀,一种是藏起来不让人知道。 有时候,伊路米少爷属于前者。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给自家宠物买新衣服……噢,伊路米少爷玩起养成就格外慷慨,游戏氪金要适度啊。 明明白天已经买了好几件衣服了,连梅莉斯都忍不住说:“您也太大方了。” 伊路米少爷从衣架上拿下一件连衣裙,“你觉得一个人赚钱是为了什么?” “为了花钱。”梅莉斯想也不想地回答。 “这不就是了吗?”伊路米少爷把手中的裙子往梅莉斯身前一递,“……试试这件。” 最后选了一件黑色露肩连衣裙,至于脖子上的黑色金属环,加上一个类似指针的挂饰之后,看起来就像是为裙子特意搭配的普通颈饰。 黑色很适合梅莉斯,她皮肤很白,不是病态的苍白,是牛奶一般的乳白,很能勾起人的食欲,所谓秀色可餐。 伊路米少爷近期研究了不少时尚杂志,养成游戏越来越熟练了。 秉承着贯彻到底的原则,光有衣服当然是不够的,又把梅莉斯摁在了化妆品店的梳妆台前。 “哈?????”梅莉斯搞不明白伊路米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个紧张,危险,又刺激的地方,需要你打扮得漂亮点。”伊路米少爷嘱咐道,“越漂亮越好。” “这可是您说的。我很期待的。”梅莉斯抬起手,谢绝店员的帮忙,“我会化,让我自己来吧。” 比起寻常的化妆,伊路米少爷出于职业需要,更了解易容,他一直不明白梅莉斯那种和素颜几乎没区别的淡妆,究竟有何意义,这大概就是直男永远分辨不出口红色号的感觉。 但是想想梅莉斯过去的所作所为,伊路米少爷又对梅莉斯此次的妆容抱有一丝期待。 专业的化妆技术,足以易容。 不知道会花多长时间,反正不急,伊路米便走到一边,坐在休息用的沙发上开始刷手机。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伊路米听到高跟鞋踩在地板的声响,于是抬起头。 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朝他走过来,店里的灯光似乎暗了几分,将光彩聚集到了她身上,明媚动人。 ……芙洛拉? 伊路米定了定神。 不,不是她。 既没有那对标志性的笑眼,也不够妩媚,而是洋溢着一股邪气,有种暗藏危险的气质。 “伊路米少爷?”她歪了歪头,声音没有变,表情却锋芒毕露,嘴角上翘的弧度,很像在挑衅,“是不是认不出来啦?” 伊路米想起芙洛拉关于梅莉斯的血泪控诉……到底是谁在模仿谁? “为什么用这张脸?”伊路米问她。 “唔?”梅莉斯思考了一会,“这也算是某种情景扮演吧。既然要去紧张,危险,又刺激的地方,我得表现成不好欺负的样子。这张脸,可能是在哪本杂志上看过吧?我记不清了,反正好用就行了。” 过来整理梳妆台的店员,看到梅莉斯化完妆的样子,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眼珠仿佛快掉出眼眶。 该说是天赋异禀吗?她完全变了个人。伊路米甚至开始重新怀疑她的卧底身份。 “这样可以吗?可以出发了吗?”梅莉斯兴致勃勃。 “换一个,我认识这张脸的主人。” “啊?????????????????这张脸的主人是谁?” “一个叫‘芙洛拉’的女人。” “唔,是吗?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末了,梅莉斯挠了挠头,有些苦恼的样子,“好吧,那我换个女明星的脸?您有比较喜欢的女明星吗?” 这就有点恶趣味了。伊路米想。 一旁的化妆品店店员是那个最期待的人,店员很想观摩一下高超的化妆技术。 “据说女人化妆是为了塑造理想中的自己,你为什么不那样做呢?”伊路米问。 “理想中的自己?”梅莉斯噗呲一笑,“我觉得我什么样都挺理想的,我很满意。” 哦,差点忘了,她狂妄自大。 凭这点她就不适合当卧底。 以后得纠正一下。 明星脸就算了,伊路米让梅莉斯将妆容稍作修改,便不再像芙洛拉了,是另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 人类是视觉动物,看着这张漂亮但陌生的面容,伊路米反倒怀念起熟悉的平平无奇的脸。 因为杀手的职业病,他总是会对陌生人充满戒心。 还好梅莉斯的笑容并没有变,只要她笑着,相貌如何其实无所谓,她的笑容远超外表的美丽,是独一无二的。 …… “唔,伊路米少爷您说的紧张,危险,又刺激的地方……就这?”梅莉斯杵在某家赌场的门口,不太愿意进去的样子,“我记得《管家守则》里有说过禁止赌博吧?” “那个啊,没事,我准了。”少爷嘛,地位不同,当然可以随意践踏制定给仆人的规则,“我自己的直属女仆,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以我为准。” “可是,我不觉得这里紧张,危险,又刺激啊?” “那要看你会不会玩。”伊路米少爷竖起食指,“我给你一千万,只要你有本事,在这里,你可以把钱翻十倍,百倍,千倍,甚至更多,赢来的所有钱都是你的。全输了也没关系,这一千万是送你的。” 十倍,百倍,千倍……换算过来就是一亿,十亿,百亿,但是傻子都知道,哪有这么容易。 “这一千万反正是送我的,我不拿去赌行吗?我觉得我可以直接收工,回去睡觉了。”白拿一千万不好吗? 所以说,她不够贪婪,要给她脑筋开个窍。 “而且这样下去,危险的不是我。”梅莉斯往相反的方向踏出一步,“黄赌毒已经沾了两样,少爷您的未来很危险啊!” “是吗?”少爷不以为然,“如果说,我帮你出老千呢?” “啊???????”梅莉斯狐疑地看向伊路米少爷,“少爷您既然有这个能耐,为什么还要当杀手????????当杀手多辛苦啊。” “起码比赌钱更有乐趣。当你拥有足够的钱,会发现钱只是数字。”少爷一副已然摆脱了低级趣味的态势,摸了摸梅莉斯的头,“况且,太容易的事情,做起来就会很无聊,不是吗?” “唔。”梅莉斯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她在赌桌上,一开始就赌上了所有的钱,不知道是过于信任伊路米的能力,还是完全不信任? 她选的是新人容易上手的轮pan赌,赌具是圆盘形状,由转轮和赌注图案两部分组成,同一赌注图案包含了多个号码。 开盘时,转轮向逆时针方向转动,赌场的掌盘人将一个象牙球放在轮pan面上以顺时针方向旋动,在小球转速下降,直至落入轮pan上的赌注图案区域停止滚动之前,可以随意下注。 猜中赌注图案,或者同时猜中图案和对应号码,可以获得不同份额的赌注,不是全额,其中有一部分会被赌场作为抽成拿走,还有一小部分是给掌盘人的抽成,剩下的钱也很可观,赌徒们不会介意。 当那颗被灌注了赌徒们全部心神的小球停下来的时候,梅莉斯露出微笑。 她赢了,图案和号码都中了,是全胜。 噢,伊路米少爷是真滴牛啤! 梅莉斯不能转头去看伊路米,因为伊路米吩咐过,赌场有监控,上了赌桌就不要往他那边看,不然就不帮忙出老千了。 首战首胜的梅莉斯惹得整个赌桌的赌徒们欢欣鼓舞,在众人的吹捧声中,她得意洋洋地清点堆成小山的筹码。在她旁边的一个男人见她长得漂亮,想要借机揩油,刚抬起手,就被身后的一股杀气震慑,仿佛一柄尖刀刺入胸口,别说是色胆,他三魂失了六魄,哆嗦着拿了自己剩下的几枚筹码,落荒而逃。 “哼~”梅莉斯看着重新开始转动的轮pan,把所有筹码全压在和上次赢钱的同一个位置。 小球停下的时候,竟然真的落在了同一位置。 惊呼声,尖叫声,响彻赌桌,人们满脸不敢置信,只有掌盘人维持着面无表情。 “……唔。”梅莉斯第三次,把所有筹码全压在同一个位置。 尽管难以置信,这次有不少人试探性地跟注。 “她又赢了!!!!!!!!!!!!!!!!”“这不可能!!!!!!!!!”“绝对是机器出问题了!!!!!!!!!”连续三次转出同样的结果,超出了赌徒们的常识。 赌场的巡视人员收到指令,赶紧过来,带走了掌盘人,宣布这一桌停止赌局,要进行设备维修。 梅莉斯手上的筹码太多无法带走,服务员帮她换成了价值更高的筹码,共二十枚,装在一个小盒子里。 拿着盒子,伊路米少爷的身影却不见了,梅莉斯呆立在原地,考虑要不要见好就收。 同桌的赌徒们跟在她身后,不肯散去,催促她再去赌别的。 “唔。”梅莉斯四处张望,“真是的,怎么突然没影了??????” 耐不住周围人不断的怂恿,想到这钱都是白拿的,梅莉斯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将少爷的行踪抛至脑后,走向另一个赌桌。 她接下来的一举一动皆变成了众人的狂欢,因为她无论压什么,都是赢。 赌场监控室里的员工瞪红了眼,也没看出她出老千的痕迹。 想暗中操纵赌局结果的操作员,也如魔怔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赌场的老板已经接到通知,气势汹汹地往这里赶,今晚恐怕会有很多人失业,很多人遭殃,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梅莉斯手中的筹码更换多次,换成了白银做的筹码,一枚代表一千万。 负责这家赌场的经理不得不亲自上场,将她请到vip区域,邀请她进行一对一的赌局。 虽说是“邀请”,堵住梅莉斯后路的十几名精壮保安,摆明了没有拒绝赌局的余地。 “哼,你可能不知道,从一千万赢到十亿是个什么概念。”梅莉斯翻转手中的筹码,白银筹码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我们一般只会用两个字来形容这种人:赌怪。” 作者有话要说: 恩????????这文怎么越写越像甜宠文了??????日久生情???????不,其实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大少爷和某果农一样,都喜欢玩养成,一个选择亲手栽培,一个等待自然生长,他们好般配哦哦哦哦??????????感谢在2020-04-18 16:37:47~2020-04-21 20:0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06112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帮手 灯火通明的赌场里没有黑夜,永远人声鼎沸,照亮着人们永不停歇的贪欲。 这里奇迹和悲剧每天同时上演,暴发户和穷光蛋,一晚过后就会交换彼此的身份。 人们总以为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现实往往相反,热情地回以他们一记闪亮的耳光。 赌场经理从业快三十年了,以他看人的水平,竟然看不出面前的人是不是个老千……对方更像一个初入赌场的新手。 不,她应该是新手,经理熟知赌场黑名单,没有见过她。 再说了,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就算记性再差的人,也不可能轻易忘记她。 都说新手会有新手运,但是一千万赢到十亿显然超出了常理,从未听说谁有这等运气。 她是明面上的傀儡,是挡箭牌,是有人暗中操纵,想要砸场子,这是赌场经理能想到的最大可能。 赌场经理已经叮嘱手下注意其他可疑人士,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与对方周旋,逼出她背后的人物。 “虽然有些冒昧,但您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赌场经理向对方微微鞠躬,“请问,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她似乎听惯了恭维,专心在银制筹码的精美暗纹上,反应十分平淡,“梅莉斯。” 由于梅莉斯之前百战百胜的表现,整个赌场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块vip区域,凡是没有赌红眼不舍得离开赌桌的赌徒,都过来观战,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梅莉斯小姐,之前您玩过的赌局什么都做不了,只做等待运气降临这一件事,把希望寄托给神明,而不是自己手中,不觉得很无趣吗?” “哼?”梅莉斯不置可否。 “我看,不如加上一点博弈的成分,由您来决定进退,主宰结局。”经理谆谆善诱道,“这个游戏叫做‘二十一点’,规则很简单。” 经理说的是一种纸牌游戏,除去扑克牌中的大小王,依次发牌,每次给庄家和玩家各发两张。 玩家拿到手中的牌以后,可以决定继续要两张牌,或者是停止拿牌。 当玩家停止拿牌时,便比较双方手中牌的总点数,点数高者胜利。 游戏名叫“二十一点”,是指手牌的总点数不能超过二十一点,否则认作输家。 为了提高胜率,玩家要尽量增加总点数,却不能超过二十一点,这是对勇气与智力的双重考验。 听完经理的讲解,梅莉斯点了点头,“唔,我没玩过,还需要熟悉一下。玩一次至少需要多少筹码?” “两枚。” 玩一次两千万啊。 伊路米少爷说得没错,当你拥有足够的钱,会发现钱只是数字。 “那就开始吧。”梅莉斯将两枚筹码放到赌桌上圈定的筹码区域,“对了,我可以检查一下要用的扑克牌吗?” “当然可以。”经理打了个手势。 一名服务员端着放有扑克牌的托盘,走到梅莉斯跟前。 梅莉斯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遍扑克,噢,她其实是在学电影里的手法,实际上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接下来,她连连要牌,次次超过了“二十一点”,而每次要牌需要消耗一枚筹码,她的筹码很快所剩无几。 她完全外行的手法,令经理搞不懂她想做什么,疑心她难道是想在最后一局翻盘? 围观的赌徒们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她输完最后一枚筹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输得一帆风顺,波澜不惊,期待着反转的现场所有人陷入了巨大的沉默,只余下远处赌疯了的赌徒那醉酒般的喊叫声。 “唉,输光了输光了。”她有点懊恼,环视周围,“有没有人借几枚筹码给我呢?一枚也好啊。” 见无人应答,她走到围观群众中的一人跟前,伸手扯住那个男人的领带,带着几分醉意地凑近他,“借我一枚筹码,好不好?” 失去理智的赌狗千篇一律,但是长得漂亮的赌狗万里挑一。 那个男人被她的外表迷了心智,拿出了手上的筹码,大约是一百万左右。 “这个可不够啊。”梅莉斯用余光扫向那个男人的身侧,“唔,真是烦恼呢。” “你找错人了!”一个中年男人推推搡搡地挤上前来,抓住梅莉斯扯着人领带的手,有意在她手上停留,“我可以让你再玩一局。” “真的吗?我好高兴。”梅莉斯笑得很妩媚,看到那个笑容的男人都难免心神激荡,“赌局结束以后,我想我可以再陪你玩玩。” 她如此上道,直接承认交易的性质,中年男人自然喜笑颜开,摸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开。 四周嫉妒的目光打在中年男人身上,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只觉得这钱花的值。 那些不吭声的男人就恨自己不够有钱吧,玩不到这样绝色的人儿。 可惜好景不长,有第三个男人插手了,“我可以让她玩两局!” “三局!”第四个男人有些上了年纪,嗓音沙哑。 “三局算什么?梅莉斯小姐,玩五局怎么样?”这回是个年轻人,看起来是哪家的公子哥,真是年轻气盛。 “算了算了。我要求不高,玩一局就可以了。”梅莉斯摆摆手,朝中年男人伸手,“乖,把筹码拿过来。” 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中年男人大喜过望,他呼喊服务员,“给她筹码,算到我的账上。” 服务员用托盘端来筹码,中年男人一把抢过托盘,殷勤备至地送到梅莉斯跟前。 梅莉斯抬起手,托盘便被人掀翻了。 动手的是那个许诺让梅莉斯玩五局的年轻人。 中年男人挥舞拳头,反被年轻人一拳打倒在地,“公平点,不要使用暴力。我觉得我们需要再给多点时间,让梅莉斯小姐重新考虑一下。” “你难道真的只想玩最后一局?”年轻人用手指触碰梅莉斯的颈饰,“你难道……不想赢吗?” 梅莉斯知道他的气味,他是易容了的伊路米少爷,梅莉斯本打算继续无视,当他说出了“赢”这个字,才让梅莉斯有所动心。 身为宠物,竟然三番两次质疑主人的能力,原计划藏在暗处,假手他人的伊路米少爷有时是斤斤计较的,便亲自出手了。 保安把意欲闹事的中年男人请了出去,如今是易容的伊路米少爷站在梅莉斯旁边,与赌场经理对战。 按理说,一对一的赌局不应有旁人插手,为了揪出梅莉斯背后的人,赌场经理选择有意忽视。 发牌员将两张牌发到梅莉斯跟前,梅莉斯正要拿起来查看牌面,被伊路米按住了牌,“你忘了有监控吗?” “唔,原来如此。” 赌场可以通过监控得知她的牌,暗中通知给庄家,也就是赌场经理,赌局是不公平的。 “你也是太笨了,明明有时候不是挺聪明吗?”伊路米叹了口气,“接下来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了。” “唔。”梅莉斯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凑到伊路米的耳边,悄悄地问,“这回准备怎么出老千?” 两人亲密的举动,令周围嫉妒的视线仿佛火焰在燃烧,不得不说,这种肤浅的虚荣感有时挺享受的。 人类就是这样,吃多了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就会想尝尝垃圾食品,永不满足。 伊路米顺势挽住了她的肩膀,对周围又是一次挑衅。 “!!!!!!!!!!!!!!!!!!!!!!!!!!!!!”xN 负责维护秩序的保安,增加了。 第32章 赌徒 看多了电影的梅莉斯,满脑子以为出老千才是赌局的必胜法则。 她是新手嘛,不怪她。 “不用出老千,这种数字游戏,会算牌就可以了。”伊路米低声回答她的问题,“当然,胜率不可能是百分之百。你要记住,不论输赢,你必须照着我说的做,不然我就不帮你了。” “唔。”梅莉斯点点头。 赢了一局之后,伊路米让梅莉斯压上所有筹码,又赢了一局。 这个年轻人确实是高手。 先让他上钩,再赢走所有的钱。 赌场经理神色一暗,打算使出真正的实力。 到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让合作默契的发牌员和他打打配合,可谓立于不败之地。 接下来的几场赌局有输有赢,但终究是梅莉斯这边赢得多,赌场经理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是给监控室那边的暗号,监控室里的员工立刻联系发牌员,准备来个“捧杀”。 玩了两局,伊路米已经意识到对方的陷阱,他不动声色,叫梅莉斯继续加筹码。 桌子上的筹码堆成了银色的小山,从刚进赌场最开始的一千万,翻了一千倍,现在是一百亿。 ……这是在赌场才会发生的奇迹! 围观的赌徒们都疯狂了,大喊大叫,此起彼伏地吹出哨声。 “唔,这样是不是差不多了?”梅莉斯看向伊路米。 “你开心吗?”伊路米问她。 “好像是开心吧。”梅莉斯有些迷茫,“突然有了这么多钱,反而没什么实感。” “有了这些钱,你可以尽情做你喜欢的事情。” “唔,晒太阳不需要这么多钱吧?” “你想要自由吗?”伊路米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到那堆冰冷的筹码上,“你甚至可以用这笔钱支付违约金,然后你就自由了。” “您想要这一百亿?顺便解雇我?”梅莉斯有些惊讶,“原来您也是见钱眼开?” 梅莉斯的脑袋里确实缺了一些东西,那副天真劲是货真价实。 她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才会一直笑着。 怎么办才好呢? 她缺乏贪欲。 她缺乏痛苦。 她缺乏真正的恐惧。 伊路米想要给予她这些,想把她捧上天堂,再摔落至地狱,这便是最紧张,最危险,最刺激的游戏。 人因欲望而为之人。 伊路米想要她,堕落为人类。 既然她不明白拥有的意义,那就让她失去。 “那就再来一局。”伊路米帮她拿起筹码。 随着赌局的进行,筹码的小山开始变小,直到最后一枚筹码被收走。 全情投入的围观赌徒们有的痛哭,有的咒骂,只有赌场经理、发牌员和伊路米三人是平静的。 梅莉斯感到茫然,这种茫然和拿到一百亿的时候不一样,好像心中多了个空洞。 赌场经理见过各种各样输得精光的赌徒,唯独没有见过像梅莉斯这样茫然的神情,她就像一个被突然抢走了糖果的孩子,连应该哭泣都不知道,有些手足无措。 她确实是无辜的。赌场经理不禁有了恻隐之心。 “你已经输光了筹码。”经理向她宣布结局,示意保安清出一条道路,“梅莉斯小姐,你可以走了。” 梅莉斯想要站起来离开,被伊路米按住了肩膀,“你不想翻盘吗?” “我是按照您说的做的啊。”梅莉斯仍旧是茫然的,“可还是输了,已经没有机会翻盘了。” “恩,因为我只说了‘帮你’,没有说‘帮你赢’。你希望我帮你赢吗?” 梅莉斯想要回答,赌场经理走了过来,抬手拦在两人之间,“筹码已经没有了,请离开吧。” “虽然由我来说这句话不太合适,但是……”经理看着梅莉斯,“梅莉斯小姐,你走吧,像你这么美丽的人,应该拥有其他的美好人生,你不应该在这里。” “不,她必须要开始下一局。”伊路米笑了笑,“刚刚赌局里用的筹码,名义是‘出借’。你不让她继续,她怎么还?你能帮她还吗?” 出借,没错,梅莉斯想起上次输光筹码后,她说的是“借”,本来她只想借一点的,结果超出了预期。 找谁借钱,都不应该找伊路米少爷借钱,因为无法赖账。 有时候,越单纯的问题,越难以解决。 方才赌局涉及到巨大的金额,令赌场经理失去了言语。 “我帮她还!”此话一出,如同惊雷。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在数名护卫的簇拥下走近。 他是这家赌场的老板,也是这座南方小岛半数以上娱乐设施的所有者,他就像这座小岛的皇帝,从来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在他的地盘撒野。 之前他在监控室里看到了伊路米插手后的赌局,一眼就看出了猫腻。 “啧,你小子要调jiao宠物,有必要到别人家的地盘上干?”老板指着梅莉斯的脖子,对迎上来的赌场经理说道,“老伙计,你不知道,这女人脖子上的东西,虽然稍作了伪装,但我认得,不就是‘项圈’吗?” “这女人给你实在浪费,你太年轻,我担心你消受不起。我是生意人,不想来野蛮的那套。”老板给伊路米指明退路,“我的耐心有限,给你三秒钟做出选择。” “你觉得呢?”伊路米忽然问梅莉斯,“你想跟他走吗?” “唔。”梅莉斯看向那位仿佛不可一世的老板,“这位老板,我觉得您还是不必帮我还钱了,可能会遭遇危险。” “你是脑筋不好还是装傻?”老板皱眉道,“还是……看不起我?” 他的护卫们纷纷摆出随时准备攻击的态势,冲突一触即发。 梅莉斯举起右手,“我是担心您……会被我榨干哦。” “还以为你不聪明,小嘴倒是很甜。”老板反怒为笑,“那么,结果就很清楚了。” 伊路米摸了摸梅莉斯的头,很温柔的样子。 然后放开了梅莉斯。 “唔?????????????”梅莉斯一脸懵逼。 “很识相嘛。”老板一挥手,叫住自己的护卫,“让他走,散了散了。” 离开赌场,伊路米坐在车里,取出手机,查看梅莉斯脖子上定位装置的信号。 恩,一眼就看出了“项圈”,那个男人果然是如情报中所说的,拥有变态的嗜好,被他玩过的女人非死即残,没个人样。 紧张,危险,刺激。 那个男人,也将他作为游戏的一部分吧。 梅莉斯最近越来越任性了,不高兴的时候,张口就咬人。 让她变得孤单,让她见识一下地狱,她才会懂得珍惜,更加听话。 当然,不会让她被弄坏,只是让她吃点苦头,再把那个男人杀了。 伊路米少爷很大度,不会跟死人吃醋。 对了,忘了告诉梅莉斯,那个男人其实就是昨晚接到的委托目标。 恩,晚些再说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们这些男人也坏得很哦 第33章 受害者 斯兰德尔,这座南方小岛本是一座无人荒岛,两百多年前被一名富商看中周围的景致,出手买下,再经过多次改造,将小岛作为度假胜地来经营,并取名为“斯兰德尔”。 那名富商的眼光和头脑都不错,又有充足的人脉,斯兰德尔逐渐声名远播,当他膝下最小的儿子成年时,斯兰德尔已经是各种旅游杂志里必不可少的旅游景点,是新婚蜜月旅行最热门的地点之一。 富商大概没有想过,他那庞大的,拿出其中五分之一就能让人醉生梦死一辈子的财富,竟让五个儿子争得头破血流,反目成仇。 具体原因没有人记得清,据说是富商在遗嘱中,对最小的儿子展现了一点小小的偏爱,其他儿子以此为导huo索,引发了争端。 又有人说,是因为五个儿子的生母不同,所以从未将彼此当成真正的兄弟,在富商死后,便撕下了长久的伪装。 景色优美的斯兰德尔,表面上是游客们的欢声笑语,暗地里则刮过了数次腥风血雨,直到今天,变成多方势力彼此牵制,共同掌管。 风中夹杂着海水的咸腥味,就像那个夜晚口鼻里充斥的血腥,坐在车后座的男人皱起眉头,却没有叫司机关上车窗。 他无法忘记,也不能忘记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当年买下斯兰德尔的富商后代们,经历几代人的互相厮杀,所有人伤痕累累,为了避免同归于尽的最坏结局,也为了获得最后的胜利,他的父亲联手外部势力,以一半的小岛作为代价,才得以彻底铲除形同死敌的兄弟们。 于是斯兰德尔再也不是从前的斯兰德尔了,仇恨的争端看似消失,实则转入了纯粹的利益斗争,暗潮涌动。 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他忘不了他的父亲临死前要他夺回“属于我们家族的斯兰德尔”,他忘不了作为人质被侮辱然后杀害的妻子,他忘不了为了安全而被迫偷偷送走的还没有学会走路的儿子。 他孤身一人,再也没有牵挂,一心抢夺父亲口中所说的,应该属于他的斯兰德尔。 不用他多年的手下提醒,他知道自己完全变了,变得比谁都残酷。 看到妻子面目全非的尸体那天,他就再也无法对女人产生正常的冲动,他开始搜寻女人,并折磨她们,越漂亮的女人,他的手段越残忍。 仿佛通过这些,就能消除自己当年作为受害者的痛苦,将自己当成胜利者,当成负责制造悲剧,而不是承受悲剧的胜利者。 他必须永远是胜利者,直到将整个斯兰德尔纳入手中,然后交给他的儿子。 二十几年前的分别过后,他没有见过儿子一面,只知道儿子在别处好好的活着,那就够了。 车子驶入一片别墅区,越过几道关卡,停在一座临海的别墅前,这就是二十几年前发生血案的地方,这里是他重温噩梦,告慰自己的祭坛。 这回的祭品,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女人,将她折磨至死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一定可以不用做噩梦了。 二十几年以来,他熟知了各种变态血腥的手段,不仅是女人,他也会把这些手段用在自己的敌人身上,他希望别人认为他残酷,残酷使他强大。 这个女人脖子上的“项圈”,是十分初级的道具,但是那个样式,是最不好处理的特制款,想安全地取下来,需要找专业人士。 他知道这个项圈有定位功能,他不怕真的有敌人找来,反正这个女人也活不长了,没必要费心处理项圈。 于是他只是增加了门外的守卫。 关上门,他的心脏开始狂跳,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夜晚。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那天晚上的受害者,而是掠夺者,他的脸上是扭曲的笑容,双手因为兴奋而颤抖。 他没有开灯,屋子里的陈设二十几年未曾变过,他闭着眼睛都能自如地在其中行走。 今晚的天空没有云彩,月光透过落地窗,照亮了半个屋子。 他站着的门口离窗远一些,所以是黑暗的另一半。 跟在他身后的,那个漂亮的祭品,从他身旁走过,踏过黑暗,踏在明暗的交汇处,踏入月光的包围之中。 她没有一丝来到陌生地的拘谨,径直走到落地窗边的座椅跟前,翩然坐下。 她看了一眼窗外,转过头,一只胳膊枕在桌上,单手撑脸,笑着说道:“今晚的月亮很美,所以才没有开灯吗?” 月光给她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她略带含蓄的温柔微笑,像初次步入结婚礼堂的新娘。 而她黑色的连衣裙,却又像参加丧葬的礼服,使她的微笑变得虚幻,像一个幽灵,像已死之人的面容。 她跨越了明与暗的交界,也跨越了生与死的界线。 “没想到你还是个浪漫的人呢。”她笑着,笑容里多了一点少女特有的活泼。 这是男人的妻子在和他第一次约会时所说的话。 妻子那时还是少女,也是这样单手撑着脸,以同样的笑容,说着同样的话。 泪水打湿面庞,男人扭曲的笑容消失了。 …… 此时,伊路米同样沐浴在月光下。 可能妨碍到他的人,都被他的念针控制住了,下一步就是checkmate。 不知道自家宠物如何了呢?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一点?真是烦恼啊,是因为觉得可惜吗?或者,是在担心“失去”吗? 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这是短效易容的缺点,不够稳定。 “请使用我的样子,杀死我的父亲。”这是委托人的要求。 委托人仇恨他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为了一座岛,将所有的家人连累至死,将他抛弃,还要他在未来也为了那座岛而活。 “看在他是我亲生父亲的份上,只有请来最好的杀手,才对得起他所谓的荣光。” 拥有足够财力雇佣揍敌客的那些人,尽管他们委托的原因无非是爱恨情仇,利益纠葛,往往千篇一律,但他们有时会提出千奇百怪的要求,这次的委托就属于其中一种。 易容成别人的儿子,乍听起来名分上有点吃亏,不过伊路米是个成熟的商人,只要钱到位,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根本不放在心上。 “如果……他能认出我的脸,就不要杀他了。当然,这种情况还是会支付全款。” 人类总是矛盾的。 心中渴望着爱,外表却要用仇恨来包装。 在赌场里,他的父亲并没有认出他的这张脸,当成了陌生人。 可惜了,伊路米不得不完成后续的工作,既然杀与不杀是同等的报酬,谁会不愿意躺着赚钱呢? 所以伊路米的心情不是很好。 这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宠物被别人染指这件事。 速战速决吧。 第34章 情人 人们提起杀手,第一印象是行走在黑夜中的杀手。 “行走在黑夜”,这句话不够准确,有不少时候,暗杀是在白天进行的。 不过,黑夜确实更适合杀手,伊路米悄无声息地与黑暗融为一体,踏入猎物的领地,无人知晓他的到来。 委托人称他为“最好的杀手”,没错,在年轻一辈里,他的确是最好的杀手,而在未来,他认为他的第二个弟弟奇犽会成为最好的杀手。 长兄如父,对奇犽一半以上的教育工作,都是伊路米在做的。 关于奇犽拥有的天资,他和家中长辈一起,很早便达成共识。 恩,奇犽的天资是家族有史以来最好的。 作为半个“老父亲”,伊路米对这个最优秀的弟弟关爱有加,寄予厚望。他老早就在心中为这个最亲爱的弟弟规划了最完美的,未来的道路,甚至已经考虑过弟弟以后要娶什么样的女人,该生几个孩子,取什么名字。(您想得也太多了) 那他自己呢? 他想了想,恩,他还这么年轻,除了教育奇犽走该走的路以外,赚钱,养宠物,随自己高兴,不是很好吗? 然而他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 因为他来得太早了,自己的行为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或者,因为自家宠物毫发无损,脱离了自己的计划? 这两种理由,都破坏了他的心情。 最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被打上“残忍冷酷”标签的委托目标,一个用各种变态手段折磨死无数女人的男人,竟然跪在梅莉斯跟前,捧着皮鞭,乞求鞭挞。 在不够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伊路米学到一件事,越是极力获取情报,就越会发现人类的能力是有极限的,除非超越人类……“情报有误”是不可避免的。 但也不至于“有误”到这种地步吧? 伊路米看到梅莉斯一副怡然自得,高高在上的样子,拿起了皮鞭,代行神的职责,“可怜的人,我来赦免你,让你逃脱噩梦的追赶。” 跪着的男人低下头,仿佛虔诚的信徒。 在月光下,这种迷幻的场景,就像真的是神在进行着审判。 “……她们叫她‘阿尔忒弥斯’。”芙洛拉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 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嫉妒,是对那个女人的魅力,最真诚的赞美。 以狩猎为乐的阿尔忒弥斯,以狩猎为工作的杀手。 行业的顶点,会互相吸引。 伊路米的神情变为专注。 关于梅莉斯的过去,目前只有芙洛拉一人的,包含偏见的转述。 既然听过梅莉斯的事迹,就不可能不对她狩猎别人的手段产生兴趣。 不知道梅莉斯以前是否做过类似的事情,她手握皮鞭,没有一丝犹豫,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她是残酷的,举起皮鞭,就像举起狩猎的弓箭,在猎物的身上印下流血的伤口。 她又是温柔的,将皮鞭拂过猎物的伤口,像在抚慰,像在调情。 她眯起眼睛,轻轻地笑着。 尽管在某些领域不得要领,比如玩“二十一点”的时候,写工作日志的时候,给人拍照片的时候,表现全部糟糕透顶,但是在狩猎方面,她得心应手。喜欢飙车,大概也是为了追逐猎物。 那副毫不遮掩,将人玩弄于股掌的骄傲模样,实在是嚣张至极。 “梅莉斯,梅莉斯……我要感谢神,让我遇见你。”衣服被鲜血染红的男人,充满感激,倾述着衷肠。 梅莉斯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雪白的小腿在黑色裙摆下若隐若现,不无轻佻。 那个男人已经被她俘获了,托住她的一只脚踝,亲吻她的脚背,如痴如醉。 如此狂热的情绪,伊路米只在某个非法宗教团体的祭祀现场见过。 那个宗教团体的教主没有念能力,是个稀世的诈骗犯,他让无数男女老少甘心献上全部钱财,乃至自己或者亲友的性命。 如果没有见识过先例,伊路米真的很怀疑这是不是梅莉斯隐藏的念能力。 神肯定是不存在的,否则,怎么会放任一个人奉另一个人为神。 没错,她哪里是什么‘阿尔忒弥斯’,无论她过去如何,反正她现在是他的宠物,被他抱在怀里,被他压在身下,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私人物品,仅此而已。 伊路米改变了主意。 不想让别的男人碰她,哪怕是一根手指,哪怕是一根头发。 就算是“死人”,也不行。 取下挂在墙上的西洋剑,伊路米按下开关,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被点亮,刺目的明亮灯光瞬间驱散了稀薄的月光。 “父亲,我来杀死你了。”是时候给这幕复仇剧拉上帷幕了。 这是即使委托人看不到现场,也不会选择糊弄过去的,属于专业杀手的职业道德与美学。 委托人的父亲,那个男人,再度审视了伊路米易容的那张脸,表情变得格外复杂。 男人终于从那张脸上辨认出些许血亲的痕迹,可惜为时已晚。 来不及眨眼,剑身没入了男人的胸膛,准确地刺穿心脏。 或许是没有反应过来,或许是没有想过抵抗,男人一声不吭地倒下。 梅莉斯收起二郎腿,摆正了坐姿,“您是在出演话剧吗?哈姆雷特?” “是委托人的要求。”伊路米低头用手抹过脸,再抬起头,便已恢复成本来的面貌,“哈姆雷特杀的是他的叔父。” 不过梅莉斯正好和哈姆雷特的母亲一样,不知道爱情是什么,表面贤淑,实则是背叛丈夫,沉迷自己欲望的女人。 “唔,原来如此。原来这也是工作?”梅莉斯兴致盎然地看着伊路米换脸。 明明她也是换脸的个中好手,难道她想学习一下别的方法? “居然有人肯花大价钱来杀他,他这么招人恨吗?”梅莉斯走到已死的男人跟前,蹲了下来,看着男人失去焦点的双眼,“我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呢,愿意替我还赌资。” “之前还说‘我觉得您还是不必帮我还钱了,可能会遭遇危险’。”伊路米的鞋尖停在距离梅莉斯半步远的地方,“你就这么关心他?” “唔。”梅莉斯望向伊路米,“您好像不太高兴?” “你对他的事先提醒,妨碍了我的工作。”伊路米答道。 “真的吗?”梅莉斯眨了眨眼睛,“因为这个,您就想杀了我?” 杀意在伊路米的不知不觉中,漏出了一点。 梅莉斯转过头,用手触摸已死的男人的脸,感受上面不断下降的温度。 “你还有所留恋吗?”伊路米拉开了她的手。 “唔,您知道的,观察尸体是我的兴趣。”梅莉斯理直气壮地说,“难得有这么新鲜的,可以趁热……” 伊路米的杀气已经很明显了,梅莉斯识趣地闭上嘴巴,站了起来。 “你把手弄脏了,该去洗洗了。”伊路米捉住她的胳膊。 路过洗手池,他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拉开浴帘,将她按进浴缸,开始放水。 她的头挨着浴缸的底部,水很快漫过她的头发,她的耳朵,她的脸颊。 眼看就要漫过她的脸,伊路米按着她,没有松手的意思。 既然切割和穿刺对她无效,其他的有效方法有很多,窒息已经试过是可以的,那再比如说,将她溺死。 溺死,又被称作水刑,其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您为什么想要杀死我呢?”在水面盖过她的声音之前,她问,“是因为担心也被我俘获吗?” 不是,是想将她就此终结,永远地占有她。 心中强烈的杀意,分不清是占有欲,还是出于妒忌。 都说女人善妒,而男人一旦妒忌起来,比女人更可怕。 让人念念不忘的梅莉斯。 让人失魂落魄的梅莉斯。 让人恨之入骨的梅莉斯。 她改变了相貌,却不改变名字。 梅莉斯,梅莉斯,梅莉斯。 这个名字就像诅咒,念叨这个名字的人,不是满怀钦慕,便是饱含怨恨。 杀手界从业十几年,伊路米杀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工作,并无特别的好恶。 但是梅莉斯不一样,杀死梅莉斯,是伊路米私人的强烈意愿。 【“我似乎也被她俘获了,因为我感到了妒忌。”】 浴缸里的水位一路升高,漫过了伊路米的手肘,埋于水下的梅里斯既没有恐慌,更没有挣扎,透过清澈的水面,眼含笑意地看着伊路米。 她是个怪物,她恐怕没有眼泪,也不会发出惨叫。 她勾起嘴角,神采奕奕,反而很期待有人杀死她。 她喜欢游戏,即使是生与死的游戏,也不例外。 浴缸的水超出浴缸最大容量,从边缘溢出,打湿了地板。 她脸上的妆容被水化去,变回平平无奇的样子,她闭上眼睛,神情宁静,仿佛将要睡去。 “您想要杀了我吗?” “那就请您杀了我吧。” 耳边仿佛听到她作出如此回答,笑容也清晰得如同亲眼所见。 ……不应该是这样的。 想毁掉她的脸,想撕破她的笑容,想弄坏她的身体。 【“为了确认是否真的被她俘获。”】 想见到她的眼泪,想听到她的惨叫,想将她折磨至死。 【“不想承认没有将她驯化。”】 整个浴室的地板被积水铺满,伊路米终于松开了手,在冷水里泡得久了,指尖到手肘都是冰凉的。 当他的手指即将离开水面,这一池水被另一个力量搅乱,一双小巧又纤细的手破水而出,握住了他的手指,攀上他的手臂。 水花四溅,落在地面的积水中,淅淅沥沥的,像是突然下起了阵雨。 带着水的凉意的亲吻,湿漉又热烈,不知道是渴求空气,还是渴求他这个人。 她不会轻易死去,她果然是人形的灾祸。 可是,伊路米想再晚一点杀死她。 想看到她将人毁灭,想看到她毁灭于人。 “明天,我还可以去晒太阳吗?”她问,口气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伊路米低头回吻她,抱住她,就像猎食者咬住了猎物的喉咙,不会轻易放手。 驯化其实没有必要,因为他把她当成了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真香.jpg感谢在2020-04-21 20:32:36~2020-04-25 05:5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EA、1906112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债务人 梅莉斯没能晒到斯兰德尔沙滩的阳光。 一方面是斯兰德尔的势力平衡被打破,失去了安宁。 一方面是伊路米少爷接到了新的委托,需要前往另一个城市。 斯兰德尔的事情似乎只是个意外,之后的委托没有再把梅莉斯牵扯进去,于是她早起排队买甜点时没有太多怨言。 能评上米其林三星的店往往有诸多不可通融的规矩,比如这家甜品店,无论谁来买甜点,都得乖乖排队。 距离早上八点钟开店还有一小时,梅莉斯看到店门口排起的长龙,咬咬牙,拿出了钱包。 事后,伊路米少爷评价道:“这么轻松的任务也要偷懒?” “您不知道排一天的队有多累! 直接出钱买靠前面的位置不好吗?多余的费用都是我自己出的,伊路米少爷应该没什么意见吧!”要知道,因为钱不够,即使是靠前的位置,排到了下午才轮到梅莉斯。 伊路米少爷不置可否,切下一小块甜点,“既然你这么辛苦买到的,要尝尝看吗?” 梅莉斯用行动代替语言,弯下了腰。 “哦,我忘了你尝不出味道。”伊路米少爷移开了叉着甜点的叉子,“还是算了吧。” “这怎么能算了呢?!!!尝不出味道难道就不能追求美味的东西了吗?”要不是每人限购一份,梅莉斯绝对会为自己买一份的。 伊路米少爷好像被说服了,把叉子递到梅莉斯跟前,梅莉斯正要咬下去,他手腕一转,把甜点送进了自己的嘴里,“恩……这味道,名不虚传。” 在梅莉斯冒火的视线中,伊路米少爷有条不紊地又吃了几口,后知后觉地看向她,“你真的想吃?” “……不想!” “不要对我说谎。” “说‘想’,就会给我吃吗?”一口也好啊! “我可以考虑一下。” 梅莉斯思考片刻,“……想。” 然后伊路米少爷把甜点一口不剩地吃完了。 “!!!!!!!!!!!!”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本来不是那么想吃的东西,随着时间的发酵,越发难以放下。 当晚,人形抱枕梅莉斯在床上发出誓言,“……明天发了工资我就自己去买!!!!!!!!!!” “买什么?”贵人多忘事说的就是伊路米少爷。 “白天的甜点!”梅莉斯握拳。 “早点睡。”伊路米少爷摸摸她的头,“梦里什么都有。” 见伊路米少爷闭上了眼睛,梅莉斯小声发问,“今天我只用当抱枕就可以了?” “想做点别的?”伊路米少爷没有睁眼。 “不不,当抱枕很好,我很满意。”说着,梅莉斯翻了个身。 “不要乱动。”伊路米少爷将她翻回来,把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乖,听话。” 唔,当抱枕也是有“不能乱动”的规则的。 不得不承认,梅莉斯在跑路方面仍然犹豫不决的原因,不仅仅是不想得罪兴头上的揍敌客家长子,而是迷恋他的气味。 在梅莉斯有限的全部记忆中,伊路米少爷的气味是至今为止最好闻的。 ……不,其实还有一人。 梦里那个给梅莉斯取名的男人,似乎比伊路米少爷更加好闻,最近梅莉斯总是做着追逐那个男人的梦,每次快要追上,已经看到他黑色的头发,快要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却总是差一点距离。 那是即使失去记忆,也无法忘怀的气味。 梅莉斯感到空虚,又更像是饥饿,她舔了舔伊路米的下巴,见对方没有反应,便一路向下。 …… 到了第二天中午,梅莉斯被手机的短信通知声叫醒的时候,身边已空无一人。 “唔……”她花了快一分钟才完全清醒,“对了,今天是发薪日!” 再三确认短信内容,梅莉斯彻底清醒了,想要给伊路米少爷打电话询问,因为禁止保存有工作关系的联系人,所以需要手动输号码,当号码输到最后一位数字,梅莉斯想了想,删掉了号码。 唔,伊路米少爷说了这个号码只用于工作,没有工作相关的事情就不要打。 可是,梅莉斯目前的薪水是伊路米少爷一口决定的,不找他找谁? 这几天伊路米少爷没有委托安排……不排除像斯兰德尔那次临时接到的委托,总之先去餐厅找一下吧? 遍寻无果,梅莉斯的手机传来震动,拿出来一看,显示的号码正是伊路米少爷的。 “在做什么?” “唔,在找您。” 原来伊路米少爷已经回了房间,梅莉斯完全错过了,只得再赶回来。 “忘记我的号码了?”伊路米少爷问。 “没,不是说‘没有工作相关的事情就不要打’吗?”梅莉斯有点委屈。 “说你什么好呢?有时候怎么这么笨?”伊路米少爷说,“如果你是要说工资的事,那也算是工作相关的事情。” 哼,这个是陷阱题,“工作相关的事情”当然只是指“伊路米少爷的工作相关的事情”,区区一个宠物女仆的事情,哪能劳烦伊路米少爷呢? 梅莉斯已经看穿了这一点,看穿了阶级的差距,看穿了生活的不公。 这是属于职场的智慧。 “不,我的事情一点也不重要,见到您的时候再问是一样的。”梅莉斯恭顺地低下头。 而且伊路米少爷主动提起了工资的事情,说明是心中有数,那就用不着追问了。 “关于你工资的事情,金额没有出错。简单来说,就是全部用来还款了。” “还款???????还什么款???????????我什么时候欠款的????????” 伊路米少爷朝满脸震惊的梅莉斯招了招手,梅莉斯明白那个手势的意思,蹲下来给他摸头。这绝对不是越来越有宠物的自觉,这是审时度势! “上回玩‘二十一点’花费的赌资,以及信用卡的支出,总计是两亿……”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梅莉斯惊呼出声,不等伊路米少爷说出后面的零头,金额都超过两亿了,反正是还不起的,亿位数后面的零头没有丝毫意义,“赌资的话,赌场老板不是帮我还了吗?” “可是他没来得及还就死了。”伊路米少爷表示遗憾地摊手。 “您怎么不等他先帮我还钱再杀他啊!您知道我没什么钱的啊!” “你有没有钱和我有关系吗?而且,你当时对那个男人说‘我觉得您还是不必帮我还钱了,可能会遭遇危险’,所以我默认你是打算自己还钱了。” “您怎么还记着这个啊?!”梅莉斯一时无法反驳,又说,“那、那信用卡的欠款其实可以……” “可以不用还?欠钱不还?不好哦,这会败坏我们揍敌客家的名声。”伊路米少爷揉了揉梅莉斯的头发,“你以为你伪造了身份,银行追债找不到你,所以不用还钱,对吗?” “难道不行吗?” “你觉得专门售卖他人身份的人,为什么要卖身份赚钱,而不是给自己用,发家致富呢?” “对啊,难道不行吗???????????有什么困难吗????” 看着伊路米少爷意味深长的笑容,梅莉斯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根据不同的身份,信用卡的欠款额度有相应上限,超过上限则需要等值的抵押物。打个比方,购买一般人的身份,需要五十万。而用一般人的身份申请到的信用卡,欠款额度是十万。”伊路米少爷每次解说都很有耐心,“这么简单的加减法,你应该能弄懂吧?” “!!!!!!!!!!!!!!!!!!!!!!!” 弄是弄懂了,但是其他更重要的问题冒出来了! “……那我为什么能超过十万的额度???????????”梅莉斯倒吸一口冷气。 这次用不着伊路米少爷提醒,梅莉斯回想使用信用卡时,别人不同寻常的态度,心中升起某个极为恐怖的猜想,“难道……难道您……” 伊路米少爷投来表示肯定的目光。 “不,不是,您的信用卡不是该您自己用吗???为什么要给我??????????还说什么‘这是帮你办的信用卡’,我还以为是用我的身份办的!!!!!!!!!!!” “本来我是没有信用卡的,因为用不着。但是我觉得你需要这个,就办了一张。所以是帮你办的。” 玩什么文字游戏!这不就是变相坑人吗???????????????????????这可是巨坑啊!!!!!!!!!!!!! 梅莉斯陷入巨大的打击之中,伊路米少爷还不忘记补刀,“而且我也说了‘你也可以选择不向银行借钱。我希望你能借此机会养成良好的消费习惯’,最后用不用信用卡,不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吗?” “我……我……”被堵住了话头的梅莉斯,变得语无伦次,“我怎么会知道!!!!这样……这样的话……我怎么知道?!!!!!哪有这样的!!!不会有这样的!!!哪有越工作欠钱越多的!!!!!” 她说到后面,带上了哭腔,听起来十分可怜。 噢,可怜的梅莉斯,尽管她的工作在客观上表现平平,但对于她来说,平时的工作已经很努力了。 当然,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伊路米少爷是不能理解的,不能理解连死都不怕的梅莉斯,竟然会为这点小小的两亿欠款而委屈掉泪,他甚至事不关己地感慨世界真奇妙。 梅莉斯是低着头哭的,于是伊路米向她伸出手,想看看她哭泣的样子,结果抬起她下巴的时候,她已经止住了眼泪,“信用卡我会物归原主。还钱的话,以我现在的工资差得太远了,请允许我去做兼职。” “你觉得是钱的问题吗?” “难道不是钱的问题吗?”梅莉斯好像做好了某种打算,“伊路米少爷,给我半年,不,三个月的时间,我可以还清欠款。唔,说不定顺便还能付一百亿的违约金解除合约。” 顺便?一百亿?伊路米不怀疑她有这个能力,不,正是因为相信她有这个能力,才更不能允许她去做什么“兼职”,她无非是打算去祸害有钱人,趁机摆脱目前的工作。幸好她不够聪明,甚至可以称得上单纯,才不至于变成大祸害。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你的品行问题。再说我没有催你马上还钱,也不另外收你利息,你可以慢慢还。”伊路米说,“你的工作本来就是全职的,不可能允许你再做兼职。还有,其他违法犯罪的事情,你不可以做,不要动歪脑筋。” “不要违法犯罪”这种正义凛然的话,从一个职业杀手嘴里说出来也太奇怪了吧! 梅莉斯那仿佛被突然噎住的表情出卖了她的想法,伊路米反问她:“你难道不知道我家每年都有交税?” “唔……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管财务的。”底层员工哪有资格接触那些玩意。 就像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或者睡觉的猫科动物,梅莉斯一旦不在状态就变得呆头呆脑,大多数时候就是一副什么都不上心的傻样,所以一般人对她提不起戒心。 这样的个性有利有弊,虽然作为宠物挺不错,但有时伊路米对她还抱有其他更高的期望。 ……她还需要多加教导。 听卯实报告说她什么都是自己摸索的,没有任何系统学习,会的东西乱七八糟,摸不清楚她过去是怎样的人生。 无人教导吗? 出于自私或者担忧,恐怕是谁也不想让她太聪明吧。 现任饲主伊路米有点无奈地摸摸自家宠物的头,希望她头脑灵光点,又不能把她教得太灵光,真是烦恼啊。 “那么,为了让你顺利还清欠款,总共有两种选择,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伊路米换上温和的语气,面带微笑,“你想当暂时的奴隶呢?还是想当一只正式的宠物呢?” “??????????????????????????????????????????????????????????????????????”您脸上的笑容就是这种恶魔状态专用的吗? “刚刚是简单易懂的说法。具体来说,选项有两个。选项A,签一份《还款承诺书》,你知道以我的工作性质,复杂一些的工作需要内应,你只要成功完成十次工作,欠款就可以一笔勾销。” 负债压身的梅莉斯深深体会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以伊路米少爷工作所收取的高额酬金来看,那些工作十分危险,少爷口中“复杂一些的工作”肯定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复杂”,可以替换为“极度危险”。 “唔……我觉得我做不满十次就会先死在路上。” “以你的能力,我觉得没有问题。”伊路米少爷的评价不知真假,“只要你肯努力。” “选项B呢?”梅莉斯抱起双臂,“正式的宠物是什么意思?现在还不够‘正式’?” “现在你好歹还是直属女仆,当了正式的宠物以后,你将不会再有任何假期,每一分每一秒,从头到脚,一切都归我所有。”伊路米少爷说,“这是一份全新的合约,期限是十年。” 梅莉斯张着嘴,半天合不拢,“这才是奴隶吧!!!!!!!!!!!!!!!!!” “不,选择选项A的话,为了完成任务,会要你做很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的行为没有任何自由。如果你选择当一只正式的宠物……”伊路米少爷俯身,捧住梅莉斯的脸,“至少不会让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有危险。” 不不,少爷您本身就是一种危险,而且您好像没准备管一下视线范围外的危险? 安全系数也高不到哪里去啊? 两个选项都很糟糕。 梅莉斯举棋不定,“在作出决定之前,我想请假。” 本想不做指望,没想到被先发制人,伊路米少爷一反常态,爽快地答应了,“给你今天一天时间,明天答复我。” “唔,好吧。” 第36章 讨债人 人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当梅莉斯为糟糕与更糟糕的二选一而烦恼的时候,夜幕降临后的街道迎来比白天更热闹的人潮。 这座城市在为它特有节日举办庆典,今天是第五天,除了和前几天一样在街道两旁摆满了各色小摊,快到午夜的时候,还会有花车you行,这将成为庆典的最高潮部分。 是时候找个新的接盘……不对,是新主人了。 虽然梅莉斯老早就这么想了,可是……都不行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记忆中至少游遍了三十多个城市,能达到揍敌客家长子同等级的人居然一个都没有。 唔,揍敌客家长子的等级确实很高,是梅莉斯都觉得难搞的等级,这种等级是个分水岭,等级再往上升,难搞难度会呈几何倍数增长,不能抱什么希望。 所以性价比最高的选择,是找一个等级和伊路米少爷差不多的。 第一,要有钱,方便与伊路米少爷来个和平交涉。 第二,是个亡命之徒,因为等级差不多,伊路米少爷会觉得打起来不划算,这是和平交涉的保证。 第三,喜新厌旧,日后好摆脱,可以好聚好散,与其增加一个难搞的对象,还不如不要,想象一下被两个伊路米少爷等级的人惦记,大概会死无葬身之地。 按照以上条件来筛选的话,他极大可能会有变态的爱好,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那就是狼窝与虎口的区别了。 唔……求人不如求己,还是去当内应吧。 可以在任务中来一波假死,趁机人间蒸发。 对,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怜的梅莉斯因公殉职,这种退场方式很悲情,很有光彩,倍儿有面子! 心意已决,梅莉斯眉头舒展,重新喜笑颜开。 一直逛到午夜,花车队伍出现,沉浸在庆典中的人们,情绪未见丝毫疲惫,欢呼簇拥,纷纷抬起手去接花车上打扮各异的表演人员抛出的花束、糖果以及其他小礼物,根据拿到的礼物,相当于获得不同类型的祝福。 花束代表恋爱运,糖果代表快乐,硬币代表财运等等。 好运不怕多,想集齐全部好运的人们,会一路追赶着花车。 尽管踩踏事故年年难免,但是市长每年都派了许多人员维持秩序,从未出现过严重伤亡。 在决定自己近期命运的重要当口,梅莉斯当然也想多沾点好运,费力地挤入人群,跟着争抢花车上抛下的礼物。 怎么老是在抛花? 糖果也够多了,怎么不多抛点硬币啊? 现在我都欠款两亿多了,最缺的是财运! 梅莉斯扒拉下砸在脸上的花,不耐烦地拿出口袋里震动了老半天的手机,显示的号码……是伊路米少爷的。 现如今不是接任何电话的好时候,但是伊路米少爷的电话是唯一一个不能不接的。 梅莉斯万般无奈地按下接听键,“唔,伊路米少爷?” “你该做出决定了。” “唔?” “零点已经过了,现在是‘明天’。” “唔,您说什么我听不太清,这里人多,信号不好,稍晚些时候我会回来向您报告的。” 为了营造信号不好的氛围,一不做二不休,梅莉斯胆大包天地率先挂掉了电话。 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在开启水深火热的内应生涯之前,至少要放纵一把,等花车you行结束了再回去,这才不算白来一趟。 挂掉电话后,梅莉斯的手机变得安静,再没有催命电话打过来,看来伊路米少爷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正在心中暗喜,人群的流动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如洪水决堤般胡乱奔涌,欢呼声中夹杂了大呼小叫,甚至是尖叫,欢快的情绪开始变质,惊慌在一瞬间蔓延开来。 一开始,不明真相的人们以为是常有的踩踏事故,没想到这次局面失控程度远远超出以往,秩序完全崩溃了。 “杀人了!!!!!!!!!!”“好多血!!!!!!!!!!!!!”“救命啊!!!!!!!!!!!!!!!!!!!!” 以往的踩踏事故往往是无意发生的,这次则是人为,有人发了疯,拿刀到处乱砍人,鲜血四溅的画面太有冲击力,被恐惧所驱赶的人们疯狂地四处逃散。 偏偏伊路米少爷这时又打来了电话,梅莉斯护住手机,狼狈地逃出混乱的人群,已是一头乱发,“……伊路米少爷?” “现在信号好了吗?”伊路米少爷在电话里平静地问。 “……好……很好。”梅莉斯喘着气回答。 何止是好,是好得丧心病狂。 “恩,那就好。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请您稍等,我马上回来!” …… “所以,你想好要做内应工作了?”伊路米少爷有些惊讶,“你宁愿当奴隶也不愿意当我的宠物?” “……那个‘正式宠物’的定义才更像奴隶吧。”梅莉斯挺直腰杆,“伊路米少爷,您可能不知道,其实我是那种‘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的角色设定。” “是吗?”伊路米少爷朝梅莉斯招招手。 梅莉斯在原地坚持了数秒,最终还是识相地走过来给少爷摸头。 “恩,我想想。首先,得给你做一场测验,看看你目前的程度。” “唔?还需要测验?”梅莉斯抬头,很是震惊,“我居然不能直接上岗?!!!!!!!!” 看看,狂妄自大的又来了。 “你现在要做内应工作太早了点,所以我之前说‘只要你肯努力’。”伊路米少爷接着说,“内应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不仅需要实力和随机应变,还需要相当的知识储备。根据测验结果,会给你安排一到三个月的培训,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考核。” “又要培训????”以前六个月的管家培训就够梅莉斯受的了,导致她一听到“培训”就感到头大。 “不说别的,你的体力太差了,缺乏锻炼,一到晚上就在敌营里呼呼大睡可不行。” “……唔。”这点确实没法反驳。 “然后,你还需要接受拷问训练。不能让你随便就把我招供出来,这会妨碍我的工作。”伊路米少爷补充说,“因为你的能力比较特殊,到时候你的能力不仅无法保护你,反而会让敌人直接跳过一些步骤,让你受到更严酷的拷问。” “唔,这么恐怖吗?”梅莉斯一脸没吃过大亏的天真样。 伊路米少爷不怀疑她会立马招供,她哪有什么骨气? “举点简单的例子,一些比较基础的作法,可以打断你的骨头,拔掉你的指甲……” “等一下!”梅莉斯抬起右手,“现在想做宠物还来得及吗?” “你不是喜欢紧张,危险,又刺激的吗?”伊路米握住梅莉斯右手的手腕,似乎打算折断那只手腕一般,微微用力,“我可以保证在不危及你生命的前提下,让你全部体验一遍。” “不不不,我没有这方面的兴趣。”梅莉斯连忙否认,“假如我残废了,对您虽然没坏处,但也谈不上有什么好处吧?” “太娇生惯养可不行哦。阿奇从出生后就开始接受电击训练了。” “唔,我可以请问一下……奇犽少爷是揍敌客家亲生的吗?” 梅莉斯与伊路米对望了一会,后者微笑着说道:“正因为是,才更要严格训练他,这样他才能更好地活下去。你看他现在不是很优秀吗?” 优秀的确是优秀,至于电击训练是不是唬人,梅莉斯无法确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伊路米少爷对待下属,当然不会像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有诸多顾虑,他可以毫无负担地把那些刑罚根据心情来一遍。 噢,要知道,伊路米少爷的心情可是很难捉摸的。 “我错了!是我错了!”梅莉斯抬起另一只手,作双手投降状,“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其实我最适合当宠物,这才是我应该做的,这是我的天职!我想当您的宠物!这是我最大的荣幸!请您允许我当宠物吧!” “你真的决定好了?”伊路米少爷知道她是墙头草,“决定好,就不能更改了。” “是的。”梅莉斯连连点头,“我已经彻底放弃内应工作了!我愿意当宠物!” “正式宠物。”伊路米少爷强调。 “是,是正式宠物。” 在梅莉斯充满期待的目光中,伊路米少爷故作思考,过了一会才说:“既然选择当宠物,那么我对你的要求会低一点。” “有多低?”还想有什么要求?要求也太多了! “乖乖听话就可以了。”伊路米少爷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摸摸她的头,“做得好会有奖励,做错事会有惩罚——就是这么简单的规则。你明白吗?” 奖励就别想了,伊路米少爷抠门得很,倒是惩罚得尽量避免,伊路米少爷满肚子黑水,鬼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你觉得不可能有奖励?” “少爷您怕不是有读心术吧?” “那是你不够用心。”伊路米少爷笑了笑,“其实我很随和。” 您可不是一般的难应付好吗?!梅莉斯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伊路米伸手挠她的下巴,“来,叫一声。” 在找到合适的时机前,要忍辱负重。 除了诱惑人的笑容,梅莉斯也会适当地假笑,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生存,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这并不可耻。 “……喵。” 她很有模仿的天分,不仅是学人,学猫也学得以假乱真。 伊路米抱她起来,抚摸她的背。 不知是出于演技,还是发自内心,她微微弓起背,轻轻喘气,像一只感到紧张的猫。 她在配合人喜好的方面,表现远超出一般演员,仿佛本能,特别会洞察人心,所以别人才会对她欲罢不能吧。 恩,她确实是只不错的宠物,接下来该怎么和她玩呢? 作者有话要说: 肾亏警告(误) 第37章 资本家 “呜……” 这是梅莉斯近期第二次抹眼泪,上一次是在得知自己辛苦工作却欠下两亿巨款时候。 抹完眼泪,梅莉斯收好桌上的字帖,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 噢,天杀的伊路米少爷,居然开始嫌她工作日志上的字太丑,要她每天练十页字帖,锻炼心性。 宠物,不对,更正一下,正式宠物需要什么心性? 起码不该是练字吧!!!!!!!!!!!!!!!!! 练字属于梅莉斯觉得毫无意义的行为,她对这类行为提不起一点兴趣,每天练完字就蔫了,应付伊路米少爷时极尽敷衍。 她多次提出声明,声明宁愿被伊路米少爷按在地上摩擦,似魔鬼的步伐,也不想练字。 伊路米少爷是个狠人,就真把她按在地上摩擦了(意味深),练字还是得继续练。 梅莉斯从某本书上看过,有种类似的行为叫做“熬鹰”,就是可劲折腾老鹰,使其困乏,直至屈服。 唔,用心太险恶了,虽然意识到这点有些迟,没想到少爷还真把她当宠物了,不是比喻句,是陈述句的那种。 梅莉斯想起同意作为正式宠物的当天,伊路米少爷就处理掉了她所有的私人物品,只留下了工作制服和染发剂,以及她好不容易保下的各种会员卡若干。 为了还债,她不会再有工资,还被禁止兼职捞外快。 噢,她不仅身无分文,连内衣都被处理了。 “不会让你饿着,反正你吃的也不多。”伊路米少爷承诺会保证伙食问题。 “至少把内衣……少爷您希望我每天真空出场吗?” “我会替你重新买。” “那我想买其他东西怎么办?”梅莉斯又问。 “你可以尽管提。”少爷回答。 “真的吗?”梅莉斯半信半疑。 要知道,伊路米少爷玩养成的时候都很慷慨,大概。 “恩。”少爷点头,“由我来决定买不买。” 梅莉斯想,这种时候是不是该骂句脏话才符合时宜。 不行,脏话会影响她的人设。 于是她骂了句能够体现文化水平的“万恶的资本主义”。 “哦?你还知道资本主义?”少爷有些许惊讶。 “唔。”梅莉斯发现自己每次说出个新鲜词汇,少爷都会惊讶,“……您把我当成啥了?” 莫不是当成傻瓜了。 “有件事忘了说。”伊路米少爷仿佛才想起来,“这些花销既然由我决定,所以也由我给你直接报销,不记到你账上,不会增加你的债务。” “您真是太善……”不对,“善良”二字不适合送给职业为杀手的伊路米少爷,梅莉斯及时改口,“您对我真是太好啦!我愿意一辈子追随您!” 相信伊路米少爷不会抠门到天天只给她面包和清水,少爷好歹是揍敌客家的大少爷,消费的基本档次比常人高多了。 “开心吗?”伊路米少爷摸摸她的头。 “开心!”梅莉斯以头蹭少爷的掌心。 真是简单易懂的反应,老样子毫无骨气,如今还学会了场面话,讲起来一套一套的,伊路米根本不相信她真的“愿意一辈子追随”,她野惯了,肯定是想跑路的,只是尚未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会等待时机,但伊路米少爷也是很有耐心的,会耐心等待她露出狐狸尾巴,然后一把揪住,连根拔起,让她再也不敢有逃走的念头。 话又说回来,她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这一套场面话?是不是该限制她看的书和电视节目?不能再让她学坏了。 伊路米坐到沙发上,手心向下,朝她抬起右手。 梅莉斯会意地拿来指甲刀,双膝着地,托起少爷的右手,替少爷修指甲。 养久的猫猫狗狗会通人性,大概就是如此了。 养久的猫猫狗狗一般还会模仿主人的行为,她曾经悄无声息地接近,步伐像极了主(自)人(己)。 她认真起来时的“绝”用得很不错,叫人细思极恐。 恩,难怪没人正儿八经地教她。 她只能是宠物,必须是宠物。 不必太担心吧,看她的手就知道了,一点茧都没有,柔软滑腻,十分纤细,是上流社会的大小姐才有的,娇生惯养的手。 她的身体也太缺乏锻炼,只能推开试练之门的第一扇门,完全是踩着及格线的水准。 身为长子,伊路米教导弟弟们成了惯性,总想把她也拎到练习场去锻炼一番。 几天下来她毫无长进,瞌睡反倒多了不少,只得作罢。 宠物嘛,不必如此上心吧? 再说她的体质是真的不行,体力精力之类的和普通人差不多,不,她甚至比普通人更容易犯困,朽木不可雕也,看来只能用来赏玩了。 伊路米少爷花了快一周的时间才想通这个道理,没办法,伊路米少爷严于律人惯了,成天有个不思上进的家伙在自己跟前晃,强迫症就容易上头。 想想她的优点吧,她很会调酒,她说她某一天晚上卖酒的收入超过了酒吧整个月的营收,于是她就被空着手扫地出门了。 顺便一提,她最擅长调的是“Death In The Afternoon”,换句话说就是“失身酒”。 她肯定做了其他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只是她没有自知之明。 她酒量也很好,喝酒就和喝水一样,伊路米差点被她灌醉……如果她能改改懒散的个性,肯定能在灰色产业里叱咤风云。 天赋点在调酒上面,对伊路米少爷来说没有太大用处,少爷毕竟是资本家,本能地想压榨更多的剩余价值,所以一直希望能发掘梅莉斯更多的用处。(喂,您这过分了啊) 梅莉斯可能不知道,伊路米少爷出于个人推测,又不想打草惊蛇,曾经给她下了不止一次药,在她睡着以后把她带到自家研究所,做过诸多实验。 首先是取她的头发,测DNA需要带毛囊的,所以是拔下来的,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和流星街的人一样是查不到公民记录的DNA数据。 因为她的能力,扎针是没用的,不能直接抽她的血……女性的话,有种迂回的方法,但是她少了某个器官,她坦言说“这是天生的”。 ……可以理解她放荡不羁的生活态度了。 缺少器官的情报是从其他女管家那里得知的,毕竟缺少那个器官最直接的表现,在一起生活久了就能看出来,而且梅莉斯本人也毫不避讳。 伊路米暂时不想挑明研究她的事情,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到她的血,当然不能无故把她打到吐血,于是给她用了毒,结果还是没能取到她的血,反倒发现她对毒素完全免疫,对,一丁点效果都没有。 令她昏睡的药其实没有起作用,她是单纯的睡得死,所以伊路米才能够次次容忍她在中途倒头就睡的情况。 她少了那个器官,无法传递下去的基因就没有太大意义……基因是很奇妙的东西,免疫毒素或许是她身体各种异常的独特副产物吧。 研究似乎到此为止了?恩?总觉得意犹未尽呢。 伊路米少爷满肚子坏水,梅莉斯的脑袋也没闲着,不断在涌现各种冒犯主人的想法,碍于实力差,表面上比以往更顺从,完成了修指甲的工作后,给少爷递上一个完美的恭敬笑容。 少爷好像没有看穿她的伪装,摸她的脸颊以示赞扬。 噢,少爷,您给的精神赞扬已经够多了,您能不能来一点庸俗又物质的赞扬,比如,打钱。 梅莉斯的目光加上些许炙热,相信以少爷的智商,应该能够理解何为犒劳下属的最佳方式。 我,梅莉斯,可爱,打钱。 伊路米少爷不负所望,看懂了她的眼神,但是少爷觉得自家宠物太物质,始终不能脱离低级趣味,有点掉价。 所谓烂泥扶不上墙,说的就是眼前的这只宠物。 算了,改成发掘更多的玩法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是谁没有脱离低级趣味?! 打倒帝国资本主义!自由属于无产阶级! 噢,所以你们现在知道了,为啥少爷从来没考虑过梅莉斯当老婆的可能性了吧?不然梅莉斯就要接受斯巴达式训练,那就惨了 说实话,当宠物还是比较自由愉快的(笑)感谢在2020-05-01 16:18:38~2020-05-08 09:3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06112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rm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演员 宠物买的好,主人回家早。 “???????????????????????????????????” 梅莉斯看着手中的书,满脑子问号。 有没有搞错啊!伊路米少爷,一个职业杀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居然叫她看《爱的教育》,并且每天写其中一个故事的读后感! 翻开封面,扉页上还留有少爷亲自写的寄语:“虽然不希望你有多高尚,但是我希望你能早日脱离低级趣味,学点有用的东西。” “???????????????????????????????????” 噢,一个职业杀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居然叫她学习为人的美德???????? 梅莉斯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精彩,精彩到伊路米少爷还想再给她多买几本类似的书籍,直到她脸上的表情变为看智障的那种,伊路米少爷抬手弹了一把她的额头。 “唔。”她捂住额头,很是委屈。 “你太不学无术了,身为我的宠物,为了不给我丢脸,我认为你应该接受一点良好的教育,增加修养。” 丢脸?应该接受教育??????????增加修养???????????????? “你要知道。”伊路米捏住梅莉斯的下巴,“我不喜欢肤浅的女人。” “肤浅????????????”要不是被迫签了名为“合约”实为“卖身契”的玩意,梅莉斯肯定要提出辞职,现在,立刻,马上。 喂喂喂,在规定“没有主人陪同或者准许,禁止出门”之后,居然还对她有这么多后续要求? 这也太难伺候了! 谁愿意干啊! “你以为当我的宠物这件工作是‘铁饭碗’吗?”伊路米少爷注视着气鼓鼓的梅莉斯,“无论是什么工作,都需要不断的学习,精进工作的技能,提高自己各方面的才能……你要一直取悦我,就必须付出相应的努力,这是你工作的本质。” 一向玩完就走的梅莉斯,从未做过长期的活计,伊路米这番话,确实是只顾着钟情玩乐的她没有想过的事情。 “唔,那少爷您前几天把我按在地板上摩擦,是不是还没有脱离低级趣味?”梅莉斯说,“地板太硬了,把我硌得慌。按理说,床上不应该是主流吗?又软又有弹性,明明是最舒服的……你们有些人,却总喜欢选别的地方,真是想不通呢。” “哦?是哪些人?”伊路米用手指敲了敲旁边的桌面,“坐下,把名字都写下来。” “那些都是过去式,不值一提。”梅莉斯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我早就记不清了。” “过来。”伊路米命令道。 梅莉斯又退了几步,绕到了桌子后面,“我真的记不清了,有的人我都不知道名字。” “连名字都不知道,你就……”伊路米少爷抬高嘴角,比面无表情更可怕,“恩?你比我想象中坏很多呢。” “我我我我是靠气味的。”梅莉斯辩解道,“唔,对我来说,气味是第一位,其他的我不怎么考虑。反正那些都是随时一拍两散的关系,我根本没放在心上,知不知道名字无所谓吧。” “过来。”伊路米重复了一遍。 梅莉斯识相地回到伊路米跟前,被按在桌上,腰正好卡在桌沿,硌得她难受。 “是哪些人暂且不提,我对你说的‘别的地方’很感兴趣。” “唔?”梅莉斯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都是一些低级趣味,全说出来有点那啥,您没必要知道那些东西吧?” “我听从您多日的教导,已经逐渐脱离低级趣味了。”梅莉斯眨了眨眼睛,诚挚无比地说,“俗话说,身体是革ming的本钱,我要劝您保重身体。这绝对不是质疑您的能力,现在有钱人都知道补身体要趁早,不能仗着年轻就为所欲为。需要我帮您找点补品什么的吗?这方面我很懂的,可以给您推荐几款非常不错的产品,八十岁老汉用了都能身体倍儿棒,一口气上十八楼不带喘气。” “???????????”到了最后一句,伊路米终于听出她论调的来源,“……你最近电视购物是不是看多了?” “您限制我看电视剧和娱乐节目,那我只能多看看这个了。”不能出门好无聊的! “不要随便相信任何广告。”伊路米少爷总算明白梅莉斯有些钱花到哪里去了,没想到擅长骗人钱财和感情的家伙竟然本身是个冤大头。 她是不是真的傻? 伊路米想起前天带她上街的情形。 她几天不出去逛逛就觉得闷得慌——这方面是属狗的。 她左看看右瞧瞧,看到什么新鲜玩艺都想碰,都想买——这方面也是属狗的。 “伊路米少爷,我想买这个。”她撒起娇来,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遗憾的是,伊路米少爷是坚定的猫派,完全不吃这一套,“我觉得你没有必要买这个。你为什么想买?” “唔,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买啊。”梅莉斯仰起脸,“才510戒尼,买嘛。” “不,其实你没那么想要。”伊路米少爷低下头看着她,“你仔细想想,哪次你不是玩不了几天就腻了。” “不行!!!!!!!!!!!”不远处传来一位中年女人的怒吼,振聋发聩,半条街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五六岁小男孩的哭闹声,“我要嘛我要嘛我就要买这个!!!!!” “买了你也玩不了几天就不玩了!我们家哪有这么多钱给你天天买新玩具!” “我要我要我要!!!!!!!!!!”小男孩在地上打滚撒泼,“我就要!!!!!!!!!!!!” 梅莉斯兴致勃勃,想凑上去看热闹,被伊路米少爷拽离现场,“虽然我们家不是买不起,但是性价比太低的东西,不值得买。” 510戒尼,差不多是三罐果汁的价格,要知道,伊路米少爷随便一块手帕都是五位数,510戒尼对于他来说不足挂齿。 所以这是钱的问题吗? 这明明是抠门的问题! 但是梅莉斯又无法一口咬定伊路米少爷抠门,因为少爷随便给她买一双袜子都是五位数起价,换言之,少爷只在感兴趣的地方舍得花钱,而且是非常舍得花钱。 “帮女朋友挑内衣吗?真是贴心啊。”店员看到一起买女士内衣的一男一女,就自动将其划分为男女朋友关系。 当然啦,能结伴买女士内衣的男女,关系就算没到恋人,无论外在表象如何,也一定是非常亲密的关系,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男人的相貌尚佳,双眼却很无神,表情更是没有,一脸的生人勿近。 女朋友虽然长相平平,眉眼间却很有神采,很温和,十分有亲切感。 反差极大的两人站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那位女朋友大概是因为羞涩,跟在男人后面一言不发,反而是男人先走上前来挑选。 噢,以往的购物经历,使梅莉斯知道少爷居然比她本人更清楚她的三围,一点也不用担心买错。 梅莉斯也很清楚少爷不同状态的尺寸,但是那和买内衣没一戒尼关系,属于无意义数据。 “您的女朋友喜欢哪种类型?”店员询问伊路米,视线则是落在梅莉斯身上。 “唔,你问他喜欢什么那就是什么,不用问我。”梅莉斯立即回答。 “专门穿给男朋友看的嘛,感情真好。”店员笑吟吟地说。 不不,没这回事,是必须,是只能穿他买的,否则,签了卖身契,身无分文,一无所有的梅莉斯就得真空出镜了。 在这种前提下,你觉得你有自行挑选服装的资格吗? ……当然没有! 看,少爷已经帮她挑了几件,打算直接付账了,那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唔,《管家守则》第十四条,绝对服从主人命令。 不愧是揍敌客家的大少爷,出手大方的时候,那股完全不看价格,在标价高得吓人的店里想买就买的泰然气势,让梅莉斯叹为观止。 梅莉斯提着大包小包跟在两手空空的少爷后面……废话,你觉得少爷会帮区区下人拿购物袋吗? 因为少爷太了解她的尺寸,文胸用不着当场试穿看合不合适,而其他的衣服有时就得换来换去了。 啊,如今的梅莉斯和商场里随处可见的塑料人体模型一样,只是个毫无感情的换装PLAY机器而已。 听说伊路米少爷年龄最大的弟弟,也就是二少爷糜稽,喜欢买手办和美少女模型,还会给模型各种换装。 该说果然是亲兄弟么,到了伊路米少爷这边就是直接玩真人的。 噢,你大哥不愧是你大哥。 梅莉斯体型匀称,身高标准,皮肤又白又无瑕疵,都说“一白遮百丑”,再说她也不丑,她只是平平无奇。 所以她很适合用来试各种衣服,比商场里随处可见的塑料人体模型更适合充当衣服架。 再加上她丰富的变装经验,她换衣服的效率很高,仿佛点一点鼠标,她就换完了。 在挑选衣服的时候,除了外观,伊路米少爷首先考虑的是好不好脱。(到底是谁没有脱离低级趣味?) 女人的衣服花样很多,搭扣、纽扣、暗扣、拉链、丝带之类杂七杂八的附属零件也多,分布方式还多种多样……脱衣服是个技术活,要像拆礼物盒的缎带一样,不能弄坏包装盒,那么缎带当然不能太难解,会影响兴致。 当然,伊路米少爷的购物心理和梅莉斯一戒尼关系都没有,她只是个塑料模特兼提包的工具人跟班,头脑全程放空。 直到买得差不多了,梅莉斯才回过神,提着满手的购物袋独自去办理寄送服务。 这是消费达到一定额度,就可以凭收据免费办理的服务。 办理完寄送,她被附近的甜筒车吸引住了目光。 噢,尽管她全身的名牌货加起来足可以买下那辆甜筒车,但这身衣服从里到外,甚至内衣都不是她的财物,她的口袋里一戒尼也没有,而她本人由于签了卖身契也不属于自己……她现在连一个甜筒都买不起。 唔,卧薪尝胆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 她忧伤又渴望地望着甜筒车,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甜筒车跟前,眼巴巴地看着往甜筒里放冰淇淋球的店员。 噢,她的眼神是那么湿润,楚楚可怜,孤单,又无助,就像一只迷路的小鹿。 她那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神态,激起了店员的同情心。 甜筒很便宜,大多数小孩一天的零花钱就能买两三个,白送她一个甜筒又算得了什么呢? 店员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放了三个不同口味的冰淇淋球在甜筒里,往眼前身形单薄的少女一递,“送给你的。” “唔,真的可以吗?”梅莉斯眼泪汪汪的,看起来更加可怜了。 “当然可以。”店员十分肯定,“这就是送给你的。” 这才对嘛! 多么久违的,正常人的反应! 除了伊路米少爷……他冷酷,他无情,他没血没泪,太难应付了! 演戏就要演全套,不能拿了甜筒就跑——这是梅莉斯难得的职业素养。 她装出犹豫又胆怯的样子,半天才抬起手,“谢……” “谢”字还没说完,一只手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还有一只手拦住她前倾的上身,将她往后一带,她的头就靠在了某人的胸膛上。 “不要为那种廉价的东西动心。”某人,不,是伊路米少爷捂住了她的眼睛,把她揽在怀里,“身为你的主人,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真没想到,只是稍微不注意,堂堂揍敌客家大少爷的专属宠物,就会因为区区一个甜筒向人献媚。 对了,忘了她很擅长向别人讨要东西,她在赌场讨要千万戒尼价值的筹码都是手到擒来。 一个甜筒当然不在话下。 “不好意思,她正在减肥中,但是又比较贪嘴,事先嘱咐我多次一定要制止她。”伊路米少爷对店员解释,“恩,虽然我不吃甜筒,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把这个甜筒买下来。” 噢,有点霸道却很有礼貌,态度强硬却在举止间透着对女朋友的疼爱,这是多么难得的好男人啊。 “没事。”店员心中感慨,笑容满面地说,“没有关系的。” “谢谢。”伊路米点点头,搂住梅莉斯的腰,无比自然地把她带离现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甜筒啊! 虽然看不到,梅莉斯的手仍然伸向甜筒车的方向,“……至少让我多看一眼啊!” “不行。”伊路米搂着她的腰,几乎是把她抱离地面在走路,“你喜欢什么就告诉我。不要是那种廉价的东西。作为我的宠物,你应该是最昂贵的那一种——我会给你最好的。” “唔,可是我只想要那个510戒尼的……” “……你这是在侮辱我吗?” “唔?????????????????????????????????????” 她也太不挑剔了,她缺乏强烈的欲望,所以难驯化。 伊路米少爷想起小时候想要驯化那只鸟,管家卯实对他说:“您想驯化它的话,需要很多耐心,以及对的方法。” 恩,伊路米少爷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不能让她记仇,不能太急切,要张弛有度,先培养她的眼界,慢慢地让她感到焦躁,然后才是下一步。 回忆到此结束。 “恩……我想想。”伊路米看着被她按在桌上的梅莉斯,“你说的‘别的地方’,是不是还有桌子上呢?” “您不是已经很懂了嘛?”梅莉斯愣了一下,“唔,那就用不着我继续说了吧?” “继续。”伊路米俯身,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口吻是命令式的,“你要尽可能地取悦我,因为这属于你的工作范畴。” 梅莉斯感到从脚腕直至大腿根的布料都离开了皮肤,幸好她逢场作戏的本领足够过硬,她天赋点大多都在那上面,想糊弄人是很轻松的,但她还是在心中不由得哀叹一声: 唉,这桌子真硬,真的很硬。 伊路米少爷,最应该看《爱的教育》的,难道不是您自己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哼,少爷你竟然是个浑身铜臭,荒yin无道,充满资本主义腐朽气息的阔少,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气抖冷! 梅莉斯:唔,我想你们肯定很想知道少爷的尺寸,但那是工作机密,不能说哦感谢在2020-05-08 09:34:28~2020-05-11 09:1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D粽子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D粽子糖 20瓶;朔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怠工者 伊路米少爷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家宠物的体质,未曾想还是高估了她。 每天写读后感似乎给她增加了很大的负担,她现在一到晚上九点便倒头就睡,她是三岁小孩么? 不,伊路米少爷三岁的时候,接受各种严苛训练十二小时以上,也没有这么容易犯困。 这不是单纯的体力问题,是她的精神力异常有限,不能进行太多脑力活动。 她看似不擅长思考问题,脸上老是挂着一副天真样……恩,最开始以为她是故意装傻。 如今看来,她每天大多数时间是在有意节省脑力,所以心不在焉,容易被骗。 她认真起来还是挺聪明的,尤其是在狩猎的时候。 可惜她认真的时候很少,尽管伊路米少爷不喜欢过于聪明的女人,但也不能是太傻的类型吧?(啧,您的要求还真多) 伊路米刚完成一份委托,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多了,他站在床边,看着缩在他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团黑色,睡得正香的黑猫……不,是只露出一头黑发,睡得正香的梅莉斯。 她完全睡着的时候,神情比醒着更天真无邪,就像一个纯洁无垢的婴儿。 不知道她究竟会做什么样的梦? 或者从来不做梦? 她睡得那么沉,恩,最近没有什么特别想在她身上做的实验,有点无聊呢。 上次把她按在桌子上,从她嘴里撬出了一些意义不是很大的情报,那些情报与其说是yan情史,不如说是她摸索学习的经历,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在乎,只是想了解并掌握对方的欲望形态罢了。 她之所以能蛊惑人心,就是因为她掌握了人的欲望。 连伊路米都不得不承认,她总是能激起他的渴求——这是伊路米从一般女人身上根本看不到的东西。 伊路米抚摸她的脸颊,她平平无奇的脸选得很好,既低调,又非常耐看,还可以在她笑起来的时候,制造巨大的反差,更能展现她笑容的魅力。 手指向下,移到了她的脖子,上面套着的金属环染上了她的体温,不是冰凉的。 伊路米相信她会有办法安全地弄掉这个定位装置,不过无所谓,这个装置真正的作用本来就只是一种象征,表示从属关系的象征。 她戴着“项圈”,就代表她承认伊路米是她的主人。 拨开她耳边的发丝,手指卡进她的头发,再往下。 她的头发无论何时都是柔顺的,所以毫无阻碍地摸到了发尾,碰到她稍显瘦弱的背脊。 或许是尝不出味道的缘故,她平时主食吃得不多,基本上以吃冰淇淋为主,简直到了把冰淇淋当饭吃的地步,想不瘦都难吧。 膝盖压到床上,伊路米凑近她的脸。 她沉睡的时候,呼吸会变得很微弱,像是进入休眠,可以睡很久,如果不是她的温度和体香,很容易以为她已经死去。 她说有人特别喜欢她睡觉的样子,比醒着的更喜欢,一定要等她睡着了再和她做到底……她觉得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时候很不划算,就拒绝了。 恩,果然不止一人对她睡着以后感兴趣吗? 伊路米是比较喜欢趁她睡着以后带去研究室做实验,区别还是挺大的。 要做吗? 她天真无邪的睡脸,的确能勾起部分人想要玷污纯真的欲望。 但伊路米太清楚她恶劣的本质,所以不可能有相同的兴致,还不如单纯把她当成人形抱枕来抱着睡觉。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快醒了,不,如果不叫她的话,她会继续闭着眼睛赖床至少半小时以上,说不定还会索性多睡几个小时回笼觉。 ……她真的挺懒散的,尤其是这几天伊路米工作忙,没空处处管教她,她就更加懒散了。 是不是该用鞭子抽打她,让她长长记性呢? 不,理由不够充分,还不到用鞭子的地步。 伊路米正在考虑哪种刑罚最合适,梅莉斯可能是感觉到了面前有人,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但她睡意还是很浓,眼皮沉重,脑袋一片混沌,无法处理眼中的影像。 伊路米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讶。 从伊路米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温顺淡去了,稍微流露出她真实的欲望。 那是猎食者的眼神,欲求未满的样子,又近乎饥饿,非常危险。 但也相当引人犯罪。 猎物和猎人,位置随时可以对调,心底有个声音在驱使着伊路米反过来将她捕猎。 仿佛预备收割目标性命的那一刻,伊路米放缓呼吸,身体冷静到了极致,心绪却高涨到了顶点。 ……真想把她弄坏啊。 他伸出手,像打开捕兽的网,将盖住她身体的被子一角揭开。 …… 就此,梅莉斯连续几天的回笼觉都彻底泡汤了。 不清楚伊路米少爷是怎么知道她快醒了的,每天早上掐着点一番折腾,导致她被迫提前清醒。 “少爷,我能请问一下吗?”梅莉斯边打哈欠,边换上新的床单,“……为什么现在都变成早上了呢?” “你最近不是睡得早吗?”伊路米少爷说,“我不舍得叫醒你,只能改到早上了呢。” “唔……”梅莉斯其实更想念以前那个会放任她赖床半小时的伊路米少爷,“您这么屈尊配合我的作息,我真的受宠若惊。唔,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伊路米回以她一个准许的眼神。 “要是您能取消每天的读后感任务,让我少费点脑子,我就可以晚点睡了。”梅莉斯实话实说,“您知道,我不擅长脑力运动,容易犯困。” “既然你常常跟我提‘保重身体’的话题,那你也应该知道,比起晚睡,还是早起更健康,不是吗?” “……唔。”好像真有那个道理。 “我想我之前还是太宠你了,老让你赖床可不行。” “那您也可以换一种方式叫我起床,不用每天这样的。”梅莉斯把床上最后一条褶皱抚平,苦口婆心地说,“我都觉得您不太像人类。” “哦?为什么这么说?”伊路米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杯碟相撞,发出极轻的脆响。 “我从来没见过您犯困,这也太不正常了。”不论白天黑夜都精神抖擞,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有时候我觉得……”梅莉斯很真诚的,不带一丝恭维的,“我觉得我有点吃不消。” 现在不是得罪揍敌客家大少爷一人的问题,那样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说不准哪天揍敌客家就要以“儿子身体每况愈下”来灭口,那就太糟了。 如果少爷的脑袋不幸被门夹了,或者可能是出于恶趣味,发表什么“不能杀”“我不能没有她”之类的狗血言论,那就是火上浇油,必死无疑,会被轰杀至渣吧。 “其实我一直很担心,老爷和夫人他们真的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梅莉斯问道。 “恩?比起关心我的身体,原来你担心的是你自己。”伊路米少爷没料到她还有点儿远见,“我们家的管家嘴都很严。多亏你长得不漂亮,我说你是我的实验用素材就可以了。” “实验用素材?????????????”少爷您背地里见不得光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话又说回来,我倒是觉得你不像人类。”伊路米从后面环住梅莉斯,下巴枕在她的肩膀,“恩?” “唔,不像吗?我觉得我做得挺好的。”梅莉斯侧过头,对上伊路米近在咫尺的双眼,“既然您觉得我不像人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手已经伸到她的衣服里面了喂! “是不是人类又怎么样?”伊路米解开她才穿好的衣服,把她压倒在才铺好的床上,“我本来就对一般的女人不感兴趣。只要我还对你感兴趣,那就够了。” “……这床我刚刚才整理好的。”梅莉斯十分懊恼,哭丧着脸说,“您下次能不能一次性做完,或者换个地方?” 尽管是宠物,但是她在主人忙得昼夜颠倒的时候,成天心安理得地睡大觉,毫无感激之情,伊路米少爷深深地觉得不能继续放任她这样下去。 她说她某位前主人(已故)连路都不舍得她走,每天都是抱着她走的。 ……恩,她懒惰的下限可以低到那种程度,刷新了伊路米的认知。 “不行,不能让你越来越懒。” 梅莉斯多余的工作量,增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1 09:13:56~2020-05-12 10:1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06112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被饲养者 冷酷·无情·没血没泪·伊路米·揍敌客总算又出门工作去了。 按照以往的工作经验,伊路米少爷一旦对梅莉斯过于热衷,就代表他这次完成委托需要的时间会比较长,梅莉斯放弃手上写到一半的读后感,脑袋枕在桌子上,又一次打起瞌睡。 工作时间长了,梅莉斯越来越觉得他不像人类。 他像死人一样冷酷,没有明显的弱点,也没有同情心,不够善良,也不够温柔。 人因爱而为之人。 人应该是有爱的,人应该是有同情心的,这是人类与动物的区别,非常重要。 有极少数的人看似缺乏这两者,但是“异类”之名,何尝不是代表他们曾经被认作为人类。 他杀人很随便,给钱就能杀,人类对于他来说,是获取金钱的道具,而不是同胞,其实他只把他的家人当成同胞。 要说他最异于常人的地方,是他工作和休假时不同的诡异作息方式,和梅莉斯以往观察的人类不一样。 不得不说,伊路米少爷很能睡觉,有时工作真的累了,他能睡两天以上补眠。 但是他需要保持清醒的时候,四天以上不睡也精神饱满。 当时梅莉斯难得比伊路米少爷先睡醒,人形抱枕梅莉斯想从他怀里钻出来,结果她一动,就被搂得更紧了,根本溜不掉,又不敢直接叫醒他,只好比赛睡觉——于是一睡就是两天两夜。 补眠归补眠,他大多数时候是很精力旺盛的,这是他的长处,“几天不睡觉很奇怪吗?这是我们家的基础训练课程之一,是你太缺乏锻炼了。” 他把梅莉斯拎去锻炼了几天,没看到梅莉斯有任何长进,就放弃了。 和诡异的作息方式比起来,把在床上的精力花在梅莉斯身上,便正常得多。 高挑修长的身躯,充分锻炼却不过分发达的肌肉,就像他悄无声息的步伐一样,蕴含着力量与杀机,隐藏于偏白的皮肤之下,他的面部轮廓则是女性一般的柔和,听说是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夫人。 他能让梅莉斯睡眠不足,大概和血统也有很大的关系,揍敌客家族一向推崇强者,实力强劲或者潜力极大的人才能加入揍敌客。 这样不断吸纳优质血统的家族,越是更新换代,越是强大。 所以是公认的杀手界世界第一。 他想杀谁就杀谁,但是不随便杀目标以外的人,家人是绝对不会杀的。他真实的情绪往往隐藏得很深,和他相处没必要花太多心思去猜想法,都是白费工夫,而且他时不时会有些恶趣味,一般人见他双目无神,就以为他呆板机械,确实容易在他那里栽跟头。 遗憾的是,他有点缺乏养生观念,把挥霍身体资本当成了业余消遣。 他肯定从不知道肾亏是什么。 真正的肾亏是要命的,会让人变得无力和枯槁,不会再xx,不想再xxxx。 对梅莉斯,他只是十分普通的爱护,就和他养一只宠物猫差不多程度。 兴致来的时候,他会摸头,抱你起来,或者是亲吻,或者是更进一步。 其他时候,他就开始说教,指示你干这干那,哪里哪里要改。 他不像人类,更像…… 梅莉斯把头埋到他的怀里,就像得到了一份佳肴。 唔,他呼吸很浅,不会乱动,而且柔韧,又没有多余的汗味,活力充沛的身体,很适合伴随入梦。 他适合陪着睡觉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的味道,醇厚的,又有一点冰冷,让人想起圣代冰激凌的味道。 这种味道比梅莉斯见过的人好多了,所以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就舍不得离开他了。 “我馋您身子。” “真巧,我也是。”当时他回答得很干脆。 尽管他说的是实话,可是他把年薪加到1500万就不肯往上提了,所以说他实际上更看重钱。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梅莉斯早就能想起比一年多以前更久远的事情,而想起的事情越多,就更加确定了一个事实——伊路米少爷无疑是“上等品”。 当伊路米少爷第一次与她单独会面的时候,她小心地引诱他,然后尝到了他的味道,瞬间心跳加快,感到一丝恍惚。 以梅莉斯阅人无数的结果来看,能让梅莉斯产生依恋的人,哪怕是一点点,就是极为厉害的了。 他或许是再难遇见第二个的好物,于是,那个危险的伊路米少爷,作为稀有的“上等品”,让梅莉斯自愿戴上项圈,承认他为饲主。 他的血,是梅莉斯下一步很想尝到的东西,并不是非喝不可,也不知道能不能尝出味道,就是心理作用,有这种欲望。 为了尝到他的血,梅莉斯动用了牙齿,颇费了一番周折。 “不是恭维,您确实是非常美味。”她接吻的时候,咬破了伊路米的下唇,向伊路米述说道,“和我尝过味道的人比起来,只有您能让我如此依恋——我非常喜欢您的味道。” “味道?” “是的,伊路米少爷。就算是对木槿前辈,我也只是稍微感兴趣。目前没有其他人能比您更让我感到喜爱。” 喜爱?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喜爱,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喜爱? 唔,过去几年稍微品尝过的那些人类,相较起来,仿佛味同嚼蜡,索然无味。 重点是想品尝他的血肉。 每次贴在他的脖颈,感受他的颈动脉。 每次挨在他的手腕,感受他的脉搏。 ……就开始心痒难耐。 梅莉斯不是牙齿足够锋利的类型,曾经稍微动了真格,也还是咬不动他的脖颈或者手腕,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善用牙齿,咀嚼的行为是在模仿别人。 唔,伊路米少爷太敏锐了,不能让他知道她这个极为隐秘的欲望,同样的事不能随便做,便没有再趁接吻的时候咬他……再说了,咬破嘴唇流出来的血太少,根本尝不出什么。 “乖。”伊路米摸着她的头,“要听话。” 伊路米是梅莉斯的顶头上司,他同时也是饲主,只是饲养的对象不同寻常罢了。 面对饲主各种花式要求和时不时的恶趣味,梅莉斯没有能拒绝的理由。 “唔……”梅莉斯又打瞌睡了。 那名饲主,有时会拉着她,对着相册,以他最亲爱的弟弟奇犽为教育成果的范例,讲他是如何如何教育奇犽,以及奇犽如何如何优秀等等。 要不就是一起观看奇犽不同时期的录像,由伊路米进行各种点评,比如动作,战术,情绪管理之类。 梅莉斯的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时间听长了还会脑壳疼,简直要得奇犽ptsd综合症了。 关于伊路米少爷大段讲述的很多部分,例如“让奇犽服服帖帖完美执行指令”的部分,梅莉斯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一部分内容,没什么实际教育意义,只是伊路米少爷一人对此乐在其中。 除去伊路米少爷有意让号称“管家中及格线的象征”的梅莉斯提升实力,以免拉低揍敌客旗下人员整体实力水平,不能辱没明面上“伊路米少爷的直属管家”头衔的意味,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倾倒精神垃圾吧。 至于每天写工作日志和读后感的任务,伊路米少爷(在床上的时候)承认是为了看她为此愁眉苦脸,劳心费神……如此看来,梅莉斯感觉自己脖子上的定位装置,也是恶趣味成分居多。 梅莉斯没有料到的是,伊路米少爷会对宠物如此上心,以至于每次有空的时候,都会把精力放到她身上,拥她入怀。 如果伊路米少爷只是像最开始一样玩玩就好了啊,太上心了绝对不是件好事。 她会被揍敌客家族安上“导致揍敌客家长子玩物丧志”的罪名,然后轰杀至渣的。 “我觉得您还是要多保重身体,次数太多对肾脏不好。”梅莉斯从来没对别人做过这类提醒,她只对伊路米少爷这么说,而且是实在忍不住想说。 ……毕竟她要保重她自己嘛。 “哦?你是真的在关心我吗?”伊路米俯身,咬在她luo露的肩膀上,微微用力。 “唔……”梅莉斯其他的地方同时也被填满了。 伊路米的牙口比梅莉斯好多了,不,主要是梅莉斯的身体没啥强韧度,很容易就被留下清晰的牙印。 “我们的身体太合得来了。”伊路米面无表情的说,“我也很中意你的味道,挺想吃掉你的。” 尽管他大多数时候脸上就是没表情的状态,但那时他还擒住了梅莉斯的双手,搞得好像真的一样。 “您也会吃人吗?”她小心,又有点期待地问,“唔,味道是什么样的?” “恩?” “唔?” “原来是开玩笑啊。”梅莉斯稍感失望。“……唔,那没事了。” 就算他是揍敌客家的长子,那又如何呢? 光尝味道已经不够了。 唔,好想吃掉他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与第28章 “饲主”配合食用,味道更佳 第41章 驯兽师 “这就是你今天的读后感?”伊路米少爷晃了晃手中的软皮本子。 “是的。”梅莉斯无比肯定地点点头,“这就是我今天的读后感。” “我想知道更真诚的。”本子上的内容全是套路。 回顾以往教育自家弟弟们的历史,伊路米少爷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容易学坏的对象,而且脑筋总是往奇怪的地方格外开窍。 《让世界充满爱》 今天我又读了《爱的教育》里的一个故事,我非常感动。 我感到了满满的爱,字里行间满满的爱。 爱使我感到幸福,爱使我感到快乐。 关于爱究竟是什么,我反复思索。 唔,不是很清楚。 但是我想让世界充满爱,这就是我的读后感。 这是一篇可以套用在整本书中,任何一个故事上面的感想,不知道她是哪里学来的这种技巧——关于偷懒,她天赋惊人。 “如果你继续写这样充满套路的读后感,那我给你布置的任务就失去意义了。”伊路米说,“为了提高你的精神境界,我希望你首先能明白爱是什么。” “伊路米少爷,您可能忘记了,前些天您在床上承认布置读后感是想看我愁眉苦脸。” “哈哈。你难道不知道吗?”伊路米少爷浮于表面地笑了笑,“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和酒醉后说的话是一样的,都不可信。” “唔,是吗?”梅莉斯倒是最擅长在床上和酒桌上套别人的话。 梅莉斯第二天交上来的读后感,换了一种方式。 《伊路米少爷的爱》 今天我又读了《爱的教育》里的一个故事,让我明白了,每天早上叫醒我也是一种爱。 其实伊路米少爷完全可以让我睡到自然醒,但是少爷身体力行,不厌其烦地叫醒我。 少爷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关心我不能及时完成一天的工作,这就是一种爱。 是啊,万物皆有爱,连伊路米少爷也是有爱的。 感恩。 这是一篇介于拍马屁文学和讽刺文学之间,难以准确定义的文学——很好,她又往别的方面学坏了。 除了往她脑袋里埋一根念针以外,伊路米少爷想自己恐怕没别的办法让她变得正经起来,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恩,不过伊路米少爷确实主要是想看她为了写读后感愁眉苦脸,劳心费神。 好吧,她至少达到了规定字数,费了足够的工夫。 伊路米少爷是大度的,偶尔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的还行,继续努力吧。” “恩,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伊路米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那么,作为奖励,我决定抱你去餐厅。” 不等梅莉斯做出反应,伊路米弯腰托起她,完成了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开心吗?” “……开心。”说完场面话,梅莉斯表达出自己真实述求,“如果有物质方面的奖励,比如发点额外奖金什么的,我会更开心。” “那你得做得更好一点才行。”伊路米使用职场上司惯用的“画大饼”技能,“说不定我心情好,还会把你所有的欠债一笔勾销呢。” “唔,我会努力的!”梅莉斯使用职场下属常用的“看穿不揭穿”技能,顺便补一个“拍马屁”技能,“我就知道您是个很大度的人!所以……” “所以?” “唔,我现在穿的女仆制服是不是不太合适?有谁会抱着女仆去餐厅的?会被很多人盯着看的。” “我不介意。” 对话就此终结,既然伊路米少爷本人都不介意,那签了卖身契的梅莉斯当然无话可说。 唔,梅莉斯觉得自己有时候挺目中无人的,没想到伊路米少爷比她更目中无人。 是啊,除了家人,伊路米少爷眼中的其他人,都是未来可能要杀的目标,都是“死人”,不必在意。 接受完一路上旁人五味杂陈目光的洗礼,伊路米少爷到了餐厅预订的座位上也没有放手的意思,让梅莉斯直接坐在他的怀里,拿起侍者端上来的温毛巾,先替梅莉斯擦手。 仔仔细细的,贴心又温柔的,从指尖开始,然后是指缝,最后是手掌。 梅莉斯察觉得出其中作秀的成分,内心毫无波动。 不,就算不是作秀,是真心实意,梅莉斯也只会起鸡皮疙瘩——这种多余的关心,会带来麻烦,是杀身之祸等级的麻烦。 哼,以伊路米少爷的才智,他会不清楚后果吗? 想想就能明白,是他的恶趣味又发作了。 话又说回来,以这套动作的熟练与自然度来看,伊路米少爷挺能伪装的嘛。 这一套很值得学习……好的,梅莉斯暗暗记下了。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嘛。 作为演员的自我修养,演戏就要演全套,不仅是梅莉斯,伊路米少爷也是深谙其道,喂食PLAY和擦嘴PLAY那是一套一套的,一样不落。 都说宠物随主人,伊路米少爷您在质疑梅莉斯玩套路的时候,能不能先反省一下自己呢? 梅莉斯当然不会不知好歹地驳饲主面子,百无聊赖地配合着表演,直到上菜的进度到了甜点,看到圣代冰淇淋,才有些雀跃。 银质勺子舀起一小块圣代,没有使用之前的轨迹,而是绕过梅莉斯,到了拿着勺子的主人,也就是伊路米少爷的口中。 梅莉斯瞬间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按耐不住,扭头看向伊路米少爷,目光灼灼。 恩,果然她目前最大的欲望只有“护食”,可惜稍嫌不够啊,伊路米少爷想。 随着伊路米少爷吃独食的进度不断增长,梅莉斯显而易见地产生了焦躁,双手放到了盛放圣代的杯壁。 哼,明明知道我只想吃圣代,就偏偏不给我……真想把剩下的圣代直接糊到伊路米少爷脸上,梅莉斯咬牙想着。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而已,为了更好地生存,她不能随便上伊路米的套,她要能屈能伸。 伊路米少爷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圣代,完全不介意梅莉斯手上的温度正在融化靠近杯壁的部分。 反正伊路米少爷对食欲的执着不高,他更喜欢看梅莉斯忍耐的样子。 品尝她气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这才是此次晚餐的乐趣所在。 上次在商场向人讨要甜筒被伊路米少爷发现,导致梅莉斯到今天为止都没能吃到一口冰淇淋,她的忍耐度低了不少,眼看圣代少了一半,她上身前移,准备丢弃不能吃的颜面,直接上嘴。 “不可以哦。不可以馋嘴。”伊路米少爷用左手捂住了她的嘴,“作为我的宠物,上次我已经明确告诉你,不可以吃其他人给的东西。而且没有我的准许,也不可以吃东西哦。” 梅莉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这只是小小的惩罚。”伊路米松开捂住她嘴的手,摸摸她的头,“至少我会给你吃其他的东西,并没有饿着你,不是吗?” 梅莉斯微微皱起眉头。 唔,她想她应该是能控制得住食欲的,就像以往一样。 可是,当最后一口圣代即将消失在伊路米的嘴里,梅莉斯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一手搭住伊路米的肩膀,直接凑上去,贴上了嘴唇,史称“虎口夺食”。 她的侵略性比伊路米预料中高多了,堪比土匪进村,肆无忌惮地进行搜刮。 由于忍耐了多日,她褪去了温顺的外壳,卸下了知性的盔甲。 动作急切又粗鲁,像一头饿狠了的小兽。 她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有着撕去伪装的,野性的美,比她在床上远超常人的优秀表现更令人心中躁动。 伊路米托住她的后脑勺,让这个全然舍弃了技巧,充斥着本能的吻变得更深。 她掠夺完毕,便撤退了,伊路米不会任她逃遁,紧追不舍,深入腹地。 梅莉斯抓紧他的衣襟,有些抵抗的意味。 力量的差距之下,她的抵抗无济于事,或者说,她是故意的——她很会掌握人的欲望。 ……偏偏伊路米少爷就很吃这一套,心里明镜似的,却也无法完全抵御。 伊路米少爷是个不喜欢被打扰的人,预定的位置处于餐厅的僻静处,基本无人经过,除非…… 侍者接近了这边,在侍者的身影完全出现在伊路米的余光中之前,被伊路米的念针刺中,失去意识,如石化一般定在原地。 伊路米收回手腕,看着被他按倒在桌位上的梅莉斯。 她被激起了凶性,咧着嘴角,尚未被驯化的兽性,在她邪性的笑容里展露无遗——温顺只是表象,她内心十分叛逆。 “尝够味道了吗?”伊路米的手指抚过她的唇。 她舔了舔伊路米的指尖,小巧的舌头掠过齿间,化作一声不无桀骜的轻哼,向他发出战书。 ……想要彻底征服她,就在这里,立刻,马上。 “那么该轮到我了。”伊路米脸上浮现出一丝扭曲的微笑。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六秒钟内杀光整个餐厅的人。 不。 不行。 且不说善后有点麻烦,他最不喜欢打白工了。 噢,伊路米少爷还是有一点底线的。 他压下像极了杀意的欲念,横抱起梅莉斯,离开座位。 回过神来的侍者,看到托盘里数额颇丰的小费,完全把工作被耽搁的事情抛到脑后,喜出望外。 今天真是太幸运了!!!!!!!!!!! 侍者想要感谢那位出手大方的客人,转过头,明明是才擦肩而过的人,而且他怀里还抱着一人,不可能走得太快,但是踪影已经没了,仿佛幻觉。 …… 伊路米合上门的时候,仍是极有教养的没有弄出半点噪声,不过他浑身的气氛完全相反,混杂着暴虐。 连解开“礼物盒上缎带”的耐心都失去了,他把梅莉斯抵在墙上,直接撕开了“包装”。 梅莉斯的女仆制服-1 那“包装”可不便宜,梅莉斯瞬间感到钱包隐隐作痛,又想起现在衣食住行都是伊路米少爷全权包办,不用自己出钱,即刻释然了。 噢,卖身契还是有点好处的嘛。 其他布料 -1 体力值 -1 精力值 -1 -1 -1 -1 …… 作者有话要说: 整个餐厅的人幸免于难(笑) 第42章 调音师 和梅莉斯不会褪色的笑容一样,她乳白色的肌肤总是无瑕的,留在她身上的痕迹,第二天就消散了大半。 或许她在其他人面前的表现会有所不同,而在伊路米眼中,她拥有危险的魅力,引发人的破坏欲,仿佛为毁灭自我而生。 没有一丝伤痕的无暇身体,就像未曾有人踏足过的雪地,让人想第一个在上面留下自己的记号。 暴力。 放纵。 尽情破坏。 大多数女人像是一株花,太过用力便会折断枯萎,不如她经得起折腾。 她的话,可以忘却一切顾虑,随心所欲地侵犯。 即使是单纯的施虐,恐怕连拷问,也没有关系。 那对她来说都是游戏而已。 伊路米很想拷问她一次,想看她是不是会露出从未展现的表情,想在她空白的画布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尤其是看到她将那个男人(已故)鞭打得皮开肉绽,嚣张又骄傲的样子,就很想也用鞭子驯服她。 因为师出无名,这个念头便一直藏着,毕竟伊路米少爷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恩,必须要合情合理才行,无缘无故的拷问,会让她记仇的。 没关系,杀手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伊路米少爷相信梅莉斯在未来会给他一个施展惩罚的理由,到了那时候…… 浴室的门打开了,换上管家制服的梅莉斯走向伊路米,“按照您的吩咐,都已经收拾好了。” 伊路米颔首,“恩,那就出发吧。” 【“到了那时候……要小心别把她弄坏了呢。”】 梅莉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完全走近,脚步停在一个微妙的距离处,歪着头看着伊路米,“唔?” 两人对视片刻,伊路米抬起手,梅莉斯微闭了一下眼睛,下定决心,这才走到伊路米的跟前。 “你在顾忌什么?”伊路米问。 梅莉斯匆匆扫了伊路米一眼,伊路米的脸上依然没有情绪可供她参考,她想了想,答道:“我这不是担心您手劲大,把这套制服也弄破嘛。备用那套的拿去干洗了,我只有这一套管家制服能穿。” “哈哈,昨天是偶然状况。”伊路米的笑容,单纯是做了个咧嘴的表情,没有半分诚意,“你没有控制住食欲,我也没控制住,纯属意外。” “唔。”梅莉斯注视着伊路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非常抱歉。”她低下头,“我以后会注意的,没有下次了。” 穿上管家制服以后,她就表现得像刚接受完培训一样谦恭了,看来她真的……挺爱惜工作制服的。 反正揍敌客家大少爷不能轻易理解下属难得的勤俭美德,少爷更想捉弄她了。 没有得到回复,梅莉斯便保持着低头的姿势,静静地站着,一副安分守己,老实听话的样子,和揍敌客家的大部分管家没什么区别。 让她当上“直属管家”(实际上是宠物)之后,便给她换上其他各种衣服,伊路米少爷很久没有仔细打量过她穿着管家制服的样子了。 号称“管家中及格线的象征”的梅莉斯,表面上确实是个标准的“揍敌客家的管家”,若不是特意关注,伊路米少爷也会把她当成普通背景板来看待。 仿佛超越了时光,与她交往的大段时间居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她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像伊路米第一次单独向她问话时的姿态。 伊路米有些恍惚。 回想起她那时摄人心魄的妖异笑容,伊路米突然觉得,就算是最无情最残酷的光阴,也无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会一直笑着,保持着现在的模样。 永远。 永远。 十年的合约,实在是太短,不够伊路米对她感到腻烦。 要让她签下终身的合约。 要让她…… 伊路米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使她紧贴着自己,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吻她,像亲吻花瓣上的露珠,沾湿了她的嘴唇。 双手抵着伊路米的胸口,梅莉斯表现得有些局促,没有像以往一样表示回应,她在担心制服上多出的褶皱。 该说她是没心没肺,还是冷酷无情呢? 给她戴上项圈,也没有感到自己拥有她。 只能与她一次次缠绵,感受她的身体,夺取她的香气,听她暧昧的喘息……她从来没有真的高chao过。 “唔,被您看出来了吗?”她当时还红着脸,却立刻变得镇定,十分平淡地笑了笑,“只有您看出来了呢。” “我是非常的喜欢您,但是您知道,我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说,“我没有味觉,身体的其他感觉也很迟钝,所以比起身体上的感受,精神上的刺激才能让我兴奋。此刻,已经是目前为止最好的状态了。” 伊路米不知道该不该后悔看穿了她。 不,迟早会看穿她吧。 因为自己太敏锐了。 恩,所以觉得见过的女人都很无趣,反正结婚与感情无关,到了合适的时候,娶一个不讨厌的合适对象就行了,有不有趣根本无所谓。 只是没有想到,会遇见能够倾注欲望的对象,更没有想到,那个对象无法毫无保留地回应他。 像是怎么也倒不出来的,玻璃瓶里的最后一颗糖果。 看得到却摸不着,令人耿耿于怀。 于是摇晃瓶子,不断地占有她。 假如,破坏玻璃瓶就能得到那颗糖果,伊路米应该会毫不犹豫吧……可惜她不是瓶子,也看不到她最后那颗糖果的样子。 “……伊路米少爷?”梅莉斯小声询问。 伊路米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时间有点长。 舍弃掉继续捉弄梅莉斯的念头,伊路米放开了她,“不耽搁了,走吧。” …… 一辆飞艇在枯枯戮山的私人停机坪缓缓降落,伊路米少爷的直属管家(笑)梅莉斯离开驾驶舱,提着行李,跟在伊路米少爷后面走下飞艇。 距离他们上次回枯枯戮山,已时隔一月有余。 伊路米少爷是工作狂,长期在外,很少待在家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他突然回来,反倒使人意外。 倘若是工作间隙的休假,伊路米少爷大多会选择适合度假的地方。 他突然回来,多半是有事情需要回家办。 不错,伊路米少爷的管家总管卯实早就恭候多时了,不止是他,还有另一个人和他一起在揍敌客家某间收藏室门口,等待伊路米少爷的到来。 伊路米少爷向来是守时的,说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不会早也不会晚,一分钟都不会差。 但是身为下属,当然要提前至少半小时来等候,以示恭敬。 毕竟不能保证有什么特殊情况导致伊路米少爷提前过来。 稍微聪明点的职场人都明白不能抱侥幸心理。 站在卯实旁边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男人身着便服,不是管家,更不是客人,他是在伊路米少爷小时候,负责教授音乐方面课程的教师。 十几年前,成为钢琴师,但久无出头之日的他是迫于生计,才斗胆接下了给杀手家族的少爷授课的活。 第一天他就有点后悔,因为那位少爷对音乐一点兴趣都没有。 更令他后悔的是,那位少爷全家也都对音乐没有兴趣。 请他授课,只是作为少爷基础文化课的一部分。 天呐,他们关心的是“知识”,而不是“音乐”本身,他们完全蔑视音乐,他们是在侮辱他,是在侮辱艺术! 比起那些不懂艺术,还要强行借助艺术来标榜自己品味的庸俗富人,这个杀手家族好像更加可恶! 最可恶的是,每年还请他来给钢琴调音一次,把他当成用来保养钢琴的工具之一。 明明他们从来都没人用那架钢琴,真是糟践了那么好的乐器。 对,请他来授课是家族里夫人的心血来潮,而在那位伊路米少爷表示弹钢琴的部分是“浪费时间”之后,就取消了学习钢琴的部分,再也没人动过那架钢琴。 ……浪费时间! 噢,那个三岁的小鬼不仅不喜欢艺术,还说出对艺术这么不敬的话,真该打他的嘴巴! 当然,男人只是心里想想,敢怒不敢言。 十几年过去,男人早就丧失了当初的愤怒,与蔑视艺术的这个杀手家族无关,是他终于认清现状,知道以自己的才能不足以成为顶级钢琴家,于是放弃了弹琴,利用他绝对音感的优势,改为当调音师谋生,顺便兼职教人弹钢琴。 生活磨平了他往日的棱角,即使那些学生都是庸才,其中还有十足的蠢材,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让他想骂脏话,想打人,他也得为了赚钱,选择忍耐,尽力而为。 尽管是杀人为业的家族,但也是豪门,帮他们调音的报酬非常不错,他如今很乐意过来调音。 每次他调完音就可以走了,今天之所以等在这里,是因为有人会来弹琴,需要他这个专业人士帮忙评鉴。 帮忙评鉴当然是有报酬的,没想到还能破天荒的在杀手家族里看到弹琴的人,两件快乐的事情加在一起,让男人有点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直到看见那名平平无奇,身着管家制服,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艺术气息的少女,男人倍感失望,兴致全无。 ……就这? “唔,来真的吗?”她对着旁边穿休闲服的青年说,“其实我只会弹一首曲子。” “伊路米少爷。”卯实向青年行礼,“钢琴已经调过音,都准备好了。” 调音师小心地下移视线,不敢正视那位青年。 啊,过了十几年,那个小鬼如今还是老样子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感觉比以前更可怕了。 伊路米点点头,卯实便走上前去开门,随后众人依次入内,先是伊路米,然后是梅莉斯,调音师,最后是负责关门的卯实。 调音师看着那名女管家用手指拂过琴盖,有些怀念的样子,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顿时心下感慨:他也好久没有正经弹琴了。 伊路米则是想着:她又想起某个男人了吧? 是弹钢琴的? 那就砍掉一只手吧。 左手还是右手呢? “唔,先说一下,我会的那首是四手联弹的。”梅莉斯打开琴盖,“我一个人弹,没法弹出完整的效果。” 该砍掉双手吗? 或者,直接杀了比较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杀不完的,那些男人(其实还有女人)是杀不完的,伊路米少爷,不要迁怒他人啊 第43章 初学者 弹钢琴这件事,是梅莉斯提起的。 她看到一份报告书里,标注了需要会乐器的人去进一步获取情报,便主动请缨。 “居然这么积极要求工作,这可不像你。”伊路米瞟了一眼报告书的内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恩?” “我想竞争一下年度优秀员工,拿更多年终奖。” “说实话。” “我不想练字和写读后感。”梅莉斯大言不惭,“唔,我觉得这个情报收集工作很简单,又没有什么危险,很适合我做。不,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任务失败的话,可是会有惩罚的哦。”伊路米提醒她,“你确定要做吗?乖乖的当一只宠物不好吗?” “不好,闷死了,我想出去玩。”梅莉斯知道和伊路米绕弯子是浪费工夫,不如直接坦明心迹,“惩罚就惩罚吧,我很闲,闲得皮痒。做什么工作都比练字和写读后感强啊。我真的不擅长文字工作。” 噢,不愧是野惯了的梅莉斯,在餐厅稍微展现本性之后,已经不屑于伪装,脸皮愈加厚了。 伊路米记得她在资料里,叫人帮她填写的特长,“你真的会弹钢琴?” “您不能因为我当初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就看不起我,还老是说我没有脱离低级趣味。”梅莉斯拍胸脯保证道,“我当然会啦,糊弄普通人完全没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填这个。” 糊弄普通人?也就是说她的水平很值得怀疑。 尽管伊路米少爷想找理由惩罚她,让她吃吃苦头,但是这不值得为此浪费一个收集情报的机会。 杀手的工作充满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因为是取人性命的工作,目标会竭尽全力反抗,工作时走错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 赚钱的前提是要保证自身的安全,所以伊路米少爷在工作方面都是很严谨的,不容许半点闪失。 找到合适的人选还需要一些时间,看在梅莉斯信心满满的份上,伊路米少爷决定给她一个自证实力的机会。 钢琴吗? 那正好。 伊路米少爷想起自家收藏室里有一架钢琴,是母亲在他小时候心血来潮买的,还特意请了一位钢琴师来教他,结果他毫无兴趣,母亲也只是三分钟热度,那架钢琴便搁置了,一搁就是十几年。 不知道那架钢琴还在不在?说不定已经转手卖了吧? 伊路米给卯实打电话确认了钢琴的存在,顺便交待了要准备使用那架钢琴的事情。 挂了电话,一旁的梅莉斯维持着惊讶的表情。 “怎么?” “在有钱人家,钢琴不是必备品吗?”梅莉斯说,“居然差点卖掉?” “那种摆设在未来不会增值,还需要保养,浪费人力物力,除了占地方,没什么用。”伊路米自言自语道,“居然没有卖掉,估计是仓库里东西太多,大家都忘了吧。” 伊路米少爷口中的“仓库里东西太多”,在梅莉斯见到放置钢琴的收藏室的时候,才充分理解其意。 噢,这低调奢华的装修,这墙上一幅幅美丽生动的画作,这精致的花瓶,这栩栩如生的雕塑,这哪里是伊路米少爷口中的“仓库”,这简直是卢浮宫吧? 管家培训课程里,有一门品鉴课,让你知道哪些东西贵,有多贵,打扫的时候要分外小心。 不要小看了最基础的打扫工作,某些失误很可能做一辈子白工都还不起。 噢,这就是揍敌客家的深厚(金钱)底蕴吗? 之前梅莉斯没有实际见过,毫无概念……现在的话,只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吧? “恩。”伊路米在一副画作前驻足,“我记得这幅画是去年作为工作报酬的一部分拿到的,最近好像有所升值来着。是吗,卯实?” “是的,这幅画目前的价格已经超过了三亿。”卯实答道。 “这样啊。”伊路米少爷似乎不是很满意。 超过了三亿!!! 站在收藏室里的四个人,除了稀松平常地谈论收藏品升值相关话题的伊路米少爷和卯实以外,梅莉斯与调音师皆是一惊。 梅莉斯想起自己两亿的欠款,调音师想起自己还剩二十年的房贷。 噢,阶级与阶级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梅莉斯看向摆在房间最里面的那架钢琴。 根据“物以类聚”的道理,那架钢琴的价格恐怕…… 她有点担心会弄坏……不,不用多想,她肯定还不起。 算了,债多不压身。 “这架钢琴也很贵吧?”梅莉斯出声问道。 “还行吧,也就几千万,我记不清了。”伊路米少爷说,“旁边的花瓶比它贵多了,价值五亿多呢。” “您的计量单位都是用‘亿’来算的吗?”一亿以下的价格都直接忽略了吗? “恩?”伊路米少爷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的工作报酬都是用‘亿’来计数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年薪1500万,欠债2亿多的正式宠物梅莉斯并不想接话。 “……”在梅莉斯旁边的调音师听得脸都绿了。 反正来都来了,梅莉斯走上前去,用手指拂过钢琴的琴盖。 尽管是搁置了十几年的老物件,却依然光洁如新,像刚买来不久的,看来保养工作做得很不错。 “唔,先说一下,我会的那首是四手联弹的。”梅莉斯打开琴盖,“我一个人弹,没法弹出完整的效果。” 钢琴椅很软,梅莉斯坐得很舒服,心情很好地抬起手,抬到一半,她停住了,扭转上身,“唔,突然就要我马上来弹琴,决定得太快……我忘记我有点记不清乐谱了。” 看到她冒冒失失的表现,调音师一脸无语。 噢,那架可怜的钢琴,没能碰到好主人,又要被糟践了。 “要什么谱子?”卯实有先见之明,事先准备好了一堆乐谱,常见的曲子都有。 “……唔。”梅莉斯的确记不太清了,花了快一分钟时间来回忆,“好像是《River Flows In You》。” 调音师知道这首曲子,这是一首描写爱情的曲子,非常出名,多次被填词翻唱,其中最有名的翻唱版本里的一句歌词“你永远流淌在我的记忆里”,一度成为情侣间拿来互诉衷肠的热门语句。 放上乐谱,梅莉斯看过一遍,又转过身,“对了,我忘记我看不懂乐谱了。旋律我也记不太清了,能不能帮我开个头?让我能回忆起来。” “……”x3 噢,乐谱都不会看,她究竟是怎么学会弹琴的? 伊路米和卯实都知道梅莉斯平日的德性,两人皆是见怪不怪了。 “你会弹吗?”伊路米问调音师。 看来伊路米少爷早就忘了当初教钢琴的教师,不,不记得才是最好的,那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值得回顾的往事。 “……我会。”调音师弱弱地回答。 “那你就弹到她想得起来的部分为止吧。”伊路米说,“辛苦了。” “好的。”调音师连忙点头。 梅莉斯让出了钢琴前的座位,调音师浏览完乐谱,便开始演奏。 一曲完毕,梅莉斯依然若有所思。 “唔,好像和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梅莉斯望向调音师,“你没有弹错吧?” “我是完全照着谱子弹的。”调音师答道,又见其余两人也望着他,似乎是不信任,在伊路米面前畏畏缩缩的他忍不住稍微抬高的音量,“这个曲子有一些改编的版本,她听过的应该是其他版本的。” “唔,原来如此。”梅莉斯表示了肯定,“大体上确实是差不太多,我好像有点会了。” 她重新坐到钢琴前,脸上带着未消的困惑,第一个琴键就按错了,“唔……” “最开始是这个。”调音师不得不给她指了一下正确的琴键,和平时教学生弹琴一样,还给她哼了一遍开头的旋律,“旋律大概是这样的。” 她迟疑地按下琴键,终于磕磕绊绊地开始弹琴,就像调音师教课时看到的无数初学者,生涩无比。 在看不懂乐谱的情况下,让初学者完全凭记忆来演奏,弹成这样算是不容易了。 幸好这首曲子的开头部分原本就十分舒缓,她弹慢一点也没有关系。 断断续续的音符逐渐连接,流畅成调的时候,调音师睁大了眼睛。 他仿佛看到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脚步变快,开始大步奔跑,越跑越远,飞上了天空。 旋律如温润的清泉般,流淌过调音师的心,留下暖意。 这无关技巧,她的技巧稀松平常,甚至弹错了不少地方,但是她很快乐,很投入,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 ……她弹出了这首曲子里柔情四溢的爱情。 她看不懂曲谱,演奏水平显然也不是听一听就会弹的天才,这首曲子是谁教给她的? 能够教她弹出这样的曲子,那个人是多么的爱她啊。 结果她竟然一时还想不起来吗? 究竟是无情,还是…… 演奏到达了整首曲子里最柔情的部分,她歪起了头。 虽然,她旁边空无一人,调音师却仿佛看到她靠在情人的肩上,亲密无间,一起弹琴的情形。 整首曲子最柔情的部分,恰恰同时是最伤感的部分。 她忽然停下手,似乎在等待那个不存在的情人像往常一样,接上她的旋律。 ……看起来十分孤单。 调音师鬼使神差地把手放上了琴键,在余音消散前,续上伴奏。 旋律接上了,她的双手却没有跟上来,她抬起头,惊讶地看向调音师。 “对不起,非常抱歉。”调音师火速抽回手,连连道歉,“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职业习惯。我失礼了。” “没关系,你弹得比我好多了。”她笑了笑。 那个带着一丝伤感的温柔微笑,连同仍然徘徊在脑中的旋律一起,狠狠地揪住了调音师的心。 调音师想起了,之前演示这首曲子的时候,感受到的钢琴椅上她残留的体温。 还有,凑近了才闻到的,她身上的香气。 她的手指也很漂亮,很适合钢琴,她…… 来不及继续发愣,调音师感到后背一阵恶寒,仿佛喉咙被扼住,窒息一般的痛苦朝他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哼,伊路米少爷,您除了有钱和杀人以外,一无所有呢……啊,少爷!别吃了,别吃了,柠檬都快被您吃脱销了!感谢在2020-05-16 15:30:44~2020-05-18 09:3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06112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钢琴教师 死,是一种什么感觉?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世界一片黑暗。 身体在黑暗中不断地坠落,坠落。 没有尽头。 求生的本能令调音师不断挣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找回了四肢的感觉,一只手抓住某个物体,坚硬冰冷的触感传来,接着眼中能看到些微的光,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然后是声音。 “你没事吧?”坐在钢琴前,身着管家制服的少女正抬头看着他,眼中有点好奇的神色。 他发现自己一只手扶在钢琴上,所以稳住了身体,没有摔倒。 从死亡中挣脱后,脑袋依然是木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环顾四周,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受雇来调音,以及进行评鉴的。 刚刚是幻觉吗? 其余三人表现平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唯有后背上的冷汗提醒着调音师,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刚才感受到的死亡不是幻觉。 “以我的角度来看,除了开始不熟练的那段,我觉得她之后的部分弹得非常好。”管家卯实正在回答伊路米,“很有感染力。” “你觉得呢?”伊路米看向调音师,“从专业的角度来看感觉怎么样?” “我……”劫后余生令调音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思考了一会,才说,“以专业的角度,单论技巧的话,忽略掉最开始不熟练的那段,在专业等级评定中,最高十级里,可以达到6级……或许7级也可以。这种等级当不了专业教师,开个私人培训班教一教没碰过钢琴的小孩倒是没问题。” 噢,这微妙的等级,不愧是一贯踩着及格线水准的梅莉斯,“及格线的象征”不辱使命。 “不过,除去技巧,她对这首曲子的演绎程度,达到了十级。”调音师停顿了一下,“换句话说,就是很有感染力。” “技巧的高低不影响感染力吗?”卯实问。 “这个不一定,艺术是永无止境的,没有上限,也没有唯一的答案,只要弹奏者真正享受弹奏的每一个音符,每一段旋律,不管是谁,都能用音乐感染他人。”调音师说,“技巧其实是次要的。” “你能在三天内让她练好另一首曲子吗?”这回是伊路米问的。 “普通曲子的话,练上整整三天,应该能行。”调音师答道。 讲到“练上整整三天”的时候,调音师在余光中看到,身着管家制服的少女的脸色,立马就不太好。 呃,调音师想起那些被父母强拉过来练琴的小孩,就经常有这种表情,因为年纪太小,不懂吃苦,更想出去玩的表情……她是小孩吗?! “对了,既然这首曲子有不同版本,肯定有单人演奏的版本吧!”身着管家制服的少女望向伊路米,“我对原曲很熟悉,改学单人演奏的版本会更快,用不着三天。没必要另外从零开始学一首吧。” “你当时学这首曲子花了多长时间?”伊路米问她。 “唔……”她想了半天,“好像是一星期,好像是一个月?感觉挺久,我记不清了。总之我没办法三天内学好一首新的曲子。” “你觉得呢?”伊路米选择问调音师,“以她目前的水平来看,我觉得她学一首新的曲子,两天就可以了。” “两天????????”身着管家制服的少女,先调音师一步发出了质疑的声音,“伊路米少爷,弹钢琴又不是吃饭,不能速成啊!” ……弹钢琴比作吃饭?真是奇妙的比喻。 伊路米落在调音师身上的视线,没有情绪,却令调音师感到了莫名的压力,调音师犹豫地说:“选一首不是太难的曲子,两天也不是不可以。” “哦?是吗?”伊路米少爷似乎不是很满意。 十几年前,调音师就对伊路米少爷看不出表情的脸望而生畏,如今,听到话语里的不满之意,后背顿时又冒出了一层汗。 “是,是的。”调音师提心吊胆,“她也说了,弹钢琴是不能速成的。要弹好一首曲子,光会弹是不够的,还需要理解曲子要表达的意境,不然就没有感染力了。” “恩,知道了。”伊路米视线中的压力消失了,他转而注视着身着管家制服的少女,“没事了,我以为她是为偷懒在找借口。” “哈……”少女挤出一丝干笑,她在心里把伊路米少爷骂了至少三遍,不,五遍。 “那就选一首别的曲子,练整整两天,不用做其他事情。”伊路米重新看向调音师,“接下来两天得麻烦你留下来,教她弹好一首曲子,你有空吗?” 伊路米的语气很礼貌,字里行间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不,这或许是调音师的错觉吧,调音师哪里敢对杀手家族的少爷说一声“不”呢? “报酬按小时计费,每小时一万戒尼,可以吗?”伊路米说。 一万戒尼的时薪,对比调音师平日教钢琴课3000戒尼时薪,多了三倍不止,是调音师求之不得的好价。 于情于理,调音师都无法拒绝。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不如说,这是我的荣幸。”调音师点头如捣蒜。 “先说一下具体要求吧。我们需要一首适合在任何公开场合表演水准的,能够在两天内学会的曲子。”伊路米继续说,“你弹三首这样的曲子,让她来挑一首觉得好学的来练习。” 演示与选曲非常顺利,她很快就选了其中的《The truth that you leave》,又是一首讲述爱情的曲子,这结果不出调音师所料,她果然喜欢这一类曲子。 关键是怎么教?她看不懂乐谱,教她识谱不知道得花费多少时间,两天时间可能会不够。 “你直接弹吧。”她坐到调音师的旁边,隔着大约一个手掌的距离,“我模仿你的动作就可以了。” 模仿动作?这样学琴吗?她是那什么拷贝忍者吗? “唔,还有一种更快的方法。”她朝调音师伸出手,“你可以握住我的手,手把手地教。” 她的手指纤细又白净,而且修长,是一双很漂亮,很适合弹钢琴的手。 调音师猛然想起之前体验过的死亡感受,浑身一紧,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还是按照传统的方式,从识谱开始吧。” “不行,那样时间会不够的。”伊路米插话道,“你弹一段,她学一段,一段一段的教。” “好,好的。”调音师小心翼翼地坐回椅子上,与她隔着大约两个手掌的距离,“我……我先放慢速度弹一小段,你仔细看我手上的动作。” “不,原速就可以了。”她摇摇头,“这个曲子的节奏不快,我记得住。” 调音师把目光越过她,依旧不敢直视,目光落到了伊路米眼睛以下的地方,征询唯一能给所有事情拍板的伊路米的意见,“……可以吗?” “恩。” 听到伊路米应声,调音师才松了口气。 这真的不能怪他胆小,他可是在鼎鼎大名的杀手世家揍敌客家的少爷跟前说话做事,再加上十几年前对这位少爷就产生了畏惧……他只是个普通人,如今能够坐在这里正常地对话交流,已是勇气可嘉。 她学习的速度不算快,也不算太慢,一天下来,好歹能勉强弹完一曲。 这一整天的学习氛围十分沉重,就像在进行某种特殊训练,没有休息,更没有喝水吃饭的安排。 尤其是在管家卯实中途离开,剩下伊路米一人盯着调音师教人学琴之后,调音师的心理压力从所未有的大,差点弹错。 当调音师还年轻,还有着顶级钢琴家梦想的时候,废寝忘食地弹十小时以上钢琴是家常便饭。 现在他已经过了四十岁,也好久没有如此高强度的弹琴,体力与精力有点跟不上了。 他很想提出休息,但是伊路米少爷都在旁边站一天没吭声,他怎么敢提? 太恐怖了,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在原地站一整天,那位少爷一点都不累吗? 不,那位少爷本来就不是常人,这不算奇怪。 至于这位被迫学习新曲的管家…… 她比较正常,精力不太能集中了,神情变得迷迷糊糊起来,显然是很想睡,但是强撑着在弹琴。 揍敌客家的管家工作这么辛苦的吗?调音师不由得心生同情。 为什么要这名管家练琴? 要一首适合在任何公开场合表演水准的曲子,用来做什么? 这些是杀手家族内部的事情,调音师不敢问,也不敢多想。 唉,根据她的表现,似乎只要那位少爷不发话,这节钢琴课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满两天为止。调音师为此感到一阵胆寒。 长达四十八小时的钢琴课,这种调音师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生,到了深夜,她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钢琴上……不,没有,在她的头砸到琴键之前,伊路米用手托住了她的脑袋。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价值几千万的钢琴会不会被她脑袋给碰坏,是吧? 接着,伊路米合上琴盖,拿出一对耳机,给她戴上,把她的头轻轻搁在了琴盖上。 调音师以为杀手家族的少爷是在用什么特殊方法让她清醒,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切,不敢出声。 “既然无法集中精力,那不如让她睡一觉。这是最开始的时候录下来的,这样在睡梦中也能继续学习这首曲子。”伊路米意有所指道,“无论做什么事情,要做就应该做到最好,不是吗?” 啊,这是多么简单粗暴,冷酷无情,没血没泪的作法啊。 在揍敌客家当管家,要求是这么严苛的吗? 调音师嘴唇都发白了。 “是,是的,我明白了。” “辛苦了,你可以去休息了,不要乱走,明天早上六点会有管家再带你到这里来。”伊路米说,“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他,会把你当做客人招待,不用客气。” 调音师顺着伊路米的视线看过去,不知是何时来的一名陌生的男管家就站在门口。 这里的人和十几年前一样,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 为了明天的工作,必须吃饱喝足早点休息。 送来的饭菜和十几年前一样,是外面难以品尝到的无可挑剔的美味,床铺也很软,调音师看着和十几年前差不太多的客房,和十几年前作为音乐教师,第一天来到杀手家族的领地一样,丢失了睡眠。 他想起那位杀手家族的伊路米少爷,和十几年前一样无神的双目,就心神不宁得睡不着觉。 或许是有意忘记吧,当时的很多事情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看到那个神情麻木,双眼空洞的小男孩时,就惊出了一身汗。 ……这就是杀手家族的少爷么? 这位少爷说话的音调也没什么起伏。 他从未见过这样像机械一样冰冷的小孩,本能地感到畏惧。 后来他才发现,伊路米少爷不仅聪明,很容易领悟他的意思,甚至有情绪,只是深藏不露。 尤其是,伊路米少爷对“音乐能够影响人的情绪”产生兴趣的时候,语气里终于多了一丝正常小孩该有的活力,“能够影响到什么程度呢?” 这才是伊路米少爷弹琴的主要动力。 有感染力的音乐需要投入足够的感情,调音师没有提及,但是伊路米少爷自己率先发现了,于是很快放弃了弹琴。 ……带有功利性质的弹琴,怎么想都不对啊。 调音师又想起那名弹琴的女管家,她弹那首曲子弹得那么动人,很难有人能够匹敌,为什么要她改练别的呢? 难道…… 在得到答案前,调音师在疲惫中睡去。 第45章 奴隶主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在一名男管家的带领下,调音师提前到达与昨天相同的授课地点。 既然昨天伊路米少爷说了“无论做什么事情,要做就应该做到最好”,调音师当然不敢怠慢,提前半小时来都有点嫌迟。 不,太早了也不太好吧,现场只有昨天练琴的少女一人。 调音师惴惴不安地看向把头枕在钢琴上睡觉的少女,她昨晚睡着时戴着的耳机不知是何时被取走的,她的姿势和昨天一样,一点没变,所以她就那样坐着睡了一晚上? 她太累了吧? 负责领路的男管家没有离开,就站在门口,估计是要等伊路米少爷过来。 调音师不想打扰睡着的少女,努力不发出脚步声,向她走去。 不,或许没必要这么小心,走近了一看,她睡得很香。 那是像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睡脸,令人倍感治愈,任谁看到这种睡脸,都不会想伤害她吧。 当然也不会忍心叫醒她。 调音师无事可做,便拿起钢琴上的乐谱进行翻阅。他喜欢音乐,乐谱对他来说就像普通人眼中的杂志,他可以看得津津有味,借此打发时间。 五点五十分,男管家行礼时的问候语将调音师的神思从乐谱中抽离。 “恩?你来的挺早啊。”伊路米少爷没有带随行管家,是单独过来的,手里还提着某个东西,“昨天我说的是六点,其实你可以六点准时来的。” “是……不好意思,没有领会您的意思。”调音师手忙脚乱地把乐谱放回原位,“我以为来得早一点可以体现我积极的工作态度。” “没关系。”伊路米少爷似乎没有把调音师来得太早的事情放在心上,径直走向钢琴,“她还没醒?你没有叫她起来?” “呃,我不太确定能不能叫她起来。”调音师往旁边让出空位,“我想等您来了再说。” “你没做错。不过,一般人也没法把她叫醒。”伊路米抬起手,把手中提着的物事放到了少女的后颈上,“她昨天饿了一天,要给她点吃的,这样应该比较好叫醒她。” 饿了一天??????昨天没给她吃东西,就让她直接睡到这个时候????????????太惨无人道了吧!!!!!!!!!! 这样的人间惨剧,调音师不忍直视。 脖子上的重量和温度似乎还不能叫醒少女,伊路米弯下腰,在她耳边说:“该醒了,梅莉斯。我给你带了你最想吃的圣代冰淇淋。” 原来她叫“梅莉斯”么? 话说昨天饿了一天,吃圣代冰淇淋能行吗? 调音师以为杀手家族的少爷会用什么恐怖的方法叫醒一个人,没想到是用食物? 喂,这也太奇怪了吧????????就算她喜欢吃圣代冰淇淋,吃再多也填不饱肚子吧????再说这一大早的,是从哪里弄来的圣代冰淇淋????????(笨,当然是揍敌客家的厨师做的啊,这就是资本主义的力量) “……唔。”梅莉斯还真的醒了。 伊路米拎起她的后衣领(在调音师看来就是拎了只动物),让她转了个方向,把原先压在她脖子上的物事放到她手中,“今天就这一份,再不吃就化掉了哦。” 啥?这是在哄小孩吗?调音师看得目瞪口呆。 “唔。”梅莉斯睡意很浓地应了一声,没精打采地打开怀里的包装,摸到里面的勺子,再打开圣代冰淇淋的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唔……” 到了六点,她吃完了,时间正好,她也完全清醒了。 钢琴课程准时开始。 喂,她昨天一天没吃,只吃一份圣代冰淇淋能行吗? 调音师不无担忧地看着她极细的手腕,忍不住想象杀手家族的少爷是如何的苛待下人。 她每天是遭受怎样的严酷对待? 她每天都没吃饱吧? 她没有营养不良吗? 太恐怖,也太可恶了,这个杀手家族,把下人当成奴隶,连饭都不给人吃饱,难怪臭名昭著,他们太没有人性了! 当然,调音师和十几年前一样,敢怒不敢言,因为年纪大了,没了年轻人的热血,做事更为谨慎,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看到不公也只会在心里叹息,然后装作没看见。 今天的课程,杀手家族的少爷又站在一边看着,因为心态的变化,调音师觉得杀手家族的少爷就像一个监工的奴隶主,“……” 绷紧了全身的神经,调音师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琴声中,纠正其中的错误,“刚刚弹错了两个地方,节奏没有找好,我再给你示范那一段。” “唔。”梅莉斯看到他的手势,便站起来离开钢琴椅。 有了昨天的经历,调音师已经意识到了,和她接近是一件危险的事情,等她站到一边,调音师才敢坐上去,深吸一口气,右手在大腿上打了一小段节拍,然后是演奏她弹错的那一段,“……要像这样。” “唔,原来如此。”梅莉斯点点头。 在她靠近调音师之前,调音师匆忙往旁边退,让出位置,“你再弹一遍吧。” 调音师的目光落到地毯上,不敢看梅莉斯,更不敢看伊路米的方向,早晨提前清醒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梅莉斯好像与这位杀手家族的少爷关系不一般。 不过,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继续多加揣测。 别说是杀手家族,放在任何一个富人家庭,都不会容许下人和少爷有特殊的关系。 无论是对于谁来说,这都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调音师小心地把视线移到钢琴的琴键上,看惯了的黑白琴键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 恩,虽然她长相平平,但是看到她昨天弹那首《River Flows In You》的样子,调音师能够理解,伊路米为什么会选择她了。 即使仅仅看到了冰山一角,她那令人难以忘记的笑容,她那不可言说的魅力,都深深地刻在了调音师的心里。 调音师也很想,为她弹琴,为她演奏情歌,只要她想听,弹什么曲子都可以,弹多久都可以。 ……想想而已。 快到中午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流畅地弹完整首《The truth that you leave》,调音师便按照流传最广的解读版本,向她进行说明:“歌曲的前部分,是在怀念,怀念过去那些美好……这里,音调突然升高,故意做出不和谐的感觉,是预示着离别的到来。” 调音师弹一段,讲一段,不知不觉中对曲子投入了感情,眼眶有点湿润。 “你听明白了吗?”调音师稍稍别过脸,把情绪压了回去。 “唔……”梅莉斯一脸懵懂,脸上出现了天真的神色,“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为了离别而悲伤。如果有办法不分开,那就一直在一起不好吗?如果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应该坦然接受吗?” “……”调音师被她新奇的想法堵得说不出话。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伊路米突然开口,吓得调音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无视掉调音师的反应,伊路米接着说:“只要有足够的能力,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一直握在手中,到死都不分开,哪里还会有离别呢?” 听到伊路米的话,调音师感到浑身发冷,而梅莉斯没太大反应,若有所思。 音乐是很神奇的东西,同一首曲子,同样的旋律,投入不同的感情,就可以弹出不同的效果。 如果缺乏感情,单纯地按下琴键,琴声就变得平平无奇,就像梅莉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她今天的演奏和昨天演奏《River Flows In You》完全是两回事,不像同一个人。 “停一下。”连旁听的奴隶主伊路米都听不下去了,“再这样练下去也没有意义,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代替困惑的梅莉斯,调音师回答说:“我想,是因为缺少了感情。” “按照你的说法,这首曲子需要悲伤的感情是吗?”伊路米看向梅莉斯,“要是你今天内练不好这首曲子,接下来一个月都不给你吃冰淇淋。” “……”x2 梅莉斯和调音师的表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崩溃。 梅莉斯是知道伊路米少爷一向说得出做得到,说不给吃就是真不给吃,所以崩溃。 调音师是没想到奴隶主会用冰淇淋来威胁梅莉斯,这种悲伤和离别的悲伤根本是两码事,超出了调音师的理解范畴,所以崩溃。 “这样,你就能更好地投入感情了吧?”伊路米理所当然地问她,“你觉得我说的对吗,梅莉斯?” “唔,我觉得这种悲伤的情绪,和离别的情绪不是同一种情绪吧?”梅莉斯答道。 她居然懂这个?!x2 伊路米和调音师忽然都觉得自己小看了梅莉斯。 “为什么她最开始弹的曲子,和今天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伊路米决定询问调音师这个专业人士。 到目前为止,调音师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已经有了一个不是很确定的答案,“她学习弹琴的方法有点特殊,不是看乐谱,也不是记住旋律,是通过模仿别人来学习的。所以,她学的人是什么样,她就会弹成什么样。” ……就像一面镜子。 “她最开始弹的那首曲子那么有感染力,是因为教她的那个人,弹奏的时候倾注了非常多的爱意。” ……强烈到了,愿意为她而死的地步,才能让一脸懵懂的她沾染上情感吧? “她模仿出了教她的那个人的感情,所以有了感染力。” “……” 三人陷入各自的思考。 良久,伊路米问:“那个人是谁?” “唔。”梅莉斯有些恍惚,神情久远,像隔了一万年那么久,“我记不清了。” 第46章 上班族 我叫梅莉斯,是一个平凡的上班族,已成年,没有家,未婚,在揍敌客家的长子伊路米手下工作,目前职位是“正式宠物”,没有休假,每天最盼望的事情是伊路米少爷出去工作没空管我。 没必要的时候不抽烟,酒的话,想喝就喝反正不会醉,伊路米少爷不在的时候,晚上八点上床睡觉,可以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我睡得很死,睡眠质量很高,绝不把疲劳与压力留到第二天,伊路米少爷经常说我太懒散。 以上,是梅莉斯奔赴下一个工作时的自我介绍语……不,是开玩笑的。 噢,害人不浅的伊路米少爷,逼迫梅莉斯学习新的钢琴曲,累死累活一番下来,伊路米少爷又觉得不满意,还是要梅莉斯重新练习她最开始弹的那首《River Flows In You》。 梅莉斯两天以来的努力算是白费了,她真的很想骂几句脏话,但是伊路米少爷没血没泪,一般的脏话肯定没用,不知道什么样的脏话才能对他起效呢? ……想不出来啊。 梅莉斯只能气得磨牙。 “不要做这样没教养的事。”伊路米捂住她的嘴,“这次情报收集的工作,你要表现得淑女一点——至少表面上要淑女。” “唔……”梅莉斯扳开伊路米的手,后者没怎么用力,所以很容易就扳开了,“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的夜场女王,这点小事我还办不到嘛?” 尽管“万花丛中过”和“夜场女王”之类的,跟“淑女”没半点关系,但梅莉斯之前就是以玩弄人心为业,伊路米少爷对她伪装本性的能力还是比较信任的,便不与她较真。 这次工作的装扮是伊路米替梅莉斯选的,都说“术业有专攻”,本来梅莉斯想自行决定怎么打扮,看到伊路米给出的方案后,连她都觉得无可挑剔,想想伊路米身为职业杀手,其实也是变装潜入的高手,便全盘接受了。 尤其是伊路米少爷给她指定的脸,漂亮,但不过分漂亮,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普通的漂亮,一眼看上去还不错,却不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漂亮,这水准很难拿捏。 乔装改扮是个技术活,普通的平平无奇不难办,难办的是漂亮的平平无奇,需要掌握住微妙的平衡,很考验鉴人的阅历。 “伊路米少爷,我对您首次刮目相看。”梅莉斯化好了新的脸,对着镜子忍不住赞叹,“我自己找都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合适的脸。” “把‘首次’去掉我会更高兴。”伊路米看着镜子里的梅莉斯,后者完美地还原了他给出的人像的模样,“你的手法,我也一直觉得很神奇。” 身份,衣服,配饰,妆容,都准备好了,梅莉斯站起身,面对着伊路米,仰起了头。 伊路米仔细端详着改头换面的梅莉斯,就像看着一件最心爱的作品。 “还有最后一步。”伊路米抬起她的下巴,亲吻她。 这个吻的时间不长,梅莉斯很有耐心地等他做完,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金属环,“伊路米少爷,容我提醒您一句,最后一步的事情……这装置,以前是被人(在赌场)拆穿过的。” “没错,这当然是要取下来的。”伊路米的手指在金属环上摸索了一会,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就把严丝合缝,找不到接口的金属环取下来了。 见梅莉斯对取下来的金属环很感兴趣,伊路米也不藏着掖着,告诉她:“是指纹验证的。” “唔,原来如此。”梅莉斯点点头。 “当然,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让你自己取下来。”伊路米问她,“想知道吗?” “哈。”梅莉斯笑了,“不用了,我没兴趣知道。” 鬼才会中这种简单的陷阱呢! 取下金属环之后的梅莉斯,进入了显而易见的兴奋状态,像随时要冲出门撒欢的小狗,尾巴摇得厉害,浑身上下写满了“迫不及待”四个字。 这种真实又强烈的情绪,如今在床上很难见到,大概是做得太多了,本来就很容易得到满足的她兴趣下降,逐渐往性冷淡方向发展。 偏偏伊路米能够看穿她一般人难以拆穿的敷衍,观察力太敏锐居然有这种坏处,令伊路米稍感惆怅。 明明是自己的宠物,结果没法为所欲为,还得控制好欲望,才能更愉快地跟她玩耍吗? 噢,在此,重申一遍。 伊路米少爷是坚定的猫派。 伊路米少爷是坚定的猫派。 所以伊路米少爷格外看不惯梅莉斯跃跃欲试,想要外出潇洒快活,堪称“浪荡”的神色,只想狠狠地蹂lin她,毁掉她,让她再也跑不动,再也叫不出声来。 她是一匹不同寻常的野马,就算伊路米少爷把全世界的草原都买下,恐怕也拴不住她。 想法转化为动作,伊路米张口咬住她的脖颈,她讲话时声带的震动从皮肤之下传来。 “伊路米少爷,我得去工作了。”她一本正经地说,“不能留下奇怪的痕迹哦。” 她抬起手,反过来抚摸伊路米的脑袋,“我做完工作,很快就会回来的。乖哦。” 真是奇妙,角色竟然对调了。 是因为首次解开了项圈,很值得纪念吧? 既然解开了项圈,之后就得训练她返回笼子呢。 伊路米搂住她,改为亲吻她的唇,很耐心地深入,是很漫长的一个吻,直到她感到乏了,腰肢软了下来。 “那就等你回来了再继续吧。”伊路米一手抚摸她的脸,鼻尖与她相触,闻她身上独特的香气,“你一定要好好的,陪我玩个够呢。” “唔,我会好好做的。”梅莉斯感到伊路米手指一闪而过的轻颤,有些疑惑。 要知道,伊路米少爷可是职业杀手,杀人都不眨眼的,怎么可能会手抖? “少爷,您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那啥……唔,帕金森什么的?”根据心情,梅莉斯有时是很热心的,“早发现早治疗啊。” “恩?”伊路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是你第一次正经工作,我有点太期待你的表现了。” ……太期待她借此机会逃跑了。 以防万一,伊路米少爷已经安排了另一名候选人去执行和她相同的任务,不管她是中途跑路,或者没有,都有对应的备用方案——玩归玩,不能耽误工作。 如果,那首曲子能钓出以前教她弹钢琴的人,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不喜欢打白工,但是方便动手的话,就顺便把那个男人杀了吧。 …… 身为跑路的惯犯,梅莉斯摸着自己久违的,没有任何束缚的脖子,心中也作出了判断。 跑路嘛,当然要选在伊路米少爷最松懈的时候,现在取下项圈,活动范围又是在伊路米少爷的管辖范围之外,看起来很适合逃跑……太容易,太像陷阱了好吗? 这个局,是伊路米少爷布好的,是试探,不能走,得另外创造局面才行。 必须在少爷满心以为她绝对不可能跑路,难度最高的时候,进行跑路。 这才是,跑路的终极奥义。 第47章 情报员 底蕴深厚的暗杀世家揍敌客家族,除了做杀人的生意,在世界各地也拥有多处产业,其中大多是房产,交由专人打理,并兼顾周边地区的情报收集工作。 艾拉(工作用化名),就是一名主要工作为情报收集的员工。 她的念能力是“记录声音”,通过念兽完成窃听与录制声音功能。 这能力在战斗中几乎没用,作为日常的辅助倒是不错,很适合她目前的工作。 上面安排任务都是根据个人的能力来的,分配相对合理,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好,不知不觉,工作快到了第五个年头,潜入收集工作做过不少次了,倒也没遇到过什么大的波折。 她想起应聘工作的时候,面试官迫人的气势,非常有传说中杀手家族揍敌客的风格,然而她应聘的工作岗位不在揍敌客家族成员居住的枯枯戮山,甚至不在巴托奇亚共和国。 所谓天高皇帝远,忽略掉根本见不着面的雇主,着眼于自己手下的工作,其实和一般的情报员没太大区别。 选择在揍敌客旗下工作,没别的理由,就是因为薪水不错。 念能力的形成,与念能力者本人的资质、性格、成长环境息息相关,她的能力与声音有关,会使用乐器完全是情理之中——她最擅长的是小提琴。 情报收集工作是一项相对特殊的工作,讲究艺多不压身,虽说神奇的念能力可以弥补才艺的空缺,但是多会点东西总是没错的,哪天不做这个工作了,还可以转行做别的,不是吗? 这回的任务要求是有乐器特长的年轻女性,符合条件的不止一人,不枉她勤练小提琴,凭着不俗的演奏水平脱颖而出。 她的工资是按照“底薪+任务酬劳”的模式,成功完成的任务越多,能拿到的薪水越多,类似销售员。 这回任务难度不高,但由于附加条件比较特殊,完成这个任务的最终酬劳是相对较高的。 快到年底了,任务完成记录会作为年终考核的重要评定标准,她也想冲业绩。 没想到的是,临走前一天,她的上级告知她,还有一人会和她执行相同的任务,工作关系不是合作,也不是内部竞争,就是各做各的。 上级给艾拉看了那个人的照片,叮嘱说:“她的代号是‘丽贝卡’,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工作的时候,尽量不妨碍她,也不要特意帮助她,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你要记住,不要让她知道你的身份,否则会影响你的任务评价。” 哦,表面上是这么说,其实那个“丽贝卡”应该是有别的任务,不便明说吧。 “是。”艾拉多看了一眼,才记住了那张有点漂亮却缺乏记忆点的面孔。 …… 某音乐厅,后台。 聚集在这里的是清一色的年轻女性,大多面容姣好,她们都是通过初选,来参加此次音乐选拔会的。最后的优胜者可以获得某知名女子音乐学院的入学名额,以及全额奖学金。 哼,什么音乐选拔会,不就是老一套的有钱人游戏。 手上的钱一多,内心空虚的人就喜欢拿别的东西来标榜自己,最常用的就是艺术,比如音乐,音乐需要演奏者和倾听者,属于那种方便加深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活动,而且富有格调。 举办者动机不纯,参加者基本上也都是借着音乐之名,她们出生平民,这可是难得的结识有钱人的机会,搞不好可以一举跨越阶层,迈入资本主义阶级,算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当然也不排除有冲着入学名额和奖学金来的,那大概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傻瓜,没听过每年相关的风闻逸事业内黑幕吧。 比如说,除非音乐才能十分突出,否则长得不太行的参加者是通不过初选的资料筛查的。不过,真正有才能的也不会来参加这场选拔会,别人早就凭着才能被各个音乐学院争相抢要,根本用不着与人竞争。 提着小提琴琴盒,艾拉装作寻找空着的座椅,不留痕迹地察看四周,顺便找到了化名“丽贝卡”的,不太起眼的黑发少女。 丽贝卡穿着长袖的深蓝色连衣裙,安静地坐在远离人群的位置,双手放在膝盖上,正在闭目养神。 看她那么放松的样子,应该是个老手吧。 想起上司的叮嘱,艾拉便不把过多的精力放到丽贝卡身上,她看过一遍其他的参加者,心中有了个大致印象之后,再找了位置坐下。 轮到艾拉到前台演奏的时候,她看到台下煞有介事的五名评审员,想起小提琴考级的场景,突然多了些许紧张。 初选凭相貌,排除了外貌因素后,复试就全得靠音乐实力了。 要是通不过复试,后续任务就得采取其他备用方案。 虽说也能完成任务,但是任务难度会因此升高。 ……应该不会通不过复试吧? 艾拉用力咬了下嘴唇,使自己镇定一些,举起琴弓。 预想中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她发挥得不错,获得了十个名额之一,第二天如期接到了通过复试的信件,里面附有当晚宴会的邀请函。 选拔会主办方的协会成员会出席宴会,邀请通过复试的参加者合作演奏一些常规曲目,作为宴会的表演部分,相当于一场自由度较高的多人面试。 协会成员每人都有一票,选拔会最后的优胜者由投票决定,如果能在宴会中表现优异,可以最大程度左右优胜者花落谁家。 不过,参加宴会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谁和谁看对眼才是重点。 作为情报收集人员,不引人注目是工作的基础,比起极力展示自己,努力使自己变得高雅的参加者们,艾拉故意打扮得更为拙劣,就像一个不懂品味的浅薄女人,那样就没人邀请,可以一心一意操纵念兽跟踪目标,以获取情报。 丽贝卡也通过了复试是不出艾拉所料的,只是没想到丽贝卡打扮更敷衍,衣服都没换,还是穿着那件长袖的深蓝色连衣裙。 在一众露胳膊露肩膀甚至大胆lu出事业线的亮色礼服中,显得格外保守。 她木着一张脸,双眼无神,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噢,她肯定是情报界的前辈!居然还能这样,不动声色又自然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与其着眼于外在装扮,仅通过表情管理,改变人的整体气质也是很重要的啊!学到了! 艾拉心下对丽贝卡的敬佩立即多了几分,决定在同时操作念兽之余,分出一小部分精力来观摩学习业内前辈的高级操作。 在宴会的表演部分开始之前,是留给众人互相交流的时间,艾拉和丽贝卡各自选择了不同方式的不受欢迎的形象,所以无人与她们俩搭话,更没有注意她们。 丽贝卡和艾拉一样不动声色地调查完大厅的情况,就走向了被专注于聊天的人们所冷落的餐桌,拿起一碟冰淇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吃完一碟,又拿起另一碟冰淇淋开始吃。 “????????????”艾拉目瞪口呆地看着丽贝卡吃掉了三碟冰淇淋,并且把手伸向下一碟冰淇淋。 为什么吃冰淇淋?吃那么多她肚子不会痛吗?难道吃冰淇淋和她的念能力有关吗? 接二连三地吃着冰淇淋的丽贝卡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艾拉看到一个男人走向丽贝卡,尽管隔得远,通过念兽,艾拉可以很清楚地听到男人对丽贝卡讲的话:“很喜欢吃冰淇淋吗,丽贝卡小姐?” “恩?你知道我的名字?”丽贝卡说话的语调毫无起伏,很符合她木讷的表情。 “当然,我们都仔细看过了复试的录像,丽贝卡小姐的钢琴演奏很有特色,只是没想到……”男人说,“我还以为丽贝卡小姐是个比较热情的人。” “恩。”丽贝卡平淡地应了一声,继续吃她的冰淇淋。 “尽管有些冒昧,我可以问一下,丽贝卡小姐为什么没有换礼服过来呢?”男人礼貌地发问,语气温和又绅士,“如果不嫌弃的话,其实我们也能提供待会用于演奏的标准礼服。” “因为我没钱。”丽贝卡干脆地表示拒绝,“抱歉,我现在已经清楚我演奏的水平还不够,就不上台献丑了。” “可是,我觉得丽贝卡小姐弹钢琴的时候,很有魅力。”男人用身体挡住丽贝卡伸向冰淇淋的手,“那种魅力,比随处可见的技巧更珍贵,作为协会的一员,我非常愿意推荐你。” 一般来说,面对这样木讷又冷淡,语中带刺,又没有漂亮到相当程度的女人……其他漂亮女人那么多,没必要单恋一枝花,男人都会选择退却。 但是艾拉知道那个男人是有名的花花公子,生得一副好皮相,欺骗玩弄了不少女人的感情,他大概是玩腻了平常的女人,越是难以上手的女人,越能激起他的挑战欲。 哪怕那个女人只是有点漂亮,如果不搞到手,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要如何应对纠缠呢?丽贝卡前辈? 丽贝卡仍然执着于冰淇淋,在她绕过男人之前,男人主动帮她端起一碟冰淇淋,递到她跟前,“丽贝卡小姐果然与众不同呢。” “与众不同?”丽贝卡没有接,摇摇头,有点无奈地说,“真搞不懂你的脑回路。” 她转身往另一边的角落走去,男人不肯善罢甘休,追了上去,将丽贝卡堵在角落。 以艾拉的角度,隔着人群,只看得到男人上半部分的背影,身材相对娇小的丽贝卡完全被挡住了。 通过念兽,艾拉听到丽贝卡失去耐心的话语:“说实话,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兴趣,纠缠只会让我感到厌烦。如果你非得和我试试不可……好吧。” 接下来,不知道丽贝卡对男人做了什么,男人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你的气味十分差劲。看吧,你的身体其实已经很虚弱了,还是少碰点女人吧。”丽贝卡与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你不是有天分的人,平时应该多锻炼身体,增强体质——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丽贝卡穿过人群,朝艾拉的方向越走越近。 不,不会吧?被她察觉到什么了吗?是什么时候?是怎么察觉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情报员身份被发现→任务评价下降→任务报酬降低→年终考核成绩降低→年终奖降低 艾拉的脑中迅速完成了一系列关于未来的推论。 在此期间,丽贝卡与艾拉的距离缩短到仅剩一步之遥,艾拉最后的侥幸彻底破灭。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48章 美食家 好吧,梅莉斯承认,一离开伊路米少爷的管束,她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犯懒。 她只想单独出来逛逛,对所谓的情报收集工作毫无兴趣。 ……随便吧。 反正任务要求不高,在宴会中盯着目标人物的举动,甚至不要求进行接触,只要记录与目标人物发生交集的人物关系,写成报告就行了。 当然,在不暴lu身份的前提下,调查到的目标人物相关信息越多,最后的任务评价越高,不过梅莉斯可是“及格线的象征”,点到为止即可,想调查更多的话,任务风险会更高,何必浪费力气呢? 伊路米少爷看人一向很准,既然愿意派梅莉斯来,说明梅莉斯的钢琴水平应该是能通过复试,顺利进入宴会,执行任务的,所以梅莉斯全程都很有信心,很放松。 在出发前,梅莉斯问过伊路米,为什么不跳过前面的阶段,直接顶替某个通过复试的人。伊路米说是为了更加天衣无缝。尽量按照正规流程走的话,事后有人反向追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日常的情报收集,最重要的是不留痕迹。 不留痕迹吗?那就好,梅莉斯可以借用这个理由消极怠工了。 按理说,参加宴会需要另外换一套看得过去的礼服,但是梅莉斯没有向负责与她接头的后勤人员提起,她认为没必要换衣服。 就算不换衣服,她也可以做到最低限度的低调,成为背景板。 再说了,她一不小心就会打扮得太漂亮,引人注意可不好。 噢,梅莉斯忽然觉得伊路米少爷给她选的脸仍然过于漂亮了,因为她都摆出和伊路米少爷一样的死人脸,学着伊路米少爷没有起伏的商业用语调,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宴会上却还是有一个花花公子锲而不舍地纠缠她。 宴会大厅很豪华,但是从伊路米少爷那里见识了太多的资产阶级腐朽气息,梅莉斯内心毫无波动。 况且梅莉斯本来就对有钱人不怎么感兴趣,她看重的是气味。 这里的气味也不怎么样,女人身上各色脂粉味,还有男性用的香水,都不是梅莉斯感兴趣的气味,她喜欢人本身的气味,而那些人本身的气味也平平无奇。 都怪伊路米少爷让梅莉斯口味变刁了,总是不自觉拿别人和伊路米少爷的气味比,一比较就索然无味。 这就是所谓的,吃惯了精细食物,就咽不下糠了。 梅莉斯无聊得想打哈欠。 真忍受不了这些“粗劣品”啊,对比太强烈,甚至产生了戒断反应。 唔,好想念伊路米少爷(“上等品”)的味道啊,想到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 没办法,只能吃第二喜欢的食物冰淇淋来解瘾,冰冰凉凉的,可以消除她心中的躁动。 糟糕,她吃冰淇淋吃得太过瘾,被人注意到了,并且是被一个纠缠不休的麻烦男人注意到了,“很喜欢吃冰淇淋吗,丽贝卡小姐?” “丽贝卡”是梅莉斯此次任务使用的化名。 男人一靠近,梅莉斯就闻出来了,他就像嚼过头失去了味道的口香糖,是个纵欲过度的男人。虽然伊路米少爷也挺那啥,但伊路米少爷完全是另一个档次的人物,血统大概有点偏离人类了,属于千万里挑一,天赋异禀的上等品好吗? 换句话说,那就是美味持久,久到离谱(-﹃-) 不行,梅莉斯又感觉没法淡定了,一边敷衍纠缠她的男人,一边继续吃冰淇淋平复心情。 “尽管有些冒昧,我可以问一下,丽贝卡小姐为什么没有换礼服过来呢?”男人礼貌地发问,语气温和又绅士,“如果不嫌弃的话,其实我们也能提供待会用于演奏的标准礼服。” “因为我没钱。”一戒尼都没有,甜筒都买不起,还欠债两亿多哦。 “可是,我觉得丽贝卡小姐弹钢琴的时候,很有魅力。”男人用身体挡住梅莉斯伸向冰淇淋的手,“那种魅力,比随处可见的技巧更珍贵,作为协会的一员,我非常愿意推荐你。” 真讨厌啊,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虽然伊路米少爷也挺那啥,但伊路米少爷可是揍敌客家的长子,连梅莉斯都不敢正面惹他,一直忍气吞声,连计划跑路都得格外小心翼翼从长计议好吗? 男人总算有点眼力见,主动端起一碟冰淇淋,递到梅莉斯跟前,“丽贝卡小姐果然与众不同呢。” ……低级套路。 假如这个男人没有这副中上等级的相貌,这种初级套路也就能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抱歉,对于梅莉斯来说,看男人,气味是第一,身体是第二,脸只能排第三,这男人前两项都是负分,那么脸可以忽略不计。 顺便一提,对于梅莉斯来说,看女人,脸是第一,气味是第二,身体是第三。 恩?也许比起男人,梅莉斯更喜欢女人?谁知道呢? 为了摆脱男人的纠缠,梅莉斯完全不留男人情面,转身就走。那个男人好死不死又追了上来,还把她堵在角落,显然是不得手就不肯罢休的态度,让梅莉斯烦不胜烦。 男人背对着人群,挡住周围的视线,得寸进尺地捏住梅莉斯的下巴,迫使梅莉斯抬头看他。 什么叫“东施效颦”?这就是东施效颦。虽然伊路米少爷也挺那啥,但是伊路米少爷可是“上等品”,值得梅莉斯迎合他的各种喜好,倒贴也心甘情愿。 哼,这位“粗劣品”,您配吗?配几把?不,您不配! 梅莉斯不悦地皱起眉头,决定果断点,做个了断。 她揪住男人的衣领,踮起脚亲吻他。 男人惊诧莫名,来不及表露其他情绪,只觉得这个吻令他双腿发软,他好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力气流失得飞快,条件反射地扶住墙才得以站稳。 “你的气味十分差劲。看吧,你的身体其实已经很虚弱了,还是少碰点女人吧。”在男人身体投下的黑色影子中,梅莉斯原本无神的双眼多了一点光彩,如黑夜里野兽发光的眼睛,非常渗人,她舔了舔嘴唇,“你不是有天分的人,平时应该多锻炼身体,增强体质——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 音乐选拔会对学历和职业不设限制,当时没有仔细看她的资料,难道她本业是读医学的?男人想要抓住她问个清楚,苦于身体状况不济,心脏跳得厉害,呼吸不畅,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灵活地钻入人群。 事后,男人翻看资料,上面赫然写着:自由职业,打算研读医学专业。 ……她开诊所一定会很不错,想去一趟。不,她还得先考上医学院,读几年来着?她说她没钱,是不是需要资助一下她的学费?以后就方便聘她当私人医生或者医疗顾问什么的。 可惜人海茫茫,她在资料里填的联络方式是暂借的,男人丢失了她的踪迹。从此,世上多了一名泡枸杞茶的养生人士,少了一位花花公子。 闲话就此打住,话说梅莉斯钻入人群,就直奔某个方向。 ……实在是受不了了。 既然没法继续吃冰淇淋,梅莉斯需要一个气味好点的人舒缓一下心情。在参加复试的时候,她就发现有一个拉小提琴的女人,气味还不错,达到了揍敌客家管家的水准。 身处荒漠,她就是梅莉斯心中唯一的绿洲。 梅莉斯走到她跟前,绽放出一个自来熟的笑容,热情地轻握起她的手,“你好,我是me……丽贝卡,上次在复试现场的后台,见到你就觉得很有眼缘。对了,我是弹钢琴的,和你的小提琴不冲突,还很适合合奏呢。我对选拔会没兴趣,来这里,只是想交个同样爱好的女性朋友。唉,我周围人对音乐都不感兴趣。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愣了一会,半天才回答,“……我叫艾拉。” “艾拉,为了表示友好,我可以拥抱一下你吗?”梅莉斯先前木讷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开朗、活泼、天真无邪,完全变了个人,浑身散发着充满亲和力的光彩。 “啊,恩。”艾拉要分出心思操纵念兽,脑筋有点转换不过来了,下意识地点头。 梅莉斯无比开心地抱住她,用脸颊蹭她的脖子,像一只撒娇的猫,艾拉不知所措,全身僵硬。 太诡异了。 在男人们与女人们互相试探,勾心斗角,虚情假意的场合里,两个本应是竞争对手的女人,腻在了一起。 这……严重违反了“情报人员需要低调”的准则。 完了,任务评价不得不下降了。 艾拉认命了,为了不造成更糟糕的状况,准备与“丽贝卡”摊牌,表明身份。 在艾拉开口前,一名侍者端着托盘走近了,“不好意思打扰了,丽贝卡小姐。有一位先生给您留了言。” “不看。”梅莉斯抱着艾拉,头也不回,“我没空,也不感兴趣。” 不同于看似淑女的外表,梅莉斯超乎人预料的任性,令艾拉和侍者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别胜新婚,梅莉斯时刻想起舌尖上(误)的伊路米少爷 您的宠物没白养,还记着您的好(味道)呢,少爷您感动不? 第49章 坏女人 已经是12月了,1993年的冬天却没有要来的迹象。 因为是偏南方的城市,每几年才能看到一次雪。 看来,今年又不会下雪了。 “温特先生,差不多该休息了。”一名女佣走过来,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坐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对身体不好?”轮椅上的男人嗓音沙哑,像枯叶被踩过的声音,“呵,我倒是想,我为什么还活着?” “请您不要这么说。医生说了,只要您保持心情愉快……” “够了。”男人抬起手,树根一样干枯的手上,血管暴起,如一条条暗色的蚯蚓,“半小时,让我再一个人呆半小时。” 说完,男人重新看向窗外。 女佣叹了口气,走出房间,轻轻把门关上。 ……温特先生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是当地有名的富二代,夜夜笙歌,过得恣意潇洒,“不玩到四十岁,绝不和任何女人结婚”是他的口头禅,直到…… 女佣是今年才到这里工作的,之前的事情她也是道听途说。 听说温特先生遇到了一个十足的坏女人,被耍得团团转以后,又被无情抛弃,他那时已经身形憔悴,加上遍寻无果,大病了一场,连路都没法走了,眼看是时日不多,于是和家人分开,搬到郊外的别墅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 那个女人叫什么,长什么样,温特先生从不肯说,也没人知道。 当时人们普遍认为他是中了邪,至于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女佣只是同情温特先生,当她第一次见到温特先生的相貌,着实吓了一跳。 明明是才三十出头的人,却完全失去了活人的生气,蜡黄色的脸上,深陷在眼窝里的蓝眼睛如塑料般虚假,并不宽松的衣服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部分仍是很多——他枯瘦得仿佛一具下葬已久的干尸。 唉,可怜的温特先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年春天呢? 另一边,温特独自坐在窗边,想起从前,恍如隔世。 那是,1991年的冬天。 他那天晚上酒喝得不算多,而且天已经快亮了,便拒绝了同行的人,独自驱车回家。其实那天车开得也不算快,不曾想,路面结冰的积水让车子一个打滑,冲出道路,撞到了什么东西才停下。 ……真倒霉。 突然的事故使他酒醒了一半,他一边低声抱怨,一边慢吞吞地下车查看,在他撞歪了的树干旁,他看到了雪地里躺着的一只手,吓得他马上完全清醒了。 ……撞到人了?! 四周无人,若是平时,他可能会试图施救,也可能会选择不管不顾扬长而去,善恶皆在一念之间。 那只手很漂亮,是女人的手,所以他选择上前查看,看看能不能救。 树上被撞落下的积雪将那个女人的大部fen身体都盖住了,温特用手拨开积雪,惊讶地发现,那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少女,更奇特的是,少女的头发是银白色的,不是普通的银白,是像宝石一样,有种半透明的质感,带着一层温润的光泽。 她,她是什么?是人类吗? 温特想起,曾经听人讲过,世上有一些可以变成人类的魔兽,比如人面猿什么的。 听说归听说,温特从未见过,他好奇心起,万分小心地伸出手。少女的手臂和尸体一样冰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还是鼓起勇气,将迎面倒地的少女翻过来…… 看到少女正脸的瞬间,他停止了呼吸。 用“美丽”来形容只会显得苍白,那是超乎了人类,和艺术品一样精致无暇的,是诗歌里,是神话中所赞颂的,女神的容颜。 啊,啊啊。 温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识地脱下外套,将少女的身体包裹住,把她抱回了车里。 等他找回意识,他已经给少女盖上车后座放着的毛毯,盯着她看了许久了。 “你究竟是什么……”温特用手指触碰少女的脸,柔软,但是十分冰冷,好像没死太久。 她身上没有血迹,也没有外伤,不过她应该是不能当作人类看待的,温特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无意中把她给撞死了。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温特因为莫名的悔恨感觉浑身发冷。 幸好车子还能顺利发动,他逃也似的回了家,先支开家里的佣人,再从车里抱出用毛毯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把尸体暂时藏到了自己卧室的衣柜里。 手忙脚乱地找齐铲子、手套等一系列埋尸要用的工具,温特双手颤抖地打开衣柜,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我撞死的东西好像不是人,应该不用负什么法律责任吧? 反正都到了现在的地步,不会更糟了,温特大着胆子,把尸体和毛毯一起搬出衣柜,放到了沙发上。 明知是尸体,但她精美得像一尊雕塑,看起来并不觉得恐怖。 她是真的死了吗? 用手指抚过她樱色的嘴唇,那是她没有血色的雪白脸上唯一的色彩,温特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尽管对方是冰冷的,温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舔舐,纠缠,直到他感到一丝异样,或者说有点恐怖——她竟然有呼吸,很细微,接吻的时候才能感觉得到。 温特小心地把她放到自己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以车祸后遗症为借口,推掉了所有的约会,也不面见任何朋友,足不出户地守在床边。 一天天过去,她没有丝毫变化,除了极微弱的呼吸,就像一具尸体。 这种状态,让温特想起一个词——冬眠。 现在正好是冬天啊。 为了唤醒她,温特用毛毯包住她,满怀期待地把她放到温暖的壁炉边,然后等待。 温特等了很久,寒冷冬日里的温暖房间,着实容易令人昏昏欲睡,这些天他都没有好好睡一觉,稍一合眼,就不小心睡了过去。 鸟雀尖锐的鸣叫声使他惊醒,睁开眼,便看到那名异常美丽的少女已经打开了鸟笼,抓住扑棱着翅膀,拼命挣扎的小鸟,放入口中,嚼也没嚼,就直接吞了下去。 接着,少女半闭着眼睛,走到床边,钻进被子,没了动静。 心惊胆战地确认床上的少女再次进入了睡眠,温特同时也发现了,她有了一点温度。 变化发生在她吃了温特养的金丝雀之后,温暖还不够,还需要食物吗? ……看来真的是冬眠。 床边的食物和水,她丝毫未动,经过的时候也没有留意,所以她需要的食物只是鸟类,还是……活物? 单论体型,小鸟是可供她一口吞下的合适生物,至于其他的小动物……不,温特绝对不想看到她生吞老鼠的样子。 好吧。 或许她吃过老鼠。 无论如何,就算要为她把全世界的小鸟都抓来给她吃,温特也绝对不会把老鼠喂给她吃。 不知道她对食物有没有其他特殊偏好,保险起见,温特吩咐佣人重新买了一对金丝雀。 这对金丝雀非常活泼,它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叽叽喳喳地在笼子里欢快地跳来跳去。 把鸟笼放在她旁边,温特从早上等到晚上,她竟然没有一点反应,维持着昨天的状态。 怎么回事? 该怎么唤醒她? 难道要等到春天来临才行吗? 为了给她保暖,温特帮她穿上了自己的睡衣,又一次坐在壁炉边,把她抱在怀里,试图加上体温来温暖她,低下头小心地亲吻她,一遍又一遍——他都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可能是错觉吧,她的体温逐渐明显,是啊,即使是一块石头,捂久了也会变得温热对吧? “唔。”她梦呓一般低吟了一声,眼睛微微睁开。 温特只来得及看清她眼睛是黑色的,下一秒,她又睡过去了。 啊,啊啊啊。 这短暂的一瞬,令温特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从鸟笼里捉出一只金丝雀,捏住她的腮帮,往她的嘴里硬sai,想让她多补充食物,好快点醒来。 可是金丝雀快被温特整没气了,她也没什么反应。 呃,不能硬来吗? 可恶,就差一点了,她都睁开眼睛了! 悻悻地把金丝雀放回鸟笼,温特很不甘心,一不做二不休,他把少女抱到床上,除去彼此的衣物,贴着肌肤搂住她。 之前捂了那么久,她如今有了和正常人差不多的温度,她的皮肤光滑柔嫩,更要命的是,温特闻到她身上的香气,非常的好闻。 她肯定不是“人面猿”这类听起来就没品味的物种,她究竟是什么? 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温特忍不住在她身上倾泻了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最开始,温特还有点犹豫,但是她的身体和人类几乎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他过去的女人们都更为美妙,而且她还在沉睡,尽管她不是人类,这样对她终究有些不太道德。 不过温特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很快沉溺在充满禁忌意味的快乐中。 其他的女人都变得索然无味,温特每天在她身上尽情发泄,闻她身上的香气,甚至不希望她早点醒来。 因为担心她醒来后逃走,温特睡觉前要把她拷在床上,才放心抱着她入睡。 温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迈出家门了,他的父母只关心优秀的大儿子,不想管他这个成天花天酒地的不肖子,他可以不受任何打扰——他第一次觉得不被父母关心的日子挺好。 久违的,他出门见了一次朋友,那群常和他一起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们一点没变,只是怀里搂着的女人都换了一批,或者是两批,甚至以上,但是他已经不关心了。 “那场车祸的后遗症这么严重吗?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最近又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去处,要不要一起?”“得了吧,你出的都是些馊主意。”“哈哈哈哈哈哈。” 往日那些熟悉的对话与欢声笑语,也显得无味,温特兴趣缺缺地敷衍过去,以“休养身体”为由早早告辞。 他无比想念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那位美得出奇的少女。 朋友们没有说错,镜子里的他确实很憔悴,这是他近期过度放纵的结果。 看过镜子,他总算能冷静一点,正视自己的欲望。 少女肯定不会一直睡下去,等到天气转暖,她应该就会醒了,要想办法把她永远留下来。 听说能变成人类的魔兽都具有与人类同等的知性,很多动物也是喜欢音乐的,如果为她弹琴,能不能获得她的好感? 当初为了应付父母,也为了获得相对体面的学位,温特选择音乐专业,主修是钢琴,还一时兴起和朋友们组建了协会。如今协会的创始人们大多只挂着一个虚名,由后来加入的人继续管理,专门招收同样有钱的人作为成员,越做越大,甚至开始办起各种选拔会之类的活动。 虽说刚开始学钢琴是敷衍,但是年轻女孩们很吃音乐这一套,换过几任女友后,温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还挺喜欢弹钢琴的,所以毕业后还是会时不时弹琴。 现在他又有了想要为之弹琴的对象,那就更要弹琴了。 把少女的头枕在他的腿上,他想了想,决定弹自己最擅长的那一首情歌《River Flows In You》。 或许是略带忧伤的抒情旋律洗涤了他的心灵,或许是身体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温特失去了亵渎少女的想法,一心一意地每天为她弹琴。 没想到,窗外的积雪尚未融化的时节,少女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如小鸟依人。 温特欣喜若狂,握住少女温热的手,放在琴键上,手把手地,让她的手指按下琴键。 少女并不是真的清醒,依然昏昏欲睡,没有任何抵抗地,任凭温特握着她的手弹琴。 她的手指修长,钢琴对她再适合不过了,温特迷上了带她弹琴,每个温暖的午后,都把她抱到钢琴跟前,握着她的手弹琴。 这样最幸福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一周多,直到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搅乱了温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那个不和谐的音符是少女自己按下了错误的琴键。 “……唔。”少女发出的声音像是一声叹息。 她移动手指,续上接下来的一小段旋律,然后趴在温特的大腿上睡去了。 温特前所未有地激动,更勤奋地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练琴,只希望她可以多和自己弹一会琴。 少女半睡半醒的时间越来越多,尽管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但是终于能和温特一起四手联弹了。 她甚至主动亲吻温特,她的吻,令温特心中的火苗迅速重燃,本想稍作忍耐,可是她舔了温特的脸颊,这个充满暗示的举动立刻融化了温特的理智,只要她想要,温特会用尽一切来满足她。 …… 女佣推开门的声响打断了温特的回忆。 “先生,说好的半小时……”女佣走近了,看到正在流泪的温特,便止住了话语。 “把协会昨晚寄来的录像带拿过来。”温特想起随录音带一同寄来的留言,说是今年有人演奏他这个协会创始人之一最喜欢的那首曲子,而且弹得很不错。 因为刚刚的回忆,他突然很想再听一遍那首曲子。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温特加重了语气,固执地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快进到演奏那首曲子的部分,是一个算不上特别漂亮的少女在弹钢琴。 前奏中规中矩,温特本来很失望,想关掉录像,但是下一段旋律的装饰音猛地击穿了他的心——那是他得意的独创。 旋律一段段地与回忆重合,温特再也听不到琴声,他只听到了自己痛哭的声音。 “先生……温特先生!”女佣焦急的呼喊越来越远,“不好了,快叫医生来!!!!!!!” 在差点永远坠入黑暗之前,执念将温特拉回了现实,他紧紧地抓住女佣的手腕,“她……我要见她。” 温特先生执意要亲自过去,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一番情绪激动过后,连轮椅都坐不上去了,只能躺在床上,女佣百般劝说,他才勉强同意拜托协会的人帮他留言,邀请那个女人过来一趟。 在那个女人来之前,不管说什么,温特都不肯睡。 “温特先生,我听说过一些您以前的事情。”女佣忍不住说,“您都已经被她害成这样了,还是忘不了那个坏女人吗?” “她……”温特的神色暗了暗,“她不是坏女人。” “在我看来,让您变成这副模样,她不是坏女人,谁还敢是坏女人?” “……她不是。”温特叹着气,“最开始就是我做错了,这是我的报应。我不是个好人。” “温特先生!!”女佣还在为他鸣不平。 “好了,到此为止。”温特知道她热心,不想与她争辩,“一直以来,感谢你的照料。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如果不见到她,我死也不会瞑目——有消息就叫我。麻烦你了。” “……好吧。” 第50章 重症患者 书接上回。 话说任务中化名“丽贝卡”的梅莉斯,苦于“粗劣品”之扰,又没法吃冰淇淋平息躁动,于是选择猛吸,哦,不是,是选择对气味不错的艾拉热情相拥,甚至对侍者送来的留言果断拒绝,视而不见。 僵持之下,侍者只得带着未打开的留言回去复命。 梅莉斯没能和艾拉腻歪太久,当她开始试图索要艾拉的联系方式时,看似是留言者本人的男人走了过来,“丽贝卡小姐,刚刚的留言麻烦你至少打开来看一下。那是我一个老朋友拜托我的,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恩?”梅莉斯不太高兴被人打扰,她沉下脸,松开艾拉,接过男人递来的小巧信封,抽出里面的卡片看了一眼,就按原样放了回去,“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不想赴约。” 噢,梅莉斯好歹还惦记着自己的任务,在宴会才开始就离开的话,情报量不足,她能写的报告肯定达不到及格线标准。 她还在伊路米少爷跟前大放厥词说很容易呢。 首战就失败,那也太丢脸了。 “丽贝卡小姐,容我再多说几句吧。”男人讲话很客气有礼,“这件事情应该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我那位老朋友本来是想亲自来见你的,但是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容许他那样做。要我说的话,应该算是‘临终关怀’吧。” 男人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怜悯,梅莉斯微微挑眉:“临终关怀?” “对,他的时日已经不多,医生差点给他下了死亡通知单,他活到今天也是奇迹了。”男人说,“你弹的曲子,是他最喜欢的那首,他听了之后深受感动,所以想见见你。” “……是吗?”梅莉斯没有立即表明态度。 突然蹦出一个和任务无关的重症患者,鬼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陷阱?就算不是陷阱,是真的好了,这样一来,梅莉斯的任务就得被迫中止,这也太倒霉了!任务失败是要接受惩罚的啊!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现在出发。”男人接着说,“来回的车我会给你安排,你什么都不必操心,只需要你愿意稍微移步,帮这个小忙。” 噢,想起伊路米少爷的惩罚,梅莉斯身体一紧,既“练字”“写读后感”“限制食用冰淇淋类食物”之后,再加上一个毫无人性的惩罚的话,想想就觉得要崩溃了!!!噢!不行!绝对不行!! “这是个不情之请。”男人递出自己的名片,“只要你肯帮忙,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噢,不,梅莉斯目前唯一的麻烦就是伊路米少爷,别提解决麻烦了,揍敌客家的长子一般人根本惹不起好吗? “我……”梅莉斯没有接名片,抱住企图趁机溜走的艾拉,“我至少要等宴会结束了,再去。” 艾拉知道梅莉斯有任务在身所以必须要留下,于情于理,艾拉既不能妨碍梅莉斯,也不能完全无动于衷,“呃,虽然听起来很可怜,但是稍微晚一点也没有关系吧。好不容易通过复选,谁会想中途退出呢?” “是啊!”梅莉斯连连点头,“我会去的,就是稍微晚一点。” “到那里需要两小时以上的车程。”男人叹了口气,“电话里催得很急,我想他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了。” 也就说,可能还在路上,对方就先死了,伊路米少爷给的任务也耽搁了,梅莉斯两头不讨好。 梅莉斯坚决地要等到宴会结束,而男人更坚决,叫来两名穿着黑西装的下属,看来是准备撕破脸了。 “噢,不,你不能强人所难!”梅莉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抱着艾拉不肯放手,“不是自愿吗?哪有强行叫人帮忙的啊。” “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皱起眉头,指向梅莉斯和艾拉两人,“既然你不肯放手,那就两个人一起带走,正好可以做个伴。” “等,等等等!!!”艾拉也急了,她也是有任务的好吗?!她的年终考核成绩啊! 抱歉了,前辈。 上级说了“不用特意帮助”。 艾拉心中暗暗道歉,开始挣脱梅莉斯的双臂。 梅莉斯的力气说小不小,却也没有大到无法挣脱,艾拉成功地摆脱了梅莉斯,朝她双手合十,低头做了个抱歉的姿势。 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噢!不!!你不能!!!”梅莉斯带着哭腔大叫,吸引了不少目光过来。 男人抓住机会,挡在前面,宣布说“现在要维护一下秩序”,他的下属会意地一人一边抓住了梅莉斯的胳膊,其中一人拿出手帕捂住了梅莉斯的嘴,不让她继续叫出来。 喂,你们这群人是黑she会出身的吗? 劫后余生的艾拉,充满同情地看着被强行带走的梅莉斯。 任务的道路上难免会有牺牲。前辈,我会带着你的份好好努力工作的。阿门。 …… 这伙人行事粗暴,梅莉斯被堵住嘴,捆了个结实放在车后座上,简直像是绑架。 不,这种严重违背当事人意愿的行为,就是绑架。 两名“绑架犯”分别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大概是从后视镜看到了梅莉斯幽怨的表情,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转过头来,“我们boss只是看起来礼貌,其实脾气挺暴躁的。不好意思了,谁叫你不合作呢。” 哼,你们不知道你们boss就是这次情报收集工作的目标。 “……”被堵住嘴的梅莉斯,没法开口答话。 如指示“绑架”的男人所说,两个多小时后,车子停下了。 梅莉斯百无聊赖地在这期间睡了一觉,被撵下车的时候才醒。 睁开眼,面前是一座独栋别墅,周围绿化程度极高,换句话说,就是郊区。 一名护工打扮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看到两名穿黑西装的人押送着五花大绑的少女,惊得后退了一步。 “温特先生在电话里提到的女人,我们带来了。”黑西装男之一说着,把梅莉斯往前一推,“把事办完了,我们还得送她回去。啊,不用麻烦了,我们会在车里等。” 这俩黑西装和他们boss一样嘴上礼貌……至于举动,根本是另一回事。 仔细想想,伊路米少爷差不多也是这种人,真是流年不利。 更糟糕的是,女护工打量梅莉斯的视线,也不算友善。 见招拆招吧。 解了身上的绳子,梅莉斯在女护工的带领下进入一间卧室。 卧室里医用酒精和不知名药物的气味,还有摆放在床附近的医疗用具,无一不证明了“邀请”梅莉斯的理由绝非虚假。 还有更重要的,“死”的气味。 梅莉斯看向卧室里的唯一一张床,气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温特先生。”女护工走到床边,俯身交谈了几句,给床上的人注射了什么,再将其扶着坐了起来,“你们聊吧,我不打扰了。有事可以叫我,或者拉一下床边的呼叫铃。” 合上的房门,将这个充斥着死亡味道的房间与外界隔开,梅莉斯透过床对面的落地窗往外看,今晚的月亮是一轮弯月,如果变换一下角度,就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真是不甘心啊。 如果是因为能力不足导致任务失败,接受惩罚是应该的。 但这次是因为突发意外导致任务中止而失败,为了这种近乎不可抗力的失败接受惩罚,也太叫人委屈了。 梅莉斯用手指捋了一把头发,走到床跟前,“找我有什么事吗,温特先生?” 从梅莉斯进门起,床上的男人那双偏灰色的蓝眼睛就一直盯着她。那个男人形容枯槁,蜡黄色的脸上布满皱纹,毫无生气,像是个快要踏入坟墓的老人。 “你叫什么名字?”温特讲话的声音比外表年轻得多。 “丽贝卡。”梅莉斯说出她这次任务所用的化名。 “不,你肯定不叫这个名字。”温特的语气带着十二分的确信,“我看了录像带,你弹琴的习惯、方法,和以前一模一样。那些……除了我没人知道,不可能被人模仿。既然你换了样貌,那么名字也是换了的吧。” 干咳了几下,温特接着说:“直到和你分开,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吧。我不会说出去。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就算想说,也说不了了。” 过去见过的人,梅莉斯差不多忘得七七八八了,但是她至少能保证,她绝对不会和一个生命力所剩无几的人有交集。 “唔……”梅莉斯看不出温特是否在说谎,“以前的事情,我大多记不清了,你是什么时候遇到我的呢?” “可是,你还记得那首曲子……”温特惨然一笑,“是啊,我的变化比你大多了,你没有认出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弹的那首钢琴曲,是我教给你的。” “唔,是吗?”梅莉斯试图回忆,却想不起来什么有用的东西,“现在是1993年,你是哪一年教我弹钢琴的?” “1991年,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冬天的时候。”温特补充道,“你倒在雪地里,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有这回事?”梅莉斯的惊讶是货真价实的,“唔,我只记得那段时间出了个什么事故,正好天气又冷,搞得我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梅莉斯在床边坐下,把手撑在被子上,凑近了温特,仔细端详他,“唔,不行呢。我对你的气味也没什么印象。不,或者说,你身上死亡的味道太重,我已经闻不出你本身的气味了。” 温特照过镜子,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就是个干瘪的老头,可是梅莉斯不仅主动凑近他,脸上也没有丝毫厌恶,话语更是十分真诚,不像在有意说谎。 温特缓慢地抬起手,梅莉斯没有躲闪,任凭温特瘦得只剩骨头的手碰到了她的脸颊。 “……”感受到梅莉斯脸颊的触感,温特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流下泪来。 看着他无比悲伤的表情,梅莉斯表示安慰地对他微笑。 温特大睁着眼睛,他的笑容牵动了整张脸的皱纹,丑陋到很难称之为笑容,“……你微笑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就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会是最美丽的。” “唔……”梅莉斯一直在回想温特说过的话,忽然发问,“你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我吧?” 啊,啊啊。 温特看着梅莉斯注视着自己的目光,看着梅莉斯的嘴唇,回想起梅莉斯主动亲吻自己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无止境的索求,夺走了温特的温度与知觉。 然后再醒来,她已经离开了。 梅莉斯观察着温特的神情,若有所思。 唔,这个人,好像是她无意中吃剩的残渣。 第51章 死者 噢,可怜的温特先生,他的生命就像即将燃尽的蜡烛,一点微风就能使他完全熄灭。 生命真是奇妙,只要不完全熄灭,灰烬中的余火竟然能维持这么久。 “那你差点就死了哦。”梅莉斯眯起眼睛,“你不恨我吗?” “我不恨你。”温特认真地放慢了语速,“正相反,我还在爱着你。” “是吗?有很多人说过爱我。”梅莉斯笑了笑,神色像小孩子般调皮,“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说得就像呼吸一样频繁。” “不,那不是爱。他们只是馋你身子,我的爱和他们不一样。” “‘和他们不一样’这句话也有很多人说过了。”梅莉斯笑得更开心了,“没有更有新意的吗?” 温特把手放到梅莉斯的手背上,“我愿意被你杀死。无怨无悔。” “可是……”梅莉斯收敛笑容,“‘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我不需要谁去死。我喜欢活着的事物,温特先生。” 她目光炯炯,眉眼间神采奕奕,就像在和好友交谈今天发生的趣事。 “曾经我还想,如果能再和你一起弹一次那个曲子就好了……是我太贪心了。”温特苦笑道,“其实我能再见到你,就足够了。” 温特眼睛的蓝色,变得更加灰暗,最后的火焰,就要熄灭了。 “……”梅莉斯伸出手,捧起他的脸。 嘴唇即将相叠之际,一只手阻止了她,遮蔽了她的视觉。 蒙住梅莉斯双眼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略带薄茧,无数次抚摸过她的脸颊,她的腰,她的大腿,她身体的每一处,这只手的感触,她再熟悉不过了。 当然,最熟悉的还是气味。 “……伊路米少爷。”梅莉斯轻轻地叫出声。 包含恶意的“念”,仅需一点点,就轻易地吹熄了蜡烛,浓重的死亡的味道弥漫开来,有些刺鼻。 “你这只偷腥猫,连吃剩的鱼骨头都还要舔一下?”伊路米的声音靠近了,就贴在梅莉斯的耳边,“恩?” “唔,您的工作……”梅莉斯知道伊路米近期有工作,所以在宴会上忍不住吃冰淇淋,而且吃得肆无忌惮。 “当然已经完成了。”伊路米少爷向来是颇有效率的,做完自己的工作之后,还有闲情关心下属的工作情况,是个优秀的时间管理大师,“那你的工作呢?” ……明知故问。 “如您所见,在中途被迫中止了。” “那就是任务失败了。”伊路米作出结论,“得接受惩罚呢。” “唔,说实话,我是因为倒霉,不是能力不足。”梅莉斯试图减轻罪责,“惩罚的话,麻烦您……从轻考虑一下?” “哦?培训所的教师难道没有教过你,‘不要为自己的失败找任何借口’吗?”伊路米少爷不为所动,“每个任务都不可能毫无意外,处理意外的能力也是任务的一环。” 罢了罢了,和伊路米少爷辩论什么的,梅莉斯从没赢过,就不白费口舌了。 “好吧,我知道了,是我失败了。”梅莉斯垮下肩膀,没精打采地承认,“是我小看了这次工作。” 光顾着吃冰淇淋和贴上味道好的小姐姐了——这部分肯定不能一五一十地交待,不如果断认栽。 “恩,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伊路米移开蒙住梅莉斯双眼的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样不错。” 映入梅莉斯眼帘的,是温特完全灰败的脸,死亡时痛苦挣扎的表情凝固在了他脸上,睚眦欲裂,好一个死不瞑目。 梅莉斯不得不手动帮他合上眼睛,“其实他很快就要死了,您不必出手的。” “我知道。”伊路米爽快地承认。 是嘛,伊路米少爷杀手界从业十几年,回答“不知道”也太扯了。 “您没有一点同情心吗?”梅莉斯考虑着,该如何向人解释温特痛苦的死状,“您听说过‘临终关怀’吗?” “梅莉斯,难道你有同情心吗?”伊路米捋过梅莉斯鬓边的黑发,“你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爱?”梅莉斯仰起头,伊路米的脸就在她的上方,“您知道爱是什么吗?” “所谓的‘爱’。”伊路米托起梅莉斯的下巴,让她继续仰望着自己,“就是把会造成妨碍的人全部杀死。只喜欢一个人,不会被任何人动摇的感情,那就是爱。” “那……”梅莉斯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愿意为我而死的呢?” “假如我死了。”伊路米笑了一声,“谁来饲养你?” “应该有很多人愿意饲养我。”梅莉斯弯起嘴角,“即使我不是太听话。” “我知道。”伊路米托住梅莉斯下巴的手,下移了一些,压在她的脖子上,指尖微带冰凉,“所以我一定会在死之前杀了你,不会让你变成别人的东西。” 没错,伊路米少爷就是这样的人。 梅莉斯笑了起来,她想起,自己还是第一次和人维持如此长时间的亲密关系,以至于熟悉一切,熟悉到发生任何事都理所当然的地步,这感觉十分奇妙,所以发笑。 脸挨得那么近,伊路米少爷的气味无比清晰,他太好闻了,所以梅莉斯对他身体的印象格外深刻,也格外渴望。 ……好想吃掉他啊。 梅莉斯的内心并无道德可言,“道德”这个词,还是在她后来学会看书才知道的。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持续忍耐,但是潜意识告诉她,不忍耐住就一定会后悔,所以一直忍耐着。 她忍耐着,手指用力,抓紧了手下的被单。 然而她眼中透出的欲望,被近在咫尺的伊路米尽收眼底。 ……她是真的挺喜欢他的,不过,是其他意义上的喜欢。 想把他吃掉,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想要融为一体吧。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完全按捺不住呢? 是因为还不够合她胃口吗? 她的真实要求原来那么高吗?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为之丧失理智? 伊路米不禁哑然失笑。 “哈哈哈,好好收拾烂摊子。”伊路米拍了拍梅莉斯的肩膀,“我等你回来接受惩罚哦。” 梅莉斯倍感头痛地望向脸上写满了“死于非命”的温特。 ……这个烂摊子明明是伊路米少爷您整出来的吧。 “我想想。”伊路米的身影消失前,自顾自地说道,“恩,要先写五页检讨,然后……” 他没说完,就彻底隐去了踪影。 是啊,说不说完不重要,反正之后会体验到的。 不管怎么说,梅莉斯至少确信了一件事: 他不是人,他是恶魔的化身。 第52章 教育者 都说杀手世家揍敌客家族恶名昭彰,那么揍敌客家的长子伊路米·揍敌客,就是恶中之恶。 ——来自希望匿名的梅莉斯的血泪控诉。 梅莉斯本以为自己潜心磨练数年,阅人无数,稍微注意点,不说“横行天下,为所欲为”,至少也应该能“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未曾想,阅历终究还是不够深,栽了跟头,在揍敌客家的阴沟里翻了船。 噢,当初她太过自大,居然敢把揍敌客用作暂时的避风港,自以为能来去自如,想走就走——这是第一个失误。 然后也是自大,再加上无聊难耐,选择引诱揍敌客家的大少爷——这是第二个失误。 第三个失误,不是自大,是贪欲——舍不得气味这么好闻的人。 唉,这三大失误给梅莉斯带来了不少麻烦,其中最麻烦的就是伊路米少爷有家室,哦,不对,是有家族这一点。 如果伊路米少爷是个孤儿(恩?你说谁呢?),噢,不好意思……换个说法,如果伊路米少爷是单枪匹马一个人战斗的话,想一脚蹬掉他的难度,是不会像如今这么高的。 他背后有家族,而且不是个一般的家族,是世界闻名的家族,也就是说,他可以动用的资源量是惊人的,要一脚蹬开他,就等同于和整个家族势力作对,梅莉斯势单力薄的,实在力不从心。 其实最好的结局是伊路米少爷对她腻味了,从此一拍两散——梅莉斯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和他玩还挺开心的。 倒霉的是,伊路米少爷明明是个少爷,却不像一般的少爷来个喜新厌旧什么的,他不仅还没玩腻味,还越来越不愿放手了,恶趣味和虐待宠物的爱好逐渐显现。 来来来,让我们把“玩物丧志”四个大字写到伊路米少爷的脑门上。 ……不敢,不敢。 “关于任务失败的惩罚措施,我们家有一套完整的刑罚。”伊路米少爷这么说过。 噢,杀手家族果然不同凡响,先前不该那么自信,梅莉斯为自己招惹上杀手家族成员又一次感到后悔。 “这不值得惊讶。”伊路米少爷还说,“平时这些东西是用来训练忍耐力的,是杀手的基础课程之一。” 噢,梅莉斯好像有点明白伊路米少爷的施虐心是从哪里来的了,不,或许在伊路米少爷看来这不算施虐,是普通的训练。 好吧,只要不用在梅莉斯身上,管他是用在谁身上的呢? 真不巧,风水轮流转,今天就轮到梅莉斯了。 对了,顺便说一下,收拾温特死于非命的烂摊子,并没有梅莉斯想象中那么困难。 因为温特是被伊路米施加了恶意的“念”而死的。 “念”是普通人想象范围之外的力量,用“念”杀人,不会留下杀人痕迹。 除非是感觉特别敏锐的念能力者进行调查,不然再厉害的验尸官,也查不出任何痕迹。 而且温特本来就处于什么时候死也不稀奇的垂危状态,一番通常的检查流程过后,没有找到他杀的实据,便给梅莉斯放了行。 “唉……”梅莉斯难得在一天内接连叹气。 向伊路米少爷报道领罚,总得表现得沉重一点,让伊路米少爷高兴点,就能对她下手轻点,对吧? 比如伊路米少爷带领她开启全新副本什么的,她是真的不想体验。 …… 噢,梅莉斯是今天才知道伊路米少爷的住宅有地下室,她以前当见习管家,做打扫工作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太不走心了。 推开,不,地下室的门是用机关打开的,那一刻,梅莉斯仿佛听到了全新副本开启的声音。 她配合地,半真半假地颤抖了一下身体。 灯光逐个亮起,照出一节节向下的石阶,再往前,最深处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光明与黑暗是如影随形的,梅莉斯只看到了楼顶漂亮的温室植物,却没想过同一座建筑底下,也有等量的黑暗。 恐惧的成分要适可而止,太多了会显得虚假,梅莉斯不用伊路米催促,稍微迟疑,便踩上石阶,一步步向下。 伊路米贯彻杀手的职业习惯,没有脚步声,所以影子有两道,脚步声却只有一人份,场景格外诡异。 说真的,少爷您去拍恐怖片吧,后期特效都可以免了。 利用特长发展一门副业,赚更多钱,岂不美哉? 石阶见底,眼前是一条走廊,走廊两边是紧闭的房门,所有房门全是一个样,就是那种一看就不是用来做啥好事的模样。 “哪间?”梅莉斯转过头,微笑着,带上开玩笑的口吻。 这时不能低头,适当地嚣张一下,等会再求饶,效果才会更好,所谓“先抑后扬”,认怂也是个技术活。 “你想要哪间?”伊路米少爷也带上了笑意,“你来选。说不定,能选个好点的呢。” 梅莉斯装模作样地在走廊逛完一圈,“唔,其实哪间都一样吧?” “Bingo。答对了。”伊路米摸了摸她的头,随手推开旁边的门,“作为奖励,检讨书从五页改成写两页。” “真的?!”梅莉斯喜出望外。 “真的。”伊路米说,“我说过,你做得好,我就会给你奖励。” 这叫个屁的奖励,就是把惩罚减轻了一点,好吧,减轻一点是一点。 在伊路米的指示下,梅莉斯脱下外面的衣服,就剩一件单衣。 “然后我也说过,做错事会有惩罚。”伊路米摊开一只手,“梅莉斯,你现在认同了吗?” “……认同。”梅莉斯乖乖地把手放到伊路米的掌心,重复道,“唔,以前我就认同了的。” 咔哒。 金属的镣铐扣在梅莉斯的手腕上,连接镣铐的锁链滑过墙壁,然后绷紧。 为了分担体重加在手腕上的力量,梅莉斯不得不踮起脚,勉强够到石砖铺就的地面。 噢,想我梅莉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风光无限,竟然会因为一时失误落到如此田地,真是世事无常,祸福难料——特殊的阅历增加了。 “梅莉斯。”伊路米少爷浏览着桌上一字排开的,形状各异的用具,“你总是被人所爱,再加上你的能力,所以从来没受过伤吧?” 梅莉斯正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那张桌子,伊路米突然回头,与梅莉斯四目相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想要什么样的惩罚呢?” “哼,我想,伊路米少爷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吧。”梅莉斯使出大无畏的态度,“再说我也不懂这个,您才是专业的……看在我这段时间尽心为您暖床的份上,没功劳也有点苦劳吧。请来点最初级的,我怕我受不住,没法陪您玩到最后。” “你放心,‘教育’方面我很有经验,你也是听我讲过的。”伊路米少爷点了点头,“恩,没问题,我不会把你弄坏的。哪怕有什么意外,我们家的医生水平一流……所以不会有问题。” ……都到了就医的地步,那才是有问题好吗? “不用那样吧?”梅莉斯挤出一个矫揉而不造作的讨好笑容,“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怕的。您下手能不能轻点?我以后会很乖,很听话的,再也不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了。” 梅莉斯没有道德,更不讲究面子,她真心撒起谎来,神情可以比讲真话时还要真诚。 不过这技能绝非迫不得已,不会动用,否则会失去她“为人真诚”的美誉。 留的底牌越多,越便于生存嘛。 伊路米少爷是个吃软不吃硬……不,他软硬都不吃吧,稍微正常点的男人见到梅莉斯如此讨好的样子,都不会微笑着把鞭子拿过来吧? 鞭子,是比较常见的冷兵器,灵活使用的话,可以自由地控制其杀伤的效果,有看起来皮开肉绽其实只是轻度皮外伤的,有看起来没擦破皮其实内伤严重的……用法多多,就看使用者的水平如何。 伊路米少爷当然没问题啦,他家的基础训练课程就会用到鞭子,他小时候挨够了鞭子,长大后则是轮到他用鞭子训练弟弟,“被抽”和“抽人”的经验都非常丰富,可谓是不可多得的专业人才。 喂,真的很渗人哦,少爷现在的微笑,活脱脱是个变态杀手,是完全不需要后期特效的恐怖片哦。 梅莉斯减少了嘴角的弧度,因为伊路米将鞭子挨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感受一下皮革的材质。 “这是最初级的教育工具,正好,也是你擅长的。”伊路米勾起嘴角,“没想到你还挺会用这个,令我非常惊讶。” “啊,不,我们普通人只是用这个作为一点情qu,不是玩真的。您这样子是准备把人直接抽到病床上吧。”梅莉斯可怜巴巴地说,“我那就是小儿科,抽着玩的,您不必抬举我了。” “普通人?抽着玩??”伊路米微一挑眉,也不与她较真,“既然你说我专业,那你应该相信,我也是有分寸的。我想我可以帮你预测一下,你之后需要‘休假’几天?” “不,我不需要休假的!我和您的最新合约上面,不都写了‘没有休假’嘛!”梅莉斯畏缩道,“我愿意练字、写读后感,再加上检讨,您不要对我太残忍了啊!我是您可爱又脆弱,需要您怜惜的宠物啊!” 可爱?脆弱?需要怜惜? 伊路米完全不那么认为,他觉得应该是顽劣、偷腥、不安分,这三个关键词才对。 ……所以她急需一场从身体到思想的教育。 “好吧,念在你是初犯,又是我可爱宠物的份上,我准许你不必休假。”伊路米知道,不能一次性把她逼到绝境,需要见好就收,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臣服,“只要你乖乖的,我可是个很仁慈的主人哦。” 屁!你冷酷!你无情!你没血没泪! 梅莉斯心中极为不满,脸上表情则是相反,恭顺得都快溢出来了,“非常感谢您的教导,我会乖的。” 不知道有没有看穿她的表面功夫,伊路米少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梅莉斯,不置可否。 当梅莉斯被伊路米盯得后背发麻,伊路米开口发问:“你觉得这里的隔音好吗?” “唔,我觉得是很好的。”梅莉斯答完,感觉怪怪的,于是抿起了嘴。 伊路米看着她有些微妙的神情,轻轻一笑,用黑色的布条蒙住她的眼睛。 “唔?”梅莉斯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你说过你身体感觉很迟钝,我想,可以帮你稍微改善一下。”伊路米解释道,“失去视觉的生物,因为代偿效应,都会在其他感官上提升敏锐度。而且……” “这样你就无法提前知道,鞭子落下,会是什么时候,会在哪里,会有多重。”伊路米的手指滑过梅莉斯的脸颊,“是不是紧张、危险、又刺激呢?” “哈……”梅莉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行吧。” 遮住眼睛,就可以省掉眼神的戏份,挺好的。 哼,伊路米少爷不知道,梅莉斯所谓的“身体感觉很迟钝”,是迟钝到了几乎没有痛觉的地步,能感觉到的最高等级痛觉,也就是像被普通的掐了一下差不多。 要是不会点哼哼唧唧的伎俩,梅莉斯以前遭遇变态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糊弄人家,并且及时脱身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唔,对付伊路米少爷,要根据这一鞭的狠辣程度作出不同的反应……伊路米少爷那么冷酷,普通的狠辣就不必做反应了,要在鞭子更重的时候,加上不慎流露出忍耐痛苦的感觉,对,就是这种感觉。 再狠点的话,是硬气一点加重忍耐的演技呢? 还是适当软弱,叫出声来呢? 倔强与示弱的平衡,真不好把握,要让伊路米少爷乘兴而来,满意而归,是个累人的活计。 啧,人的等级一旦变高,就格外难伺候。 ……服务业不好做啊。 每次落下鞭子,伊路米也在观察梅莉斯的反应。 她的忍耐度确实比普通人高得多,很符合她“身体感觉很迟钝”的反应。 不过她似乎也会感到些许疼痛,尚在她忍耐范围内的疼痛。 要不要让她更疼一点呢? 不,今天是第一次正式教育,是初级课程,还是慢点来,不急这一时,以后再提升难度。 因为最终目的不一样,梅莉斯知晓的是把人抽的皮开肉绽,其实只是轻伤的作法。 伊路米少爷知晓的是足够疼痛,但是不造成无法消除的伤痕的作法。 用专业说法,那就是,两者各有千秋。 梅莉斯的话,能力比较特殊,伊路米少爷一改往日的作法,使用不擦破皮肤的那一种,同时收敛了力道,在“画布”上留下鲜红的笔画,很亮丽的红色,就像梅莉斯明亮的笑容。 “唔?”梅莉斯感到湿热的什么贴到了鞭子落下过的地方。 然后她意识到了,也闻到了,伊路米在舔舐欲望。 真是烦恼啊,像伊路米少爷这样气味好闻的人,一旦开始散发欲望,便是催促梅莉斯捕猎的最佳信号,出于本能,梅莉斯也会为此所感的。 令人难耐的是,下一步迟迟不来,撩拨似乎永无止境。 梅莉斯想起,伊路米少爷的定力,其实极好,没人会像伊路米少爷那样,被引诱的第一反应就是杀死她。 这次是真的,有点忍耐不住的,梅莉斯漏出了喘息。 ……多么好闻的欲望啊……好想吃掉他。 她不得不咬起牙关,伊路米却凑到她身前,贴着她的气息,一再地挑战她的理智。 一滴又一滴,她打湿了脚下的地面,呼吸沉重。 脑袋变得混沌,不由自主地开始乞求满足……唔,因为要更好地应对伊路米少爷,所以会不自觉地与过去的经验进行比对吗?她总是能在伊路米少爷这里想起别的男人。 想起她还不太成熟的时候,其实碰过一个和伊路米少爷等级差不多的男人,只是事故让她淡忘了,如今强烈的渴求,令她回忆起曾经激起了她同样渴求的男人。 不知道彼此的名字,是萍水相逢,梅莉斯迷恋他张扬的气味,跟着他进了房间,他没有拒绝梅莉斯。 只要足够漂亮,绝大部分男人都不会轻易拒绝仅限一个夜晚的相逢。 那时梅莉斯很兴奋,把地毯都弄湿了。 为什么忘了呢? 唔,是因为他说“我觉得你好像是在模仿”吧? 不太愉快,属于梅莉斯职业生涯的黑历史,所以有意忘记了。 颠簸中,蒙住眼睛的布条终于被抖落,梅莉斯偏过头,看到胳膊上多出的一道道红色。 ……那个男人的头发也是这个颜色,真是不爽。 梅莉斯还是最喜欢黑色的头发,就和给她取名的男人的发色一样,所以她也喜欢把头发染成黑色。 喜欢伊路米少爷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发色吧。 下一次,依然想找黑色头发的男人。 她舔了舔嘴唇,继续投入交战之中。 第53章 检讨人 由于不可描述的原因,以及伊路米少爷出门工作的原因,梅莉斯获得了留守枯枯戮山的三天休假。 不,她想要的不是这种休假,这种要在这三天内完成她最头疼的文字工作的休假,根本不是休假啊! 为了让梅莉斯完成这三天的特殊文字工作,伊路米少爷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动用了他残存的“仁慈”,取消了这三天的练字和读后感任务,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噢,差点忘了,这三天还有冰淇淋无限量供应的特别福利,伊路米少爷这“给一鞭子再来点冰淇淋”的手法,真是可恶又甜蜜,好想再被他抽几天鞭子……才怪呢。 哼,等我梅莉斯摆脱了毫无人性可言的伊路米少爷,冰淇淋什么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需要施舍! “唔……”环顾空无一人的厨房,梅莉斯打开冰柜,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上面一层的冰淇淋,以及封口上贴着的便条。 有想吃的口味可以尽管留言。便条上这么写着。 揍敌客家的厨师还怕羞吗? 真人出来对话不好吗? 留什么便条啊! 鞭子不能白抽,苦不能白吃,梅莉斯不假思索拿起桌上的笔,毫不客气地写道:我不挑口味,但是我希望我每次来都能吃到不同口味的,辛苦啦。 末了,回想一下伊路米少爷曾经从这里拿的冰淇淋,口感确实不错,梅莉斯心情愉快地在句尾加上一个表情符号:(-﹃-) 在她走后,厨师才从阴影里冒了出来,擦着额角的汗,看她写下的留言。 呃,她的字越写越好了,最开始都看不懂她写的是什么。 厨师躲着她,并不是讨厌,更不是怕羞,这一切,是从她成为伊路米少爷的“直属管家”开始的,她从那天起便拥有了随意在这里“为她自己点餐”的特权。 尽管她没有苛刻的要求,只点冰淇淋吃,但这可是史无前例的特权。 这里又不是餐馆,除了揍敌客家族成员,岂能想点餐就点餐? 经过多日观察与思考,虽然搞不懂伊路米少爷挑人的想法,但是伊路米少爷还会亲自帮她取冰淇淋,这看起来就是在……养情人。 噢,别说是普通有钱人家了,杀手家族里居然也会出现这档子见不得光的事情,危险度可想而知,如果哪天暴露了,可能还会殃及池鱼,于是厨师如履薄冰,唯恐避之不及。 有一次她心情很好,在便条留言上随手画了个心形,吓得厨师几天没睡好觉。 那可是伊路米少爷养的情人啊,惹不起,惹不起。 于是厨师能躲则躲,绝对不想见到她。 可惜梅莉斯无法理解无辜群众的难处,离开厨房前总会找上一圈才走,她的脚步就是死神的脚步,每次都把躲起来的厨师吓得够呛。 害怕.jpg 今天梅莉斯找人依旧一无所获,她摇了摇头,端起冰淇淋,略感失望地回房间去了。 …… 特殊工作。 时限:三天。 工作内容: 1.关于任务失败的检讨书(两页) 定义描述:检讨书是一种常用的应用文,是犯了错误的个人向上级写出的,检讨错误、并保证绝不再犯的书信。以书面的形式,对出现的问题或过错作出检讨,包括出错问题、产生原因、改正措施或今后的打算。 2.接受教育的感言报告(这恶趣味程度爆表了,求您做个人吧!伊路米少爷!) 定义描述:类似于读后感的应用文,旨在讲述接受教育的前因后果,写清接受教育时的个人经历与感触,并作出再次检讨。 《检讨书》 倒霉也是没法决定的事情。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通过复试就可以进入宴会收集情报,我不知道还会被人中途强行带出去。 (此处省略若干字) 唉,我要是没被人中途带出去,任务就圆满完成了,也不至于转福为祸,逢吉化凶。 我本来是不肯依的,但是,您不知道他们的力气多么大呀。 工作太难了,我太难了,我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找到适合自己做的事情,不能吃着碗里望着锅里,随便做超出能力范围的工作。 我要着眼于我的本职工作,兢兢业业,脚踏实地,老实做宠物,不惧辛劳,努力奋斗,孜孜不倦地当一个受人怜爱的宠物,以取悦主人为己任,将宠物事业发扬光大,以警后人。 被伊路米少爷抓包的时候,我当场就承认了我任务失败的事实,态度良好,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再次,请伊路米少爷以您宽大的胸怀,原谅我这个初次犯错的新人。 都说年轻人犯错,连上帝都会原谅。 伊路米少爷,在我心中,您比上帝更伟大。 我衷心期待着您的宽恕。 阿门。 【伊路米少爷的评语:不要胡乱引用,我怀疑你在凑字数,你宝贵的真诚呢?倒霉不是你任务失败的主要原因,工作态度才是。没有感受到你改正错误的决心,我不太想宽恕你。】 附1:《接受伊路米少爷教育的感言报告》 赞美!伊路米少爷的鞭子玩得很溜。 (由于言辞与内容均十分激烈,除第一句以外,无法公开,请见谅) 【伊路米少爷的评语:好,很好,非常好,再接再厉,下次有机会带你继续体验后续课程。】 附2:参考书目 《个人检讨书范文》《小学生满分作文大全》《职场话术指南》《为什么别人的成功你无法复制》《高情商沟通术,成为最受欢迎的人》《作文得不到高分,全因犯了这四大禁忌!》《当不成杀手的我决定成为家里蹲》《一百句赞美别人的话,简短精辟的句子太绝了》《撩你的男上司心里到底在想啥 》《你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上司在想什么》《领导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看完这些你就明白了!》 第54章 送礼人 1993年,12月24日。 大自然是比梅莉斯更任性百倍的存在,前一天还没有半点冬天到来的迹象,一夜之间,温度便可以狂降至零度以下,将包括枯枯戮山在内的整个巴托奇亚共和国用白雪覆盖,及时给民众带来圣诞前夕的气氛。 街上肯定很热闹,然而比起出去玩的心情,困意率先扑向了梅莉斯。 “唔……”梅莉斯晃了晃脑袋,看向叠放在手边的一摞稿纸。 三天休假过后,每日的练字和读后感任务按规矩得继续做,算算堆在这里,还没给伊路米少爷检查的稿纸数量,距离上次见到伊路米少爷,是十四天之前的事了。 噢,可怜的伊路米少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是哪一天,一有工作就会立马去做,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全年无休了。 相较之下,“正式宠物”的“没有休假”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伊路米少爷不在,那就是休假。 ……幸福果然是比较级啊。 按照伊路米少爷工作的勤奋劲,不久后的1月2号,也就是少爷的十九岁生日那天,恐怕少爷不是正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不过少爷本人对任何节日都不在意,更不在乎生日,对他来说,生日就是一个单纯用来划分年龄的标尺。 也对,年龄对少爷没有多大意义,他比正常的同龄人心思老成太多,心理与生理年龄严重不符。 梅莉斯曾经问伊路米少爷,明明已经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为什么还要如此努力工作,连双休和寒暑假都没有。 “????????双休?寒暑假?”伊路米少爷惊讶的表情过后,紧接着变为絮絮叨叨的说教模式,“虽然我们家收入高,但是维持整个家族日常运转的支出也是很高的。首先,固定支出里面,除了税收,还有员工的工资和培训费用,各种设施和设备的维护、更新,研究项目所需的经费,水费电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梅莉斯用双手捂住耳朵,“我对您家的财政状况不感兴趣。” 一旦开启说教模式,那可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要是伊路米少爷哪天不当杀手了,改行当教师,做做班主任肯定没问题。 讲完固定支出,然后是流动支出、意外支出和投资支出,再加上基础金融知识科普,以及家族产业可持续发展路线,伊路米少爷足足讲了两个多小时——而且是简略过了的。 “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工作了吗?”伊路米少爷意犹未尽地问。 “……我脑壳疼。”梅莉斯发誓再也不随便问问题了。 总之别提工作有关的,伊路米少爷在工作方面,就和他长期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一样古板,极度缺乏一个十八岁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说起活力,该说是抗拒不了出于本能的习惯吗? 意识到冬天的来临,梅莉斯就忍不住加倍的犯困。 房间内的地暖使室内温暖如春,没有半点冬日的寒冷,但意识会超脱身体的束缚,反过来不断降低梅莉斯的行动力和精神力。 趁着这十几天伊路米少爷不在的日子,梅莉斯每天只有一小时是醒着的,用来完成练字和读后感的日常任务,其余时间则是窝在伊路米少爷的被子里大睡特睡。 梅莉斯自己的房间就在伊路米房间隔壁,一墙之隔,两个房间的条件却是天差地别。 她常常怀疑自己不足十平米,一桌一椅一柜一床的极简卧室是不是杂物间改装的。 没有软软的地毯,床又窄又硬,体验极差。 噢,也可能是在伊路米少爷的舒适房间待久了,由奢入俭难吧。 当伊路米少爷发觉梅莉斯天天往他被子钻,是贪图床的舒适和宽敞,跟他本人关系没那么大的时候,有些无奈,但还是听之任之了,于是梅莉斯有恃无恐,彻底鸠占鹊巢,完全把这张床据为己有。 有多嚣张呢?她次次睡在床的正中间,没有一丁点给床的正主伊路米留空位的意思,以至于伊路米偶尔会怀疑这张床到底算不算自己的。 不,这张床,连同床上的宠物都是他的,只是宠物的摆放位置没那么合意罢了,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伊路米少爷有时挺看得开的。 今天份的练字和读后感的日常任务完成了,梅莉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换上睡裙,扑到床上,动作熟练地钻进暖和的被窝,下一秒闭上眼睛,就可以进入梦乡。 好巧不巧,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了。 梅莉斯一个激灵,用被子蒙住头,企图装作没人,蒙混过关。转瞬她又想起,没人会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开伊路米少爷的房间门,于是她从被子里探出头,“唔,伊路米少爷您回来啦。” “我不在的期间,你又偷了多少懒,恩?”伊路米关上门,一边走,一边随手拍掉肩膀上残留的雪花,“每到年底,工作就特别多,真是烦恼啊。” 伊路米少爷居然有烦恼工作多的时候,看来伊路米少爷的工作狂疾病尚未达到病入膏肓的地步。 “您布置的每日任务我都做了的。”梅莉斯跳下床,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小跑过去,接过伊路米脱下来的外套,“要说偷懒的话,也就是这些天……没有铺床。然后睡久了点。” 反正是梅莉斯一个人睡,老是整理床铺太麻烦,睡乱了也无所谓。 “还有呢?”伊路米看了眼几乎被她睡成一个兔子窝的被子,“你还做了什么?” “就是睡觉啊。”梅莉斯歪着头,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睡觉多舒服。” 伊路米没有怀疑她话中的真伪,对于自家宠物的懒散程度,他已经习以为常了,“现在你是刚刚醒,还是准备睡觉?” “我当然是……”梅莉斯当然不能老实说是准备睡觉,现在可是早上八点多,正常人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就开始睡觉,“感应到伊路米少爷要回来,就醒啦。” 无论如何,适时拍拍马屁总是没错的。 “这个?”伊路米见梅莉斯注意力分散到了他放在桌上的礼物盒上,主动说,“恩,这个是圣诞礼物,送给你的。” 这个?圣诞礼物?送给你? 如五雷轰顶,梅莉斯身体一颤,差点站立不稳,接着,她凑到伊路米跟前,抓着他的衣襟,抬起头,踮着脚,非常仔细地辨认他身上的气味,“??????????????” 确确实实是伊路米少爷本人,除了一点在工作中沾上的血腥味,没有其他人的气味,也没有病人的气味。 “……伊路米少爷,您没出什么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梅莉斯百思不得其解,皱起眉头,“如果可以,请您尽管说,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恩?”伊路米被她从未有过的严阵以待态度搅得困惑起来,“怎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唔,我以为您不过任何节日。”梅莉斯一字一顿地说,“而且,居然,还,会送,圣·诞·礼·物???”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想送就送。”伊路米回答道,“我不否定任何节日的存在,只是度过的方式由我自己决定,结果和你想象的不一样而已。” “那么……”伊路米摸摸梅莉斯的头,“收到圣诞礼物,惊喜吗?” 惊喜?不不不,这种圣诞礼物情节放在伊路米少爷身上,只会剩下惊悚。 “谢谢少爷,小的非常惶恐。话说这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吧?”梅莉斯语气中害怕的成分更多一点,她完全无法想象伊路米少爷能送什么正常的东西当圣诞礼物,“我胆子很小的。”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伊路米说,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无法得知他的用意。 重新审视桌上的白色礼物盒,半本杂志大小,厚度约为两根手指,这个体积能够装些什么危险物品呢? 系住礼物盒的乳白色缎带,绣着金色的花纹,很漂亮,暗示着盒子里的东西必定不廉价。 不会是最新的微型炸dan吧?不,这时候打开的话,伊路米少爷的房间不也会被炸掉吗? 梅莉斯谨慎地双手端起礼物盒,贴上耳朵,听了半天,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唔。”梅莉斯回头望向伊路米,“我觉得我还是不打开比较好。” “可以。反正已经送给你了。”伊路米点头道,“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我想爆破处理可以吗?”梅莉斯轻轻晃了晃盒子,也没听出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这么不想要吗?”伊路米一手托住下巴,思考片刻,“恩,那明年不送了。” “啊?” 难道明年还准备送? 不,这作法也太实诚了。 完全不符合伊路米少爷大恶人的设定。 “唔,我还是打开看看吧。”梅莉斯三下五除二解开礼物盒的缎带,打开盒盖。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绿色的纸片,具体来说,是一张一千戒尼的纸钞,静静地躺在礼物盒中,岁月静好。 “???????????????????????????????” 梅莉斯在纸钞下垫着的碎纸条中翻找了一会,除了平平无奇的碎纸条和那张戒尼,一无所获。 再仔细看看这张戒尼,不是错版,印的编号也不特殊,就是一张普通的一千戒尼纸钞。 “啊,这?”梅莉斯朝伊路米抛过去一个表示疑问的目光。 “恩,如你所见,这就是普通的一千戒尼,如假包换。” 超过百亿身家的伊路米少爷就送这个当圣诞礼物? 梅莉斯已经做好接受资本主义腐蚀的准备了! ……这也太抠门了吧!!!!!!! “你可以不用通过我允许,拿这一千戒尼买你任何想要的东西。”伊路米说,“你不是一直想要零花钱吗?这个礼物是不是很不错?” 不错个屁!一千戒尼能买什么? 伊路米少爷,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噢,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伊路米少爷没有良心。 “我平时都是刷卡或者直接转账。”伊路米少爷还说,“这次可是特意为了你,专程绕道去取了一张现钞呢。” 别说了,别说了,知道您特有钱还抠门了。 “噢,非常感谢您的关爱,我会继续努力工作,报答您的恩情。”梅莉斯捂住胸口,装出特别感动的样子,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我被您体贴入微,平易近人的举止,深深地感动了,无以言表。请问您接下来有什么吩咐呢?是要用餐呢?是洗澡呢?还是休息?” ……看来是钱给的太少了。 注视着梅莉斯无比虚假的感动,伊路米少爷掏chu另一张一万戒尼的纸币,按到梅莉斯额头上,给出第四个答案,“去泡温泉。” “唔……哇!”梅莉斯看清楚了纸钞的面额,双眼发亮,“我就知道您不会那么抠门……还有吗?” “就这。”伊路米少爷避开梅莉斯乞讨的手,“不要贪得无厌。” “真的没有了吗?”梅莉斯绕着伊路米少爷团团转,“真的真的没有了吗?” 伊路米看着她双眼发亮纠缠人的样子,像极了奇犽非常粘他的时候(三岁前),但是伊路米少爷是真的没有纸钞了,因为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所以只取了两张纸钞(真抠门)。 “没有了。”伊路米少爷有时是很诚实的,打开双臂,“不信你可以自己搜。” 梅莉斯是个不信邪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搜一遍过后,发现伊路米少爷身上不仅没有纸钞,连硬币都没有。 这就是活脱脱的铁公鸡啊,一根毛都没有。 她垂着脑袋,失望到了极点。 “我说了我从来不带现金的。”伊路米少爷不是很能理解梅莉斯的执着,摸了摸她的头,“再说,你欠我钱,我还反过来送了你一万一千戒尼,这不是已经很不错了吗?” 不错个屁!欠债不都是您挖的坑才欠的吗? 梅莉斯心下气恼,想想不能跟钱过不去,连忙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万一千戒尼收入口袋,堆起营业用笑容,“是,您说得太对了。唔,您想到哪里泡温泉呢?” “明天还有工作,就不出门了。” “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枯枯戮山是火山,那就默认是有温泉的了(哼,我是本文作者,我说有温泉就是有温泉) 伊路米的具体生日,漫画原著里没有,那我就自己编了,既然是12米,那就1月2号吧(笑)感谢在2020-05-27 11:46:27~2020-05-30 19:0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瓶帽子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按摩师 枯枯戮山是一座死火山,虽说是死火山,但不是真的死了,以后也有可能复活,喷发——看起来是死的,其实是活的。 而梅莉斯的情况恰恰相反,看起来是活的,其实已经死了——当伊路米少爷要她拿两套浴衣的时候,她就相当于要死了。 在枯枯戮山上雾气缭绕的露天温泉边,梅莉斯仍然做着最后的抵抗,“噢,不,伊路米少爷,按照规定,这个温泉是给揍敌客家族成员使用的,我只能在岸上侍奉您。” “他们都出去工作了,不会有人来。”伊路米少爷重申。 “工作结束了说不定就会来这里呢。”梅莉斯把伊路米脱下来的衣服放到另一个空着的衣服篮子里,“您应该知道被发现的后果有多严重吧。” 会死的哦。 肯定会死的。 让揍敌客家的大少爷玩物丧志的梅莉斯,会被迫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罪责,被揍敌客家族毁灭的……还很可能会使用不人道的方式。 至于伊路米少爷会作何反应,梅莉斯觉得他八成会选择事不关己,来个“认错态度良好”,领个不痛不痒的惩罚了事。 来自资产阶级的压迫就是如此的无情、血腥又残酷。 世道不公。 “有什么关系?”万恶的资产阶级代表伊路米少爷,泡在温泉中,发出表达环境舒适的一声长叹后,说,“你是我的宠物,宠物不算是人。” 屁,您就诡辩吧,敢不敢在长辈面前来这一套歪理? 以少爷的扭曲个性,还真有可能当面说这种话。 然后梅莉斯就会被送上实验台。 想起枯枯戮山上那些被揍敌客家驯养的魔兽们,个个和伊路米少爷一样双目无神,而且听话无比,指东绝不往西,不知道是怎么驯化的,手段肯定很恐怖。 “……”梅莉斯不寒而栗,将一块浴巾铺在地面,双膝枕于其上,不无讨好地把手搭在伊路米的肩膀上,“虽然我只能在岸上,但是我可以帮您揉揉肩,缓解您多日工作累积的疲劳。” 不等伊路米应答,梅莉斯手指抵在他肩膀与脖颈连接处附近,用上全力。 没办法,梅莉斯力气比较小,不使用“念”,她连试练之门的第一扇门都推不开。 伊路米少爷是做职业杀手的,经过充分锻炼的身体比常人结实太多,普通的用力起不了效果。 其实在手部加上“硬”会省力很多,但是“硬”这个念的技巧是用于战斗的,要是不打声招呼就用,说不定伊路米少爷条件反射,以他“吨”级的力量,一个反手就把梅莉斯的头给打烂了。 人体是一台运作极为复杂的精密机器,无数零件互相协作,维持运转。其中有一些遍布全身的部分,尤其重要,比如血管,比如经络,牵一发而动全身,破坏某些特定的点,可以直接导致死亡。 伊路米杀人使用的圆头长钉,其杀伤力能够比肩其他兵刃,取人要害,便是这个原理。 所以他很清楚梅莉斯的着力点不是要害,便不加阻止。 梅莉斯的力气实在不够看,伊路米卖她一个面子,放松了肩膀,这才感觉到她手指上的力量,均匀又柔和地灌入了她按压的那一点,如溪流缓缓流至四肢百骸,暖洋洋的。 随着她加上方向的揉动,那股溪流一波波冲击着周围的神经,如水滴石穿,微小而坚韧不拔,将难以言喻的舒畅感穿透皮肤,刺破血肉,送至大脑里负责愉快情绪的组织。 她的手往后颈处稍作偏移,添上手掌的推力,像安抚一只狂躁的野猫,有力却又温柔地抚摸着背脊,踏实,又温暖。 伊路米半眯起眼睛。 他想他还是小看了梅莉斯。 仅仅是因为梅莉斯战斗实力不行,就容易忽视她其他方面的才能。她揉肩膀不是说着玩玩的,手法专业得可怕。 一旦为之放松,加上温泉升腾的热气中,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以她的香气为原型的香水能够卖出天价,那她本人在这里,就是最顶级的香薰。 伊路米感到手指都有些发麻,意识漂浮,只要完全闭上眼睛,恐怕就会睡去。 杀手的本能提醒他,不能毫无防备地睡去。 他睁开眼,握住梅莉斯的手腕。 “唔?”梅莉斯难得的,从伊路米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不快,“我按的不舒服吗?” 不,是舒服过头了,舒服到想要蜷起脚趾,想要放松全身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毛孔,昏昏欲睡。 “是我不够用力吗?唔,因为您的体质和普通人不一样,我按得很吃力,有许多技巧没能使出来。要是您能允许我使用‘硬’的话,我可以让您体验天堂般的享受。”梅莉斯热情地进行自我推销,“以前我在温泉旅馆工作的时候,可是被称为‘闪光的指压师’,出场费十万戒尼起步。噢,十万戒尼对于您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在普通的工作里面,五分钟内拿十万已经很不错了。” “不瞒您说,这可是我最得意的技术,在经历无数练习,制造了一些牺牲……不是,我把他们及时送医了,没有伤亡,就是欠了点债,医疗费什么的,当然我很快就还清了。”在谈起自己光辉职业历史的时候,梅莉斯的话会比平时多不少,她得意洋洋,“当我得知按摩不仅可以消除疲劳,甚至舒服到堪比zuo爱,一度非常痴迷。有些比较敏感的顾客,做到后半段会舒服到全身无力站不起来,还有昏过去的。” “所以,我想……”梅莉斯目光灼灼地看着伊路米。 “你想做什么?”伊路米淡淡地问。 当然是让伊路米少爷爽到死去活来,直到昏死过去!梅莉斯想着,跃跃欲试。 “我就是想让您开心一下嘛。”梅莉斯笑眯眯的,“作为圣诞礼物(一万一千戒尼)的报答。我会竭尽全力让您满意的。请您相信我,把您的身体,噢,不,是贵体,放心大胆的交给我吧!” 伊路米从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挑战欲与胜负心,她把他当成了游戏高难副本。 “想在我身上做实验?”伊路米戳破梅莉斯的意图,“你胆子还不小,恩?” “谈不上实验吧。我已经很有经验了,现在要做的,只是对过去的总结。”梅莉斯想拍胸脯保证,无奈双手正被伊路米牢牢的钳制住了,“以您的超凡体质,肯定能享受完我的全套技法,扫空这一整年的疲劳,重获新生。明天的工作也会更加顺利。” 噢,这个胆大包天的宠物,居然想在伊路米少爷身上搞“业务总结”,好当做未来的简历。 “来吧,伊路米少爷,让我带您走进新世界。”梅莉斯越说越兴奋,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其实我暗中确认过您有一点腰肌劳损……不,请您不要误会,我想这是因为您平时工作过度导致的。劳逸结合是很重要的啊。虽然不严重,可以自愈,但是您为什么不体验一下我的专业治疗,早点痊愈不……” 扑通一声。 喋喋不休的按摩推销员梅莉斯,被忍无可忍的顾客伊路米拽进了温泉,水花四溅。 作者有话要说: ……恩,我觉得推销的时候不该说“腰肌劳损”的 第56章 上瘾者 梅莉斯很委屈,非常非常委屈。 她难得一片好心,全力以赴给伊路米少爷揉肩膀,被当成了驴肝肺不说,还被伊路米少爷从岸上拽下来,拽到温泉里,管家制服从里到外湿了个透。 头发也全湿了,贴在身上,梅莉斯此时和一只落汤鸡没什么区别。 “我可是在为您着想啊!”她含着眼泪。 “一点都没有想要害您!”她出声控诉。 “哼!”她气冲冲地脱掉制服,扔到岸上。 伊路米朝她抬起手,手指只来得及擦过她的发丝,没想到她在水中比在陆地更灵活,钻进水里,水波一荡,就游得远远的了。 所谓水性杨花,她的水性不是一般的好。(“水性杨花”不是这么用的吧?) 上次把她按在浴缸里快十分钟,她也没事,就是最好的佐证。 肩膀上留有她手指的触感,水汽中残存着她的香味,伊路米的手保持着抬起的姿势,陷入沉思。 刚刚是想抱住她,安抚她吗? ……好像太宠她了。 虽说是比较随便,心血来潮的圣诞礼物,但是做这种事的确很不符合他往常的风格,这是不是陷得太深的证明? 温泉的雾气中,可以看到梅莉斯朦胧的身影,那道身影离开水面后,突然消失——她用了“绝”。 很不错的“绝”,只比伊路米差一点。 ……她想做什么? 伊路米没有追上去察看,闭上眼睛,感知周围的气息——如果她敢弑主,倒也是个有意思的发展。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梅莉斯接近了,“绝”也解除了。 “伊路米少爷,要喝点酒吗?”梅莉斯的声音里失去了方才的怒气,懒懒的,口气漫不经心,“是度数很低的清酒。” 伊路米转过头,看到换上了浴衣的梅莉斯,在岸边跪坐下来,把一个托盘轻轻放到伊路米面前的水面上。 她拿起托盘上的酒壶,倒酒的姿势,让伊路米想起上一个给他以同样姿势倒酒的女人,芙洛拉。 噢,可怜的芙洛拉,被山寨货全面超越,反被人认作是模仿犯。 世道不公。 “您不喝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梅莉斯端起酒杯,“或者说,需要我喂您喝吗?恩?” 她喜欢模仿别人,“恩”的鼻音学伊路米学得可真像。 连同酒杯,伊路米握住她的手,饮酒入喉。 恩,口味纯正,绵柔爽口。 没毒,失望。 “你偷喝了。”伊路米摇晃了一下酒壶,里面空空如也。 偷腥猫梅莉斯偷喝的酒可不少,喝到就剩一杯了。 “反正是偷拿的,顺便偷喝一点。”梅莉斯理直气壮,“我帮忙试试口感……唔,温泉这边待久了有点热,我想喝点凉凉的东西降降温。” 她的脸被温泉的热气蒸得发红,忽然沉默,低下了头,如蝴蝶收拢翅膀。 黑色头发已经用毛巾仔细擦过,干得差不多了,柔顺地,自肩头垂落。 浴衣的尺寸大了一号,领口没能很好的收紧,露出了染上粉色的锁骨。 她的身形单薄,看起来十分脆弱,惹人怜惜。 最猛烈的毒,不是无色无味,无法察觉。 最猛烈的毒,香气诱人,非常甜美,色泽鲜艳。 最猛烈的毒,明知致命,却依然选择喝下,不由自主。 她就像伊甸园里的那条蛇,不断地诱惑人吃下禁果。 “唉。”她轻轻地叹气,“我只是想给您来一个全身按摩,您怎么不愿意呢?对于一个拥有自豪手艺的人来说,不能发挥才能,是多么痛苦啊。” “我太喜欢您了。” “我想要得到您痴迷的表情。” “我想要得到您沉醉的表情。” “我想要得到您忘我的表情。” “为此,死了也心甘情愿。”梅莉斯脸上闪过一丝狂热,“这算不算是‘爱’呢,伊路米少爷?” 她看着伊路米,眼神露骨,又极为考究,像在计算着什么。 啊,原来这就是她的贪婪之处,她想将伊路米·揍敌客也玩弄于股掌,彻彻底底地征服他。 区区宠物,这是何等狂妄,何等自大,何等不自量力的野心! 不,她确实做到了一部分,伊路米猛然意识到,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泡温泉。 快乐是比痛苦更可怕的东西,毫无征兆地使人陷入其中,意识到的时候,就已陷得太深,无法自拔。 寻常的娱乐并不能使伊路米感到快乐,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的时候,他才感到快乐。 ……梅莉斯是特别的。 骄傲的,嚣张的,自由自在的梅莉斯,谁也无法拥有她。 恶劣的,无情的,将人玩弄于股掌的梅莉斯,谁也无法掌控她。 困住她的手脚,将她锁在笼子里,让她只能在自己的掌中跳跃,极大的填补了伊路米的支配欲与征服欲。 她的举手投足似乎经过严密的计算,越是相处,越能频繁地戳到伊路米的痒处,契合着他的喜好,却又自然得浑然天成,仿佛为他而生——量身定做的衣服,最为合身,最为舒适。 伊路米享受她,又不想太过沉迷她,想要制造机会杀死她。 而他居然无法亲自下手,想要借助他人之手,杀死她。 偏离了本心的矛盾感,究竟算是什么感情呢? 总之,伊路米绝对不会如梅莉斯所愿。 他就是要打出危险的擦边球,期待着一个刹车,或许期待着一个侥幸,无论如何,他们的关系肯定会在某一刻完全暴露,在伊路米真正沉迷梅莉斯之前,戛然而止。 所以,在杀死她之前,何不与她继续共舞呢? 当然,是以伊路米的意志为主导。 不能让她尽情发挥。 恩,这次温泉,泡得有点久了呢。 …… 温泉附近的更衣室里,伊路米解开了梅莉斯浴衣的腰带。 和伊路米那边欧式装修的住宅不同,温泉这边的建筑均是和风,更衣室的地板铺着的是榻榻米。 梅莉斯的脸蹭到上面,质感有点粗糙的榻榻米比长毛地毯感觉差多了,“……唔。” “嘘,安静一点,不要被人发现。”伊路米在她耳边说。 “……其实……您是希望……被发现……吧。”梅莉斯零星的话语,被伊路米的动作揉得更碎,无法成字,“……” 非常激烈,就好像最后一次的诀别。 但愿不是如此吧。 不过感觉也不差。 梅莉斯轻轻地笑了起来,满怀爱意。 她想抱住伊路米,可是伊路米按住了她的双手,不需要她的回应,只是一味的掠夺,又爱又恨地啃噬着她,吞食殆尽的那种。 彼此彼此吧,她平时也是在啃噬猎物,浅尝辄止的那种。 或许她差不多是捕猎成功了吧? 唔,差不多。 差不多而已。 她可能太贪心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伊路米:这坏女人该死的甜美……该死,她真的该死 第57章 袭击者 爱,真是一件复杂的东西,总是免不了带着恨意。 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感情啊。 为什么能够同时存在? ……真奇怪。 互相展示獠牙过后,还能在一起相拥而眠,也是挺奇怪的了。 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在温泉附近的疯狂举动,并没有被任何人撞破。至于回程,穿着同款浴衣的两人,携手避开沿路的管家回到房中,反倒是最微不足道的简单事情。 善于隐匿的伊路米,善于伪装的梅莉斯。 潜入并不陌生的场所,轻而易举。 面对本领旗鼓相当的对象,伊路米仿佛全然忘记了此前的杀意,倒有心情开起了玩笑:“我曾经想过,假如你首先碰到的不是我,而是我父亲,会怎么样?” “唔,您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梅莉斯睁大了眼睛,停顿片刻,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对有妇之夫下手。我是很怜香惜玉的,不喜欢看到女人哭泣。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无论犯了什么错,都应该怜惜才对。” “比如说……”梅莉斯越过伊路米,往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冲着他扬起笑容,“我。” “哦?这么说,你还是个女权主义。”伊路米把她拦腰抱起,“不巧,我正好相反。” 绕开私宅内的管家,最简便的方式是不走门口,伊路米带着梅莉斯跃上阳台,两人的重量落在地板,却如羽毛般轻盈,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再一闪身,梅莉斯躺在了熟悉的柔软被褥上,伊路米在她上方,被她扯着领口,扯得松松垮垮的浴衣下,露出略显苍白的胸膛。 尽管这副身体被梅莉斯看过无数次,不得不说,外观怎么看都是一副禁欲的类型。 很符合人们对杀手的想象,将致死的力量隐藏起来的身体,每一处都很内敛,除了…… 梅莉斯视线下移,浮起微笑,有些肆无忌惮的意味:“还要再来吗?” “恩。”伊路米抚过她的脸颊,“我还未尽兴呢。” …… 这一次伊路米少爷的工作地点是某个南方城市,阳光明媚,气候宜人。 没有冬天的城市,让梅莉斯的困意瞬间消散,精神抖擞。 加上获得了外出许可,这就是双倍的快乐。 不,还要加上梅莉斯口袋里的一万一千戒尼的零花钱,那就是三倍的快乐。 说起零花钱,伊路米这次给予外出许可的理由,正是给梅莉斯自由使用这份零花钱的机会,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不会干涉。 好耶,伊路米少爷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换上便装,梅莉斯走了三四条街,就找到了久别重逢,心心念念的甜筒车。 虽然揍敌客家的厨师也能做甜筒,口感没得挑剔,但是用料太高级,太精致,太细腻了,梅莉斯反而想念街边卖的甜筒,那种粗糙,返璞归真的感觉,别有风味——家花不如野花香。 手上资金有限,秉承着“有多少钱就花多少”的原则,既然没法享受奢侈生活,就得回归贫穷,谨慎控制开销,启动“光看不买”模式。 啊,好久没有吃到这种朴实的甜筒了。 梅莉斯十分爱惜,舍不得咬着吃,小心地一边舔着甜筒,一边逛街。 作为一名资深的跑路党,潜入工作熟练者,梅莉斯的反侦察能力当然不可能太差。 平时她的状态差不多是二流念能力者的等级,发现不了伊路米等级的敌人。 不过,在状态良好的时候,她就能做到。 全凭当时的状态,不太稳定。 再说她也没足够的精力一直保持警惕,像她这种不上不下只能虐菜的水平,真碰到厉害角色,提前知道被盯上也无能为力,何必浪费精力进行提防,所以她总是很松懈,浑身都是破绽。 因此,此时跟踪她的人,大概是小看了她吧,或者是单纯的实力差劲,连漫不经心的梅莉斯都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 随便吧。 甜筒比较重要。 只要对方不出手,梅莉斯才懒得管呢。 “呀——!”一声女人的尖叫划破祥和的空气,“小偷!!!!!!!!!我的包!” 三三两两逛街的人们被打散,抱着一个女士挎包的男人横冲直撞,经过梅莉斯身边的时候,梅莉斯抬起膝盖,正中男人的小腹,男人吃痛弯下了腰,梅莉斯再用手肘给男人的后颈补上一击,男人便不省人事地倒下。 这套流畅的动作在普通人眼里十分精彩,随着失主赶到,对梅莉斯万分感谢,围观群众适时地纷纷鼓掌赞扬——现场情形堪比功夫电影经典桥段。 而在念能力者眼中,这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能一击打倒普通人的梅莉斯,弱得不行。 果然,跟踪者自信爆棚,蠢蠢欲动。 本想吃完甜筒再做计较,但是梅莉斯在围观群众的掌声中也自信爆棚了,拿着甜筒,钻进适合开战的无人小巷,主动挑衅:“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跟踪我。” 一人,两人,三人,四人。 还有一人没有现身,应该是想伺机而动,梅莉斯此时状态甚佳,也不点破,舔了一口甜筒,取出揍敌客家统一发放给管家的短刀,“唔,谁先来?还是一起上?我不介意哦。” 四人毫不客气,一齐攻了上来。 梅莉斯举着甜筒左躲右闪,非常灵活,四人的武器连她的衣角都碰不着。 “哈哈哈哈。”被伊路米少爷压迫久了,梅莉斯差点忘了自己好歹是被称作“揍敌客管家及格线象征”的人物,虐菜的实力还是有的。 高难副本玩多了,如今轻松虐菜的感觉不要太爽,要用他们证明一下“及格线的象征”不是浪得虚名呢。 短刀出鞘,梅莉斯不取人要害,只是割伤他们。 不多时,对方意识到了被玩弄的事实,或者说,失血量多到影响了他们的行动,他们止住了攻击,脸上是清一色的愤懑。 “怎么啦?”梅莉斯笑得很开心,笑容毫无威压,而是像游乐园里玩耍的孩子,天真烂漫,“不继续陪我玩了吗?” 她一边笑,一边看向手中的甜筒,不知什么时候,甜筒被溅到了血。 唉,真正的高手不会犯这种低级失误,真是一大败笔。 梅莉斯懊恼地舔去甜筒上的血迹,这个疑似嗜血的举动令袭击者四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萌生退意。 如果躲在暗处的第五人不出手,今天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吧。 既然对方伤不了梅莉斯,身为和平主义者的梅莉斯倒是很乐意放对方一马,除非不得已,梅莉斯认为杀人是一件很没意义的事情。 “现在我不想杀你们,你们可以走了。”梅莉斯甩掉短刀上附着的血,“我对你们没兴趣,想要赖着不走的话,别怪我下死手哦。” “梅莉斯。”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隔得有点远,梅莉斯回头,看到男人身影的瞬间,全身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束缚住,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糟糕,这效果,是念能力,是第五人的念能力。 仅仅一秒钟的差距,第五人趁机缩短距离,钳住梅莉斯握刀的手,反手将刀刃抵在梅莉斯自己的脖子上,同时,梅莉斯感到无形的束缚消失了。 目的达成所以解除了控制? 还是控制的上限就是一秒? 既然对方没有立即下杀手,在更了解对方的念能力详细之前,梅莉斯选择不做抵抗。 “可以让我把这个甜筒吃完吗?”梅莉斯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袭击者不回答,用手帕捂住梅莉斯的下半张脸,手帕上面有常用的能使人昏迷的药物气味。 话说他是怎么得知“梅莉斯”这个名字的?有何目的?想要知道后续的梅莉斯,稍作挣扎,装成被药物迷倒,配合地闭上双眼,瘫软在袭击者的怀里。 做戏要做全套,尽管万般不舍,梅莉斯放松手指,还剩一小半的甜筒从她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噢,来之不易的甜筒啊,那是梅莉斯心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2 07:28:40~2020-06-03 09:3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瓶帽子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魔女 她有无数种样貌,没人知道她真正的长相。 她有数不清的名字,没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关于她的身世来历,世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版本,没人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那个女人,那个拥有精妙的易容术,能够伪装成任何人的女人,她就是……梅……咳,不好意思,拿错了。 她就是,“千面魔女”,赛希。 她没有固定的名字,Circe是她最广为流传的代称,是一个神话中魔女的名字,而她本人也欣然接受了这个代称,作为类似“真名”的存在。 因为高超的乔装改扮的本领,赛希的业务范围很广,但她最主要职业还是杀手,她会伪装成目标最亲近的人,趁其不备,取人性命。 上个月,她接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暗杀委托。 有多不同寻常呢? 听到报酬是二十亿的瞬间,她就明白这份委托会有多么棘手。 一分钱一分货,能够让雇主开出二十亿,目标肯定非同小可。 二十亿固然诱人,赛希也不是傻子,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白白送命——报酬越高,她越是谨慎。 “要我去杀揍敌客家的长子?”当雇主派来的传话人说出目标人物的时候,赛希哑然失笑,“抱歉,那可是揍敌客,谁都知道那个家族的人全是怪物。不打算要命的人,还有自不量力的人,才会招惹他们。报酬再加一个零我也不会接的。” “如果是你的话,或者说,这件事只有你可能做到。”传话人递给她一个信封,“因为他现在有了一个情人。” 打开信封,里面有十来张照片,内容全部是同一对年轻的男女,从拍摄角度和画质来看,都是路边和商场里的监控器画面中截取到的。 奇怪的是,每一张照片都没有男人的正脸,他身旁女人的脸倒是各种角度都有。 “你们既然有本事调查到这种程度,连一张正脸照都搞不到吗?”赛希语带讽刺,“听说黑市上花个一亿多就能买到一张。你们是过度谨慎,害怕被揍敌客报复?还是说,不信任我吗?” “照片悬赏只是传言,事实上是有价无市。”传话人解释道,“揍敌客至今能保持神秘,他们情报管理的手段如何,是有目共睹的。” “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传话人又说,“世上有多少人想要揍敌客的性命……他们都失败了,以至于让揍敌客成为了传说,一家独大。然而传说终究是用来打破的,打破之后,人们就会知道,揍敌客也是人,也不过如此。” “是吗?”赛希看着摊在桌上的照片,“不说别的,这个女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你敢保证你们没有弄错照片里男人的身份?” “不会弄错,我们曾经给揍敌客发出过委托,当时执行委托的就是这个男人,伊路米·揍敌客。”传话人自嘲地笑道,“他一点也不伪装外表,还给了名片呢。你要看吗?” “哼,连名片都有,这倒是十分光明正大啊。”赛希伸手索要传话人口中的名片,“不过这也算不上奇怪了,他们也没有隐瞒老巢就在枯枯戮山这件事。愿意放出这些情报,就代表某种自信吧。” 名片是白底黑字,内容非常简洁,只有名字和联系电话两项。 “打这个电话,接听人是揍敌客家的管家,最后不一定能联系到本人。”传话人补充道,“如果时间安排有冲突,会把委托转给揍敌客家的其他成员。” 赛希重新看向桌子上的照片,其中只有一张照片是男人从后面搂住了女人的腰,剩下的照片都是女人提着购物袋,快步跟在男人后面,男人两手空空,自顾自地前行——这情形,与其说是情人,不如说是跟班。 “说实话,我几乎看不出来情人关系。”赛希瞥了眼传话人,“这唯一一张亲密的照片,我觉得是某种陷阱。” 树大招风,揍敌客仇敌颇多,刺杀揍敌客的失败案例,赛希也听过不少了。 不能排除这所谓的情人,是为了清除暗处的某个敌对势力在做戏。 就像这回的雇主,不就伺机而动了吗? “做戏的话,那也做得太真了。”传话人坚定地否认道,“为了进一步确认,我们调查了购买记录,发现他买了很多女性服饰,包括内衣。” “哈哈。”赛希忍不住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声极为没品,“没准这是他独特的爱好呢。” “衣服的尺寸。”传话人加重了语气,“衣服的尺寸都符合他身边的那个女人。除了情人,他有什么理由给一个女人购买那么多衣服,甚至是内衣?” “哈哈哈。”赛希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揍敌客家的长子会看上的女人,没想到长相如此普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奇怪。说是真的,又荒谬到难以理解,说是做戏,又太假了。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就属于你的工作范畴了。”传话人耸了耸肩,“你愿意接受这个委托吗?” “我对‘揍敌客家长子的情人’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赛希把照片装回信封,还给传话人,“能不能接受委托,我还需要再确认一下。这个委托的风险太大,不确定的因素也很多。想要我为你们卖命,你们是不是应该再多展示一点诚意?” 钱和命固然重要,但是没有刺激的无趣人生,比死亡更痛苦百倍。 “给我一个能够接触她的机会。”赛希歪起嘴角,狡黠一笑,“我想会会她。” 就和传闻所说的一样,魔女喜欢能让她感兴趣的委托,为此,她愿意替人走上火刑架,接受审判,哪怕会化为焦炭。 “没问题。”传话人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很期待与你的合作。” 赛希不作回答,笑了笑,与他握手,然后送客。 “哼……”仰躺在沙发上,赛希把玩着手中的名片,“伊路米·揍敌客么,如果能杀掉他的话,感觉也不错呢。” 不为别的什么,就是女人一点小小的虚荣心和骄傲作祟罢了。 谁叫她是“魔女”呢? 哈。 赛希以手指做枪,抵在名片印着的名字上,然后抬起,轻启朱唇,“砰~” 魅惑的笑意从她嘴角荡开。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不够了,日更改为每周二四六的晚八点更新 第59章 恋人 根据雇主提供的情报,赛希获知了目标人物伊路米·揍敌客在购物的时候偏好的品牌,以及下次工作的地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见到他的情人。 听雇主那边说,他的情人表面上似乎是女仆身份,大多数时候是一身女仆长裙,随侍他左右,很恭顺的样子。 不,说不定是某种特殊趣味呢?赛希想。 一个喜欢给情人买各种衣服的男人,多半是爱好角色扮演类的游戏——深入了解目标的癖好,更便于赛希与情人来个偷梁换柱。 穿着休闲服的伊路米·揍敌客,是个黑色短发的青年,很年轻,不超过二十岁,除了双眼无神,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脚步很轻以外,看起来很像普通人。 念能力者的气息一点都没有泄露,无法得知他实力的深浅。 他全身看似放松,实则毫无破绽,果然是个棘手的目标。 在看到伊路米·揍敌客面无表情地给他的情人在店里挑衣服,而他的情人表情也很平淡,流水线式的试衣服,仿佛商场里的塑料模特——这怪异的情形,叫赛希差点绷不住脸,要笑出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哪里像是情人了? 热衷角色扮演?也不太像,没感觉出两人有什么积极的情绪。 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给“情人”买衣服?到底有什么目的?而且,伊路米·揍敌客挑衣服的态度,好像挺认真。 怎么想都想不通,伪装成店员的赛希,好奇心被高高地吊起,她压下涌上来的兴奋感,脸上职业的笑容,商业化得恰到好处,“试衣间请往这边走。” 她像个普通的服务态度良好的店员,接过伊路米堆到他“情人”手上的衣服,领着“情人”进了试衣间,适当的殷勤相待,帮“情人”拉衣服背后的拉链。 然后赛希看到了“情人”脖子上的黑色金属环,一般人可能以为那是有点别致的颈饰,但是赛希知道,这个外观朴素的颈饰,是拥有多种功能的“项圈”,主人可以用手机随时查看“项圈”的状态以及定位,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是相当不错的“宠物防伪措施”。 如果赛希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代“情人”,就必须先解决这个“项圈”的问题。 啧,会用到“项圈”,难道还真的是情人? 不,这种情况业内一般称之为“宠物”。 宠物的话,大概就能说得通了。 他的情人表现得过于乖顺听话,换句话说,其实就是单纯的听命行事,这不正是“宠物”该有的样子吗? 不过,“宠物”也算是“情人”的一种,是最方便的“情人”,无需投入多少感情,更无需寻常的顾虑,随意对待即可。 奇怪的是,赛希没有在“宠物”身上看到任何伤痕或者刺青之类的人为痕迹,“宠物”的身体洁白无瑕,仿佛从未被染指。 搞不清楚的地方太多了,不能急躁,需要更多时间调查,赛希借着帮忙更衣之便,在“宠物”的后颈处留下了自己念能力的标记。 赛希的念能力名为“恋人”,用手接触到目标,打上标记后便可发动第一个效果:定位。 这个标记平时绝对无法发觉,除非赛希发动念能力,通过标记查找被打上标记的人的位置,在那个时间点,才能用“凝”看到标记。 不知是不是偶然,打上标记的下一秒,“宠物”突然回头,对上了赛希的双眼,“唔?” “宠物”的眼睛与头发同色,皆是黑色,她的圆眼睛里蕴含着天真的神色,很像一只小狗……没有受过欺负的那种。 伊路米·揍敌客究竟想用来她做什么呢?诱饵?试衣模特?或者,回到原点,就是“宠物”。 “宠物”人畜无害,又有点懵懂的神情,让赛希挺想摸摸她的头,然后……好好地玩弄一下她。 揍敌客挑选的宠物,应该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普通,会是很有意思的东西吧。 赛希没来得及应对“宠物”的对视,“宠物”就收回了目光,好像刚刚的回头仅仅是无意为之。 回味着手指上“宠物”肌肤的触感,以及“宠物”光洁无瑕的单薄后背,赛希舔了舔嘴唇。 不看脸的话,这确实是一副漂亮匀称,充满青春气息的躯体,品相上佳。 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的躯体,胸部意外的还挺有料,而未熟少女的脆弱感也保存了下来。 她的脖颈和腰肢都柔软纤弱得仿佛一折就断,当神情天真的她除去衣服,展露出无垢纯洁的身体,就很能勾起人摧毁的欲望。 尽管脸长得平平无奇,从身体硬件条件来看,“宠物”还算得上是只不错的宠物,但是“宠物”的状态不像是被碰过的样子,伊路米·揍敌客面相上是禁欲的类型,对她的态度也很一般,她更像是用来当摆设的,或者是诱饵。 那样的话,接近“宠物”不就是自投罗网? 不,不能妄下推断,还需要继续观察。 反正已经做了标记,不必一直跟踪,另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去打探才是最稳妥的。 …… 事实证明,赛希的谨慎永远不是多余的,她下一次在酒店房间里见到“宠物”的时候,“宠物”正埋在床上的松软抱枕之间,静静地睡着,长及脚踝的白色睡裙衬着她无邪的睡脸,显得她仿佛是听着童话故事入睡的纯真孩童。 啊,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想象。 就算嗅不到房间里残余的情yu味道,“宠物”身上的诸多痕迹也能证明之前发生过的种种,赛希回忆着上次看到的面无表情和神情麻木的两人,再联系到眼前的情形,不禁微笑起来。 毕竟是男人嘛,伊路米·揍敌客并不是无懈可击,他不仅假戏真做,还做了不少次,说明他是有点中意这只“宠物”的。 很好,这才有令赛希继续下去的价值。 难怪雇主会认为伊路米·揍敌客养了情人,他到任何地方工作,总会带上这只“宠物”,而这只“宠物”没展现过什么能力,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处理来往行程的杂务,和花瓶差不多。所以,伊路米·揍敌客开始工作的时候,会把“宠物”留在酒店,给了赛希很多与之接触的机会。 大大出乎赛希意料的是,第二次正式碰面,“宠物”立刻拆穿了完全改头换面,扮成酒店男服务员的赛希。 “唔,我记得你,上次帮我拉背后拉链的店员小姐。”认出赛希的“宠物”露出一个表示友好的微笑,邀请赛希进入房间,“那时你趁机在我脖子后面留下了你的气味,真是热情呢。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这件事只有我知道。要不要和我聊一聊?” 过去累积起来,能够很快拆穿赛希乔装的人,不超过三个,这只“宠物”的能力果然特别,可以识得不同人“念”的气味吗? 很好,那就更能进一步确定这只“宠物”对于伊路米·揍敌客的价值了。 关上门,“宠物”与赛希凑得更近,几乎贴到赛希的身上,“宠物”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兴奋,“唔,你的气味很好闻呢。我很喜欢。” “你不好奇我的身份目的?”赛希顺势搂住了“宠物”的腰,手感是预料中的柔软。 “用不着好奇吧。我想,像你这种程度的人,应该是冲着伊路米少爷来的。”直截了当地点明赛希想法,“宠物”抬起手,挽住赛希的脖子,“那么,先接近我,算是个不错的方法吧。” “可惜一开始就被你看穿了,叫我接下来可怎么办呢?”赛希用食指压在“宠物”的唇上,“既然帮我保密过一次,你也有想要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吧。” “恩,关在房间很无聊,我想换换口味。”再次抬起头的“宠物”,天真的神色荡然无存,笑容里写满了侵略,嘴角邪气地上扬着,“我想要你。” “宠物”不愧是宠物,赛希直观地感受到了魅惑的气息——“宠物”不仅笑得迷人,身上的香味也很好闻。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该如何称呼你呢,宠物小姐?”赛希搂紧了“宠物”,另一只手逐渐向下。 “叫我……唔……” “魔女”不愧是魔女,“宠物”切身地感受到了放肆的手指——“魔女”不仅气味好闻,也很钟情玩乐。 低低地喘息了一声,“宠物”轻咬赛希的耳垂,“叫我‘梅莉斯’。” 或许是懒于得知一个假名,梅莉斯始终没有问赛希的名字,不过赛希很有必要知道“梅莉斯”这个名字,这样她才能满足念能力后续的条件。 就算“梅莉斯”这个名字是假名也没有关系,只要与其欢好,呼唤其名,得其回应,赛希便可以染上梅莉斯的颜色。 何谓“恋人”?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成为“恋人”之后,气质、容貌、气味都会变得相近,到最后,甚至能不分彼此。 取代的各项准备做好之后,要不要杀死梅莉斯呢? 还是留下她,有备无患作为人质? 她有当人质的价值吗? 到达顶点的时候,赛希做出了决定,“成为我的恋人吧,梅莉斯。等我……哈……杀了你的主人以后……” “好呀。”梅莉斯欺身而上,“不过,我觉得,会死的那个人……很可能是你呢。不去杀他,偷偷的来陪我……不行吗?” “哈……这个嘛。”赛希昂起下巴,扶住了梅莉斯的腰,吃吃地笑了起来,“我还得……考虑考虑。” 谁叫她是“魔女”呢? 哈。 魔女是贪心,又任性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孩子吃饭不积极?原来是零食吃多了(笑) 赛希:别问,问就是,绿过!(叉腰) 第60章 替身 赛希不清楚伊路米·揍敌客对他的宠物梅莉斯能有多少喜爱,反正赛希与梅莉斯“坦诚相见”之后,就挺喜欢她的。 她们不仅身体很契合,容易找到彼此的兴奋点,事后搂在一起聊天也挺合得来。 “……噢,我会当伊路米少爷的宠物完全是被坑,被恶意套牢了。”梅莉斯毫无顾忌地向赛希讲述她成为宠物的原因,“你别看他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很禁欲,其实完全相反,还很粗暴。” “哼。”梅莉斯爱怜地摸着自己的胳膊,“你看他在我身上留下的暴行!他根本就不懂怜香惜玉!真是太没有人性了!” “来来来,让我看看是哪些暴行。”赛希嬉笑着,舔了舔梅莉斯肩膀上残留的红痕,惹得梅莉斯也跟着咯咯发笑,拉住赛希的手臂,在赛希肩膀同样的位置留下一个重重的草莓印。 两人稍作玩闹,梅莉斯的力气不如赛希,被赛希占了上风,反客为主,“你觉得伊路米·揍敌客有多喜欢你?” “还行吧,和他想杀我的心情各占一半。”梅莉斯大倒苦水,“也许我误会了他,他可能是禁欲的,因为他真的很难搞。平常的男人我早就搞定了,可我现在还是不太能弄清楚他的心思。” “打个比方的话,他对我的感情,就和你目前对我的感情差不多。”梅莉斯有点懊恼,“唔,也许还不如你呢,他真的是非常冷酷无情的一个人。” 有意或者无意,牵扯到感情的事情,单方面的称述往往包含偏见与隐瞒,赛希不置可否,又问:“你觉得我有多大的几率能够杀了他?” “如果你没有什么特殊的念能力,光凭身体实力与他正面对战的话,胜率当然是零。”这是梅莉斯首次在提到伊路米·揍敌客的时候,满脸爱意,“他很强的,味道超级好,我非——常——喜欢他。” “你想知道他的念能力吗?反正是很简单的念能力,告诉你也没关系。”梅莉斯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他是操作系,用钉子攻击人,就这。” 操作系的能力大同小异,无非是达成某种条件,然后操纵目标,一旦成功操纵,战斗就宣告结束了。 按照梅莉斯的说法,伊路米·揍敌客的能力条件是常见的插ru媒介,注入念力,达成操纵的类型。 梅莉斯有没有说谎呢?赛希暂时无法判断,姑且作为参考意见吧。 “感谢你的宝贵情报。”赛希低头亲吻梅莉斯的额头,“最后一个问题,我和他,你希望谁活下来?” “唔。”梅莉斯思考片刻,“我还是希望你放弃杀他,这样我就可以两个都要了。” “真贪心!”赛希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你这点和我太像,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好吗?”梅莉斯疑惑道。 “不好。”赛希从梅莉斯身上离开,“太贪心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梅莉斯看着赛希把乱扔在地上的衣物捡起来,一样样穿好,之前乔装成男服务员的假发另外收了起来,最后,束起她齐肩的板栗色头发。 “我走啦。”赛希冲梅莉斯甜甜一笑,“得去消除我来过的痕迹,你懂的。” “唔,下次什么时候再见呢?”梅莉斯也穿好了睡衣,恢复成最初的乖巧无害模样,孤零零地坐在床上,眼里流露出不舍,“我好喜欢你啊。” 噢,可怜的宠物,没有主人伊路米·揍敌客的“外出许可”,都没法随便出门。 “我也很喜欢你,我要把你从他手里抢走。”赛希抛给梅莉斯一个热情的飞吻,“要等我哦。” 她头也不回的最后一个字与关门声重合,没能看到梅莉斯此刻的表情。 梅莉斯叹了口气,抱起枕头,歪倒在床上,直到被褥上另一个人的温度逐渐消失,再也没了痕迹。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呢? 真搞不懂啊。 梅莉斯闭上眼睛,再醒来的时候,伊路米已经结束工作回来了,站在窗前,全身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柔和的光线朦胧了他偏女性的脸部轮廓,温柔得不像一个刚杀完人的职业杀手。 “伊路米少爷。”梅莉斯滑下床,小跑到伊路米的跟前,“您觉得我贪心吗?” “那要看是哪个方面。”伊路米摸摸她的头,“我的话,希望你对我更贪心一点。” “您想要多贪心呢?”梅莉斯歪了歪头,“您的要求可真奇怪。” “我想要你非我不可。”伊路米用手指勾勒她脸颊的轮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喂饱你呢?” “唔。”梅莉斯想了想,有点答非所问,“我想吃冰淇淋。” 伊路米抱梅莉斯起来,往床上一扔,压了上来,梅莉斯的睡衣领口被他扯破。 还好,伊路米少爷买的睡衣还有好几套没穿过的呢。 噢,伊路米少爷好像有点不高兴。 事后也没有给梅莉斯冰淇淋吃,一直没有,梅莉斯郁闷了很久,忽然有点想念那个要杀伊路米少爷的女人。 她什么时候会再来呢? 她会给我买冰淇淋吗? 她会……死吗? 那个女人的气味还留在梅莉斯的后颈上,本人却没有再度现身于梅莉斯面前,久到几乎要忘记她。 终于,在梅莉斯被人袭击带走的第二天,赛希以梅莉斯的样貌,出现在结束完工作回到酒店的伊路米·揍敌客面前。 好消息是,赛希成功给予已经被工作消耗完一轮体力的伊路米·揍敌客不小的伤害。 坏消息是,赛希替代了梅莉斯的事情被伊路米·揍敌客看穿得有点早。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赛希捂着弯折的右臂,与伊路米拉开距离。 “怎么看出来的?”她问。 伊路米早就看腻了各种向揍敌客寻仇的嘴脸,不与她废话,以来势凌厉的一排念钉作为回应。 关于伊路米的念能力与实力,梅利斯没有说谎,已有准备的赛希虽然还是被压着打,但也不至于即刻落败。 “她在哪?”无法速战速决,于是伊路米开口发问。 哈,我亲爱的恋人啊,看来你还是低估了伊路米·揍敌客对你的喜爱。不愧是我看中的恋人呢。赛希舔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微笑着想道。 “问问题之前,是不是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对冰淇淋表现出的喜爱还是差了点。她甚至会在我的嘴里抢。”伊路米点点头,仿佛自言自语,“……恩。尽管她确实是很喜欢我,但她很多时候更喜欢冰淇淋。” “所以你就不给她吃吗?”赛希笑了起来,“这不是让她更渴望吗?你应该让她吃到腻才行嘛。” “……不一样。”伊路米不带情绪地说,“唯独冰淇淋,她大概永远也不会腻。我家后厨的门槛都快被她踏平了,她照样每天兴致勃勃。” 梅莉斯呀梅莉斯,你还是太贪心了,每个人能付出的感情都有上限,这个用杀意铸成的冷酷男人能给感情也就这么多,再多下去,超出了控制,就难以预估后果了……其实你不是已经很成功了吗?要适可而止呀。 “哈哈哈哈。”赛希眼前浮现出梅莉斯搂住她时的兴奋表情,笑得肩膀不住发颤,“她呀。我没有特意做什么交代,任凭人处置。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怎么样了,可能已经死了吧。” 谁叫她是“魔女”呢? 哈。 魔女可是很自私的嘛。 “我也很喜欢她,所以不会让你得到她,我要把她从你手里抢走。”赛希笑得非常灿烂,非常甜蜜,“……不论方式。” 铺天盖地的黑色杀意也无法掩盖她笑容的色彩,她没有去除伪装,仍保持着梅莉斯的外貌,使用着梅莉斯的嗓音,还和梅莉斯一样的爱笑又任性。 真是太好了,可以看到这个女人以梅莉斯的样貌死去。 最近,有件事情令伊路米耿耿于怀,他突然发现,他竟然无法想象自己杀死梅莉斯的样子。 以前随便就能拿出来杀死她的无数方法,在想起她的瞬间,一个不剩。 这绝对不是件好事,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恩,杀了她,就可以想象到杀了梅莉斯的样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伊路米:恩……冰淇淋……我最大的情敌居然连人都不是(惆怅) 第61章 人质 话说梅莉斯装作被药物迷倒后,袭击者们把她带到了一处隐蔽的住所,把她拷在床上,给她再补了一针,注射的估计也是昏迷类药物,然后才与人进行电话联络。 他们果然有人背后指示,可惜他们打电话时出了卧室,选择在客厅打,还关上了卧室门,梅莉斯没有过人的听力,不清楚电话的内容。 看守梅莉斯的人也不怎么聊天,主要是在处理伤口,然后骂几句造成这些伤口的梅莉斯,毫无有效信息。 真麻烦啊,要等正主来吗? 不好意思,因为装昏迷实在无聊,梅莉斯一不小心就真的睡着了,睡到了第二天,直到被袭击者用气味刺鼻的清醒剂呛醒。 “唔。”梅莉斯皱着鼻子,“好难闻的气味。” 比垃圾,比死亡,更难闻的,果然还是人造的化学制剂气味。 叮咚,全新的被叫醒方式增加了。 袭击者五人,齐齐整整地围在梅莉斯的床前,其中四人被梅里斯所伤,隔着衣服传出药物和血腥味,梅莉斯对这实力低下的四人毫无兴趣,视线不偏不倚,直接看向当初使用念能力束缚住梅莉斯的第五人。 是一个体格精壮的男人,实力中等,长相中等,没有任何亮点,失望。 梅莉斯毫不掩饰的蔑视态度立刻激怒了众人,他们绷紧了身体,气氛紧张。 “哼,有骨气。”按照实力评判,第五人理所应当是这里负责领头的,他率先开口,“鼎鼎大名的杀手世家揍敌客家长子,怎么会选你这种平平无奇的女人当情人?” “这种问题问他本人不是更好吗?我说的理由你们未必会相信。”梅莉斯噗呲一笑,“而且你们的前提就搞错了,我不是情人,我只是他的宠物,不值一提。你直接当着他的面杀了我,他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要不要试试看?只敢把我抓过来的你们,有那种胆量吗?” “不要受她挑衅。”第五人冷笑了一声,抬手制止想要动手的其他人,“使用这么低级的激将法,是想快速求死吗?很好,很忠心,我很欣赏这种女人。” “我说的都是实话。”梅莉斯微微一笑,“不过,我衷心奉劝你们一句,想活久点,就别想着打他的主意。唔,连我这个‘及格线’都打不过的某些杂鱼就不提了,你的念能力也就是一点雕虫小技,是我比较大意,才会中招。” “他的话,在你叫出声……不,没等你叫出声,他就能把你解决掉。你的‘绝’还差得远呢。”梅莉斯不无嘲讽地说,“和你们一伙的其他人里,有实力好点的人吗?” 第五人准备开口,杂鱼中的一人叫道:“咱们别和她废话,她想套话!” “唔?我都被你们拷得死死的了,还怕我会把你们怎么样吗?”梅莉斯装模作样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手铐上的链条与床栏摩擦作响,她语气夸张地威胁道,“喂喂喂,我一个人就可以把你们全部杀掉哦。” 越无能的人,越容易心浮气躁,另一个杂鱼拔出了武器,叫嚣着要让梅莉斯血溅当场。 当拔了武器的杂鱼被其他杂鱼阻止,梅莉斯又放肆地大笑起来,“要是你们还有实力强劲的人,我倒是很愿意和你们合作。因为我也是揍敌客家族的受害者,我并不是自愿当宠物的。证据就是我脖子上的……” 梅莉斯这才发觉脖子上的金属环消失了,应该是在她睡着以后被取走了。 “唔?”梅莉斯看向第五人,希望他帮忙说明一下现状。 “不错,那个是给‘宠物’专用的‘项圈’,有定位功能,所以我们在别的地方处理掉了。”第五人点头,“但是,这还不能完全证明你说的全部是真的,你得提供更多证据。比如说,你应该向我们解释一下,揍敌客家的长子,伊路米·揍敌客为什么要你当宠物?” “很简单。”梅莉斯说,“他馋我身子。” 所有人一齐盯着梅莉斯平平无奇的脸,一副“就你?”的轻视态度。 “你们可真肤浅,评判女人的标准只有脸吗?”梅莉斯不以为意,“伊路米·揍敌客比你们有内涵多了,他是更看重内在的男人。所以我不是靠脸,是靠技术。” “技术?”第五人和杂鱼们皆是不屑的一笑。 “什么技术?”一个杂鱼语气轻浮地说,“你现场给我们展示一下?” “你这种杂鱼不配让我展示技术。”梅莉斯冷冷地回答,“和你们合作,我也得预估一下我这边的风险。伊路米·揍敌客是个冷酷,无情,没血没泪的男人,他有很多残酷的手段,与其和不靠谱的人合作,失败后落到他手里受尽折磨,还不如直接被杀来的痛快呢。” “给我看看你们的筹码。让我评估你们的价值。”梅莉斯态度强硬得不像一个被拷在床上的人质,而是昂首挺胸地站着,与众人站在同一张谈判桌前,站在主位上居高临下,“不想合作也无所谓,大不了就直接杀了我吧。” “区区一只宠物。”有人低声道。 “区区一只宠物?”梅莉斯放声大笑,“那也是你们无法触及的揍敌客家长子,伊路米·揍敌客养的宠物,而且是第一位,仅此一位。其他女人做得到吗?” “你太嚣张了,真以为我们不敢对你动手吗?”第五人的脸色变得阴沉,带上了杀意,“区区一只宠物。” 其他人的脸色比第五人更阴沉,杀意也更浓,纷纷举起武器,就要把梅莉斯大卸八……哦,按照人数,应该是大卸五块才对。 梅莉斯笑意不变地看着他们武器上反射出的白色灯光,笑容忽然一滞,黯淡了下去。 她感觉到自己后颈上那个要杀死伊路米的女人的气味,消失了。 袭击者们以为她失去笑容之后,会是惊恐与求饶,然而她只是露出了些许感到失落的神情。 “唔,原来如此。”梅莉斯小声低吟。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想死了。”她重新看向袭击者们,具体来说,是盯着第五人,她不带情绪地说,“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筹码。你来和我交易吧。用其余四个人的命。” …… 另一边。 杀掉伪装成梅莉斯的女人,花费的时间比伊路米预计的多了一些。女人的伪装是念能力的效果,她死的时候,脸和身形都变成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样子。 可惜了,不能通过她看到梅莉斯的死状。 在她死之前,伊路米使用念能力进行了盘问,结果是她确实委托了其他人绑走梅莉斯,在她取下梅莉斯脖子上的定位装置后,告诉那些人可以随意处置,然后让那些人带着梅莉斯自行离开了。 “哈,他们都是揍敌客的敌人,想想你心爱的宠物落在他们手里会怎么样?” 这是女人的遗言,她是笑着死的。 “不,你不了解梅莉斯。”伊路米看着女人失去光彩的碧绿眼珠,嘴角染上微笑,“她还是会被人所爱吧。” 她拥有这样的力量。 不,她必须拥有这样的力量。 否则,被迫承认自己对区区一只宠物产生迷恋的伊路米·揍敌客,就是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揍敌客家长子的骄傲,不会比任何人少。 事已至此,一直不愿承认的对她的迷恋,也无所谓要不要抹杀了。只是……如果她无法俘获实力在伊路米·揍敌客之下的男人,她就失去了继续当宠物的资格,伊路米一定会杀了她,立刻,马上。 替换掉梅莉斯的女人,为了不留破绽,把梅莉斯脖子上的定位装置稍作处理后,戴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伊路米取下那个金属环外型的定位装置,大概是被梅莉斯戴得太久,或者是错觉,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梅莉斯的香气,令伊路米忍不住亲吻了一下。 假以时日,确实是可以夺走的,夺走她的体温,夺走她的香气,夺走她的一切。 恩,项圈不能空太久,不能让她忘了她还有主人,得快点重新给她戴上呢。 光与热在眨眼间从伊路米手中的某一点迸射,白光燃遍了整个视野,纵使伊路米反应极为迅速,远超常人,并且用念护住了身体,仍免不了被爆炸的余波震得头晕,内脏也有点隐隐作痛。 ……延时爆炸。 那个女人没有处理掉定位装置的爆炸功能,而是增加了威力,进行调整,设置成装置被取下后延时三秒钟再爆炸。 她很聪明,不仅预测到伊路米会取下装置,还考虑到了取下装置时伊路米的警戒心,然后在伊路米暂时放松,来不及深思的第三秒,引发爆炸。 可惜在实力面前,绝大多数计谋无法发挥全部作用,伊路米很久没有碰到能给他实际造成生命威胁的刺杀了,加上这死后的布局,姑且给这个女人的刺杀一个及格分吧。 女人的尸体在爆炸中灰飞烟灭,没法得到她的DNA数据去调查她的身份了。 剧烈的爆炸声引发了周围的所有关注,伊路米把地址和事故类型发给家中负责事后处理的部门,再确认了一遍没留下什么遗漏,便离开了现场。 找了家远离爆炸现场喧嚣的咖啡店,沾有血迹和灰尘的外套已经处理掉,伊路米点了杯拿铁,坐在靠窗位置,看着红色消防车响着尖锐的警报声在街道飞驰而过。 伊路米不是个缺乏耐心的人,不过世界万物皆有其价值,高或者低,他不想把耐心浪费在价值低的地方,比如他的宠物尚未与他联络这件事,他能给的耐心…… 那就,喝完一杯咖啡的耐心。 放下空掉的杯子,他站起身。 太慢了,不合格,需要惩罚。 “哦。”伊路米叹了一声,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查看城市地图,找到已死的女人最后与绑走梅莉斯的那伙人的会面地点。 差点忘了另一种可能性:她解决对手后,直接跑路了。 ……那就更需要教育了。 至于她死了的可能性,恩,倒也省心了,那就去确认一下尸体吧。 到底是活着的梅莉斯好呢? 还是死了的梅莉斯更好呢? 伊路米嘴角浮起一丝扭曲的微笑。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叫人期待呢。 作者有话要说: 梅莉斯:……喜欢的小姐姐没了,不开心,一般人哄不好的那种 第62章 逃犯 以“给够钱就能杀死任何人”为百年不倒招牌,世代皆为杀手的揍敌客家族,名头之响亮,几乎是家喻户晓,是公认的“杀手界世界第一”。 即便如此,有胆量得罪揍敌客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前仆后继。 其中大致分为两类,一是不怕死的,二是不自量力的。 绑了梅莉斯的袭击者们,自认为是前者。 梅莉斯没头没脑提出的“交易”,被袭击者们当作故弄玄虚。 交易的前提是地位平等,一个待宰的人质有什么资格? 而且她不过是区区一只宠物。 “区区一只宠物。你以为是揍敌客养的,身份就有所不同了吗?”袭击者的领头不以为然地,俯视着被拷在床上的梅莉斯,“我们可不怕什么揍敌客。我们就是冲着揍敌客来的。” “别想用‘揍敌客’的名号吓唬人。省省吧,我们不吃这套。”领头拿出之前从梅莉斯那里收缴的短刀,高高举起,然后挥下。 梅莉斯没有躲闪,刀刃擦过她的耳边,刺入床单。 “有胆量。”领头称赞了一句。 该说不愧是揍敌客那边的么? 实力和胆量都不差。 不是一般的女人。 “你们该抓紧时间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派去刺杀伊路米少爷的同伴,这时已经死了。”梅莉斯眨了眨眼,语气温和,甚至有几分天真,“伊路米少爷很快会找到这里来,以你们几人的实力,只能等着被杀呢。” 合作伙伴与领头协定了单方面的通讯要求,除非合作伙伴主动联络,领头不能与之联系,无法立刻确认合作伙伴的生死。 此时,一个来电点亮了领头的手机屏幕。 领头的犹豫,令梅莉斯明白那应该不是个熟悉的号码。 “不要接。伊路米少爷的能力是操作系,他恐怕‘问出’了不少关于你们的情报。”梅莉斯恳切地说,“现在很危险,不要随便接受任何外界联络,会暴露地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个来电的时机又如此巧合,领头谨慎地没有选择接听,任凭手机来电在一分钟后断掉。 “真假暂且不论,你就这么容易说出你主人的情报?我听说揍敌客的手下都是很忠心的。”领头仔细观察着梅莉斯的表情,“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说过了,我是被伊路米·揍敌客强迫当宠物的人,你们不肯相信。”梅莉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要你们相信我的身份,就一定要给你们看实证对吧?” “唔,除了让你们去问他本人,也只有一个证据能证明了。”梅莉斯思考片刻,坦然地看向领头,“尽管是隔了一个晚上的事,唔,幸好当时做得还挺激烈的,我身上应该还留有一些痕迹。” “什么痕迹?”领头问。 “明知故问。”梅莉斯带着一丝埋怨,语气亲昵,很像是在撒娇,“你脱掉我的衣服看看,不就知道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她疑似挑逗的话语,变得混沌不明。 既然是她自己要求的,领头也不含糊,伸手解她衣领处的扣子,解完两颗,就停了下来。 “继续呀。”梅莉斯平静地微笑着鼓励他。 领头看着梅莉斯连衣裙上从衣领延伸到裙摆的竖排扣子,总计二十多颗,全部解开非常麻烦——这需要耐心。 不,比起缺乏耐心,领头更缺乏对梅莉斯的信任,“你在打什么主意?” “唔?我是在很努力地证明我的身份呀。”梅莉斯惊讶地微张着嘴,“我想,给你们看看伊路米少爷‘疼爱宠物’的痕迹,就能证明了吧。这个身体,我只给伊路米少爷看过哦。” “好不容易下决心做出这样的牺牲,你们还对我疑神疑鬼。”梅莉斯声音低落,“唔,我好伤心呢。” 杂鱼中的一人按捺不住,要主动请缨,被领头阻止,命令其他人保持戒备,然后像拆弹一样郑重地解梅莉斯裙子的扣子。 梅莉斯极力忍住发笑,仍然差点笑岔气。 尽管梅莉斯的态度坦荡到了无邪的地步,但在袭击者们看到她雪白肌肤上零零落落深深浅浅的红痕,甚至连大腿内侧都有好几处,实在是足够众人脑补两人分开前是如何的缠绵悱恻,搭配她纯真的表情,更使得这副饱受“疼爱”的躯体显得yin靡不堪,屋内的气氛不受控制地变得混浊。 “看到了吧。”梅莉斯压低了声音,似乎没有当回事,云淡风轻地笑着,“我是他发泄用的宠物。” 不得不承认,受了“平平无奇的脸”的影响,袭击者们完全没料到衣服下面的身体居然很漂亮,匀称优美。 舒缓的弧度勾勒出少女独有的脆弱感,而在那之上点缀的红痕,就像一个个路标,引导着游客的视线。 同为男人,会关注的女人身上的魅力点,总是大同小异,很容易引发共鸣。 一段完整的旅程下来,游客们的眼神,从敌意变为玩味,从戒备变为探寻,从冰冷变为粘稠。 加上梅莉斯亲口承认的身份用途,使他们越发感到轻视,生出亵渎的想法。 不知是谁,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唔,你们……”梅莉斯也意识到气氛不对,看向表现最冷静的领头,“现在我证明了身份,该谈谈合作的事情了吧?” “合作?”领头停顿了一下,声音比刚才嘶哑了一点,“你想……怎么合作?” “你想不想进一步了解,揍敌客家长子为什么会选我当宠物?”梅莉斯勾起嘴角,“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 喉咙感到莫名的干渴,领头皱起眉头,他强作镇定地看着梅莉斯,话却是对其余四人说的,“……你们先出去。” 若不是有其他四人在场,领头应该不会如此自制,恐怕早已忍不住抚摸猎物白嫩的肌肤,确认手感。 因为委托而临时搭伙的其他四人不乐意了,“不要听她的话。”“她肯定有什么诡计。”“你确定这不是你的私心?”“以目前的形势,我们没必要对你言听计从。” “所以我之前说,你杀了他们比较好,他们没有与你合作的价值。”梅莉斯劝说领队,“杀了他们,作为把我从揍敌客解救的报答,我愿意跟随你,以后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了。” 众人的脸色阴晴不定,领头突然抬手,给了梅莉斯一个耳光,打得梅莉斯有些懵,打得其余四人也冷静了不少。 “区区一只宠物,以为这样就能蛊惑人吗?差点就被你混淆视听。”领头发挥出领袖的风范,发出宣告,“到底谁是敌人,谁是同伴,这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情。至于揍敌客养的情人,或者是宠物,我们早就想好了应该怎么对待。” 领头环视周围,其余四人露出了然的神色,纷纷点头。 “你证明了你的价值,那么我们就有必要对你做一点……过分的事情。”领头捏住了梅莉斯的下巴,“虽然我们不一定能杀了伊路米·揍敌客,但是我们现在可以先玩玩他的宠物,玩够了再扔到他面前,看看他会露出什么表情。” “等等……”一直镇定自若的梅莉斯显出慌乱的神色,“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商量一下。” 见她终于卸下坚强的伪装,有人冷笑,有人吹了声口哨。 “没什么好商量的。”局势重回领头手中,他很是满意,“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 领头的钝器不由分说地贯穿了梅莉斯,如被烈火炙烤,梅莉斯发出了惨烈的尖叫。 这声尖叫击碎了众人对她的防备。 没错,她果然是在装腔作势,不管她性格再怎么恶劣,再怎么坚强,她仍然是一名脆弱的少女。 区区一只宠物,不过是供人玩乐的东西,不过是身手灵活了一点,其实她的攻击性并不高。 挣扎的少女被牢牢压制住的情形,令众人更加明白了她的无力。 ……居然被她的表面功夫骗了,真是丢脸。 体格的差距,悬殊的力量,毫不留情的暴力,娇小的少女被饥饿已久的巨狮撕咬着,不断发出痛苦的呻yin。 心存善念的人必然会阻止这种惨剧吧,至少也会移开目光。可惜现场的人们心中满是对揍敌客,以及少女之前所作所为的憎恶,他们目不转睛,从花瓣般娇弱的少女被碾落于尘泥的痛苦中,得到的皆是阴暗的快意。 或许这就是少女被选做宠物的原因吧,到后来,少女的声音在践踏中逐渐变调,仿佛适应了现状,苦痛中夹杂上了莫名的愉悦,缓缓地,如一条条带毒的藤蔓爬上了众人的心头。 “……放荡的女人。”领头哑着嗓子,忍不住说道。 梅莉斯的目光滑向站在一边的四人,泛着水光的眼睛,似乎是在求教,又像是在邀请。 碰到她眼神的瞬间,早已被极富冲击力的画面与声响搅动得血脉贲张的众人更加无法忍耐,有人出声催促,有人干脆走上前来。 “急什么。”领头的双眼被欲念熏得发红,“等我完事……下一个,就到你。” 摆弄四肢都被拷牢在床上的少女,限制实在太多,别说是多人运动了,连姿势都只能有一种。 于是领头解开了少女脚腕的束缚,这个举动无疑充满私心,其余四人生出了不满之色,因为想到接下来会轮到自己,才没有发作。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很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领头与少女磨合得很好,完全沉迷于自己的乐趣,把其他人当作了空气。 追求享乐是所有生物的本性,只会带来痛苦折磨空虚的仇恨与报复,在持续冲击脑部的快乐中,不再重要。 妨碍的声音皆是噪声,妨碍的事物皆是敌人。 ……从来没有如此的酣畅淋漓。 领头全然把怀中发出娇柔喘息的少女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对想要插手的人施以敌意,或者说,杀意也不为过。 “你想变卦?”“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该换人了。”“要不就一起。”烦人的噪音,丑陋的欲望。 不过是几个……连这名四肢纤弱的少女都无法战胜的垃圾,有什么资格参与分享? 争执,抢夺,最后演变为杀戮。 “你好棒。”被解开全部束缚的少女,搂住领头的男人,“情人也好,宠物也罢,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男人不是没有看到少女眼中此刻的狡黠,不是不明白少女方才的痛苦出于做戏,可是少女的狡黠中也带着天真,少女的痛苦确实激起他的欲望,他已经背离了原先的计划,覆水难收,实在无法再轻易割舍眼前唯一剩下的…… 如同魔鬼,蛊惑人心,令他杀死所有同行者的少女。 察觉到男人眼中的复杂情绪,少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一直受到压迫,早就想摆脱他了。在他找过来之前,和我私奔吧。” 没错,就是这种近似无害的神情,格外使人大意。 很多女人喜欢危险的男人,而很多男人也是如此。 …… 当伊路米·揍敌客到来的时候,屋内四具尸体的血液尚未彻底干透,他查看了尸体的伤口,从位置和角度来看,绝不是以梅莉斯的身高和力量能做到的手法。 床铺上凌乱的痕迹,落下的镣铐,无声地昭示着之前发生过的事实。 根据情报,这伙袭击者一共有五人,稍加推断,结果就很清楚了。 梅莉斯诱惑了他们,令他们自相残杀了。 “哈哈……不愧是你……”伊路米漏出了笑声,“哈哈哈……终于等到了。” 黑暗的恶念从他周身溢出。 “……哈哈哈哈。”不是怒极反笑,只是十二分的愉快,“让我等了这么久,你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行啊,梅莉斯。” 这是近些年,不,是伊路米出生以来感到最快乐的时刻。 她总算沉不住气,而伊路米也等待得够久了。 期待已久的狩猎游戏开始了。 地上的这四具尸体,就是她发出的游戏邀请函。 “让我看看,你的手段,究竟有多高明。” 把她的手段逐一破坏,让她体会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她很懂得审时度势,不会做无谓的挣扎。 那时,她就不会再随便动逃走的心思。 【“系上绳子,重复训练它返回笼子。”】 无法逃离的“笼子”,就完成了。 然后可以进一步驯化她,把她变成他的形状,染上他的颜色,让她从此……非他不可。 “尽管逃吧,我一定会捉住你的,梅莉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8 21:48:22~2020-06-14 08:5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瓶帽子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复仇者 时至今日,威斯特一闭上眼睛,依然能看见与自己的boss在飞艇上共同俯瞰的城市夜景,依然能闻到那时酒杯中红酒的芬香,依然能听到boss低沉又坚定的嗓音。 “看啊,这是属于我们的城市。”boss说着,举起酒杯。 红酒从倾斜的杯口洒落,被高空的风连成一条红线,在天空中划出血红色的伤口。 ……血红色,和boss尸体上的伤口是同样的颜色。 威斯特仅仅来迟一步,那时地上的血还是热的,还在流淌,他抱着最后的期望跪在boss身前,徒劳地捂住boss脖子上的伤口,然后绝望地体会到那道伤口深到完全切开了颈动脉,脉搏完全消失,已是无力回天。 尽管威斯特是组织的二把手,但他也只能是二把手,辅佐的角色,因为他没有领袖的才能。 身为组织唯一主心骨的boss一死,再加上敌对组织蓄谋已久的攻击,组织迅速分崩离析。 组织之所以崩溃得这么快,boss是被自己的忠实手下杀死是最重要的原因。 那个可恨的叛徒,是boss最信任,与威斯特同为boss的左右手,亲如兄弟的男人,那个男人杀死boss之后宣称,是自己忍无可忍,然后说了很多抹黑boss人格的疯话,他最后的行为也符合一个疯子的做派,他狂笑着,饮弹自尽——这摧毁了大多数boss追随者们的信念。 威斯特几乎动摇了,好不容易才选择留下,与剩下的人采取了最消极的抵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组织被来势汹汹的敌对组织吞噬,毫不费力的——人心散乱的组织不堪一击。 在boss死去的时候,他其实就差不多绝望了,本来想追随boss的脚步,死在基地,但他的手下用生命给他铺出血路,恳求他活下去,背负着复仇的使命活下去。 “我还是不敢相信boss会是那种人。明明立刻封锁了消息,敌人的进攻也来得太快了,不像是巧合,这一定是阴谋!”浑身浴血的手下把威斯特往前一推,压过机枪与爆炸的巨响,大吼道,“快走!去找到真相!去证明boss……不是那种人!” 他的吼声震得威斯特的心脏陡然一缩,流下泪来,为自己的消极与动摇感到万分羞愧。 没想到,boss最忠实的追随者并不是威斯特,而是一个进入组织不到两年的新人。 威斯特是含着血泪选择活下去的,每天都带着悔意。 新人没有说错,叛徒死前对boss的指控皆是子虚乌有。 而叛徒也不是叛徒,是被人操纵,才做出疯子一般的举动。 威斯特被boss的死与突然的背叛搅乱了心神,居然没有察觉到“叛徒”是被人用念能力操纵了。 呵,终究是因为不够信任吧,无论是对boss,还是对“叛徒”,威斯特每天的心情由“悔”变为“悔恨”。 为了赎罪,他决心在复仇结束后,将余生用在为死者守墓之上,日日忏悔。 死对他来说太便宜,只有活着忍受折磨,才能使他心安。 舍弃一切的人,就能够做到许多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复仇名单上的名字被他成功地一个个划掉,直到最后一个名字,那是当时被雇佣的杀手的名字,“叛徒”的事情就是被他一手操纵和策划的,尽职又完美地满足了雇主的全部要求。 虽说杀手只是一把刀,武器不存在对错,但真正的复仇就是要燃尽一切,只要是活着的人,牵扯进来了,就得付出代价。 看着杀手名字里“揍敌客”的姓氏,威斯特犯了难,不是害怕这个世界闻名的杀手世家,而是怕自己未能如愿就死去。 他在谋划如何找到,并杀死那个名为“伊路米·揍敌客”的杀手之时,有其他人向他提出了合作的邀请。 树大招风,揍敌客的敌人颇多,对于复仇者威斯特来说真是件好事。 不过,威斯特与对方都是谨慎的人,正式达成合作前还经历了一些曲折……具体就省去了,反正威斯特如今绑架了伊路米·揍敌客的情人。 不,更正,是宠物,如字面意思,发泄用的那种。 没什么好意外的,揍敌客那种等级的杀手会拥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情人才可疑,不如养一只宠物玩玩,这倒是情理之中,很符合杀手身份的冷酷做派。 供人玩乐的宠物,自然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甚至是可悲的存在,直接把她放了也未尝不可。 令威斯特感到愤怒的是,这只宠物声称是被迫当宠物,要与绑匪们合作,却又在话语间,以她的主人为豪,态度傲慢,完全不把绑匪们看在眼里,实在是不值得同情,是个极为可恨的婊zi。 要说宠物仅剩的价值,那就是把她玩坏,扔到她主人面前作为复仇者的投名状吧。 要不然,威斯特应该已经把她杀了。 然而,在杀死她之前,威斯特居然先亲手杀死了同行的四人。 威斯特自认为不是一个会虐待女性的人,但是长久的,复仇的怒火已经令他燃尽了所有,当他把仇恨倾泻于她的身上,当他听到她的惨呼与尖叫,当他意识到她故作坚强下的脆弱,当他无视她的感受…… 践踏她。 侮辱她。 摧毁她。 这是头一回,威斯特在苦痛与空虚纠缠的复仇中,感到了别样的快意,从精神到身体,再从身体反馈回精神。 她接受了他的怒火。 她接受了他的残暴。 她接受了他的欲望。 压抑的,黑暗的,残忍的,她全盘接受了,用她柔弱的身躯,用她娇柔的声音。 ……她是不正常的。 斯德哥尔摩。威斯特猛然明白了,她作为宠物,为了不完全坏掉,为了维持自己的神智,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一切,将施暴者作为爱情的对象,无怨无悔,才能心安理得地生存下去。 “我是他发泄用的宠物。”她是用怎样的心情,云淡风轻地承认事实的呢? 就像威斯特,为了不被日积月累的悔恨压垮,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复仇作为活着的意义,抛弃一切,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呼吸。 和当年boss死的时候一样讽刺,头号侵犯者威斯特,杀死了意欲侵犯她的其余四人。 其实大部分理由是后来想的,威斯特觉得自己正常的部分,早已在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的复仇中坏死了,所以他竟然从侵犯弱小的少女中获得了久违的快乐,几乎能将他暂时拉扯出苦痛的快乐,而这饮鸩止渴的快乐,尝到一点,便无法放下。 他中毒已深,又怎会拒绝这新的毒yao? “你好棒。”少女甜腻的话语,少女诱人的香气,少女柔软的身体,都是腐蚀神经的剧毒。 切身地体会到阴暗的快乐之后,他大概明白伊路米·揍敌客选她当宠物的原因了。 她不仅禁得起折腾,还能在之后露出笑容,流露天真的神色,仿佛永远不会坏掉的玩具,颜色永远是鲜亮的。 ……她的精神已经坏掉了吧。 那又如何呢,反正威斯特也已经坏掉了。 在她的催促下,威斯特小心地抱起柔若无骨的她,就像抱着易碎的瓷器,在夜色中,在升起的月亮之下奔逃。 “不要被他发现,不要被他找到。”她说着,落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样他才会恼怒,这样他才会动真格。” “夺走并享用他的所有物,折损他的骄傲,这样才是复仇。”她在威斯特嘴角落下一吻,“单纯的杀他,他根本无所谓,他就是那样冷酷无情没血没泪的男人。” 月光给她雪白的肌肤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仿佛精灵一样发着光,威斯特的心脏为之狠狠地一跳,他低下头深深地吻她。 “你和他接触的时间比常人更多,告诉我该如何正确的报复伊路米·揍敌客。”威斯特发出誓言,“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把命拿走也可以。接下来我一切都听你的。” 她用更激烈的吻回答了威斯特的誓言。 这是,复仇者与复仇者之间燃烧彼此的爱情,如飞蛾扑火,短暂又热烈。 此刻活着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强烈到令他浑身颤栗。 想要赴死的心更加强烈,强烈到使他兴奋莫名。 她愿意为他死去。 他愿意为她死去。 他愿意…… 威斯特想着,他将她抱得更紧了,就像拥抱最甜美的死亡。 第64章 回礼人 什么时候才算是最合适的跑路时机呢? 这个问题没有具体答案,梅莉斯此次算是“择日不如撞日”,毫无事先准备,率性而为了。 挑起纷争,令袭击者自相残杀,依偎在袭击者中幸存下来的威斯特怀中,被他小心呵护,发誓愿意交付性命……梅莉斯仍然不太开心。 没意思。 玩多了伊路米少爷的高难度副本之后,对付这些人就像对付刚会爬的婴儿,过于轻松,没有成就感,所以无趣。 最主要的问题是,这个叫做“威斯特”的男人,不是梅莉斯喜欢的类型,既没有好闻的气味,头发也不是黑色,俘获一个不感兴趣的男人,毫无意义。 唉,在梅莉斯脖子后面留下气味的那个女人,味道真的很不错,是很难得的,梅莉斯十分中意的类型,好可惜啊。 梅莉斯回忆着与那个女人缠绵的种种,有些不耐烦地用手挡住威斯特凑近的脸,“唔,不能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合作伙伴吗?” 在转移阵地的途中,梅莉斯从威斯特口中探听出了此次袭击他知道的全部信息,他说他最重要的情报来源是他的合作伙伴,尽管未曾谋面,但是他能肯定那个合作伙伴确实与他有着相同的复仇目标——伊路米·揍敌客。 “你的身份比较敏感,和他的传话人接触的话,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威斯特担心梅莉斯的安危,死活不肯引荐,“以他获取情报的能力,现在的我,恐怕已经失去他的信任,被他排除出局了。我不能让你白白送死。” “唔……”梅莉斯反倒越发好奇了,“这么厉害吗?你不能确定是不是念能力的效果吗?” 梅莉斯仔细辨认威斯特身上的气味,并没有闻到其他人的。 看起来,不是把能力附着在他身上,进行监视的类型。 能力发动条件暂时不明。 “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梅莉斯说,“为了消除他对我身份的顾虑,只要我与伊路米·揍敌客的关系彻底决裂,他应该会愿意和平接触我?” “我想,大概可以。”威斯特犹豫地说,“我无法百分百确定。” 哪有百分百确定的好事呢?有适当风险的事情才有意思。 “没关系。”为了表示劝慰,梅莉斯重新把头靠到他的胸膛上,“只要能让伊路米·揍敌客不痛快,我愿意涉险。” 不开心的事情,与人分享一下,负面情绪就能减半。 倘若有冰淇淋吃,效果会更好,不过目前尚在逃跑中,冰淇淋的事情不得不排在第二位。 至于排在第一位的事情,当然是问完情报,再和眼前的男人分开行动,毕竟两个人的目标太大,而且这个男人实力不够,是个累赘,梅莉斯一个人的话,变装跑路更加轻松。 “可是……”陷入了爱情的男人,特别容易瞻前顾后,难舍难分。 没办法,要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要把他喂得饱饱的,不会再想太多有的没的。 于是,梅莉斯勾住他的脖子,“别担心。我有我要做的事情,你也有相应的事情要做。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去送死,因为你要做的事情也相当于送死,很公平。” 两人一起死去,不就是殉情吗? 多么决绝。 多么热烈。 “好。”在“活下去复仇”的诅咒漩涡里陷得太久,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被爱人需要的死讯,令威斯特如获天恩,喜不自胜,“需要我做什么事情?” “为了利落地断绝我和伊路米·揍敌客的关系,我需要一个非常有力的传话人。那就是你。”梅莉斯抬起头,唇边是极为妩媚的笑容,如盛开的鲜红色蔷薇,“你只要和我沉迷于月色就好了。” “然后,你可以用你真实经历去告诉他……” “告诉他,我对你有多么热情。” “告诉他,我对他有多么厌烦。” “最后你再告诉他,我提前祝他十九岁生日快乐,这是回礼。” 想象着伊路米充满杀意的味道,冰冰凉凉的很像冰淇淋,使梅莉斯变得兴奋起来。 唔,伊路米少爷的味道真的很好,可惜太不好对付。 要不然,其实很想在他身边多待一段时间。 ……直到被他杀死为止,也不错。 既然从此分道扬镳,他的气味,他的触感,他的索取,仅仅作为回忆倒是很美好。 梅莉斯的眼中增添了些许爱意,她扑到威斯特的身上,将两人的身影融为一体。 …… 越有智慧的生物,就越懂得隐藏踪迹,也越难以狩猎。 不过,寻找会隐藏行迹的目标,然后狩猎,正是杀手的必修课之一。 这次的难度属于中等,伊路米找到那个带走自家宠物的男人,大约花费了十多个小时。 有点意外的是,那个男人身边的女人,并不是和男人一起变装了的梅莉斯,只是个收钱办事的风尘女子。 伊路米·揍敌客不认为自己是个傲慢的人,但他确实又一次低估了自家宠物的果断。 诱惑,说服,合作,计划,分开,障眼法,单独行动。 自家宠物抓住时机,便毫不拖泥带水,非常效率地完成了这套有效的拖延战术——他们九小时前就分开了,这段时间足够她逃得很远。 不愧是跑路的老手,熟练度满级。 可是,在听到自家宠物托男人带给伊路米的留言之后,伊路米认为得下调评价。 主要原因是自家宠物狂妄自大的毛病又发作了,竟敢用留言公然挑衅,这种愚蠢的行为,不是在促使失主加大力度寻回宠物吗? 如今伊路米可以稍微理解她的前……不知道多少任的主人想要活剥了她的心情——她的本性实在有够恶劣。 恩,换个角度想想。 难道她是在期待被教育吗? 难道她是在拐弯抹角地希望主人能够主动一点,证明她的重要性吗? “……她希望我跟原主人分享一下使用感想。”男人接下来说了一些由于低俗,无法在此写下的内容。 幸好男人不是口若悬河的那种,所以伊路米有足够的耐心等男人说完,淡然地颔首,“恩,大致情况我知道了,还有其他内容吗?” 没什么好在意的,反正结局在自家宠物决定跑路的时候就确定了,杀了染指她的男人,然后把她捉回去进行再教育。 首次从其他男人角度得知自家宠物的床上功夫,倒是种新奇的体验……才怪。 这是她自找的,她必须接受最严厉的教育。 伊路米毫不在意的态度,令男人莫名的松了口气,说道:“她还说,她已经和你玩腻了,也烦透了不自由的生活,她要开始她全新的人生。” “最后。”男人带的话终于到了末尾,“她说她……‘提前祝您十九岁生日快乐’,‘这是回礼’。” 哦? 所以说现在的状况算是她给的生日礼物? 她的留言用意太过明显,昭然若揭,堪称幼稚,幼稚到极为愚蠢,愚蠢到侮辱了一个正常人智商的地步。 就像风暴中心总是最安静的,伊路米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更没有漏出半点杀意或者念压,静如止水。 然而,心中暴涨的怒意已经超过预期,以至于伊路米产生了疑惑,疑惑自己明明预料到了她的做法,早有准备,却为什么要如此恼怒。 这种丧失了自控的疑惑盖过了愤怒,使伊路米陷入冷静的愤怒。 维持着99度水温的沉静水面,再升高一度,便会沸腾。 不,不会沸腾,这是作为职业杀手,最完美的克制。 “我的宠物到底怎么样,用不着别的男人提醒。”伊路米的声音同往常一样平静,毫无起伏。 冷酷,无情,没血没泪的标签没有一丝动摇。 “其实我也觉得这些没营养的话讲出来毫无意义。”复仇的男人都禁不住赞叹伊路米·揍敌客极致的冷血,“不过,这既然是她的嘱托,只要她能觉得开心,对于我来说就有意义。” 男人明白自己与伊路米的实力差距,碰面时就服下了藏在牙齿里的毒yao,在伊路米使用念能力从他口中“问出”更多情报之前,扯起嘴角死去了。 和那个制定死后爆炸计划的女人一样,用笑容拥抱了死亡。 失败却没有遗憾的死亡,说明还有后手。 自家宠物呢? 会不会是奔着后手去了? 她是那么真切地喜欢着他,结果这么快就因为一万一千戒尼变了心吗?(喂,伊路米少爷,您不觉得您在其他方面也有很多问题吗?) 走到男人的尸体前,进行最后确认的时候,有件事令伊路米眉头紧蹙。 一点点。 虽然只是一点点。 尸体上留下的念钉比往常的位置偏了一点。 他并没有完全克制住情绪,他居然手抖了。 “……” 假如她变了心,直接杀了她,不就等于好不容易承认迷恋她的伊路米,永远的,可笑的失败吗? 变了心的宠物,不能杀掉。 ……要把她锁起来。 让她再也见不到她喜欢的阳光。 让她再也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她会屈服吗?还是先坏掉呢? 伊路米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掌心,五指弯曲,缓缓握紧。 不,变了心的宠物,没有屈服的选项,还是在手中坏掉比较好呢。 享(侵)受(犯)坏掉的她,应该也别有一番滋味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死了,但她还活着。 有的人活着,但她已经死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梅莉斯:???????????唔,其实我以为用这种入门级套路,伊路米少爷会很不屑,黑化程度顶多1%,怎么就突然99%了???????? 第65章 被压迫者 惆怅。 在短时间内,梅莉斯恐怕很难忘记自己向威斯特伸手要钱时,对方同情到怜悯的眼神,仿佛在提醒梅莉斯:第一位且仅此一位的揍敌客家长子养的宠物,混得也不怎么样嘛。 跑路途中,换装和交通工具是避免不了的硬性支出,想要快速获取金钱且不引人注意,除了直接向值得信任的人讨要以外,就只能选择偷窃了。 说起偷窃,由于梅莉斯过去从不缺少慷慨的饲主,一直用不着,缺乏实践,目前水平仅止于入门级的“顺手牵羊”。 为了稳妥起见,防止留下记录,她选择光明正大地伸手要钱。 在对方怜悯的视线之下,她顺势而为,发表了资产阶级代表伊路米·揍敌客对无产阶级残酷剥削的血泪控诉,羞愧地承认了她的负债,卖身契事件,以及口袋里只剩下圣诞节特供的一万戒尼的悲惨事实。 遥想当年,哪个男人会恶意挖坑,克扣梅莉斯的钱财? 双手奉上银行卡和钱包给梅莉斯尽情使用的男人大有人在。 噢,想想如今负债两亿多的财政状况,真是耻辱,这确实是梅莉斯混得最差的一次。 不爽!太可恶了!应该想点更恶毒的话来刺激一下伊路米·揍敌客……唔,好吧,想不出更好的,之前要威斯特带的话就是极限了。 没办法,梅莉斯至今都没能掌握伊路米·揍敌客的真实痛点。 得了吧,别说痛点了,从“见习管家”降到“宠物”之后,这“宠物”的职位就没有半点升级之类的职业前景,而且当工具人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十年的工资都得拿来还债,换算过来,就是要当十年的免费工具人。 噢,这次真的混得好差啊! 虽说每次梅莉斯都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但是睡与被睡是相互的,伊路米少爷的味道又那么好,要是不提钱的问题,梅莉斯觉得还是自己更赚。 一提起钱,那就是伤感情的话题了,想到十年的工资被算计剥削走,赔财又赔色,梅莉斯就觉得很亏。 可恶的资产阶级,只会无情的压迫,就算是在床上,都不允许梅莉斯占一次上风,力量处于弱势的梅莉斯永远是下面的那一个。 无产阶级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站起来?! 气抖冷! “你就这么想在上面?”资产阶级曾经问过梅莉斯。 “其实我大多数时候都是上面的那一个。”梅莉斯答道,“唔,这涉及到主观能动性的问题。遇到我喜欢的对象,我更喜欢主动去睡,而不是被动地被睡。” “所以说,这就是你喜欢我的方式?”资产阶级的语气相当玩味。 “没错。”梅莉斯为资产阶级此刻准确的理解力感到欣慰,“想到把您压在我身下的样子,我就兴奋不已,非常激动。” “这种以下犯上的想法我就不予追究了。”资产阶级看似开明地说,“我们家遵从的是‘用实力说话’的规则,想要得到什么,就要靠实力来拿。否则,就进行双方共同认可的‘平等交易’。你明白吗?” “……以目前的场合和气氛,您能不能随便放点水?”梅莉斯带着希冀说道,“满足一下我小小的愿望嘛。一次,就这一次。作为‘平等交易’,我会竭尽全力让您爽的。” 资产阶级不做答复,梅莉斯试探地发力,在宠物即将翻身做主人的那一刻,重新被资产阶级的大山压住,还整了个最能体现阶级压迫的姿势。 资产阶级的大山是如此沉重,梅莉斯的整张脸都被压进了枕头,双手也被反扭住,对于随后到来的攻势毫无反抗之力。 显然,资产阶级并不认同“交易”的平等性,资产阶级特别偏爱压倒性胜利的题材。 让位一次会少块肉吗? 在床上也这么较真干嘛啊?! 以灵活见长的梅莉斯,头一次对力量的差距感到无比悲愤。 “不能在上面”和“不能玩弄伊路米·揍敌客于股掌之间”,是梅莉斯最大的两个遗憾。 以伊路米少爷油盐不进的性质,第二个遗憾恐怕做不到了。至于第一个遗憾,因为正经路子走不通,梅莉斯一直在考虑用什么剂量什么成分的药,才能药倒经过抗毒训练的伊路米少爷。 要知道,在资产阶级伊路米少爷限制梅莉斯观看八点档电视剧之前,梅莉斯最爱看的桥段之一,就是漂亮的恶毒女人端上有毒的汤药,娇滴滴地说一句“大郎,该喝药了”的情节。 喜欢模仿的梅莉斯,当然忍不住模仿过,为了不真的药死人,曾经仔细钻研过一段时间,如果不是研究经费和治疗费开销比较大,入不敷出不得不放弃,她应该能获得更丰富的临床经验。 揍敌客家族是做杀手工作的,有所谓的“抗毒训练”来培养职业素质,在主人们的饭食里放一定剂量的毒yao是日常流程,再加上毒yao的管理并不严格,让梅莉斯的“药死”,哦,不对,“药倒”人的欲望死灰复燃,不由得跃跃欲试。 说起伊路米少爷抗毒的本事,那可真是倍儿棒。 梅莉斯在他的早茶里偷偷把原本的毒素量翻倍,他不仅没事,还察觉到剂量不对,在下一次梅莉斯私自增加更大剂量的时候,将计就计地倒下,然后发现调职成“直属女仆”没多久,“胆大包天的投毒犯”的梅莉斯,满脸阴险笑容之后的举动,居然只是想正面上他。 “……”伊路米少爷的三观受到冲击的同时,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梅莉斯想要“在上面”的无聊执着。 “请不要害怕,我会很温柔地对待您的。”梅莉斯双眼里透着激动的光芒,“既然得不到您的心,那就得到您的身体吧!” 区区宠物,不惜下毒,也要霸王硬上弓……这已经不是道德的问题,是企图扭转身份地位的问题,她的野心着实不小。 万事俱备,就差临门一脚,梅莉斯美滋滋地即将得逞之际,伊路米捉住她的腰,一个翻身,就镇压了无产阶级的反抗事业。 “想放倒我,你至少得再多加十倍剂量。”伊路米提醒道。 “……唔?好,我下次会注意的。”陡然间逆转了地位,梅莉斯愣了一下,这才缓过神来,“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扣她一个星期工资的惩罚或许是太轻了,都说“事不过三”,她贼心不死地搞来了黑市上最流行的x药,少量即可使人浑身瘫软的那种。 “来吧,伊路米少爷,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她选择光明正大地举起野心的旗帜,“我就不信了。还真有人类可以百毒不侵吗?” 为了证明人类的无限可能性,哦,不对,是因为打了个赌,伊路米少爷是个狠人,将不含其他任何添加剂的x药(致死量)一饮而尽。 “感觉怎么样?”几分钟过去,梅莉斯从伊路米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一般般。”伊路米说,“其实我忘了告诉你,这种类型的药物,也是抗毒训练中会涉及到的。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梅莉斯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是作弊!” 要说作弊,真·百毒不侵的宠物才是作弊体质吧。 “也就是说……按照赌约,你得帮我消除掉多出来的兴致。”伊路米擒住了梅莉斯,“忍耐那种躁狂感,说实话,体验是最糟糕的,至少其他任何刑罚都不会让人感到如此烦躁。我非常讨厌那种不安定的感觉。正好,你可以帮我解决一下过去的遗憾。” 啥?啥遗憾?您过去压抑的青春的遗憾? 俗话说得好,有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积极的心理补偿,在于不断的战胜过去。 在于……有一个好用的牺牲品。 傻乎乎撞到枪口上的宠物,耐久度很高,挺好用,百玩不厌。 如今,这只任由伊路米摆弄的宠物跑路了。 没有身份记录,擅长易容,跑路老手,能开办顶级会所的老板找了一年都没找到她。 恩,想找到她确实颇有难度,不能操之过急。 不过,以她的个性,不可能离群索居。 只要她与人产生交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当痕迹足够多,就会形成路径,带领伊路米找到她。 伊路米把她的资料放入了“失踪/疑似出逃人员”列表,评级定为“尽量活捉,如若反抗,视情况可予以击杀”的B级。 揍敌客家的员工都不是吃干饭的,交待下去之后,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一般来说,伊路米只需要等待他们的报告就可以了。 可是…… 有工作的时候还好说,睡觉的时候,怀里少了个香香软软的宠物抱枕后,出门工作必带宠物抱枕,由奢入俭难的伊路米少爷竟然失眠了。 亲昵地蹭在他脖颈处,柔顺的发丝滑过,飘来香气,轻轻喘息着,用眼睛诉说着纯粹的喜爱的梅莉斯。 修长白净的手指,纤细的胳膊,绕了过来,柔软滑腻的触感,用舌尖勾勒毫无掩饰的欲望的梅莉斯。 懒懒的,打着哈欠,闭着眼睛,也能准确地钻进被子,窝到他怀里,没有防备,安静睡觉的梅莉斯。 抱怨着的,生气着的,狡猾着的,野蛮着的,贪心着的,挑衅着的,笑容充满邪气的梅莉斯。 “这算不算是‘爱’呢,伊路米少爷?”脸上闪过一丝狂热的梅莉斯。 越是想念她,便越产生愤恨。 心绪为她而动摇了。 ……他输了。 猛地睁开眼,伊路米从床上坐起,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将白色长毛地毯照亮,有些耀眼,如同地毯本身发着光。 伊路米仿佛可以看到梅莉斯的小巧足尖,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地毯上,小跑过来,眨眼间,就喜悦地扑到他怀里的情形。 梅莉斯的确是喜欢他的,不加任何修饰的喜欢,举手投足,眼里心里,都毫无保留地显露着喜欢。 但也仅仅是单纯的喜欢罢了,就像猫猫狗狗对主人的喜欢。 她做宠物是合格的,她应该肆无忌惮地表达喜欢。 太多了……到处都是……她的气息,她的温度……不知不觉中,名为“梅莉斯”的病毒滋生,造成了致命的感染。 隔离是最好的方法,伊路米想要迟一点找到她,想要她死去,这场计划之外的疾病才能痊愈。 于是,伊路米决定去天空竞技场,看看他那个最心爱的弟弟。 奇犽,奇犽,奇犽。 心中呼唤着这个他最爱的人名。 从出生起,便被他细心照料至今,小心呵护着的,最心爱的弟弟。 “伊路哥!”蓬松的,软软的银发,猫眼弯成笑容的弧度,小小的,极力举高的双手,也才超过伊路米的膝盖。 “……阿奇。”伊路米出声道。 走在天空竞技场过道的奇犽,听到突然从背后传来熟悉无比的声音,仿佛被电流击中,肩膀狠狠地一抖,软乎乎的银发瞬间炸毛。 转过来的,是包含着惊吓,惊恐,以及惊惧的脸,“伊路哥?!” 这表情与伊路米的回忆中那个小小的,奶声奶气的奇犽相去甚远,但是没关系,这不就是成长嘛。 还像幼时一样粘人那才糟糕,不是个职业杀手该有的样子,伊路米欣慰地想。 他细细审视奇犽的目光,让奇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什么事吗?”奇犽很快镇定下来,开始在心中罗列自家大哥出现在此的缘由。 “没什么事。”伊路米目不转睛地盯着奇犽,“只是想来看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名为“梅莉斯”的病毒,简称“梅毒”(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小黑猫不在了,空巢大少爷选择撸小白猫 奇犽: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感谢在2020-06-16 21:47:00~2020-06-18 20:1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iusio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受访者 被偏爱的往往有恃无恐。 奇犽很早就清楚全家人对自己格外的宠爱,哦,除了二哥那个死胖子,死胖子嫉妒他,看他不爽。 初生牛犊不怕虎,奇犽几乎是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大哥那个死鱼眼,被死鱼眼盯着,奇犽就浑身不自在。 家里的训练告一段落,奇犽的父亲席巴给奇犽下达了新的任务,要身无分文的奇犽在天空竞技场自力更生,打到两百层才能回家。 好!太好了!没有人管束,奇犽如脱缰的野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在极了! 不,没那么简单,每次奇犽外出做任务都会暗中观察的大哥,死性不改地跟了过来。 大概是席巴有过命令,所以大哥只出现过一次,也没有如同往常对奇犽提出任何指导。 之后,大哥不再出现,而是断断续续地派了管家过来,所做的仅仅是观察,可以当作空气,奇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总的来说,这一年多,算是奇犽有生以来最自由的日子了。 当大哥亲自到场,叫住奇犽的时候,奇犽第一反应是家人们的耐心耗尽,催他早点完成目标回家了。 “有什么事吗?”奇犽确认道。 “没什么事。只是想来看看你。”大哥说着,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奇犽完全不相信大哥的回答。 尽管大哥很少透露情绪,凭着奇犽多年以来与他的朝夕相处,训练中的无数次互动和交流,奇犽有种几乎是化作本能的感知力,能够从他的面无表情中读出一些隐藏信息。 此刻,他看得出大哥绝对别有目的。 “你长高了。”大哥揉了揉奇犽的头发,“也瘦了。” 这种家人寒暄类型的开场,令奇犽内心一阵抵触,明白接下来就是最烦人的絮絮叨叨环节,更烦的是,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应该有不少成长吧。我想听你讲讲这段时间的事情。”大哥的语气没有起伏,难免有种命令的意味在内,“在外面找个地方聊?还是去你房间?” 嘁。已经知道的事情还需要复述一遍吗?反正又是各种指手画脚,果然是来催促进度的,好烦。 奇犽想了想,自己在天空竞技场打拼这么久,算是半个名人了,不知怎的,不太想让旁人看到自己和大哥在一起,便扭头道:“去我房间吧。” 回到房间,即是回到私人领土,虽说多了个不速之客,但大哥毕竟是大哥,存在并不让奇犽感到突兀,唯一感到抵触的就是大哥的长篇教育。 从奇犽记事起,管他管得最多的就是他大哥,加上绝大部分训练都是大哥负责,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之后训练的残酷与疼痛,大哥死亡般冰冷可怖的威压,距离便不知不觉产生,关系有些微妙起来。 过去曾经的亲密,作为亲兄弟间不可磨灭的默契留了下来。 过去曾经的苦痛,作为内心难以消除的伤疤留了下来。 不能缺少的咸味,不喜欢的苦味,混杂在了一起。 剥了颗巧克力糖,奇犽把最喜欢的甜味留在嘴里,大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专注地看着他。 被眼里一丝没有光彩的人死盯着,无疑是恐怖的,不过奇犽自小沐浴在这种目光之下,久违的熟悉感反倒使他安心,仿佛回到了枯枯戮山的家中,语气是放松的,“……格斗和杀人的差别还是挺大的,有些对手是真的难缠。” 关于任务的,专业的感想,奇犽知道这是大哥唯一想听的内容。 这种汇报工作过去做了多次,奇犽轻车熟路,甚至能想象出大哥可能会做的评价。 奇犽太了解大哥了,他很有自信能用最短的时间应付完大哥的问话,搞清楚大哥的真实来意。 出乎奇犽预料的是,大哥没有对他的报告多做评价,而是提起了一个管家的名字,“梅莉斯给你的感觉怎么样?” 这是个省去了前因后果,有点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过,奇犽立刻明白了,当时奉大哥之命记录奇犽状况的管家梅莉斯,终究是没能瞒住明察秋毫的大哥,让大哥知道了身份暴露于奇犽眼前的事情——这个结局毫无意外。 大哥不会问无意义的问题,他究竟想知道什么?关于实力?关于性格?关于异样的行为? 奇犽左想右想,选择了最保守,又相对诚实的答案,“我觉得她有点傻,实力也很一般。” 回答完毕,奇犽不甘示弱地把新的问题抛回给对方,“所以,为什么要选她当‘直属管家’?” “当然是因为我比较中意她。”大哥答道。 这是很标准的回答,也是最正确的废话。 倘若是大哥不想说的话题,问再多都是无用,奇犽放弃追问,换了一个话题,“为什么提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逃走了。”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十分惊人的事项。 作为揍敌客家的管家,忠心是重中之重,“逃走”是可以即刻被处死的严重违规行为。 “逃走了?”奇犽首先惊叹于看似弱小的梅莉斯能成功逃走这件事,然后才是缘由,“她是间谍?” “不是。”大哥的语气非常肯定,“是因为她不想继续工作了。” 揍敌客家的管家,若要辞职,需要缴纳高达一百亿的违约金,连奇犽都觉得金额相当离谱,所以这明显是用来断绝员工辞职意图的设置。 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有谁付得起的。 但也没听说过敢用逃跑来逃避工作的。 这不是找死吗? 回想起梅莉斯无时无刻泛着天真的神情,非常不拘一格,奇犽觉得她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了不起的事情。 真酷,比家里那些死气沉沉的管家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太有意思了,她肯定还有其他特别的地方,才会脱颖而出当上“直属管家”。 以奇犽对大哥性格的了解,她工作不下去的主要原因,恐怕出在大哥身上。 不管怎样,那她也确实是胆大包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抓住处死的。 至今想起她的笑容,仍是鲜活明亮的,就像阳光下拍打翅膀,自由飞舞的鸟,叫声嘹亮,生机勃勃。 ……可她自己选择了找死的道路。 奇犽感到惋惜之余,更好奇大哥具体做了什么,才让梅莉斯为了不继续在大哥手下工作而宁愿冒死,“……真的吗?就因为不想继续工作了?不是别的原因?” “有别的原因吗?”大哥想了想,“我没有亏待过她。” 给她最好的饲料,给她最好的衣服,给她最好的项圈。 容忍她的懒散,容忍她的任性,容忍她的敷衍。 如此,还不算是最优秀的饲主吗? ……除了有时不让她吃冰淇淋。 为了表示客观的态度,大哥补充道:“恩,没怎么亏待。” 用词从“没有”变成“没怎么”,其中的差距,奇犽一听就知道有猫腻,好奇心起,想要旁敲侧击之际,大哥黑洞洞的眼睛望过来,瞬间熄灭了奇犽的念头。 “我要亲手杀了她。”大哥郑重其事地宣告。 啊,奇犽非常确信,大哥要亲自出手,就证明梅莉斯必死无疑。 “一定要杀了她。”大哥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仿佛再次确认,“非杀不可。” 奇犽还是首次见识大哥如此笃定地要杀一个人。 啊,这不是普通的必死无疑,这是激怒了大哥,会死得不能再死。 “阿奇,看你状态不错,我就放心了。”大哥拍了拍奇犽的肩膀,语气放缓,“接下来还有工作,我就先走了。” “哦。” 看着空掉的沙发,奇犽仍处于“这么轻松就结束了对话”的恍惚中。 大哥来这里一趟,除了看望奇犽,附加目的似乎是为了宣告“要杀梅莉斯”这件事。 为了区区一个管家逃走的事情,这阵势,未免太大动干戈了。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心痒如猫抓,奇犽拿出手机,拨打管家梧桐的电话,“喂,梧桐,听说有个叫‘梅莉斯’的管家出逃了?就是我上次问过你的那个。” “是的,伊路米少爷已经把她的资料放进名单了。”管家出逃,而且是“直属管家”出逃,这种前无古人,甚至可以说是骇人听闻的事情,虽说刻意压了消息不允许谈论,但是通缉都有了,知道这件事的管家也不少,里面就包括梧桐,“她毕竟是伊路米少爷的‘直属管家’,伊路米少爷要亲自解决她。” 梧桐的言下之意很清楚,梅莉斯是伊路米一个人的猎物,不允许干涉,所以梧桐不能透露更多了。 完了,奇犽更想再见一见梅莉斯了,可惜她要死了。 唉,她要死了。 她是奇犽见过笑得最好看的人。 ……死了就死了吧。 奇犽翻出口袋里最后一颗糖,放进嘴里,甜味扩散开来。 只希望以后可以不必杀人……那是不可能的……至少,不必杀像她那样的人吧。 杀人太空虚了,也很无聊,好想……交个朋友啊。 可以想象大哥会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人。 哼,管他呢,难道自己还不如一个管家有勇气吗? 后来,他向新来的见习管家伸出了手,再后来,他参加了猎人考试,又一次向同龄人主动搭话。 第一次,被拒绝了。 第二次,被接受了。 他无数次庆幸这场相遇,他再也不会退缩。 他再也…… 奇犽偶尔会想起梅莉斯,多年过去,梅莉斯仍然是奇犽见过笑得最好看的人,但那时梅莉斯早已变成一个近乎禁忌的话题,再无人能与他谈起。 作者有话要说: 伊路米:我伊路米·揍敌客发誓,梅莉斯今年必死! 第67章 旁观者 梅莉斯出逃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管家木槿感到惊奇,却又不感到意外,毕竟管家培训期间,梅莉斯就坦言过跑路的意图,没想到如今成了真。 梅莉斯出逃的消息没有完全公开,木槿之所以特别得到通知,是她昔日与梅莉斯关系不错的缘故。 以防万一,假如梅莉斯联系她,她就得迅速上报。 包庇或者隐瞒的话,视作同罪。 而且,因为梅莉斯是伊路米少爷的“直属管家”,伊路米少爷想要亲手杀了她,所以下的命令是“尽量活捉”。 七十二小时过去,悬赏还是老样子,看来梅莉斯跑路的水平很不一般,或许,她能够活下去? 木槿看向窗台上放着的,梅莉斯送她的那盆三色堇,花期已过的草本植物,植株开始失去生命力,一片颓败之色。 ……梅莉斯挑战的可是杀手世家揍敌客的情报网,世人都说揍敌客没有杀不了的人,更何况是揍敌客家长子点名要杀的,那会是没有期限的追杀,直到杀死梅莉斯为止。 “前辈,你觉得梅莉斯会死吗?”梅莉斯曾经的室友,管家叶月找了个机会与木槿搭上了话。 除了叶月,梅莉斯培训班同期的女管家们也收到了通知,不过她们都没有叶月胆大,不敢与人谈论梅莉斯的事情,怕被牵扯太多。 “她肯定会死的。”木槿公式化地说,“她背叛了揍敌客。这是最严重的违规。” “我们来赌一赌她多久会被抓到,好不好?”叶月率先说,“从今天开始算,我赌五天。十万戒尼。” “《管家守则》里禁止赌博。”木槿没想到梅莉斯曾经的室友居然会幸灾乐祸,眉头皱了起来,“你不喜欢她,也不必如此……” “不,我很喜欢她。”叶月弯起嘴角,“她很不一般。我觉得,就算她被抓回来,也不一定会死。” 木槿挑眉,并不把叶月的话当真。 叶月不死心,凑到木槿的耳边,以手遮挡,用极低的声音说:“前辈大概不知道。她睡了伊路米少爷,所以伊路米少爷现在才这么想杀了她。” “……”木槿触电般地推开叶月,“不要乱说!” “唉,我这不是憋了好久,一直没人可以倾诉嘛。”叶月抚着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以前梅莉斯告诉我的时候,我可吓了一大跳。我才宁愿我不知道呢。憋得我太辛苦了。” “能做到那种事情,以及逃跑。”叶月兴致盎然,“梅莉斯真厉害,我好期待后续的发展。” 尽管难以置信,回想起梅莉斯超乎常识的美丽笑容,木槿忽然觉得一切现实随着叶月的情报显得顺理成章,不过她仍然没有与叶月详聊的打算,“你最好把嘴巴管严,否则下一个死的恐怕就是你了。” “我知道。管家里面,梅莉斯最信任最喜欢的就是前辈,我才会和前辈聊的。”叶月收回打量木槿的视线,“好啦,我只是有点好奇梅莉斯挑人的标准,想看看而已……她是个有意思的人嘛。” 正如叶月所说,叶月不再多话,对话就此结束,留下心里多了个不能言说的秘密的木槿。 梅莉斯睡了伊路米少爷梅莉斯睡了伊路米少爷梅莉斯睡了伊路米少爷梅莉斯睡了伊路米少爷梅莉斯睡了伊路米少爷梅莉斯睡了伊路米少爷xN 哎,那个伊路米少爷面无表情,眼神麻木,听说是很冷酷的人,梅莉斯是怎么睡了他的? 难道是下药?不,事后肯定会被杀,不可能活到今天。 更不可能是强迫吧?梅莉斯应该没有那个实力。 这个禁忌的秘密压得木槿当晚失眠,她总算能理解叶月的心情了。 ……梅莉斯啊,你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职业杀手家族的成员,这在一开始,就是在找死啊。 要命的是,短时间内木槿无法再以平常心想起梅莉斯或者伊路米少爷,会忍不住想象他们在一起的前前后后以及过程,木槿就感到万分头痛。 老天,饶了她吧,让她忘记这个秘密吧! …… 然而,木槿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人也因为和她类似的理由失眠了——那个人是伊路米少爷手下的总管家卯实。 和木槿不一样的是,卯实是自己察觉出来的。 世界上有两件事是藏不住的,一是咳嗽,二是爱情。 爱情,不,说是“爱情”有点夸张了,还不到这个地步。 在梅莉斯出逃后,发觉伊路米少爷不寻常的焦躁,再联想起过往的片段,卯实能够确信,伊路米少爷非常在意梅莉斯,在意到了能为她动摇的地步,为了予以彻底否定,以至于想要抹杀她的存在。 大概职业杀手就该是这样吧? 伊路米少爷行事一向是果断又冷酷的。 所以,能够从伊路米少爷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梅莉斯,勇气和实力,都很令人敬佩。 她为什么冒死也要出逃呢?是因为提前看出伊路米少爷想要杀死她了吗? 原来,她比表面看上去聪明得多。 不,真聪明的话,无论是谁先起意,她也不该让错位的一切有了开始。 伊路米少爷是铁了心要杀她,除了几页关于她的调查资料,其余与她有关的事物都清除掉了。 卯实奉命清理她的房间,拿走被褥枕头以及衣柜里的衣物,便没什么可处理的了——简洁得仿佛她从未在此居住过。 仔细想想,卯实依然捉摸不透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像捉摸不透她是怎么和伊路米少爷上床的。 她工作期间会板着脸,和其他管家一样,平平无奇,无比自然地融入背景。 工作之外,却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这难道是所谓的“扮猪吃老虎”? 然后,伊路米少爷要把床也换了……不是她的那张床,是伊路米少爷的床。对了,地毯也要换,要换成深色的。 伊路米少爷有一定程度的洁癖,精神与物质皆有,这是不能派新人打扫少爷房间的原因之一。 卯实总算是后知后觉,不,是豁然开朗,他偶然大胆的猜测竟是真的:梅莉斯睡了伊路米少爷。 句子的主语不会是另一种,这是几乎是坚信不疑的肯定句。卯实跟随伊路米少爷十几年,相信一贯冷静的伊路米少爷不会对区区管家动心,更何况是一个……呃,长相平平无奇的对象。 这“平平无奇”太能骗人了,除非亲眼所见,卯实绝不相信他们会发展出超越主人和仆人的关系。 等伊路米少爷亲手了结过往之后,一切又会恢复成从前吧。 真安静啊。 卯实看向走廊尽头的窗,阳光透过那扇窗,在深褐色的木地板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带,细小的灰尘在其中晃动,景象一如往常,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什么都不曾被发现。 第68章 目击者 “我早就知道了。” 当揍敌客现任家主席巴向父亲桀诺提及自己长子伊路米最近的异状,桀诺轻描淡写地如此回答。 席巴略微惊讶过后,有点无奈地说:“老爸,你知道了怎么没跟我提?” “现在你是家主,再说我也懒于掺和太多后辈的事情。”桀诺咧嘴笑了一下,“其实我知道得不算早,只是不久前碰巧撞见罢了。” 桌上的茶水温度刚好,再不喝就凉了,看着杯中升腾的热气,桀诺想起不久前平安夜那日,枯枯戮山的温泉雾气缭绕之中,那个小偷的身影。 在小偷出现在桀诺的视野之前,桀诺已察觉到附近有人使用了“绝”,水平还不错,于是桀诺也隐藏起气息,饶有兴致地去看看是谁在杀手老巢试图作死。 经验与实力到达一定等级,很容易立刻凭直觉判断出敌我差距,面对此次的对手,桀诺颇有自信,将距离缩短到十米左右,进行观察。 哦,桀诺认出小偷是自家长孙的直属管家,名字叫作“梅莉斯”来着。 之前只是看过一眼照片,不清楚详细信息,今天看到真人,看到她举手投足满是破绽,作为“直属管家”的话,实力不太够格,让桀诺不由得略感失望。 吸引桀诺继续暗中观察下去的理由,是她的穿着。 她居然没有穿着领地内必须穿的管家制服,而是穿着浴衣。 浴衣不太合身,她的骨架比较小,领口处的豁口怎么也收不拢,于是她放弃整理领口,仔细地用毛巾把她那头乌黑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头发擦干。 她的表情动作太过自然,闲适,宾至如归,完全不像个无视身份,偷偷进入私人温泉的违规人员。 有胆量。 桀诺心中叹了一声,很快为自己的这句评价证明了其准确性。 她钻进储物间,到处闻了闻,最后拿起一瓶清酒,揭开封口。 好家伙,太会挑了,这可是上好的佳酿,是桀诺买来自己喝的! 要是普通人……不,普通人没本事出现在这里,更没本事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桀诺肯定会制止,不让自己的财产遭人抢劫。 但是这个梅莉斯…… 绝大多数人情世故,桀诺一眼就能看得通透。 要不然,他上任家主是怎么当的? 这些年的阅历都是白瞎的? 这个梅莉斯,大概是自家长孙的情人。 长辈乐意宠一下晚辈,这件事放在任何家族,哪怕是杀手家族……人都是有感情的,理所应当嘛。 “毕竟是年轻人嘛。在我那个年代,以伊路米目前的年纪,就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桀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伊路米是你我共同教导出来的。我们都认为他是个比较能放心的孩子,不是吗?” 比较放心,对,只要他能克制一下多余的控制欲,不对未来家主既定候选人奇犽做出过激的干涉行为,他在其他处事方面,总是稳重又冷静的,确实是个合格的,揍敌客家的长子。 “是。”席巴颔首,“我相信他会懂得分寸。” 对,只要他懂得分寸,不跨越某些界线,席巴愿意对他的私事视而不见。 桀诺也相信伊路米懂得分寸,只是那个梅莉斯显然不是通常意义的妖艳贱货,她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有一点吸引人关注的地方。 不,正是因为表现太过平常,才不寻常。 那时偷了酒的梅莉斯,并不急着走,在原地细细地品尝起来,打量周围,坦然,不,简直是肆无忌惮,仿佛是这里的主人。 她的违规行为,与其说是恃宠而骄,不如说是胆量惊人,或者是没心没肺。 因为她的神态太平静了,而且放松,就像是在旅游。 当她把酒壶和酒杯放在托盘,移开步子,桀诺突然意识到另一件太过平常而忽略掉的事情:一切畅通无阻。 那是当然,在自己家想做什么不都是畅通无阻? 问题就在这里,太顺利了,如果伊路米那孩子有意隐瞒,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让人发现他的秘密? “现在不就是了?”桀诺说,“他选择主动负起责任,而不是让他人代劳。” 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也是有限度的,年轻人血气方刚桀诺没意见,但他们在更衣室玩得也太过火了,难道不知道即使物归原位,留下的气味也会惹来麻烦吗? 不,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想让人代劳,戳穿最后的泡沫,以下定决心罢了。 桀诺当然不能认同这种半吊子的作法,即刻命人重新打扫,清除了痕迹。 话又说回来,如此拐弯抹角,说明伊路米已是十分迷恋梅莉斯,到了无法轻易自拔的地步。 不过,桀诺对伊路米的了解与信任确实没有白搭,如今伊路米在无人插手的情况下,自行下定决心,正是桀诺意料之中的结果。 “这件事也算是情有可原吧。”席巴尽量客观地评价道,“这个梅莉斯的来头应该不小,至今都无法查清她的来历和踪迹,就很能说明问题了。短时间内恐怕抓不住她,我还是更在意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伊路米怎么说的?”桀诺问。 “说她从来没有试图获取过任何机密情报,他们只是单纯的肉ti关系。”说到这里,席巴似乎有些泄气,“尽管难以置信,但从种种迹象表明,伊路米没有被人操纵,也没有说谎。至于她逃跑的原因,是不愿意继续听话。” 桀诺若有所思之际,有人敲门进来,来人是席巴的妻子基裘,以及同往常一样,紧随其后的揍敌客家最小的孩子柯特。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基裘的电子眼闪烁着红光,她的心情正处于激动中。 “没有,我们正在谈有关伊路米的事情。”席巴知道她的来意,便省去了前情提要,“刚刚讲到梅莉斯逃跑的原因。” “哦呵呵呵呵——”基裘以比所有人更为了然的语气,轻快地说道,“这没什么,不用担心,亲爱的。梅莉斯对于伊路来说就是只宠物罢了。而且她比任何人都单纯,才会选择最愚蠢方式——她居然选择逃跑!” “天哪!她居然选择逃跑!”基裘又强调了一遍,“她居然选择逃跑!明明伊路都承认喜欢她了,这可是伊路第一次有喜欢的东西!这是多么的难得!她可能是认为自己配不上吧!” 桀诺和席巴被基裘接连的咏叹调整得神色复杂起来,桀诺惊讶于梅莉斯出人意料的逃跑理由,席巴则是无法接受长子真的喜欢上区区管家的事实。 “噢,这就是爱的试炼吧!伊路这么喜欢那只宠物,却还是保证说一定杀掉她,亲手杀掉。”用扇子挡住下半张脸,基裘难掩兴奋之情,音量不由自主地拔高,“真是太无情,太冷酷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转眼间,伊路已经是个这么成熟的大人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席巴深吸一口气,他万万没想到八点档狗血剧会在自己最放心的长子那里上演,揍敌客家族声誉险些在意想不到的方面毁于一旦。 “如果那个……”席巴不愿意再说出勾引了自家长子的妖艳贱货的名字,“如果那只宠物没有逃跑,愿意乖乖听伊路米的话,是不是就准备一直瞒下去?” 虽然伊路米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但这既然涉及到感情,难免会有变数,最坏的结果是玩火自焚。意外既然发生过一次,就不能保证不会发生第二次,席巴不想随便冒险。 在基裘开口前,竟是桀诺先做了担保:“伊路米还是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我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那时他们的关系还不错,但伊路米就已经有杀掉她的想法了。” “就算如此,还有一点我总是想不通。”席巴皱起眉头,“伊路米对女人的抵抗力这么低吗?究竟看上她哪点?这也是个大问题,不,应该是最严重的问题。” 虽然伊路米也回答过这个问题,但席巴仍然难以相信,单凭一个笑容就能把自家长子骗上床。 无论是再怎么迷人的笑容,身为职业杀手,怎么能因此动摇? 那时,伊路米爽快承认了他的失误,领完一整天的惩罚,就出去工作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儿子也独当一面了,席巴不便继续揪着这件事不放,只能在此时趁机重提。 “亲爱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对伊路的要求或许苛刻了一点。”基裘高涨的情绪终于平息,声音温和了许多,“那只宠物远远超出了通常的规格,她过去的情人很多,而且男女通吃。如今伊路已经跨过了试炼的初期,等他杀掉那只宠物,抹去污点,就没什么可指摘的了。” “所以,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阿奇。”基裘忍不住提起席巴无数次叫她少管的话题,否则她每天张口闭口都是类似的内容,“阿奇才是我们最应该担心的!阿奇还处于重要的成长阶段,怎么能放任他在天空竞技场磨蹭那么久!超过一年了!不,都快两年了!噢,这是在浪费最宝贵的时间!自从阿奇离开家的那天,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没有人看着,要是走了歪路可怎么办?” “放心。”席巴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沉着声音保证道,“用不了太久,他会回来的,不要着急。” 这场谈话,最终以对不同对象表示担忧的双方互相做出担保,桀诺作为见证而结束。 光顾着思考,桌上剩的半杯茶已经失去了温度。 桀诺暗道一声可惜,命人将茶具撤了下去。 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晚辈的问题就由他们自行解决吧。 桀诺想起梅莉斯偷喝他的酒的时候,身体和表情都无比放松,一副怡然自得,仿佛世外高人的模样。 此番脱离现实的情境,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身处杀手老巢,区区管家的身上。 她确实特别,实力弱小却不会受外物所扰,还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 这就是她逃跑的真正原因吧?看来伊路米的眼光没有太大问题。 桀诺不禁微笑起来。 连那只宠物都懂得悠闲生活,他又何乐不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席巴:我办事最稳重的大儿子究竟养了个啥玩意,什么来路?他最近茶不思饭不想的,工作也没以前积极了,真是害人不浅 基裘:阿奇阿奇阿奇阿奇阿奇阿奇阿奇阿奇阿奇阿奇阿奇阿奇阿奇阿奇阿奇xN 桀诺:家族内部事务就让现任家主烦恼吧,退居二线的生活爽得一匹.jpg 柯特:不要在意我,我只是个莫得感情的挂件 伊路米:工作都没以前香了……梅莉斯今年必死! 第69章 背叛者 人类社会中,要保证正常的普通人生活,需要两样事物,一是身份,二是钱。 钱的重要性不必赘述,身份的重要性则在于工作生活中的必要性。 学校,公司,住宿,部分交通设施,以及大部分机构提供的业务,都需要提供身份zheng明。 身份zheng明是普通人不可缺少的通行证,要用的场合非常多,所以一举一动皆会留下各种记录。 梅莉斯之前买的身份肯定已纳入揍敌客的监视范围,不能再用了,为了接下来的方便生活,就得买个新的身份。 复仇是一项单方面消耗大量时间和金钱的事业,威斯特手上能给梅莉斯的钱不多,去掉身份、车费、衣服和假发的硬性支出,梅莉斯掂了掂手中最后的硬币,拿去买了甜筒。 梅莉斯的钱只够买两个冰淇淋球,但她的笑容为她多挣了一个,甜筒上堆起的三个冰淇淋球让她很有满足感,是那种可以忘掉身无分文事实的满足感。 不过身无分文也不是什么大事,钱这东西,梅莉斯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赚,方法和数目都无所谓,全看她乐不乐意。 要不要找个有钱的猎物呢? 唔,猎物还是气味比较重要。 好不容易获得自由,为什么要为了区区钱财,扭曲自己的喜好,迎合不感兴趣的人呢? 还不如走最正经的路子! 梅莉斯决心挺直腰杆去工作赚钱! 去做她最喜欢的日结的工作! 想做就做,想走就走! 自由,轻松,又愉快。 梅莉斯的目标十分明确,与威斯特分开后选择的最终落脚点是一个大都市,就业机会很多,流动人口也多,很适合她混入其中。 日结的工作一般是服务业,收入的下限不高,上限多少主要靠小费。 说起小费,那是梅莉斯擅长中的擅长,所谓“笑容值千金”嘛。 灰色产业就算了。 腻味了,能赚再多钱也没意思。 梅莉斯不想再闻那里的烟酒味,听那里巨大的嘈杂声,看人嗑药耍疯,尖叫,打闹,呕吐,满地狼藉。 逛到黄昏时分,梅莉斯找到了一份饭馆里服务生的工作。 噢,这是很值得怀念的工作类型,在梅莉斯最早的记忆里,就是做着这种工作,见识不同的人,学习与人来往。 背下菜单,记录点单,端盘子,擦桌子,迎客送客,很基础的工作。 当时,她先仔细看过服务生如何做事,再开始工作,很快就得心应手。 如今又多了揍敌客家的管家培训经历,区区服务生的工作,绰绰有余,不在话下。 为了节省开支,梅莉斯没有住旅店,混入附近最高的大楼,在楼顶天台铺了张从饭馆顺的桌布,就地躺下,观赏夜空。 都市的夜被各色霓虹灯惊扰,缺乏深沉,看不到多少星星,月亮也是暗淡的,在云层间模糊不清。 唉,没办法,要见到威斯特所说的“传话人”,不仅要跨越国境到指定城市,还得带上“信物”。 前者需要购买身份,是要花钱的,后者更需要花钱。 梅莉斯不得不先攒一笔小钱再说。 她在饭馆的工作做得不错,做了三天就达到预期目标,辞职的时候,老板连道可惜。 “有很多客人都很喜欢你。听到你走了,肯定也会感到非常遗憾的。” 逃亡期间,给人留下印象可是大忌,与老板告别后,梅莉斯就换了身全新的行头,兴冲冲地前往指定城市——维宁市。 手捧一束“蓝色恋人”作为信物,梅莉斯掐着点,下午六点准时站在维宁市时代广场的十字路口边,期待“传话人”的到来。 此时正值通勤高峰,处于城市中心的时代广场的十字路口更是人流攒动,摩肩接踵,如果“传话人”不主动现身,梅莉斯也没法在人群中揪出他,只能被动地等待。 等待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必须会找点乐子。 之前不能离开房间,等待伊路米回来的时候,梅莉斯大多会选择睡觉,毕竟伊路米一回来,就得折腾半天才能休息嘛。 他的精力实在很旺盛,远超常人,与此相应,难搞程度也是远超常人。 那是过去式,不提了。 场景换成大街上,梅莉斯选择观察人群来进行消遣,看看有没有心仪的猎物什么的。 “……唔。”看来看去全都资质平平啊。 梅莉斯倍感失望之际,一个小男孩穿过人群,向梅莉斯递出一个信封,“大姐姐,有人要我给你这个。” “谢谢。”抱着花不太方便,梅莉斯把花放到脚边,再接过信封,“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戴眼镜的哥哥。”小男孩大概五六岁,不太能具体形容对方的样貌,只能说出最明显的特征。 信封里放了一张卡片,上面是用机器印刷的内容:请提供你复仇者的证明。 威斯特当时的情况是对方调查了他的背景,主动找上他的,所以不需要复仇者的证明。 既然向梅莉斯索要证明,这说明对方的获取情报的能力没有威斯特讲得那么厉害。 无论出于何种缘由,梅莉斯目前的行为是最严重的违规,相当于背叛,肯定已经被列入揍敌客的肃清名单。 不过,揍敌客的肃清名单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在揍敌客发现梅莉斯的踪迹之前,并不会有具体的行动,无法正面证明梅莉斯的背叛。 要让揍敌客行动,那是很简单的。 回到枯枯戮山大喊“我梅莉斯又回来啦”,然后被管家们围攻,就可以自证背叛者身份。 不,用不着浪费交通费,随便找个路边的监控,留下伊路米认识的那个身影,追兵就会自行空降来捉拿梅莉斯,哦,也有可能是直接击杀。 复仇者的信任果然没那么容易获取,但对方给了梅莉斯自证的机会,就表明会在暗中观察吧。 逆着人群的流向,梅莉斯迈出步伐。 名为“蓝色恋人”的花束拿在手上是个累赘,看在这束花价值五万戒尼的份上,梅莉斯舍不得直接扔掉,低头咬了一口花瓣,鲜嫩多汁,口感还不错,便一发不可收拾,躲在街边的角落,把花瓣尽数吃掉,才心满意足地把剩下的花叶和花枝连着包装塞jin垃圾桶。 用手背,抱歉,淑女应该用手帕,梅莉斯取出手帕,擦掉嘴角沾上的蓝色汁液,嘴角微微上扬。 她事先就熟悉了一遍时代广场周边的环境,计划好了合适的路径,比如便于筛选跟踪者的路径,快速脱身的路径,避人耳目的路径等等……她大概摸清楚躲在人群中的跟踪者在哪了。 跟踪者利用人群隐藏身影,而这个场地优势,当然是在场的人都可以共享的。 一旦确定方位,梅莉斯借着人群的遮挡,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跟踪者的身后,挽住其胳膊,刀柄藏于手心,刀刃穿过其上衣的口袋,抵在其腰间,“不要轻举妄动哦。” 仿佛一对普通的热恋情侣,梅莉斯把头靠到对方的肩上,气息蹭到对方的耳边,“保持安静,跟着我走。” 正如阳光不可能照亮世界的每一处,再繁华热闹的地方,也不会缺少僻静无人的角落。 把跟踪者按至墙边,梅莉斯的身体贴着对方,鼻尖点在对方的胸膛,然后是脖子,接下来是下巴,如果有旁人在,应该会以为是按捺不住激情的情侣正躲起来亲热。 实际上,梅莉斯是在辨认对方身上的气味,她从这个身为普通人的跟踪者身上找到了一丝特别的气味,大概是真正的“传话者”留下的吧。 “传话者”非常谨慎,仅仅递个信封就隔了两个人,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他很可能不会再与梅莉斯接触。 没办法,得采取最强硬的方式了。 “忍着一点哦。”梅莉斯抬起右手,捅进了跟踪者的嘴巴。 人的口腔容量有限,即使梅莉斯的手属于小巧的类型,整个捅进来,也叫人够呛,别说是喊出声,连喉咙反射性的呕吐行为都被这股蛮不讲理的暴力堵得无法进行。 比窒息的痛苦更可怕的是,跟踪者感到了从身体更深处传来的奇异触感,有种咕噜噜的,仿佛细长的汤匙搅动粥类食物的响声,自内部,自大脑直接发出。 是脑髓,这是脑髓在被人搅动的声音。 咕噜咕噜。 还在往更深处,比大脑更深的是什么?是灵魂吗?灵魂也要被里里外外探索一番,被……强bao吗? 超乎现实的体验太过惊悚,再加上强烈的窒息,跟踪者四肢抽搐,两眼翻白,失去了意识。 “唔,找到了。”左手扶住跟踪者的肩膀,梅莉斯的右手带着粘液从他嘴中抽出,手中多了一条小指粗细,状似蜈蚣的白色虫子。 原来如此,是用念兽侵入目标脑部,从而操纵目标的念能力吗? 从这只念兽身上,梅莉斯感觉得到它与其主人隐隐的联系,“气味”的路标指引着梅莉斯。 念兽在梅莉斯手中扭动身体,试图挣脱,它的身体很滑,像泥鳅似的,稍不注意就从指缝间溜出,多足并用,爬行速度惊人的快。 它大概是钻入了什么缝隙吧,梅莉斯追了几步,就看不到它的身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2 09:23:11~2020-06-26 21:4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橘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经纪人 梅莉斯难得使用一次真本领抓住的念兽逃得无影无踪,并不是件坏事。 她深知自己的战斗力属于二流水准,比上不足,比下嘛……念能力博大精深,她也不敢打包票。 尴尬的实力处境,注定她需要着眼于心理战,越是引起对方的轻视,越是使对方懈怠,才越能提高她的胜率。 被除掉念兽的跟踪者仍处于昏迷中,梅莉斯在他衣服上把右手擦干净,然后脱掉假发和外套,放回背包,想了想,还是拉起跟踪者的胳膊,把他拖了一小段路,以便之后有人发现,至于他的后续会如何,就得看他运气好不好了。 顺着抓住念兽时感觉到的,细若游丝的气味的路标,改头换面的梅莉斯停在一栋大楼附近,她调动起全部的感官,锁定了一名刚出电梯的男人。 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西装革履,提着一个公文包,眼里带着未能完全消去的疲惫,以及对生活逆来顺受的软弱感,是很标准的常见工薪族扮相。 擦肩而过,梅莉斯再次确认了气味。所谓“人不可貌相”,这个男人的确是念兽的主人。 在众多气味中锁定目标相当耗费她的精力,能够快速找对人真是太幸运了,她松了口气,卸下紧绷的精神,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像一个普通的路人,脚步悠闲地跟在男人身后。 念兽完好无损地逃回,让男人的警戒心稍微下降,但男人的谨慎心依然颇高,混在人群里四处绕弯,绕了快半小时,然后一头扎进一辆停在路边等着揽客的出租车,绝尘而去。 “这位小姐,要打车吗?”另一辆出租车的司机招呼迟来一步的梅莉斯。 “不用,我在等人。”梅莉斯摆摆手,往旁边走了几步,在街边的长椅坐下。 之所以极力节省开支,连打三天的工,当然不是随便决定的,这些收入有不少重要的用处,比如说…… 梅莉斯拿出几乎花光她手上余额的新手机,屏幕上有一个红色光点在不断闪烁。 对,擦肩而过的时候,梅莉斯把追踪器贴到了男人的公文包底部,这个追踪器则是除手机以外,最费钱的玩意。 如今梅莉斯口袋里就剩下一千多戒尼了。 ……连出租车都搭不起。 噢,这就有点糟糕了,她高估了自己计划预算的能力。 由于资金紧张,追踪器是便宜货,功能有限,只能显示大致方向,无法得知距离。 摊开纸质地图,以梅莉斯的所在地为原点,信号指示的方向比出一条直线,步行相对行车的优势在于可以通过各种小路来抄近道,在被发现跟踪器前,应该能够赶上吧? 梅莉斯把头发梳拢至脑后,扣上一顶棒球帽,加快脚步,离开不便奔跑,人多眼杂的商业区,然后是几乎横跨了半个城市的马拉松。 路面平坦的马拉松,难度还不足以令梅莉斯感到疲劳,令她感到疲劳的是终点处的一片人海。 人海的最前方,是紧闭的体育馆大门,旁边张贴着几幅超大海报,梅莉斯不必凑近就能看到,里面将在八点时开始一场演唱会。 现在差不多七点半,正是入场时间,排成长龙的队伍,缓缓移动,有序接受检票中。 不妙,这人数恐怕有上万,这追踪器又是便宜货,精确度堪忧,得满场去找吗? 来都来了,梅莉斯当然不会退缩,她绕着体育馆转了一圈,找准监控死角,压低帽檐,攀墙而入。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念”的存在真是个超级作弊器,梅莉斯运用“绝”,便可以毫无存在感地在场馆内四处穿梭。 歌手上台热场的时候,梅莉斯大致清查完了观众席,没有收获,便潜入了员工通道。 后台的工作人员们正为演出的顺利而各司其职,专注于手上的工作,梅莉斯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不负所望地找到了目标所在的休息室。 具体来说,是找到了目标的公文包,目标不在这里。 回收公文包底部的跟踪器,梅莉斯打开公文包,里面放了一些纸质文档,几支笔,一包纸巾,一个充电器…… 门把手传来响动,梅莉斯火速合上公文包,在门被打开前,躲到门后,超级优惠价100戒尼的小刀握在手中。 尽管是地摊货,用“周”强化一下后,相信它的杀伤力不会比大砍刀逊色。 开门的人不是目标,对方把门打开到一半,见屋内无人,便离开了。 梅莉斯得以重新查看公文包的内容,这次她取出纸质文档,是不同的活动策划案,最后两份是合同的复印件。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目标似乎是举办这场演唱会的歌手的……经纪人? 为了即时进行现场管理工作,那他应该正在舞台附近? 越是接近目标,便越要谨慎,梅莉斯在另一个房间找到工作人员统一的T恤换上,再前往舞台附近,从浑然不知危机降临的目标身后,亮出小刀。 “找到你啦。” 与轻快活泼的少女音同时出现的,是后背上锐利的触感,以及一丝具有威胁意味的疼痛感。 男人的身体僵硬片刻,毫无地抵抗半举起双手,“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我……认识你吗?” 舞台附近的音响声盖住了周围绝大部分人声,两人因为凑得很近,才勉强听得到对方的话语。 “这里太吵了,换个地方。” 在梅莉斯的命令下,男人给一个工作人员稍作交代,就老老实实地和梅莉斯一起回到了放公文包的休息室。 “你和我有什么过节吗?还是有其他目的?”男人始终不敢回头,直直地看着前方,口气充满妥协,“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商量。你想要什么?” “不,不是我想要。这是你想要的……”梅莉斯将门反锁,绕到男人跟前,“你不是想要我拿出复仇者的证明吗?” “复仇者……的证明?我不知道你指的什么?”男人垂下头,视线落在地面,“我没有听说过。我想你可能搞错对象了。” “别装蒜了,我知道是你,我看过你的念兽。”梅莉斯举着手中的小刀,刀尖点在男人的鼻尖,“我很想和你们合作,找到这里就是我的诚意。唔,你们行事确实谨慎,我恐怕没办法直接得到信任了。所以……” 梅莉斯的话语忽然在此停顿,男人识相地主动接上话头:“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念兽什么的我根本没听说过……好吧。所以,你想要什么?可以放过我吗?” “钱。” “……”垂着头的男人惊讶地把头抬起,对上了梅莉斯理直气壮的双眼。 “为了找你,时间和人工的费用可不少呢。”梅莉斯朝他摊手,“我要的也不多,总之先把你所有的钱都交出来,根据数额,我可以考虑要不要放你一马。钱和生命哪个更重要,不需要我说明了吧?” 男人交出钱包,顺从地说:“里面现金大概十二万戒尼,希望你能给我留一点搭车回去的费用。银行卡里差不多有两百多万,密码是……” “两百多万?就这么点?”梅莉斯质疑道,“我才不相信你的存款这么少!别想轻易打发我。” “真的就这些,我只是个普通上班族啊。”男人诚恳地说,“而且是底层员工,薪水不高,攒不了什么钱。” “你的职位是经纪人?”梅莉斯看到钱包里的演出经纪资格证,得到男人的肯定答复后,她接着说,“我听说经纪人很赚钱的,尤其是名气高的艺人的经纪人。你的工资怎么可能会低?” 之前在体育馆门口海报上看到的人物,是梅莉斯再熟悉不过的了,电视上总有她代言的广告,她还是知名化妆品品牌克洛依的形象代言人,妥妥的一线艺人。 顺便一提,她代言的广告里,梅莉斯最喜欢看的是雪芙露的广告,是很不错的冰淇淋品牌。 “呃,这要分具体情况。夏露露小姐是先和我所在的娱乐公司签约,然后公司把我指派过来当经纪人。”男人解释说,“实际上,我不仅要听从公司的安排,还要随时听从夏露露小姐的指令。我主要充当两者之间的传话人,没有决策权,更没有提成,拿的是固定工资。” “哦?”听到“传话人”这个词,梅莉斯笑了一下,“用你的念能力,有必要过这种委屈自己的生活吗?你是想隐瞒什么?或者是顾忌着什么?” “我没有。”男人低着头,旁人无法得知他的神情,“你误会了。” “唔,不肯承认吗?”梅莉斯对绑架逼供手段略知一二。 逃亡期间绝不能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凡事以低调为先,揍敌客时刻等着梅莉斯落网呢。 “……但是没有关系!”梅莉斯收起小刀,“我想,身为一流艺人的经纪人,拥有一个助理应该不奇怪吧?” 男人没有反应,梅莉斯在演出经纪资格证上看过他的名字,便直呼其名:“库克(Cook)先生,接下来请多指教哦。我可以亲切地称呼你曲奇(Cookie)吗?感觉很可爱。” 听到“Cookie”这个称呼的时候,外表温顺的男人终于显露了少许抗拒的态度:“不,昵称就不用了。你可以直接叫我‘库克’,拜托了。” “那你同意我当你助理了?”梅莉斯歪头去看库克的表情。 “我还能有别的回答吗?”库克的目光这次没有躲闪,回以一个苦笑,“不如说,我还得感谢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希望你能早点明白这一切都是误会,能够和平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要是你愿意直接承认真相,那也是可以和平解决的。”梅莉斯笑盈盈地说,“唔,为什么你的念兽喜欢钻进别人的脑袋?目的比起操纵,更像是想要窥探什么呢。” “不用回答,我知道你不会说真话。”梅莉斯把手搭在库克的肩膀上,“我不打扰你,只是会跟着你。请继续你的经纪人工作吧。” “谢谢。”库克答道,背脊弯了下去。 “不用谢。”梅莉斯加深了笑容,“等你工作结束,就是我们两人独处的时间。那种宝贵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我非常期待哦。” 作者有话要说: 对前饲主唯唯诺诺,对老实人重拳出击(笑) 感谢在2020-06-26 21:45:50~2020-07-01 09:4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ack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助理 经纪人的工作,比梅莉斯想象中麻烦得多。 演唱会十点半散场后,经纪人库克与其负责的艺人夏露露小姐确认完明天的日程安排,便开始清点回收舞台上使用过的各种服装道具以及设备,核对场地提供方递交的表单。 “夏露露小姐要走了。”梅莉斯指着某个方向,“你不用跟上去吗?” “我只负责商业活动,她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由生活助理照顾她的行程。”库克答道,“生活助理的话,你可以理解成秘书兼全职保姆。” “唔,就是负责生活起居的职业嘛,我知道。”梅莉斯笑眯眯地说,“我之前做的工作和这个差不多,工作对象是揍敌客家的长子伊路米·揍敌客。” 库克埋着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一刻不停地,在手中表格上给确认过的项目打勾。 “你不假装惊讶一下吗?”梅莉斯伸出手,阻拦库克笔头移动的轨迹,“那是超有名的杀手世家耶!我在那里工作过,你不想知道更多吗?” “不想。”库克看了梅莉斯一眼,透着无奈,“假如你说的是真的,那我更不敢想。那不是我这种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东西。我现在只希望你能让我好好完成工作。” “嘁……好无聊!你们这些沉迷工作的男人最无聊了!”梅莉斯鼓起脸,手倒是移开了,“不陪我玩,只优先自己的事情,真讨厌!” “你要快点把工作做完,陪我玩哦。”白天追逐猎物让梅莉斯消耗了不少精力,她打了个哈欠,颇具攻击性的威胁气势尽数消退,变为节能的懒散模样,眼睛半睁着,态度漫不经心,“……别想耍花样,不然叫你好看。” 失去了气势的话语,慢悠悠的飘过来,像是闹脾气的女朋友一句不痛不痒的气话。 库克不敢掉以轻心,沉闷地“恩”了一句,努力把注意力集中于工作,试图通过工作来消除心中的恐慌。 虽然他始终板着脸,其实他心里打了无数个退堂鼓。 他害怕得想逃跑,但逃跑也需要勇气。 勇气,这是他几年前就失去的东西。 那段惨痛的经历,令库克如被斩去尾巴的猴子,磨灭了为数不多的勇气,彻底变为躲在石头底下的虫子,一旦石头被翻开,就会急忙躲进另一片阴影里。 这一生,库克别无所求,只想躲在暗处,藏在阴影里,不被发现,在黑暗里窥视阳光下的风景。 没有刻意懈怠,繁杂的收尾工作还是一如既往地做到了十二点以后,库克忐忑地看向倚在舞台支柱打盹的梅莉斯,轻声道:“工作做完了。” 他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又摇了摇梅莉斯的肩膀,梅莉斯这才抬起眼睑,声音里满是睡意:“……唔,好。” “走,回你住的地方。”她命令道,一只手勾住库克的胳膊,上半个身体都挂了上来,把库克的胳膊当成了新的支撑物。 她的体重对于库克来说挺轻的,胳膊上挂着她走路并不困难。 走出体育馆大门,梅莉斯突然止步:“等等!” 库克一惊,听到她说“我还有东西没拿”,才泄了气。 她在进入体育馆之前,为了行动方便,把背包藏在了灌木丛里。背包鼓鼓囊囊,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她把背包抱在怀里,侧躺于库克的车后座,又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真的很困。 经纪人这份工作,时常需要与人商讨事务,洽谈合作,特别要会看人脸色,说白了,也是服务业的一种。 正在打盹的梅莉斯看起来人畜无害,五官柔和的少女面庞,甚至有点可爱,但库克本能地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对手,至少不是库克自己能对付得了的对手。 回到暂住的酒店,梅莉斯似乎忘了先前的危险发言,没有理会库克,脱了鞋子,把背包扔到一边,就钻进被子呼呼大睡了。 库克把她的鞋子在床边摆正,忍住对她的背包的好奇,毕竟不知道现在的状况算不算是试探。他把背包上沾到的叶子和尘土拍进垃圾篓,放到了靠墙的桌子边。最后,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毯子,在沙发上度过了夜晚。 直至手机闹钟早晨六点准时响起,在响到第二声的时候,被库克关掉。 神智逐渐清醒,库克立刻坐起来,看向两步之遥的床,睡在床上的梅莉斯毫无动静,应该没被吵醒。 屏住呼吸,库克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看着梅莉斯熟睡的面容,顿时想要趁机逃走。 不过,她既然有办法找上门,就不可能轻易容许这种事发生吧?她真的睡死了?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库克不敢冒险,转而去浴室洗了澡,之后去酒店餐厅,自觉地把早餐打包两份回来,吃完他自己的那份,就差不多七点钟了。 想起梅莉斯昨晚的抱怨,库克觉得比起抛下她去工作,承受误解意图的怒火,还是现在叫醒她,承受起床气的风险更好吧? 或许是库克的声音和动作过于温柔,不,是谨慎,所以花了快五分钟,才叫醒了梅莉斯。 “……唔。”梅莉斯睁开眼,就见到库克讨好的笑容。 “动作得快点了,等下要去和夏露露小姐汇合。”库克小心斟酌着语气,控制着催促的成分,“要不你先洗漱,早餐我已经打包好了,之后可以在车上吃。” “哦?”梅莉斯把手臂压在被子上,由仰躺变为侧躺,懒洋洋的,一副不太想起床的样子。 “你不想去也可以。”库克连忙保证,“我会和平时一样完成工作,做完了就回来,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你的工作做得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梅莉斯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说话的内容却咄咄逼人,“我的目的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只要你不把你‘传话人’的事情和盘托出,我为什么要放你走?” “这,这都是误会。”库克往后退去,“真的。求你……” 库克左脚后移的那一刻,梅莉斯就起身抓住了库克的胳膊,有“念”加成之后的力量,远超普通人,轻松地把库克以过肩摔的方式摔到了床上。 “曲奇(Cookie)先生,我对拷问,略知一二。”梅莉斯跨坐在库克的腰间,笑容灿烂,就是那种游乐场里坐在旋转木马上常见的开心笑容,“不过,这里的隔音条件一般,当然不能采取太血腥的方式。” 隔音条件只是一方面,梅莉斯本来就没打算采用血腥的方式,那样不够有趣。 “有句话说得好,天堂和地狱乃是……一线之隔。” 库克的脸色,由最初惊惧造成的苍白,逐渐变得通红如煮熟的虾子,然后再度变白,甚至是发青。 “……不……求你……”库克在第五次的时候,是真心地求饶。 轻易的缴械,在天堂附近游走却无法到达时的哀求,无法抗拒继续下坠时的恐惧,一切的一切,无情地踩碎了库克身为男人的尊严。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魔鬼,仅仅只是动动手,就让库克死去活来,库克不禁流出了表示软弱的眼泪。 “可怜的Cookie,还是新手么?”梅莉斯微笑道,“唔,你愿意合作的话,我可以帮你升一下级哦。” “……我不是。”库克有气无力地申辩,企图挽救回一点尊严。 “我指的是等级,不是经验。”梅莉斯以考究的目光注视着库克,命令的口吻如同教师般严厉,“不要避开眼神,看着我,库克。” 身体的活力几乎被压榨殆尽,库克没有其他选择,顺从地看向梅莉斯的黑色的双眼。 “我要你……”梅莉斯拉起库克的右手,放到她的胸口,“我要让你以后每次‘动手’的时候,都会想起我,库克。” “这是奖赏,你可以通过想象我来排解夜晚的寂寞。” “这也是惩罚,对你不肯对我说实话的惩罚。” 库克在自己难以置信的哀叫声中,干涸成一口枯井,眼前一白,然后是一黑,从清醒的地狱坠到了昏迷的地狱,不,或许这才是天堂。 昏迷的时间没有库克想象得那么长,因为身体的某个部位痛得要死。当他醒来,梅莉斯才刚从浴室出来,随手打开桌上放着的,早点的包装袋。 “唔,我忘了告诉你。”梅莉斯察觉到库克醒了,“我喜欢的是冰淇淋。你不用给我买这些。” 朝库克走近的梅莉斯,又引发了他的一阵抽痛,冷汗和热汗,还有其他液体潮乎乎地黏于全身,有点喘不过气,库克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丝裹住的虫子,等待着被消化液渐渐腐蚀成液体,等待痛苦又漫长的死亡。 虽然库克软弱得哭了出来,但他的毅力惊人,一口咬定“他只是个普通人,一切都是误会”。 出乎库克意料的是,梅莉斯没有继续折磨他,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把他的手机递给他,问:“你今天还能去工作吗?要不要请个病假?” 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库克咬咬牙:“不用请假,我还赶得上。” 支撑起发软的双腿比想象中困难,库克差点昏倒在浴室里,幸好他挺住了,打理好行装,可惜在握住方向盘的时候,四肢还在不住发抖。 “唔,真拿你没办法。”梅莉斯把他推到副驾驶座上,给他扣上安全带,接管驾驶位,“帮我导航,Cookie。” 或许是想帮库克及时赶到目的地吧,梅莉斯的车开得飞快,油门踩到了底,但是库克不知道,梅莉斯本来就喜欢开快车,超速是家常便饭。 由于“导航器库克”状态不佳,最终还是晚了三分多钟。 夏露露小姐已经坐在化妆室,化妆师正在给她上底妆。 跟站在一旁的生活助理打了声招呼,库克对夏露露连声致歉:“非常抱歉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 “哦,没关系。”夏露露没什么感情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并不在意,显然她更在意从镜子里看到的,跟在库克身后的陌生面孔,“她是?” 过目不忘,是粉丝们最津津乐道的,夏露露作为优质偶像的特质,她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与她碰过面,哪怕是擦肩而过的人。 粉丝见面会上,她能准确无误地说出上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以及进行过的对话,时常令粉丝格外感动。 出道近六年,工作圈子就这么大,她几乎认识所有人,所以对没见过的工作伙伴十分敏感。 “她是我新来的助理。”库克说。 “你脸色不太好。”夏露露在镜子里看着库克神情憔悴的脸,“这个助理是即将接任你工作的吗,Cookie?” 不是接任工作,是接管性命。库克心想。 “公司人事调动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库克回答含糊。 上妆时不宜讲话,夏露露不再接话,选择闭目养神。 演唱会的大量准备和体力消耗之后,夏露露需要一周左右的修整时间。 今天的广告拍摄,是近期唯一一项工作,也是最轻松的类型,摆三四个姿势,说一句广告语就可以了。 拍摄工作十分顺利,下午四点多就拍好了所需的镜头,工作人员们互道辛苦,现场一片热闹。 换回日常装束的夏露露穿过人群,走到拍摄场地旁的冰柜前,果然看到了库克也不知其所踪的新助理梅莉斯,正拿着此次广告拍摄用的,雪芙露今年夏天要推出的新品冰淇淋。 “广告商事后会送一些过来的。”夏露露在拍摄广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梅莉斯的视线,“你很喜欢吗?看来广告效果会很成功,我很高兴。” “可是……”梅莉斯咬着冰淇淋搭配的木勺,“唔,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我更喜欢在夏天吃,而不是一月份。况且,在拍摄的时候已经尝得够多了,嘴都被冰得有点麻木了。”夏露露礼貌地微笑着,与杂志封面上的甜美不同,带着疏远,“我刚刚打电话问过公司,他们没有派遣所谓的新助理。你为何而来?” “请放心,夏露露小姐,我的来意与你完全无关。”梅莉斯偏过头,目光的前方是快步朝这里走来的库克,“他才是我的目标。” “这还能说是与我无关吗?”夏露露的微笑如面具一般,丝毫不变地挂在脸上,“他可是我的经纪人。” 库克走到能听清她们讲话的距离时,正好听到梅莉斯的回答,他几乎要当场吐血。 “那并不构成冲突。”梅莉斯对夏露露说,“我不会影响他的经纪人工作,他还得用工资包养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古有“强制爱”,今有“强制饲主”,痛并快乐(?)着 第72章 前男友 夏露露早就知晓了经纪人库克对她的心思,也知晓他的懦弱——这样的男人,最好掌控。 比起公司,库克会偏向于为夏露露着想,这正是夏露露需要的经纪人。 如果库克不能继续担任她的经纪人,她多少会感到困扰。 “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夏露露问冒牌助理梅莉斯,“只是钱的话,我认为你得重新考虑一下,他的收入状况你了解过了吗?” “唔,了解过了……该怎么说呢?”梅莉斯真挚地看着夏露露,“其实我就是缺钱,暂时当一下他的私人助理混口饭吃,姑且算是‘包养’?” 库克想要说点什么,被梅莉斯扯住胳膊,与梅莉斯站到了同一条线上。 “你真的需要私人助理吗?”夏露露看了眼库克,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而是重新打量梅莉斯,“就当你说的是真话好了。我这边增加一个助理也不嫌多,你愿意当我的助理吗?” “好啊。”梅莉斯点点头,“能当夏露露小姐的助理,是我的荣幸。” 然后她们在车里谈完助理工作的职能和薪水,梅莉斯选择即刻上岗,作为夏露露的助理随行。 “这几天都没有商业活动,所以我不会跟着去……”库克主动说明他近期的安排。 “我知道。反正你不会逃跑的,是吧?”梅莉斯摆摆手,“我会和夏露露小姐好好相处,之后再见啦。” 梅莉斯的行事随心所欲,毫无章法,令库克心中不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一直没有变,Cookie。”梅莉斯注视着库克,“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我不想用暴力,那就等你自己奉上来吧。” “我……”库克支吾着,目送梅莉斯上了夏露露的车,渐行渐远。 …… 海边,是很多人度假的首选,夏露露也不例外。 为了图个清净,避免被粉丝发现后围观,去的是私人海滩,周围皆是她手下的工作人员,随时听命。 遮阳伞的荫蔽下,夏露露躺在沙滩椅上,对梅莉斯帮她涂的防晒霜很满意,均匀又细致。 “我还是有点小看你了。”夏露露没有吝惜赞扬,“相信你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我开始好奇你遇到的是什么麻烦,让你无法光明正大。” “那不是夏露露小姐能够解决的麻烦。按照之前说好的,如果麻烦找上门,请不必顾虑,直接把我交出去。”梅莉斯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我听说明星的照片都经过修图美化。没想到夏露露小姐本人比杂志上的写真更漂亮呢。” 上次梅莉斯未能享受斯兰德尔沙滩的遗憾,终于在另一片不亚于前者的沙滩上得到了安慰。 这里海滩的沙质细腻,颜色明亮,赤脚踩上去很舒服。 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黄金铺作的沙滩。 私人沙滩的好处之一,在于没有被污染,平时也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打理,十分干净安全,海水就如玻璃般澄澈。 对于梅莉斯的赞美,夏露露听过太多类似的,都有些腻了,是职业习惯令她报以微笑。 没有人说话,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海鸥的鸣叫声,海风摇动树枝的轻响,组成一曲惬意的自然协奏曲,拂过众人的心田。 “唔。”感受着和煦的阳光,梅莉斯心情很好,话便多了些,“夏露露小姐的某张专辑封面,似乎是在这里拍的?” 那时铺天盖地的广告攻势,就算不看电视,走在街上也会随处看到宣传。 专辑封面上,夏露露披散着头发,腰部以下泡在海水里,背靠着一块礁石,蓝色微卷的长发与几乎同色的海水融在一起,黑色礁石衬得她的皮肤白如珍珠,她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微微笑着,神秘,又不食人间烟火。 “《触礁》。”夏露露说。 “噢,是叫这个名字吗?”梅莉斯没有注意过专辑名字,对此毫无印象,“用这个名字当专辑名,不会担心不吉利吗?” “他们确实这么反对过。”夏露露浮现出胜利者才有的笑容,“但是我坚持。反正专辑照样卖得不错,他们也就作罢了。” 夏露露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在那之后,又出现了“换个名字专辑会卖得更好”的言论,并没有完全作罢。 公司总是在追求利益最大化,都忘了考虑她的话语权。 哼,她可不是刚出道时任人摆布的人偶了。 “从画面来看,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名字。”梅莉斯回忆道,“唔……吸引船只触礁的海妖,对吗? “你觉得是海妖吗?”夏露露说,“引发触礁的,还有可能是人鱼。” “人鱼?大概吧。我没有听过人鱼或者海妖的歌声,所以不清楚。”梅莉斯看向夏露露,后者金色的眼睛蕴含着锐气,不过被长而密的睫毛遮掩住了,才显得柔和,“我只听到你的歌声,很好听。” 朴素,甚至可以说是干巴巴的赞美,有种别样的真挚,惹得夏露露笑出了声。 她很久没有如此发自内心地笑,结果一时停不下来,转为大笑,笑到肚子发疼,“你连专辑名字都不清楚,还说得出这种话?” “专辑名字很重要吗?”梅莉斯感到莫名其妙,“专辑不是用来听的吗?” “你买了我的专辑?” “没。打开电视,走在路上,都能听到,好像没必要买专辑了。” “哈哈,这样吗?真没想到。” 宣传做得太密集居然有这种坏处,夏露露哑然失笑。 仔细一想,夏露露又觉得哪里不对:“你真的喜欢听的话,过了那段能随处听到的宣传期,不是应该买下专辑继续听吗?” “唔,好听归好听,但那些歌不是为我而唱的。”梅莉斯理所当然地与夏露露对上目光,“所以我不会专门再去听了。” “为你而唱的歌?”夏露露觉得这话相当狂妄,“有那种歌吗?” “可能有吧。”梅莉斯的自信不知从何而来,“为什么不能有呢?” “你说的没有错。”夏露露突然想起往事,又笑了起来,“那张专辑,就是为了某个人写的。” “谁?”梅莉斯觉得夏露露应该是希望被这样提问的。 答案不是什么秘密,是完全公开的新闻,夏露露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就回答过不止一次了,她在心中暗暗感慨梅莉斯恐怕是真的对她不太了解:“是我的……前男友。” 职业生涯处于巅峰时的夏露露,没有提前告知任何人,突然在访谈中说起自己的男友,并用新专辑示爱,在当时,成为了爆炸性的新闻,公司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更有不少粉丝寄来刀片和威胁信,谩骂,诅咒。 “前?”梅莉斯听出话里某种沉重的意味,显然是发生了不一般的事情。 “因为他已经死了。”夏露露语气平静,像在讲述他人的故事,“本来事情有过好转,但我低估了后续的影响力……越美好的东西,总是越容易被摧毁。” 供人憧憬的年轻偶像不应被某人单独占有的,否则会引发粉丝的排斥和嫉妒,甚至厌恶,这是偶像业界不言自明的铁则。 既然有规则,就不乏挑战之人,在夏露露之前的历任挑战者们,结局不是选择分手事业就此停滞,或是黯然退场结束事业,最惨的则是被狂热粉杀死,总之没一个有好下场。 每一个挑战者皆是因为拥有某种自信才选择挑战,夏露露也不例外。 结果,夏露露赌赢了。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当夏露露口中的男友现身于公众时,舆论陡然转向。 “本世纪最后的美少年”,这样的字眼,写满了各式报道。 粉丝们不再对偶像的背叛口诛笔伐,甚至纷纷羡慕,乃至嫉妒夏露露能拥有如此“精灵般的”“天使下凡般的”“如蝴蝶般的”“如雪般的”美少年。 无数少女为他失眠,噢,还有不少男人也是,但部分人不得不承认,或许只有正处于事业巅峰的,才华横溢的,容貌出类拔萃的,身兼演员歌手音乐创作者为一体的顶级偶像夏露露,才有资格陪伴在这位美少年的身边。 “那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童话本身。”,有评论家如此说道。 夏露露所在的公司,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与夏露露握手言和,就势大行炒作。 虽然少年不签约有点遗憾,但他愿意时不时和夏露露公开发发狗粮,给大众制造童话。 人们沉浸在这份美好得本以为不会存在的童话中,许多人得以脱离现实的艰辛,看到希望,获得鼓舞。 就像童话一样,“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夏露露快要发下一张专辑,为了专辑名的选择寻求建议,打过去的电话无人接听的时候……才发现童话破碎了。 少年无法接听夏露露的电话,因为少年已死。 “唔。”梅莉斯问,“他是怎么死的?” “他的父亲转告我说,是被人杀死的。”夏露露答道。 “然后呢?” “然后就结束了。” 或许是已经放下了吧?夏露露的话语很简短,没有对过往的具体讲述,梅莉斯也无法得知她如今的心情。 “虽然不是怀疑夏露露小姐的眼光,但我觉得没有什么男人能配得上夏露露小姐。”梅莉斯感叹道,“夏露露小姐漂亮又唱歌好听,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梅莉斯低下头,与躺在沙滩椅上的夏露露四目相对。 “我想亲吻你,抚摸你。” “我想听你为我呻yin。” “我想听你为我歌唱。” “我想睡你,夏露露。” 无邪的表情,口气像在谈论天气一样的平静自然,态度认真,一本正经地仿佛是在背诵诗句,背诵毫无掩饰的欲望的诗句。 “我是异性恋主义者。”夏露露抬起手,抿嘴一笑,抚过梅莉斯的下巴,“看在你长得还算可爱的份上,就原谅你吧。” 第73章 失眠者 夏露露自以为已经放下往事,夜色渐深,却发现无法入睡,忍不住想起与死去的前男友的初遇。 那时她为了找寻新歌的灵感,在一个狂风大作的糟糕天气里,与两名助理来到海边。 暴雨如期而至,雨衣完全不起作用,里面的衣服照样全湿了,密集的雨滴淋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那里好像有人!”一名助理扶着护栏,惊愕地叫道。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夏露露也看到了,一个站在浅滩上的身影。 恶劣的天气里太靠近大海的话,随时会被打上岸的海浪卷走,是非常危险的,等同于自杀的行为。 救援的过程略过不谈,对方表示感谢后,解释说不是想要自杀,只是想来找东西,不小心就耽搁了。 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人类实在是渺小,暴风雨令所有人狼狈不堪,仪态尽失,夏露露觉得现在自己的落汤鸡模样,恐怕连最狂热的粉丝都认不出来。 可就是这样最难堪的状况中,终于有余力观察疑似自杀者的面容时,夏露露的呼吸瞬间停滞。 头脑中负责语言的部分瘫痪了。 头脑中负责听力的部分罢工了。 头脑中负责视觉的部分失灵了。 夏露露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近乎贪婪地将面前少年的一切疯狂地纳入眼球。 极浅的铂金色发丝,苍白的皮肤,缺乏血色的嘴唇,身着白色衬衫的瘦弱少年,似乎被雨水浇得褪了色,整个人仿佛是一片纯白的雪花,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令他融化。 少年微微抬起头,眼睛是十分少见的紫色,颜色也很淡,像是用水彩画上去的。 “谢谢。”少年说。 可惜夏露露头脑中负责听力的部分暂时罢工了,只注意到他嘴唇的开合。 少年的实际身体状况,和他表面看起来一样不容乐观,很快就倒下了,还发起了烧,“不是自杀”之类的内容,是等他在医院病床上醒来后,才得知的。 等待少年醒来的期间,夏露露整理好了心情,不再是初见时那般失态,能够以相对平常的状态与少年对话,所以也不深究少年做事的缘由。 “有需要我帮你联系的人吗?”既然不是自杀,其他的私事就不是夏露露能随便插手的了,保持距离有时是一种尊重,“或者你可以听医生的建议,卧床静养一两天,身体好转一些,再离开。” “谢谢你。”少年这次的感谢少了一点疏远感。 夏露露明白自己表现得不错,控制住心中的喜悦,回以适当的微笑。不能太热情,是温和的,不含任何功利的,不求回报的,仅仅怀着对他人美好祈愿的,类似她作为慈善活动志愿者时的笑容。 少年选择打电话,夏露露自觉地给他独处的空间,所以不清楚他是不是联系家人。 打完电话,少年删掉了通话记录,但在走之前给夏露露留下了他个人的联系方式,说是改日进行感谢。 夏露露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欢快得像一只在林间跳跃的小鹿。 过去,夏露露谈过两次恋爱,全不如今天一般小心翼翼,欢呼雀跃,连呼吸都不敢随便处之,连一句“谢谢”都能让她感觉快要哭出来,仿佛这一次……才是初恋。 爱情的世界里,先爱上对方的人就是输家。 事已至此,夏露露只能让自己输得不那么难看,她明白那样脱俗的少年,绝不是能凭一腔热血,一颗真心,就可以随便拥有的,必须谨慎经营。 毕竟感情不是商业交易,后者讲究同等价值的交换,而前者充满了不公平与不合理,无法定价,无法化作白纸黑字的不变契约。 ……想要得到他。 呼吸变得急促,夏露露把脸埋在少年待过的病床上,右手滑入腿间。 少年派人送来的谢礼由公司前台转交给了夏露露。盒子里放的是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胸针。无论是精良的做工,还是宝石的成色,无不体现着这份礼物的贵重。 当初从少年的气质,少年服装的质地和剪裁,夏露露就看出少年的家境殷实,会送如此昂贵的礼物,完全在夏露露的意料之中。 想要接近少年比想象中更困难,通过调查,少年的身份不太光彩,是私生子,所以避世,一向深居简出。 暂时想不到能够合理接近少年的方法,更不能暴露调查少年背景的事情,刻意行动反而会破坏之前好不容易积累的一丁点的好感,好在夏露露能够从此汲取灵感,埋头在写歌的工作上。 少年打来电话的时候,夏露露正在修改歌词,看到来电显示,惊得立即站起来,扔掉了纸笔,做完一个深呼吸,才郑重地用双手捧起手机,“……你好。” “你好,夏露露小姐。” 从少年口中念出的名字,带着奇妙的魔力,令夏露露身体发软,重新坐回椅子上。 “谢礼收到了吗?”少年问。 “恩,很漂亮的胸针。”夏露露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歌词挖空了文采,所以变得笨口拙舌起来,给不出精彩得令人难忘的回答,“我非常喜欢。不太舍得戴,就好好的收起来了。” “物品被制造出来,却不被人使用的话,不就没什么意义了吗?”少年似乎是感到些许遗憾,“抱歉,是我选的谢礼不太合适。感觉就像在用金钱定义你的好意,明明你的好意是无价的……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足够的诚意。不好意思,对你造成困扰了吧?” “不,我是真的挺喜欢你送的胸针。”夏露露连忙解释道,“那样精致的胸针,平时戴有点夸张了。我想,得在合适的场合才能使用。比如宴会之类的……” “如果,是我邀请你的场合呢?你可以戴上胸针吗?”少年的语气带着小心,“可以的话,我想看看你戴上那个胸针的样子。” 夏露露应邀去了少年拥有的一座庭院,有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然后她终于可以握住少年的手。 少年白净的手,微凉,骨节清晰,摸起来像一件瓷器。 当夏露露正式拥有少年的时候,她无限满足地从身后抱住少年,低声呢喃:“你最喜欢我哪一点呢?” “我最喜欢你的笑容。”少年答道。 笑容……笑容……最成功,也是最失败的笑容。 润湿的手掌将夏露露拉回现实,她咬着嘴唇,焦躁与空虚爬上了她的身体,令她愈发辗转难眠。 她抽出夹在两腿间的被子,想了想,拿起枕边的手机,拨打生活助理的电话。 生活助理使尽浑身解数,才把同室的梅莉斯弄醒,她发誓她从来没见过能睡得这么死的人,“夏露露小姐有事叫你过去一趟。” “……唔?”被生活助理暴力踹下床的梅莉斯,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手机,“都快零点了,还有事找我?” “这有什么稀奇的,很多工作动不动就需要通宵。”生活助理无奈地对梅莉斯又拽又拉,“快去!已经耽搁好几分钟了!不然夏露露小姐会发火的。” 噢,实际上,夏露露小姐不是发火,是泄火。 凑近夏露露的时候,梅莉斯如此想道。 “我决定采纳你白天的提议。”夏露露的睡裙是吊带的,裙摆的蕾丝刚好遮住臀部,更显得双腿修长,极为诱人。 “既然是这个话题,那我就有精神了。”梅莉斯跃跃欲试,“坚定的异性恋主义者的夏露露小姐,需要我提供专业指导吗?” “希望你不会辜负我的期待。”夏露露躺到床上,表情就像打算接受平常的按摩一样,不过姿势相反,是仰面躺着的,她朝梅莉斯伸出双手,“要是我觉得不舒服,你就得无条件走人,你愿意接受吗?” “这当然没问题。只是……”梅莉斯用手滑过夏露露的大腿,“夏露露小姐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也太没有难度了。” “还是先做点别的吧。”梅莉斯手足并用,爬到与夏露露面对面的位置,近得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我可以吻你吗,夏露露?” 与此同时,遥远的另一个地方,也有人辗转难眠,选择离开柔软舒适的被褥。 “……真糟糕。”从浅眠中醒来的伊路米·揍敌客,身周围绕着闲人勿扰的低气压。 本以为工作的疲劳能使人睡得更好,结果回家后的第一个晚上就再度梦到梅莉斯,更糟糕的是,梦的内容变为梅莉斯与相貌不明的陌生人缠绵,于是伊路米立刻清醒了。 以伊路米对梅莉斯的了解,这场梦境与现实应该差不多——真实的噩梦叫人心烦。 还没能找到她,杀了她,最叫人心烦。 幸运的是,在工作期间,伊路米发现了一个能缓解失眠的法子,这个法子原本是用来保证安全休息的方式,没想到竟然有意外的效果。 以手变爪,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伊路米就钻入了刚挖出的土坑里,聚拢泥土,将全身埋入土中。 黑暗与大地包围过来,在这异常狭窄的空间内,有种到达另一个世界的超脱感。 以此,终于得以将无法控制的……嫉妒,恨意……抽离出来。 啊,其中也许还有一点点留恋。 伊路米依然记得几天前手上粘稠的触感,以及接踵而至的空虚……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夏露露绝不承认自己居然对同性产生了欲望。 先前梅莉斯的手指滑过大腿的时候,细腻的手感十分新奇,夏露露感觉像被点燃了隐藏的引线,心中难言的瘙痒感令她从喉咙深处勉强挤出一声应允:“……恩。” 夏露露从未与同性接吻,与异性特有的荷尔蒙气味不同,少女的味道是香甜的,温度比夏露露稍低,尝起来像冰淇淋一样。 梅莉斯的技巧也令夏露露惊叹,夏露露根本抓不住主导权,只能在阵阵缺氧中抓住了梅莉斯的衣服,不甘心地将其扯得松松垮垮。 “……唔。”梅莉斯拨开夏露露散落在身前的头发,饶过她变得极为困难的呼吸,将吻逐渐下移。 单纯是因为缺氧吧?夏露露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四肢逐渐失去力气,几乎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与其说她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不如说是她产生了期待……陌生的,超乎常理的,别样的……快乐。 梅莉斯对她看似温和的探究,深入细致得令她毛骨悚然,却又令她欲罢不能。 夏露露可以肯定,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梅莉斯更了解夏露露……的身体。 床单上的褶皱越积越多,夏露露也如沸腾不止的水壶,满溢而出。 梅莉斯搂住她,舔掉她胸前的一滴汗。 “要继续吗,夏露露?”梅莉斯的语气,是克制过后的意犹未尽,“我还想……更激烈一点……” “你……”夏露露从短暂的失神中勉强找回了清醒。 她突然领悟到,当梅莉斯与她亲密无间时,她所在意却又没能抓住的一根线。 如今,她抓住了,抓住了梅莉斯的肩膀,“你是……你是梅梅……对不对?” “唔????”梅莉斯没有抵抗,被夏露露一个翻身压在下面,“什么???????” “‘丽兹’是你现在的假名,‘梅梅’也是你的假名,你的假名太多,连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夏露露的双手覆在梅莉斯的脖颈上,“随便你想叫什么名字吧?那都不重要了。” ……不会忘记。 夏露露绝不会忘记,少年愿意和她站到大众视野以后,终于告诉她,当时趁着天气恶劣海边无人,偷偷独自前来海边,要找的东西。 “我在找梅梅。”少年说,“这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童话的裂缝,在那时便已出现了。 “你去死吧!”夏露露咬着牙,收紧双手,紧紧握住了梅莉斯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6 10:34:51~2020-07-10 10:2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的小天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人鱼 夏露露,一个普通人,力气能有多大? 经过梅莉斯的亲身体验,那是连枯枯戮山试炼之门的第一扇门都推不开的普通水平。 可怜的夏露露,即使用出吃奶的力气掐住梅莉斯的脖子,也无法令梅莉斯感到半点威胁。 更何况,夏露露还是个没有杀过人的普通人,最初的冲动过后,有限的杀意便连同力气,一起减弱了。 此刻,梅莉斯的表情,就像长辈对不懂事闯了祸的后辈,充满关怀,她抬起手,搂住夏露露的肩膀,抚摸夏露露的后背,“虽然不是很明白你的理由,但是这样做能解气的话,我并不介意。” 普通人的杀意往往是脆弱的,一旦中途停止,便快速衰竭。 肾上腺素的效果淡去,夏露露感觉全身酸软,手臂很难继续支撑身体的重量。不愿承认失败的夏露露,软倒在梅莉斯身上以后,为了表明敌对态度,张口咬住了梅莉斯的脖子。 梅莉斯这次也没有抵抗,用手描摹着夏露露的蝴蝶骨,肋骨,然后是脊骨,尾椎骨……感受着其中线条的韵律,“你和我想象中一样的漂亮,夏露露。” 无视梅莉斯真心的赞美,在不松口的前提下,夏露露报复式地也用上了手,攻向令她感到不快的部分。 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脱了居然很有料,再次胜过了夏露露。 ……更加难以饶恕。 什么“欲擒故纵”,什么“扮猪吃老虎”,早已是梅莉斯信手拈来的把戏。 夏露露的负面情绪,在梅莉斯推波助澜的第二次“深入交流”之后,平息了不少,起码能暂时不“喊打喊杀”,正常对话了。 为了防止中途偏离正题,夏露露在梅莉斯的抗议声中穿好了睡衣,再加一件外套,才与梅莉斯并排坐靠在床上,讲起来龙去脉。 “在这之前,你也得穿上。”夏露露捡起落在地上的睡衣,扔回给其主人梅莉斯,后者似乎完全不知羞耻,反而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梅莉斯和一般人不一样,奔放程度超乎常规。夏露露想,这恐怕就是自己今晚变得奇怪的原因,所以必须制造最正经的谈话氛围,将一切拉回正轨。 思绪如上涨的潮水,淹没夏露露的视线。 “是,以前我就认识夏露露了,从梅梅那里。她挺喜欢你,连名字都……” 咬了下嘴唇,夏露露回过神,看着梅莉斯,语调相当的不客气,“我对你的真名不感兴趣。为了方便整理往事,现在开始叫你‘梅梅’,可以吗?” “唔。”梅莉斯好脾气地点点头。 “你以前就喜欢我?”夏露露问。 梅莉斯以点头作答。 “为什么?” “唔,这个嘛。”梅莉斯不假思索,“漂亮,歌好听。” 这发言,不就是典型的路人粉吗?夏露露想着,忽然感到一丝懊恼——她原以为自己的地位会更高一点,“就这?” “喜欢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梅莉斯疑惑道,“还需要其他理由?” 好吧,夏露露也承认,喜欢上前男友是因为第一眼看到的容貌。 前男友的死亡,作为另一种意义的娱乐商品被大众消费,不过三天,人们的谈论中心就转移了。决定暂时停止一切活动的夏露露成为倍受同情的对象,更讽刺的是,事业反而因此顺遂。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对于他人身上发生的悲剧,人们总是容易健忘。 加上前男友的父亲动用了一些手段,前男友的报道都被清除了。 大家都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人会一直关心死人,一个月后夏露露复出,粉丝们又像从前一样,又像男友事件的种种风波未曾发生过一样,为她鼓掌喝彩。 前男友的父亲对夏露露一开始就有敌意,如今其他人似乎都忘了那名被他们吹捧到天上的少年,夏露露只能独自咀嚼失去少年的痛苦,那沙粒般粗糙坚硬的回忆,将她的心一点点地磨得血肉模糊。 夏露露想要一个能够倾吐的对象,即使那个对象令她心生嫉妒。 不,仔细想想,夏露露认为还是自己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因为自己是少年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女人,意义非凡。 比少年念念不忘的倒数第二名,更意义非凡。 ……是我略胜一筹,梅梅。 “从头说起吧,他叫阿多尼(Adoni)。”太久没有说出的名字,夏露露的发音格外生涩,“和我交往之前,他一直在找他喜欢的……梅梅。” 夏露露瞥了梅莉斯一眼,后者没什么反应,一副事不关己,聆听说书人讲故事的态度。 “梅梅一声不吭的突然离开……也可能是被人拐带走了,他很担心,从没有停止过搜寻梅梅的消息。”夏露露不能忍受梅莉斯的平静,停止讲述,质问道,“你就是故意失踪的,对不对?” “唔,你目前说的这些,我不太清楚。”梅莉斯实话实说,“我不是很擅长记人名,你说的名字我没什么印象。而且,你为什么能肯定我就是你口中的‘梅梅’?” “气味。”夏露露垂下视线,“阿多尼说,梅梅的气味很特别,和某款香水很像。” 有幸担当知名化妆品品牌克洛依的形象代言人时,对方送了一份他们产品中最受欢迎的,名字叫作“Smile”的香水。 听说这个香水的制作工艺极为复杂,所以产量低,价格高昂,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换句话说,送给夏露露一份体验装版本的香水,已是非常有诚意了。 “梅梅的气味和那款香水很像,但还是梅梅更加好闻。”阿多尼说这话的时候,显现出几分陶醉的神色,“如果你闻到,肯定能认出来……没有人能比梅梅的气味更好闻。” 确实,夏露露此刻深有同感。 比香水更奇妙的是,梅莉斯的香气平时闻不到,只有凑近了,亲密接触才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很清新,令人放松的香气,而这香气仿佛拥有生命,一旦仔细去闻,就闻不到了。 “唔,原来如此。”梅莉斯曲起双腿,胳膊枕在膝盖上,做出一个思考的表情,“那应该是我了。为什么要杀我呢?你觉得是我杀了……唔……阿多尼?” “我知道不是你杀的。有人雇佣了杀手。如果是你想杀阿多尼,不需要多此一举。”夏露露避开了自己想杀梅莉斯的理由,又说,“而且我也知道,你不是人类。” 夏露露的视线从梅莉斯的脸上移到了梅莉斯的腿部,无比认真地说:“你是人鱼。” “人鱼?”梅莉斯一愣,“行吧。” 多亏“人鱼”这个说法,使梅莉斯终于想起,只向一个人撒过的这个谎,因此也想起了阿多尼究竟是谁。 当时梅莉斯随波逐流(字面意思),在大海中漂流,她知道惹毛了黑白两道通吃的会所老板,后果有多严重,索性直接逃往人类难以涉足的广阔大海,反正她不是人类,长期潜在海水里一点问题都没有。 白天要提防可能路过的船只,而晚上的大海不像城市有诸多光源,黑暗很好地遮蔽了人类的视野,梅莉斯可以大大咧咧地浮出海面,枕着海水,看天上繁星组成的星座图案。 可惜她对星座的认识不深,兴趣也没想象中高,想了想,还是看五彩斑斓的海鱼更有意思。 或者,索性睡一个长觉吧?等醒了,风头也差不多过了。再改头换面,回人类的花花世界逍遥。 就在犹豫的期间,远方突然出现大块的亮光,伴随着涌起的波浪,含糊不清的噪声传了过来——是爆炸。 噢,大海上出现爆炸可是很少见的,梅莉斯顿时来了兴致,要去看看热闹。 待她赶到现场,火光基本暗去,船只的残骸,人的断肢,一些倒霉被卷入的鱼翻着肚皮浮在海面。这场爆炸的威力惊人,附近一个活物都不剩,梅莉斯找了一圈,水面上没有感兴趣的东西,便潜入水中。 其实她完全没想过救人,那算是一时兴起,不,具体来说,是看到了少年的面容,才决定把他送上岸。 那是个很漂亮的少年,因为溺水,原本就很白的皮肤更是苍白如纸,精致的五官就画在这张白纸上,像一张绝妙的画作,叫人移不开眼。 对于梅莉斯来说,男人的脸属于评价体系中的第三位,不过,少年的颜值出众到可以补齐“普通的气味”与“孱弱的身体”这两项上丢失的分数,梅莉斯就不辞劳苦地将少年连夜送到了最近的岸上。 更早的时候,由于梅莉斯不知轻重的行为,经常引发“事故”,导致她学了一些急救措施,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的基本操作她都会。 要不然,溺水又体弱的少年根本撑不到梅莉斯带他上岸。 噢,他真是个幸运的少年。 如果他更幸运一点就好了,最近的陆地是一座无人岛,梅莉斯还得花费更多工夫照料昏迷的少年。 要不是少年的颜值摆在这,梅莉斯可能会选择让他在岛上自行生存,开启荒岛求生路线。 说笑的,少年细胳膊细腿,一副养尊处优的身体,估计连根野草都拔不动。 清晨的阳光给少年铂金色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边的时候,少年醒来,守了他一夜的梅莉斯从海水里露出一个头,扔给少年一条活鱼当食物,就游走了,去找船只获取救援。 黄昏时分,一无所获的梅莉斯回来,发现少年和他身旁的一口未动的死鱼一样,在岸上死鱼躺。 看来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是对的,梅莉斯不相信,下场就是白忙活了一天一夜。 充满懊恼的梅莉斯爬上岸,查看少年的状态,少年的眼睛突然睁开,双方都是一惊。 梅莉斯惊讶的是少年稀有的紫色眼瞳,像紫罗兰的花瓣。 少年惊讶的是梅莉斯非人的银白头发,像透亮的宝石。 在这种情况下,梅莉斯不着片缕的事情就不重要了。 再说了,人类以外的生物,好像没必要一定得穿衣服。 梅莉斯捡起少年身旁那条被日光晒得发干的死鱼,递给他,“食物。” 少年因为面前的非人生物突然开口说人话,愣了几秒,才坐起来,双手接过那条死鱼,堆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谢谢你。是你把我救上岸的吗?” 唉,梅莉斯有点后悔救了这名少年,这么脆弱的少年,苍白快死的样子,为了保住他的命,要为之付出努力随时都会白费……拯救弱小,不属于梅莉斯的兴趣。 为什么会救一个徒有其表的花瓶呢? 大概是因为花瓶足够好看吧? 梅莉斯想。 一晚没睡,加上游了一天的疲惫,令梅莉斯失去耐心,没有应答,便重新钻入海水。 第二天梅莉斯睡醒了,再从海水中冒出来,欣慰地看到“花瓶”没有死鱼躺,而是坐在岸上,手里捧着昨天的那条死鱼。 鱼身上的缺口,表示“花瓶”没有辜负梅莉斯的好意,让梅莉斯心情好转,指着那条死鱼,问:“你更想吃活的?” 以少年的常识,他知道绝大部分的鱼不能生吃,因为有寄生虫……好吧,这是人类的常识,对别的生物是无用的知识。 首次遇见能够交流,甚至是人形的魔兽,少年感到新奇,又畏惧。 流落无人荒岛,性命全靠对方的心情,少年的言行格外谨慎。 “已经很好了,非常感谢。”少年小心翼翼地提出需求,“我不是很饿。我现在最缺的是能喝的水,再过一天,我想我可能会渴死。” “水?这里到处都是水啊。” “人类不能直接喝海水,盐分太高,我会脱水而死的。” “唔……”梅莉斯若有所思,潜回水下。 这座孤岛面积不大,不到一小时就能走到头,树木稀疏,果树是没有的,但也多亏这座岛的荒凉,岛上没有一只野兽,不会对少年的生命造成威胁。 又渴又饿又累,身体虚弱的少年在探索完整座岛后,在第一天黄昏选择死鱼躺,是他不得已而为之。 第二天的黄昏,脱水症状越发严重,少年能有力气坐起来,他想他可能是回光返照。 ……他恐怕看不到第三天的太阳了。 人之将死,少年第二天的黄昏见到梅莉斯出现,脸上的笑容透着不合年龄的超然,“你回来啦。” 梅莉斯以为他身体好转,没找到船只的遗憾一扫而空,高兴地扔给他几个黑乎乎的球状物体,“给,好东西。” 该说是运气好吗? 或者对方其实知道一点人类的常识呢? 少年低头一看,居然是少数可以生吃的水产,海胆。 感谢的话语还未出口,少年听到熟悉的击水声——对方又回到海里了。 是因为戒备人类吗?对方总是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少年在第三天努力搭话,没有得到回复,对方似乎对他兴趣不高……那为什么要救他?还每天给他食物?完全搞不懂对方的心思。 第五天。 少年觉得以自己的体质,能撑到第五天算是很不错了,他躺在地上,只剩下说话的力气。 这回,连梅莉斯都发现他确实快不行了,离开海水,把他抱起来,将他的头枕在腿上。 噢,少年到今天才看到梅莉斯腰部以下的部分,他还以为一直待在海里的梅莉斯和传说中的美人鱼一样,拥有鱼尾呢。 少年听到梅莉斯轻轻的叹气声,确信梅莉斯是抱有善意的生物,全然不知梅莉斯是在为她自己这五天的奔波劳累而叹气。 这大海真是该死的广阔,梅莉斯又不敢游得太远,否则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结果是一艘船都没能看到。 一时兴起,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毫无成就感。 梅莉斯十分郁闷。 “今天还是没有找到船。”梅莉斯告诉少年这几天她究竟在忙什么,好歹有个努力的见证,“你快死了。是不是得找点更有营养的东西给你吃?要吃鱼翅吗?” “……”少年张了张嘴,极度干渴的喉咙像是被利刃割开般疼痛。 发不出声音,漂亮得像画作的少年,仿佛就是那个用声音换来双腿的美人鱼,难过地皱起眉头。 “没有能喝的水,果然还是不行吗?”梅莉斯低头看着少年干裂出血的嘴唇,俯身去舔他的嘴唇,将其润湿。 少年没有抵抗,也没有力气抵抗,任凭对方进一步的深吻。 不算是吻吧。这和人工呼吸一样,显然是为了救他才做出的举动。 出于求生的本能,少年努力地吸吮。 面对梅莉斯“感觉怎么样”的询问,少年微微点头,扬起下巴,表示乐意。 不知道做了多久,中途梅莉斯让他换了好几次气,再分开,少年的脸上甚至多了一丝红晕,放在他苍白的脸上,很像是病容。 “你还好吗?”梅莉斯又一次问他。 少年点头,动作比先前有活力多了。 “那就好。我有点累了。”梅莉斯说,“我要睡了。明天还得去找船呢。” 望着回归平静的海面,少年露出一丝苦笑。 他一点也不想回那个充满肮脏的家,在爆炸中死去反倒合了他的心意。不曾想会得救,而且是被未知的生物救了。这个神秘生物的存在,激发了他的好奇心,才有了求生的欲望。 少年见过现实中被称为“人鱼”的生物,鱼尾人身,没有毛发,没有耳轮,眼睛很小,鼻孔朝天,还长着利齿,像个干瘪的可怖老头。 那么,救了他的生物究竟是什么呢? 回想着她宝石般的银发,细腻的肌肤,柔和的五官,人畜无害的面容,小巧的舌尖……少年的眼睛睁开又闭上,握紧手。 ……想要得到她。 这无疑是妄想,少年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的东西,却自身难保,命不久矣,真是讽刺。 不知道是第几天,少年精神涣散,无法计数。 “船来了。”梅莉斯抓住少年的胳膊,在他耳边叮嘱,“不要抵抗。” 开玩笑吧? 少年想抵抗也抵抗不了吧? 他虚弱到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眼皮也格外沉重,死神马上就要带走他了。 死神,不,是一张渔网先裹住了他,以及梅莉斯,由远及近的欢呼声,怎么听都透着一股不详。 摔在甲板上的时候,少年清醒片刻,明白“人鱼”用她自己当诱饵,才引来了船只。 人们蜂拥而上,用绳索套住她的脖子,捆住她的四肢。 “……不。”少年气血上涌,再也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0 10:20:01~2020-07-12 20:1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冠位司机师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雨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饲养员 少年美丽的容貌遗传自母亲,身体的羸弱则源于家族特殊的遗传病,患病的人最高记录是活到二十四岁。 其实家族里得这种遗传病的几率很低,近三代人里就他一人。 遗传病当然是一种灾难,而容貌是另一种灾难。 当他理解照顾他的女仆对他做了什么的时候,当他知道他的父亲对他的态度为什么特别的时候,当他知道他的母亲为什么被谎称已死的时候,他几欲作呕。 他痛恨每一个喜爱他容貌的人,那些人的嘴脸在他看来都无比丑陋。在他父亲的罪恶感与愧疚导致的无节制溺爱下,他开始不定期地出门,利用自己的相貌邀请陌生少女,然后命令保镖将其杀死。 何时才能停止? 要等到不会为自己的相貌动心的少女出现为止。 一次次看到不同的少女倒在血泊中,她们的神情无一例外,都与那个女仆被他的父亲处死时的样子重叠在了一起。 ……真叫他恶心。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大概是他手上亡魂的重量终于足够多了,游艇突然爆炸的时候,他感到意外,接着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等待自己肮脏的血脉化为灰烬。 然而一切总是不随他愿。 那个忠实又愚蠢的保镖救了他,让他没有被炸死。 那个动机不明的未知生物救了他,让他没有被溺死。 当他以为能够虚弱而死,快要迎来解脱,结果他又没有死。 “……”他睁开双眼,看到低矮的木制天花板,身体沉重如同千斤,四肢乏力,一阵耳鸣袭来,头痛得厉害。 眼睛酸涩,大脑也迟钝得无法进行思考,他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床旁边多了一个套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检查打点滴用的吊瓶。 “……在……哪?”少年极力发出的声音,嘶哑又细微。 白大褂男人弯下腰,听少年重复了一遍问题,简短地回答:“在船上。” 船上……在船上……船…… 少年眼中无神,思考仍旧缓慢,直到白大褂男人等得不耐烦,打算离开,少年才出声道:“……她……她呢?” “它?”白大褂男人露出戏谑的笑容,“我们老大也想知道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是和它一起的,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少年语塞,“……不知道。” 为什么要救他?该如何称呼?是什么生物?少年一无所知。 白大褂男人不相信少年的答案,正要追问,嘈杂声穿透隔音效果不太好的木制结构,令他仰起头,对着声音的来源抱怨道:“……又开始了。” “什么?”少年问。 “没什么。”嘴上这么说,白大褂男人的神色却变得显而易见的焦躁,似乎是想即刻赶去制止噪声的源头。 临走前,白大褂男人意义不明地深深看了少年一眼,令少年感到头皮一紧。他看过太多次类似的,包含欲念的眼神。 白大褂男人没有真的对他出手,可能是碍于某些主观原因,也可能是碍于部分客观因素,毕竟他是医生,应该最清楚少年目前的身体经不起任何折腾,不小心就会一命呜呼。 …… 船老大的心情很不错。 浴血奋战抢来的藏宝图竟然是假的,让航行大半个月的他气急败坏,没想到回程的路上竟然捕获了一个稀奇玩意,希望能买个好价钱,弥补他和弟兄们这些天的辛劳。 船舱里最大的鱼缸被空了出来,灌满海水,用来放这个稀奇玩意,上面加盖一张最结实的渔网,防止它逃离。 他又一次仔细端详鱼缸中的生物。 除了半透明的银白头发,游速较快,以及生活在海水中以外,其他地方都像一位人类少女,皮肤白皙,四肢纤细,五官清秀,无害且柔弱。 虽然没有鱼尾,但它既然和鱼一样生活在海中,那也算是“人鱼”的一种吧?这世界上未知生物多的很,如果它是之前尚未有记录的新品种,那就奇货可居,能发笔大财。 与其相比,它被捕获时带着的美少年,美则美矣,确实也能买个好价,就是快死了,不确定能不能救活。再说,人类的价格哪里有未知生物的价格更…… 隔着鱼缸的玻璃,“人鱼”也在看着他,脸上没什么恶意,似乎是出于好奇的观察。 船老大咧起嘴角,一拳挥向鱼缸,“人鱼”一惊,往后一仰,便撞到了身后的玻璃。 “哈哈哈哈。”船老大的拳头在即将打中鱼缸的时候,就停下了,他只是想戏弄一下猎物。 这几天的试探下来,他知道“人鱼”性格有多温顺,而且友善,所以不难理解它为什么要救一名人类少年。 受惊的“人鱼”缩到了鱼缸的角落,船老大却不打算放过它,掀开罩住鱼缸的渔网,捉住它的胳膊。 在海水中,它的皮肤更加滑腻,要多加些力量才能捉牢。 重要的商品不能有损伤,船老大便小心地控制着力道。 “嘿。”他终于徒手把“人鱼”捞出了鱼缸,放到地板上。 其实他更愿意在床上干这种事情,可对方是海里的生物,湿淋淋的,会把床弄湿得睡不了觉……也不敢贸然把它身上的水擦干,万一没水就真死了呢? 离开水的“人鱼”本能地挣扎起来,船老大轻松地压制住它,感受它有点冰凉的温度。 它的温度和海水差不多,但在与人贴合够久之后体温也会如常人一般,是变温动物。 和人类女性一样柔软的感触,又有种种微妙的不同,体验十分新奇。 船老大一边可惜它不会发出声音,一边忍不住再次在它身上挥洒汗水。 它的滋味比他睡过的任何女人都更为美妙。如果说头一次尝试是因为大半个月没碰女人的饥渴难耐,那现在就是单纯的沉溺与放纵。真舍不得卖掉它,到时候价格还要定得更高一些才行。 兴致盎然之际传来的敲门声,令船老大十二分的不耐烦,声音中带着怒意:“谁?” “老大,那小子醒了。”门外的白大褂男人道明来意。 这是船老大本人特意交代要第一时间报告的事情,于是他剔除了恼怒的情绪,留下不耐烦的部分,“我完事了就去。” 凡事皆有轻重缓急,船老大不得不草草了事,用一旁毛巾擦掉他留在“人鱼”身上的痕迹,再把它放回鱼缸,重新罩上渔网。 打开门,白大褂男人没有回医务室等着,而是杵在门口,意图明显地越过船老大的肩膀,视线落在鱼缸前地板的大块水渍上。 视线上移,白大褂男人惊讶地发现鱼缸里的“人鱼”隔着玻璃,也在看着他,使男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这艘船上,投奔船老大的男人们就是为了钱,违法犯罪的勾当没少做过,都不是什么善茬。 形似少女,又赤luo全身的软弱生物出现在众人眼中时,无疑相当于一只羊跑进了狼群,瞬间点燃狼群的凶性。 即使有船老大用“这是最宝贵的货物不允许丝毫损坏”的理由压制着众人,当晚就有不少人按捺不住躁动,与守卫串通一气,动了货物。 只要不太出格,对于手下无伤大雅的小动作,船老大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第二天稍作惩戒就好,顺便收买人心,毕竟同为男人,他理解手下们的心情。 到了第二天,见到现场,他就立马改变了想法。 不知道是哪个愚蠢的家伙出的主意,为了不弄湿地板,以免事后收拾,就直接踏进鱼缸里开干,鱼缸里的水因此变得混浊,惹得性格温顺的“人鱼”也不安分起来,把水溅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犯事的十三个人被一一揪出来跪在甲板上,船老大的脸色比海上最可怕的暴风天还要阴沉,“很好!很好!!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想把它玩坏了好气死我!” 他一脚踹翻其中一人,骂了几句脏话,手起刀落,在惨叫声中捡起那人的右手臂,扔进海里,“说!把昨晚你们干的好事都说出来!” 这人数确实过分了,放置鱼缸的船舱,打扫到了中午,才完全清理掉四处糜烂的气味。 船老大一气之下,把原本打算放过的六人也扔进了大海。 此次,大概是因为有一个家伙临死前嘴硬,说什么“爽了一把死也值了”,导致船老大雷厉风行的效果不如从前,有一些压抑不住欲念的人甚至后悔没有参与昨晚的行动。 对,船上一百多号人里,能有多少有资格堂堂正正分一杯羹的? ……难免会动起歪脑筋。 不是船老大有意小器,他接下来全面禁止别人染手“人鱼”,不仅是因为担心把“人鱼”玩死贬值,更重要的是,“人鱼”一直不吃任何东西,有必要让它保持体力,支撑到它救的少年醒来,好弄清楚它的特性。 他……他只是稍微玩玩。 该死,这“人鱼”在被那十三个混球摆弄之前,他碍于面子都还没怎么碰过,哪知道未知生物竟然会比真正的女人干起来更爽。 想到这里,船老大抱着与多年兄弟分享好东西的心情,拍拍白大褂男人的肩膀,保证道:“把你手上的活干好,把它养好了,绝对少不了你的份。” 令船老大失望的是,“人鱼”救上来的少年对“人鱼”的信息几乎一无所知,在他想对少年动粗,进行逼问的时候,白大褂男人阻止了他,建议说让少年去安抚一下“人鱼”的情绪,或许会有什么转机。 “它会救你,说明你比较特殊。”白大褂男人叫来两个帮手,一人一边,把暂时无力行走的少年驾到鱼缸前,“我们要求不高。至少你得先想办法让它吃点东西。我们试了很多,不管是海产还是人的食物,它什么东西都不肯吃。” “我想……她应该喜欢吃活鱼吧。”少年猜测道,“她救我的时候,就捉了活鱼扔给我。” “活鱼我们有。”白大褂男人立刻问,“需要哪种?” “不需要太大。”少年不确定地说,“手掌那么大就行了。” 一水桶的鱼很快被人提到了少年跟前。 坐在摞起来充当椅子的木箱上,少年扶着鱼缸的边缘,莫名有种参观水族馆的感觉。 水桶里的鱼活力十足,一碰就拼命摆尾,少年费了很大功夫,才拿稳水桶里的一条鱼,放入鱼缸。 “人鱼”照旧没有理会鱼缸里多出来的一条鱼,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它移开了留在少年身上的目光,在白大褂男人他们身上停留。 不算短暂的静默过后,有个男人试探地说:“这难不成是希望我们出去?” 男人们不清楚“人鱼”的智力水平和人类比起来如何,但在有人提醒之后,越看越像那么回事,船老大把手一挥,做出决定:“五分钟,我们暂时出去。” 他们关上门,守在门口,警惕地留意里面的动静,若有异样,就立刻冲进去。 “人鱼”浮出水面,与趴在鱼缸边的少年近在咫尺,轻声开口:“你还好吗?” “我……”回想起“人鱼”被那群凶神恶煞的人们用绳子套住脖颈的画面,少年的眼睛有点发酸,“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唔。”它想了想,“还行吧。至少他们还知道该给我换水。我可不想泡在被他们弄脏的水里。” “你不吃东西吗?” “恩,这样他们才会把你送过来。”它微微一笑,“而且我也不说话,省得麻烦。” 或许是知道独处时间宝贵,“人鱼”很快又说:“下次找点漂亮的鱼,这条鱼不好看,不太能引起我的兴趣。” 为了让少年能够交差,它用手捉住那条鱼,放进嘴里,一口吞掉,“你的脸色还是很差……等你身体更好一点,那时我再带你离开这里。” 不知道它是哪里得来的自信,少年不是很相信它的发言,但还是在质疑它之前,选择了一开始就最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要救我?” “看到一朵好看的花,自然不想让它在眼前凋谢。” “人鱼”的回答,和那些迷恋少年皮囊的人的意思其实差不多,但是“人鱼”天真无邪的口吻,与人类充满肮脏的欲念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单纯的,对美丽的欣赏……还有爱护。 少年紧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我不值得。” “唔,好不容易把你救活。”它伸出手,将手指抵在少年的唇上,“如果你真的想死,怎么不在一开始说出来呢?” 少年不知如何回答,“人鱼”低垂眼睑,回到了水下。 五分钟时间快到了,门外的人迫不及待地提前开门进来,查看情况后喜忧参半。喜的是“人鱼”把少年喂的鱼吃掉了,“忧”的是“人鱼”缩在鱼缸角落一脸的不太高兴。 面露喜色的船老大顿时拉下了脸,强壮的手臂单手就把少年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质问道:“小混蛋,你他妈干了什么!敢惹它不高兴!信不信我把你的手剁了扔海里喂鱼!”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吓唬少年的,少年也是上等货物,船老大怎么可能让他缺胳膊少腿。 “……”少年犹豫了一会,“她不是很喜欢刚才的鱼……我想……她更喜欢漂亮的鱼。” “操!”船老大把少年往白大褂男人一送,朝其他人大声吩咐,“还不快去搞点漂亮的活鱼回来!越多越好。” “好的,老大。” 末了,船老大又补充道:“传话下去,谁弄的鱼能让它满意,我就允许那家伙干它一炮。” “好的,老大!”应和的声音明显增添了许多热情。 不多时,走廊各处传出杂乱的脚步声,众人争抢有限的渔具,脾气暴躁的甚至大打出手,场面混乱不堪。 “老大,要不要派人去管理秩序?”白大褂男人听到不断的厮打咒骂声,忍不住问。 “先这样吧。藏宝图是假的,这破事就叫人憋火,尤其是这几天……打一架算是发泄,免得看管不住,把我这宝贝玩意给玩坏了。”船老大对着鱼缸里的“人鱼”露出一个勉强算是温柔的笑容,食指敲了敲鱼缸,“我的小乖乖,我会好好待你的。” 那到底还拿不拿去卖钱了?白大褂男人忍住了发问的冲动。 令白大褂男人惊讶的是,“人鱼”似乎听懂了船老大的话,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它在闹脾气?”白大褂男人推测道。 “它敢?!”船老大思考了一会,抽出挂在腰间的刀,“这小子来了以后,它就不对劲了。虽然有点可惜,恐怕得当着它的面,把这小子杀了。” “人鱼”对他们的对话没有反应,于是船老大提着少年的后衣领,把少年的头按进了鱼缸的水里。 又咸又苦的海水灌进口鼻,胸膛发疼,少年闭上眼睛,没有挣扎求饶,打算就此认命。 没想到的是,“人鱼”转身,贴上了少年的唇,一串气泡从“人鱼”与少年之间冒了出来。 见状,船老大挑眉,把少年拉出鱼缸,冷哼道:“它又救了你一次。它舍不得你死……你小子究竟干过什么好事?它为什么救你?” 少年低下头,沉默不语。 “带下去。”船老大把少年交给白大褂男人,“把这小子照看好了,这小子有用。” 白大褂男人磨磨蹭蹭,不太想走的样子。 “承诺的事情我哪次食言过!”船老大知道白大褂男人所为何事,“它现在心情不好,来硬的说不准会出意外。那些干架挂彩的,等会还得你帮忙处理。” “你也不用去费劲钓那劳什子鱼,我保证,把你的顺序放在第一。”船老大不认为“人鱼”能够完全听懂他们的话,继续说,“再说了,动物和人一样,既然不能打骂,咱们就要先讨它的欢心,它才会心甘情愿伺候你嘛。” 身为船上唯一的医生,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人,白大褂男人是个服理的人,听船老大说得有理,便不做纠缠,带着少年回到用作医务室兼个人房间的船舱。 躺在床上,少年听着走廊上连绵不绝的吵闹声,咬紧了牙关,手指的骨节攥得更无血色。 近处的某种异响令少年在繁杂的思绪中回神,他看到白大褂男人肆无忌惮地当着他的面,手动达到了快乐的巅峰,不禁露出讶异又厌恶的神情。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白大褂男人把纸巾揉成一团,准确地扔进垃圾桶。 少年没有答话,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装个屁。它亲你的时候你明明很享受。”白大褂男人难得的爆了粗口,“你他妈的其实也想操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百名男子轮流……喂鱼,海钓&海鱼比美大赛火热进行中! 见鬼了,我居然在写这种预想之外情节的时候连续爆字数? 第76章 钓鱼人 令附近海域的船只避之不及,小有恶名的戴阿司号上,黑色的海盗旗帜随风伸展。 与人们想象中充满犯罪气息的景象不同,今天戴阿司号上一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众人进行的活动也很健康,积极,阳光——他们正在钓鱼。 资历仅次于船老大,船上唯一的医生,身着白大褂的男人不由得暗自感慨,上次看到这样的情形,还是前年成功劫了一艘满载财宝的商船的时候。 尽管付出的代价不小,但物超所值。 把双方阵营死去的人们一股脑扔进大海,他们开始庆贺。 九死一生的战斗让幸存的人们产生一些平时不会有的想法,有人哭着说钱赚够了要回老家结婚,还有人说再干完下一票就金盆洗手。 那个回老家结婚的小伙子有没有实现心愿,船医不太清楚,反正那个打算干完下一票就金盆洗手的家伙,死在了干下一票的路上。 那艘商船油水出奇的足,来头当然不小,于是他们遭受了有史以来最恐怖的剿杀,船老大断了右臂,船医左腿残疾,其他人全死光了。 船老大试图东山再起,可是当年遭受的打击太大,终究是失了无所畏惧的底气。重新召集人手,混迹到今天,也就混了个普普通通,仅能威胁普通船只的地步,不复威名。 会如此感时伤怀,船医想这大概是自己青春不在的证据,岁月不饶人。 船员们大多是渔民出身,钓鱼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 不过,即使不会钓鱼,照样可以通过武力或者金钱得到别人的鱼。 除了热衷在鱼身上的人,也有好几个对钱更感兴趣的,大肆开设赌局,或者主动把自己钓的鱼拿来卖。 在喧闹如菜市场的甲板上转了一圈,船医又走到了“人鱼”所在的船舱,船老大正在鱼缸前,和一个加入团伙不到三个月的年轻人谈论养鱼的事情。 那个年轻人比其他渔民在养鱼方面的经历更丰富一点,他养过一些宠物鱼。 根据他的经验,他提议用海草、鹅卵石和珊瑚之类的装饰物丰富一下鱼缸内部的景观,在视觉上给与“人鱼”良好的生活体验。 “人鱼”的心情依然没有好转,缩在鱼缸的角落,背对着众人。它银白色的长发及腰,但因为是半透明的,可以隐约看到它光洁雪白的背部,漂亮流畅的线条,让人很想上前抚摸,确认手感。 “或者给鱼缸里的水稍微加一下热。”年轻人说,“这一块海域都是温水区,它可能更喜欢温暖的海水。” 他们讨论认真,而“人鱼”换了个姿势,趴在鱼缸底部开始睡觉,于是船老大把年轻人和船医一起轰出船舱,关上船舱的门,“它休息了,别吵着它!” 年轻人和船医在紧闭的门前面面相觑,不明真相的年轻人问:“原来我们老大对养宠物鱼很有兴趣?” “……算是吧。”船医摆摆手,“不用太当真,到港了就会想办法把它卖出去的。” 船舱内,船老大坐在正对鱼缸的椅子上,对“人鱼”无邪的睡颜看得出神。 待在对于“人鱼”来说,不够宽敞的鱼缸里,“人鱼”仍然睡得十分香甜,仿佛进入了极美的梦境,安详,平和。 真羡慕它啊。 船老大睁着血丝从未散尽的双眼,想起被剿杀,失去臂膀,从血海中挣扎求生的那个黄昏——他总是会在梦里回到那一天,被死亡追赶着醒来。 捆绑,恐吓,侵犯,“人鱼”在遭受这些之后,眼中没有一点仇恨,还能在凶手面前安然入睡。 永远忘不了的伤痛,恐怕只有人类才会有吧。 假如收手不干,养一只这样的宠物度过余生……想着,仿佛被“人鱼”的安宁所感,船老大缓缓闭上眼睛,鼾声渐起。 这一回,他没有做梦。 …… 太阳沉入海平面,最后一丝光亮被海水吞没。船上的照明灯适时亮起,驱散笼罩过来的黑暗。 几个一无所获的钓鱼人仍在努力,还有一些钓到鱼却不满意的钓鱼人也在坚守,更多的人则是收拾钓具,决定到此为止。 敲门无人应,船医附耳于门上,听到里面传出的鼾声,便悄悄打开门,查看情况。 鱼缸里,“人鱼”趴在鱼缸底部安静地睡觉。正对着鱼缸的椅子上,船老大垂着头,背脊弯曲,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有种战败而死的颓唐之感。 ……属于他们的黄金时期确实已经过去了。 船医叹息着,打消了开门前的想法,默默地关门,向甲板上的人们传话:“没钓到鱼的不用急。老大决定给个宽限,截止日改到明天中午。” 这句通告起了意想不到的反作用,坚持钓鱼到最后一刻的人没有走,一部分收拾钓具打算离开的人也不走了,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奋战。 ……这大概就是青春吧。 想到自己可以不必操心钓鱼的事情,直接排到第一号,特殊待遇的优越感令船医心情舒畅,他大步流星,固定左腿的金属支架在他踩到地板时哐当作响。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在门开之前就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响声,睁开眼,注视着进门的船医。 给少年检查完体温,船医从桌子下面的箱子里翻出一瓶药丸,稍微斟酌了一下,还是倒了两颗在手心里,进行身为医生该做的必要说明:“你再持续低烧下去会不太妙。这种药可以更有效地让你退烧。不过副作用也大一些,要是觉得头痛、恶心或者呼吸困难,那都是正常反应。” 少年配合船医的动作,张嘴吞下了药丸。 由于家族遗传病的缘故,他曾经接受了大大小小的诸多治疗,吃各种药几乎是家常便饭。 新手容易犯的“药丸卡在嗓子眼里融化”的失误,在他身上不会再发生了,他没有感觉到药丸的苦味,就顺利地将药丸吞入腹中。 “我先睡了。你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把杯子摔到地上,我就会醒。”船医在少年的枕边放了一个玻璃杯,然后在另一张床上睡下。 等到船医的呼吸变为入睡时的平稳,少年再度试图活动四肢,可惜身体比白天更不争气,抬起手臂就很吃力,不得不作罢,选择保存体力,回归梦乡。 此时此刻,船上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是他们在这艘船上,最后一个安稳的夜晚。 …… 由于参赛人员众多,第二天中午,鱼缸被搬到了甲板上,鱼缸里的“人鱼”也感受到了别样的气氛,坐了起来,打量着人群,黑色眼睛里露出表示好奇的兴致。 “靠!”看到“人鱼”的瞬间,有人大呼出声,“是谁给它穿了衣服?!!!!!!” 不错,“人鱼”身上裹着一件极不合身,颜色也很土气的暗黄色外套……完全不协调……简直是丑爆了,再糟糕的直男审美,都难以忍受如此糟蹋“人鱼”形象的服饰。 “是我。”船老大现身认领那件外套,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免得你们没心思做别的事情,光去看鱼了。” 好吧,大部分人不得不承认,有了外套的遮挡,确实可以令他们的注意力不再完全集中在“人鱼”的身体。 剩下的一小部分人依然恋恋不舍,视线游移于“人鱼”的大腿,膝盖,小腿肚,脚,还有脸上。 “人鱼”眨了下眼睛,冲他们微微一笑,引发几声惊呼。 “喂,它刚刚是不是笑了?!”“它笑了?!“它是在对我笑!难道是喜欢我?”“呸!你在做梦!” 短暂的骚乱过后,根据现场抽签决定的顺序,由船医负责叫号,参赛选手在自己的鱼中选择最有信心的一条,投喂给“人鱼”。 第一个参赛选手上场了,他自信满满地捧出一条圆滚滚的,像白皮球一样的鱼,介绍道:“哈尼鱼。没有一点杂色的纯白,还有软乎乎的手感,和女人的奶一个样,包含了男人的浪漫和梦想!” 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全场已笑成一片:“这家伙还是个处!”“太明显了吧!”“一听就知道你没摸过真家伙!” 他的脸涨得通红,大声辩解,然而没人相信,船老大对他竖起大拇指,“祝你好运。” “……老大。”他哭丧着脸,自信全无,忐忑地把手中的哈尼鱼放入鱼缸。 作为宝贵的首个参考范例,众人纷纷屏息,全神贯注地关注“人鱼”的反应。 “人鱼”戳了戳那条鱼,又抬起双手捏了捏,然后捧着鱼,张开嘴…… 众人的精神力集中到了最高点,参赛者一号握紧了拳头,紧张得要命。 那条哈尼鱼的个头有点大,“人鱼”眼看一口吞不下去,便放开了那条鱼,任它在鱼缸中游动。 “唉!”“就差一点!”“可惜了!”众人扼腕叹息。 “看来鱼的个头不能太大。”船医摇了摇头,“二号!” 二号选手带上来的是长条状的鱼,墨绿色,粗细和三根手指加起来差不多,长度将近成年人的手臂,“鲁莫鱼!比蛇肉更鲜美!不管是火锅,还是烧烤,都很受欢迎!鱼最重要的是味道!” 做完宣言,二号选手刚把鱼放入鱼缸,就被“人鱼”一把扔了出来,长条状的鱼在甲板上扭动身体,看起来很像一条蛇。 “这东西很好吃的!”二号选手抓起鲁莫鱼,对“人鱼”进行推销,“要不你等一下,让我把这条鱼烤熟,那香气谁闻了都会流口水!!!” “……它又不是人。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船医简单总结,“可能这条鱼的外型不够‘鱼’,所以被排除出它的食谱了吧?三号!” 三号拿上来的是一条外型扁平的鱼,通体亮黄色,有着绿色的斑点花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反正我觉得挺好看的!” 这条鱼被“人鱼”直接扔到了三号的脸上,砸得三号一脸懵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次众人的音量远远超过了针对一号选手的笑声。 “看来它和你的审美不太一样。”船医憋笑道,“四号!” 五号,六号,七号…… 各式各样,奇形怪状,色彩斑斓的鱼端上来,不是被“人鱼”扔到甲板或者人的脸上,就是放在一边不吃——“人鱼”的挑剔大大超乎人们的预期。 当三十六号选手不抱希望地端上勉强钓了一条,所以没有挑选余地的,最普通的银色小鱼……令众人大吃一惊的是,“人鱼”很快地选择了吃掉。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众人爆发出的欢呼声,传得很远,将附近的海鸟惊飞一片。 “恭喜!”船医没有点评,对规则进行补充道,“这种验证过可以成功的品种,后面再重复的,就不算数。” 这场比赛的热度空前,除了临时负责掌舵的船员留在驾驶舱以外,其他人都聚集到了甲板上。 被遗忘在医务室,面色苍白的少年,翻遍了药品柜和医药箱之后,又一次仔细聆听门外的声音,确认走廊没人,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极力驱使虚弱的身体,一步步前行。 三十六号选手的鱼被“人鱼”吃掉,众人欢呼之际,在他们后方,少年经过了甲板——没有人注意到少年。 比赛的热度持续到比赛结束也未见消退,不如说,比赛结束后的部分才是最值得期待的。 “别太激动,一上去就软了!”“干它几发大的!”“嘿!要不要赌谁的次数最多?”他们朝比赛胜利者们大声说笑,吹起口哨。 “给我小心点玩!谁敢把它弄伤,我搞死他!”船老大的厉声告诫也夹杂其中,“用最痛苦的方式!!!” “哈哈哈哈,老大心疼得很啊!”“没事!它又不是人!没那么容易弄坏!”“上次那十几个家伙上了,不也没事。”“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真是太猛了!!” 没能获胜的人们,在比赛中大笑过多次,倒也不怎么介怀结果了,和弟兄们碰杯消耗余兴,顺便聊些男人之间的话题。 根据船老大的保证,船医在五名比赛胜利者之前,得偿所愿地第一个将“人鱼”压在了身下。 比想象中更为畅快的体验,顺着脊背,涌入大脑,充盈四肢,令他发出了粗重的喘息。 他很庆幸自己提前手动排解了一次,不然他可能会在其他五人面前丢脸。 男人们做同一份作业的时候,一切就变成了暗中攀比的表演,不做到自己的极限,就对不起自己的尊严。 以至于他们最后没有精力再给“人鱼”换水,尤其是其中表现欲过度的三人,都直不起腰了,换水只能叫其他人代劳。 比起精力有限的普通人类,“人鱼”始终毫无疲态,目送着他们互相搀扶着离开。 门刚关上不久,又被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船老大,他是来查看“人鱼”有没有受损的。 他小心地爱抚着“人鱼”。或许是混得熟了,“人鱼”很乖巧,一动不动,任凭他随意触碰。 不自觉地,他逐渐深入。 夜更深了,也更冰冷了,黑色海面上发出沙粒般渺小光亮的船只,仿佛随时都会被周围无尽的黑暗所吞噬……一部分人已经被吞噬了,永远失去了他们的体温。 等船医掀开被子,发觉病床上的人形是用枕头堆成的时候,他尚未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中严重得多。 他完全没想到,少年趁他们专注于比赛,能够拖着病体,四处奔走,将与酒精相克的药物投入了储藏的酒中。 他更没有想到,少年握着在医药箱中找到的手术刀,躲藏在阴影处,趁船老大沉迷于和“人鱼”的游戏,从背后接近,刺向船老大的后颈。 为了尽量不发出脚步声,少年事先脱掉了鞋子,赤着脚小心地踩在地板上,举起手术刀。 船老大好歹是多年刀口上舔血的人物,即使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刻,也察觉到了危险,一个侧身,原先会刺进后颈的手术刀,刺在了他的肩膀上。 尽管杀死过很多少女,但少年是下命令的人,从没有亲自动过手,实战经验为零,刺杀失败与捅破他人皮肉的陌生触感令他慌了神,来不及拿回手术刀,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好小子。”看清楚来人,船老大知道对方刚刚瞄准的是要害,不禁起了杀心。 在船老大迫人的气势之下,少年又退了一步,嘴角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 ……是吗?结果是死在这里了吗?少年想。 少年停住脚步。 船老大手中的刀没有落下来,一只手从他的胸口穿透而出,他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可惜这个动作只做到了一半,他就倒下了。 “……”少年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右手染成红色的“人鱼”,跨过船老大的尸体,问:“你还好吗?” 少年忽然感到一阵脱力,坐到了地上,“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方歪了歪头。 “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要……为什么……”少年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为什么让他、他们随便……欺负你?” “唔?欺负?”对方显出困惑的神色,“哦,这算是欺负吗?不用特意讨好他们,躺着就行了,我觉得挺轻松的。” “我没办法治疗你,也没办法把你带回大陆。”对方蹲下来,视线与少年齐平,“他们可以做到。我需要他们的帮助。尤其是尽心的治疗。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希望你死掉。我说过了,‘等你身体更好一点,那时我再带你离开这里’。这是最和平的方式,其实你……” 话还没说完,船医带着数名症状较轻的船员,急冲冲地推开门,汇报紧急情况:“老大!有……” 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船老大的尸体,后半句话顿时卡在了喉咙。 兵戎相见,不可避免。 “人鱼”快上一步,拿起船老大的刀,划开了船医的喉咙,这下船医永远也说不出后半句话了。 由于少年投放的药物剂量不足,虽然许多人在烂醉的狂欢中死去,但也不乏幸存者,他们气势汹汹而来。 万万没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竟然是被他们轮番施暴的温顺“人鱼”。 他们舒了口气,轻蔑的想法,油然而生。 “人鱼”毫不畏惧他们人多的阵势,身形敏捷,没有人能够碰到它,如入无人之境。 它手中的刀刃在空气中画出一条条流畅无比的银线,全部是精准的割喉,带出连绵不断的血雨,为它披上了一件鲜血制成的外衣。 此刻,他们才真正知晓,“人鱼”并不是拼死反抗,妄图鱼死网破的弱者,而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狩猎者,是整艘船上最可怕的东西。 仿佛狂风过境,站着的人一茬茬地横尸在地,少年扶着门框追出来,视线所及,只有一个远去的背影。 尸体组成的路标,引导少年跌跌撞撞地到达驾驶舱,里面驾驶的人还活着———就剩他一人活着了。 他亲眼看到两名同伴被外表柔弱的“人鱼”不费吹灰之力地一击杀死,就吓破了胆,ku裆全湿,瘫软在地。 少年走上前去,把船老大死后回收的手术刀捅进了那个人的心脏。 “……为什么?”这是“人鱼”第一次向少年发问,“他死了,谁来开船?” “我稍微懂一点。”少年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亲手杀人,双手的颤抖依然无法完全止住,“至少,我知道怎么发送求救信号。只要不出意外,以船上的食物和淡水储备,足够等待救援过来。” “唔……那不是又得担心来的是敌是友了?” “我不介意。”少年想做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出来的效果更像苦笑,“我不想再看到他们碰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为我付出了。” “不行。”对方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你死了,我会不开心的。” 像吞掉了一块烧得火红的炭,少年的声音变了调,音节也变得细碎难懂,“……为什么?” “因为……”对方笑得灿烂,又任性,“因为你长得好看。” “就因为……这个?”少年心中盘桓多年的阴影仿佛是个笑话。 他哑然片刻,最开始是笑,接着是又哭又笑,最终是体力严重透支,虚脱过后的一连串咳嗽。 剧烈的咳嗽,令他的腰弓成了虾米,“人鱼”担心地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肩膀。 “这么……不想我死……”少年努力地调整呼吸,说话断断续续,“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人鱼”没有立即回答,陷入思考。 过了一会,它才说:“你家里有湖吗?有湖我就跟你回去。”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个回答等同于委婉的拒绝。 但是少年家里真的有湖。 所以,少年笑了。 “……那……太好了。”少年握住“人鱼”的手,沾了满手粘稠的鲜血,“跟我……回家,我来养你。” 第77章 观赏者 之前海上漂流的经历中,“人鱼”最大的烦恼是不能好好睡觉,一旦睡死,说不定会被什么大型鱼类吞进肚子里,变成食物。 湖的话,面积有限,能够较快地确认是否有威胁存在,安全系数更高。 假如少年没有说谎,“人鱼”很愿意去他家的湖里睡一个好觉。 按照约定,少年先回家,与家人有个合适的交待后,做好保密准备,再到最后登陆的海岸和“人鱼”汇合,悄悄带“人鱼”去他家的湖里。 “人鱼”可以离开水,长时间在岸上活动,给少年省了搬来鱼缸的工夫,加上少年那令“人鱼”感到惊讶的财力与人力……不愧是家里有湖的人……整个暗度陈仓的过程非常顺利。 “我这次会睡得久一点,不要随便叫醒我。”高兴过后,“人鱼”耷拉着眼皮,满脸睡意,“晚安。” “等等!”解决了最重要的安置问题,精神放松下来,少年才想起另一个也很重要的问题,“你……你有名字吗?或者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唔……我真的困了。醒了再说吧。”它把下半张脸埋到湖水里,最后对少年眨了下眼睛,就完全潜入了水下。 少年在湖边待到日光将尽,怅然若失。 睡得久一点? 那是有多久? 一天?几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几年? 以少年的身体状况和疾病,他剩余的时间远不如同龄人充裕。 死前唯一遗憾的是,他连“人鱼”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大概是因为“人鱼”不够信任他吧? 愿意跟他回家,已经算是不错了吧? 少年不断地进行着自我安慰,时间一天天过去,“人鱼”一直没有任何音讯,他逐渐焦躁,命人调来六台抽水机,没日没夜地作业,将湖水抽干。 ……“人鱼”没有欺骗他。 看到“人鱼”静静地睡在湖底的样子,少年脸上的狂乱才就此消散。 过了快一个月,“人鱼”终于从湖水中冒出头,少年如有所感,抬起脸,立刻放下手中的书,离开湖边凉亭,欣喜地朝她快步走来。 “……你跟他说你叫‘梅露露’。”夏露露打断了梅莉斯的回想,气呼呼地说,“虽然有自我意识过剩的嫌疑,但我还是要说,你取的名字和我只差一个字,总感觉不太舒服。” “恩。”梅莉斯没有否认,“我是根据你的名字来取的。” 少年可能是看出了其中的敷衍,之后一直以“梅梅”作为称呼。说实话,这称呼听起来更不怎么样,像给猫猫狗狗之类的宠物起的名字。 不过,眼见少年处境安全不必担心,梅莉斯的注意力便不常停留在他身上了,于是也不在意他怎么叫她。反正她全凭心情决定答不答应,懒得应付的时候就躲进湖水里,没人可以打扰到她。 值得称道的是,少年非常懂得感恩,对梅莉斯这个救命恩人各种任性百般迁就,几乎是有求必应。 以至于梅莉斯愿意从湖里出来……当然也有湖里待太久感到腻味的因素……总之,梅莉斯正式上岸,捧着一盒冰淇淋,披上少年的外套,美滋滋地和少年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其中,就少不了观看夏露露的演出。 少年对电视节目的兴致不高,他的目光时不时离开屏幕,落到跟着音乐节奏微微点头的梅莉斯身上。 “梅梅,你会唱歌吗?”他突然问。 “唔?”梅莉斯想也没想,果断地回答,“我不唱歌。我喜欢听别人唱歌。” “这样啊。”少年有些失落。 是啊,他以为梅莉斯是“人鱼”,按照刻板印象,人鱼不就应该很会唱歌嘛。 跳过一些不重要的,模糊不清的往事,梅莉斯回忆着自己离开少年的理由。 “梅梅,你其实不太喜欢我吧?”少年第一次在梅莉斯面前显露出悲伤的情绪。 平时的他大多很平静,要不然,就是带着微笑的。由于脸上缺乏血色,比起温和的晨光,更容易让人想起一株花茎细长,承受一滴露珠重量都显得艰难的脆弱花朵。 “怎么会呢?”梅莉斯睁大眼睛,“我会救你,就是因为喜欢你呀。” “那你为什么没有选择我?” 梅莉斯不太明白少年问话的含义,低头舀着杯底的冰淇淋,而电视里的夏露露开始演唱歌曲的第二段:在你眼中我是可有可无的吗?请给我爱的证明,让我…… 少年忽然凑近的动作太笨拙,被梅莉斯轻易躲开。这个大大出乎少年意料的反应,令少年整个人僵住了,声音如同被重重拧干的毛巾,挤掉了所有情绪:“我知道,你喜欢莱昂。” 游艇爆炸的事情,牵动了少年的父亲最紧张的神经,不遗余力地花高价新请了一批保镖,莱昂作为全权负责安保问题的队长,是少年首先无法向其瞒过梅莉斯存在的人。 莱昂很忠实,起码表面上是忠实的,在少年的命令加请求下,他答应帮助少年隐瞒梅莉斯的存在,但为了少年的安全,他会小心地看住梅莉斯,以防不测。 有时是少年在的场合,有时是少年不在的场合,莱昂与梅莉斯抱着各自的心思,互相观察试探陌生的对方,后来…… “你没有回湖里睡觉,你和他一起睡。”少年的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切齿一般。 没有问少年是怎么知道的,梅莉斯爽快地承认:“是。我喜欢和他睡。” 他的气味还不错,是梅莉斯中意的类型。 “……我不允许!”失掉沉稳,少年抓着自己的头发,又扯又拽,“你骗了我!你背叛了我!” “唉?”梅莉斯连忙放下冰淇淋,捉住少年的手腕,阻止少年继续自残,“我喜欢和他睡也不影响我喜欢你啊。” 力量的差距之下,少年即刻被梅莉斯压制住,散乱的发丝间,露出他发红的眼眶,在那晕开的嫣红之中,盛着润湿的紫罗兰色。 这份娇艳欲滴的色彩,令梅莉斯收敛了笑容,正视少年的情绪,“是真的,因为你很漂亮。” “吻我。”少年的语气是命令式的,他重复道,“吻我。梅梅。” 没有犹豫,梅莉斯亲吻了他的眼睛——那块明媚的紫色。 然后没有了下文。 “……你不想……吻我其他的地方吗?”少年愈加愤怒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肮脏?” “唔?”梅莉斯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不高兴?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 “我想要你……想要你……” 【“你他妈的其实也想操它。”】 船医粗鄙的话语出现在少年的脑海,他扯出一个弧度过大而显得有几分虚假的笑容,似真似假地说:“我想和你做那种事情,就像你和莱昂在湖边做的一样。” “那种事情?”梅莉斯俯身,充满怜爱地用鼻尖蹭过少年的嘴唇,在双方的唇瓣即将接触之前,就分开了,“阿多尼,我不能这样做,会伤害到你的……你像蒲公英,吹一口气,就会飘散。” “你只要维持这份美丽就好。只要你不枯萎凋谢,我就会喜欢你,一直注视着你。”梅莉斯眯起眼睛,“如果你还想伤害自己,那我就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让少年自行选择,梅莉斯松开了手。 “你也是看不起我!”少年拿起沙发上的靠枕,朝梅莉斯扔了过去,“你滚!滚出去!” 抱枕无力地砸在梅莉斯身上,梅莉斯没有愤怒,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 “……不。”少年起身追赶,急切之下,跌倒在地。 厚实的地毯接住了他,所以少年的身体不觉得疼痛。 梅莉斯始终没有回头,所以少年的心觉得疼痛。 “不要走。”少年很快爬起来,追上去,紧紧抱住梅莉斯的腰,哀求道,“对不起。不要走。” 梅莉斯和少年差不多高,可她此时的目光仿佛是在俯视着他,有种疏离感,“唔,你流鼻血了。” “无所谓。”少年执拗地,不肯卸去手臂的力量,即使他明白对方可以轻易挣脱,“不要走。如果你走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只要你不走,我愿意……当你的蒲公英。”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梅莉斯应允道:“好吧。那去叫医生过来,你该止血了。” “可以先吻我吗,梅梅?”少年的语气很软,既是撒娇,又是祈求,“我实在不喜欢看医生……因为你,我会努力的,我会乖乖吃药的。好吗?” 为表安慰,梅莉斯亲吻了他的额头——上面蒙了一层焦急时冒出的薄汗。 从那以后,少年换掉暗色宽松的衣服,拿出衣柜里那些他一直不愿意穿的,精致华美的服饰。 原先这些衣服会引发他被窥视的噩梦,现在却不会了。 因为他变成了窥视者。 天生丽质的人,无需太多心思,稍加打磨,就能熠熠生辉。 “真好。”梅莉斯眼睛发亮,真诚地说,“很美丽。” 就像观赏一幅名贵的画作,她会驻足观看,甚至看一下午,却没有其他想法。 少年依旧无法阻止她晚上去找莱昂。 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更没有力量……他凭什么阻止呢? 除非…… 之后的一个夜晚,莱昂与梅莉斯温存的时候说:“你最好还是离开这里吧。他想把你永远留下来。永远……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 “唔,我走的比较突然,是因为觉得没必要继续了。”梅莉斯向夏露露解释道,“我看他气色好了很多,就算我不在也应该能过得很好。” “哼,你真是无情。”夏露露抱起双臂,“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就这样吧。我们能聊这么多,也算是投缘。不如更加开诚布公一点,说说你想从库克那里得到什么。你选择接近我,是觉得我能给你某种帮助吧。”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方便,梅莉斯点点头。 “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是什么热心的人,我们的关系更没有好到能够无偿。”夏露露扬起下巴,金色的双眼锐气逼人,“作为交换,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愿闻其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0 11:32:56~2020-07-21 16:4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脆皮红烧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冠位司机师傅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梦想家 一个人,甘于长期从事浪费才能且性价比极低的工作,原因无非两种。 出于对工作本身的热爱,或者,拥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夏露露的经纪人库克,是第二种。 库克扮成普通人的演技与能力,实属念能力者中的佼佼者,仅凭外在,很难分辨。 不过,梅莉斯的判断方式是通过气味,比较特殊。 时至今日,梅莉斯从未怀疑过自己辨认气味的能力。 如果搞错了,她发誓她就立刻隐居深山,不再见人。 观察库克的工作状态,再加上夏露露的出现,马力全开的梅莉斯敏锐地捕捉到了库克的欲望。 人类情感复杂多变难以捉摸,欲望是其中相对简单的一种,也是梅莉斯最感兴趣的部分,是她不断钻研的主题,是她擅长中的擅长。 鲨鱼能从万米之外嗅到海水里的一滴血,梅莉斯则能够从种种微小迹象的总和中嗅到人的欲望。 “我有一件事需要库克的帮忙。”作为交易的发起人,梅莉斯先向夏露露阐明自己的需求,“我希望你能够支持我,命令他给我帮忙。一个举手之劳的小忙。” “哦?你搞不定他吗?”得知梅莉斯的短板,夏露露感到莫名的快意,“只是一个举手之劳的小忙……还需要我亲自出马?” “我对他没兴趣。”性格懦弱的男人,是梅莉斯最不感冒的类型,“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以库克本身的能力,当区区一个经纪人真是屈才了。比起工作本身,他在意的是你。这很感人,也有点危险。”梅莉斯提醒道,“小心点哦,夏露露。” “我知道。”夏露露“啧”了一声,“经纪人是工作对象的粉丝——这种烂新闻,娱乐圈和文艺圈里到处都是,早就没人愿意写了。” “唔,这超出我的知识范围了,我不是很懂。”梅莉斯承认自己的无知,态度谦虚,“我想,有这层粉丝的因素在,夏露露若是全力支持我……我不要求非得达成最终目标,但那会是一个很有分量的砝码。” 从梅莉斯无意透露“小忙”的内容来看,夏露露猜测,梅莉斯想要库克做的事情,很可能会让库克承担一些他不愿承担的风险,所以没有答应梅莉斯的请求。 不过,梅莉斯只是需要夏露露提供砝码,这对于夏露露来说,并不是个多么困难的决定:“可以。我可以帮你。” “太好啦!”梅莉斯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神态天真可爱得像一个拿到心爱糖果的孩子,“我最喜欢夏露露了!” 身体上残留的感触,提醒着差点为这个笑容感到恍惚的夏露露,她面对的可是把她吃干抹净,与良善外表相去甚远的……人类以外的生物。 噢,刚才她们都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分级的话,观影年龄要提到二十岁以上吧!夏露露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还好夏露露不是那种容不得一点瑕疵的道德家,反正做都做了,也没什么太想不开的,就当多了个新奇的体验,能够作为以后的创作素材之类的……吧? 继续深思下去恐怕不妙,夏露露扼制住想象的翅膀,将目光着眼于现实:“作为交换,我这边需要你陪我去做一次应酬。” “什么应酬?” “枕营业。”夏露露脸上带笑,有种调侃的意味,“你懂这个词的意思吗?” “恩,我在电视上看到过。”梅莉斯疑惑道,“到了夏露露的等级,还需要做这个?” “因为……”夏露露双手撑在床单上,身体前倾,仿佛四肢着地的野兽,平日掩藏在金色瞳孔里的侵略性表露无疑,“因为我想要尽可能的自由。” “我想要只写我想写的歌,不用在意销量。” “我想要只唱我想唱的歌,不用在意受众。” “我想要拒绝的权利,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 她紧盯着梅莉斯,背脊绷直,好像梅莉斯一有动作,就会扑上来咬住梅莉斯的喉管。 “唔,想做到这些,很难吗?”梅莉斯说,“现在你已经拥有了千万级粉丝的支持,一般的宗教都比不上你呢。” “千万级……是么?”夏露露笑得很轻,“他们的热爱充满了他们自己营造的幻想,再加上我创造的幻象——最终他们喜欢的是一个符号。假如哪一天,我再任性一点,摧毁这个符号,你觉得还会有多少人站在我这边?”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全心全意扮演他们理想的形象,他们也不会永远只爱我一个。当我光芒暗淡,他们就会离我而去。”夏露露在此停顿片刻,“打个比方,你对我的喜爱主要来源于两件事。一是容貌,二是歌声。” “是。” “那么……”夏露露勾起嘴角,“如果我毁了容,或者嗓子坏掉,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会觉得很可惜。”梅莉斯低垂眼睑,睫毛微微颤抖,“如果未来会变成那样,就太让我难过了……夏露露,我会希望你现在就死掉。” “连我的专辑都没买的路人粉,没资格说这种狂热粉丝才会说的话。”夏露露面无表情地怼了一把梅莉斯。 “在舞台上,在公众眼前,我看起来很光鲜,很完美,除了前男友那件事,没有一条负面新闻,是吧?”夏露露嗤笑道,“这世界上不会有完美的东西,如果有,那一定是编造的谎言。” “其实我一文不值。”夏露露语气平淡,“稀缺的美貌?傲人的才华?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倘若我没有其他依仗,我也只能当一个牵线木偶任人摆布。” “唔,我明白了。”梅莉斯点点头,“夏露露想要任性。” “不符合他人的期望就叫‘任性’吗?”夏露露反问,“想做自己难道有错?” “唔,没有对错。”梅莉斯肯定道,“但是需要代价。” 梅莉斯一本正经的回答,令夏露露微笑起来,抬起左手,弯曲拇指和食指,“对,各种代价还蛮多的。比如说我剩下的这三根手指,如今没有任何知觉,和装饰差不多。” 她的手指被梅莉斯轻轻握住,在手指与手掌的连接处,仔细观察,可以看到手术缝合的痕迹。 想必是请了很好的医生,所以痕迹才能这么浅吧。 可惜还是差了点,没有将机能完全复原。 “几年前的事了。”夏露露笑意渐浓,“这一次不知道会失去什么。” “我会陪你去的。”梅莉斯盯着夏露露的手指,语气没有动摇,只是感到好奇,“不过,就我所知,枕营业不会导致残疾吧?” “我说的这次应酬不是枕营业。”夏露露含笑看着抬起头的梅莉斯,“之前说‘枕营业’不是回答你的问题,就是想看看你对业界的了解程度,以及你的态度。” 明白了试探的含义,梅莉斯恶作剧式地咬住了夏露露的食指,轻轻摩挲,然后索性放弃了牙齿,用舌尖顺着手指肚舔到了掌心。 敛起笑容,夏露露没有抽回手,置之度外地任凭梅莉斯舔到了她的下巴,她的嘴角。 “这样……清楚了吗?”梅莉斯就此打住,调皮地吐了下舌头,“知道我有多喜欢夏露露了吗?” “还行吧。”夏露露不动声色地用被子把手擦干,“既然你可以如此爽快地接受枕营业。那么我相信,你也能够接受更特殊一点的游戏。” “噢,游戏。”梅莉斯拉进了与夏露露的距离,音调随之升高,“一开始就这样说不好吗?我喜欢游戏。” “哪怕会失去什么?”夏露露问。 “哪怕会失去什么。”梅莉斯语调平平地重复她的话。 两人彼此注视着对方,观察着对方。 窗帘被夜风吹得鼓鼓胀胀,最后风终于突破了桎梏,掀起了窗帘的一角,卷入室内,将两人的头发搅在一起。 乱发投下的阴影,把她们眼里的画面切割成无数块,像突然跌入了电影特效中,失去了现实感。 “你在害怕么,夏露露?”梅莉斯笑了,并不是嘲笑,更不是优越,是单纯的高兴,“唔,承诺是很重要的,我不能承诺没有把握的事情。那我就承诺,一定会帮助你吧。” “不用为我担心太多,尽管利用我其实也可以。” “因为我害怕失去的东西只有一样。” “那就是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点比我所有的文更深刻现实的话题: 工作繁忙,无力维持目前的更新速度,所以停更一个月,暂定8月31号再见,祝一切安好 第79章 料理人 在偶像业界内,有一个流传颇久的传闻:据说有这么一场一年一度的神秘宴会,由诸多行业相关的大佬联合举办,专门邀请职业偶像,如果能在宴会中脱颖而出,想要的资源便接踵而至,星途将会极为顺利。 多年过去,传闻依旧止于传闻,从没有任何一位宴会的参加者现身说法,所谓的“受邀名单”,仅仅是好事者单方面的猜想罢了。 缺乏有力实证的传闻,能够流传数年,则必有其特别之处。 那就在于…… “传闻是真的。” 当时夏露露不是单独出道,而是作为偶像团体的一员,与两名同伴以组合身份出道的。 在那场宴会之后,组合解散,大量通告如雪片飞来,夏露露的人气水涨船高。 ……她的世界彻底改变了。 假如可以的话,她并不想要“那种”改变。 然而列车已经发动,全速疾驰,在脱轨之前,在燃料耗尽之前,她无法叫停列车。 时隔五年的邀请函,又一次被不知是谁的某人,放在她的枕边,惨白的信封,猩红的火漆,像是幽灵,像是真实的噩梦。 啊,原来这场宴会还有可能发出重复的邀请啊。 非常奇妙的是,她没有感到特别恐惧。这或许是因为人生的目标大多都达成了,所以不觉得太遗憾吧。 “虽然去过一次,但我了解的也不多。说不定现在有了什么变化,保险起见,我不想让你产生先入为主的错误判断。”将邀请函附带的胸针别在梅莉斯的身上,戴了同样胸针的夏露露对着镜子最后确认了一遍妆容,做出微笑的表情,以显得镇定,“走吧。” 学着夏露露的样子,梅莉斯梳理完礼服的荷叶边,笑着挽住她的胳膊,“恩。” “游戏”的邀请函,表面上看起来和普通宴会差不多,场地的布置,也和普通宴会没有太多区别。 和传闻一致,宴会的参加者们皆是职业偶像,个个容貌姣好,正值青春靓丽,其中有好几个是梅莉斯在电视上见过的面孔,全都不比屏幕中的形象逊色,十分养眼。 梅莉斯爱紧盯着人看的老毛病发作,肆无忌惮的目光很快得到了相当多表示不悦的回眸。 “不要东张西望。”夏露露拉住梅莉斯的手腕,低声叮嘱,“随便树敌是很危险的。” 话音未落,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从她们背后响起,“晚上好呀,夏露露。” 声音的主人,梅莉斯知道是谁——每次歌曲榜单总是紧挨着夏露露的第二名。 具体名字不重要,牵扯到排名的时候,世人往往只关注第一名,梅莉斯也不例外,“唔,是‘No.2小姐’。” “No. 2小姐”的称呼不是梅莉斯原创,最开始来自于某娱乐杂志,后来越传越广,几乎变成了摆脱不掉的标签,以至于本人一听到这个称呼就像被踩到尾巴,脸上的职业微笑会僵住半秒钟左右。 半秒过后,“No. 2小姐”又能拿出平日应对嘲讽时的宽容态度,淡然处之,收获一把路人缘——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恐怕“No. 2小姐”本人也是这么想的,证据就是,她把手中的酒对着梅莉斯一泼之后,率先产生了错愕。 遵循“不能随便树敌”的道理,梅莉斯没有躲开,还仔细地嗅着酒的香味,直到夏露露拿起侍者递上的纸巾,按在梅莉斯的脸上。 “不好意思。”夏露露代替梅莉斯向“No. 2小姐”致歉,“她是新人,讲话没有分寸。” “新人?没有分寸?”对方冷哼一声,“夏露露,这个借口你自己相信吗?” 她上下打量着梅莉斯,后者用纸巾擦脸的同时,心不在焉的眼神飘往别处,对泼酒的事情毫不在意。 尽管心中不满,公共场合至少要做做表面功夫,不能太斤斤计较,“No. 2小姐”主动转移了话题,看似关心地说:“这可是很重要的宴会,带上这种不成熟的搭档,小心惹祸上身。” “我会注意的。”夏露露礼貌地回应。 偶像是典型的吃青春饭的行业,大多人在十六岁便出道了,二十二岁的夏露露,是这里资格最老的前辈,人气值也是第一,同行的后辈们无不带着倾慕的表情上前与她攀谈,希望日后能被提携一番。 去洗手间清理完身上酒水的梅莉斯,撇下忙于应付社交的夏露露,巡视一圈,很失望地发现宴会厅的长桌上只摆放了各种酒水,其他的食物,或者说,冰淇淋什么的,根本没有。 她不得不寄希望于另一张空着的长桌,上面铺好了洁白的桌布,却迟迟没有侍者端来任何东西放于其上。 终于从众人的围绕中脱身,夏露露走到梅莉斯跟前,语气稍带严厉,叫出梅莉斯目前的化名,“丽兹。” “唔?”梅莉斯微靠着放置香槟塔的桌子,端着一只高脚杯,慵懒地半抬起眼皮。 当夏露露与梅莉斯的距离缩短到最后一步,梅莉斯拎起泡在杯中那颗血红色的樱桃,放入嘴中。 “丽兹。”夏露露重复了一遍,社交时使用的温和神情也淡去了。 梅莉斯狡黠一笑,朝她吐出舌头,上面是一个由樱桃梗打成的蝴蝶结。 这种等级的技术,令夏露露不由得想起她前一晚跌入梅莉斯放纵的陷阱,事后怀疑人生与性取向的事情,顿时羞惭又恼火,“现在可不是玩这个的时候!” 合上嘴,梅莉斯直接咽下了樱桃梗,不慌不忙地回答:“你太紧张啦。要不要喝点酒放松一下?” “喝酒误事。”夏露露制止梅莉斯手上的动作,“你也不要再喝了。这里的酒……似乎有点问题。” 光鲜亮丽的舞台之后,是观众们看不到,藏于黑暗的后台,在那里,无论你本来的颜色是什么,都会被染成杂乱的色彩,越积越多,直至看不出颜色,变为和周围同样的黑——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生存罢了。 至于掌握了很多没有想象过的技能与敏锐这件事,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哀叹。 毕竟在大多数时候,“得到”便意味着“付出”,每一份馈赠都标好了价格。 “她们中的部分人,情绪有点太亢奋了。”夏露露说,“虽然不排除是宴会本身让她们兴奋……退一万步说,酒精会影响判断。所以,不喝为好。” 梅莉斯为夏露露过早发觉真相稍感遗憾,她还想先看看夏露露亢奋的样子,再适时提醒呢。 “恩。”梅莉斯摇晃酒杯,语气轻巧,“被泼到的时候,我就闻出来了。” 调酒师的职业经历,使梅莉斯知晓常见酒类的香气,仔细去闻的话,不难辨认出其中有一丝不属于酒的气味。 那种类型的气味,是梅莉斯再熟悉不过的种类。 对此,夜场女王梅莉斯司空见惯,甚是怀念。 趁夏露露松手,梅莉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放心,这种东西对我没用。酒的气味很好闻,不要太浪费,至少让我喝完这一杯嘛。” “唔,我想,主办方应该也不会让这些好酒白白浪费掉。”梅莉斯转过头,“你看,这座香槟塔多漂亮,不知道会有什么用途呢?” 她充满期待的语气,着实令夏露露的额头增添一层薄汗。 “游戏一旦开始,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突然暗下来的灯光,仿佛在帮忙验证夏露露的发言。 夏露露后背一紧,硬着头皮,与众人一齐看向灯光汇聚的舞台。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站在上面,将话筒举到没有被面具遮盖的下半张脸的高度,以情绪高昂的语调宣布:“抱歉让各位可爱的小姐们久等了。这场宴会的游戏马上正式开始。” ……依旧是同样的开场白。 闭上眼。 她想清楚了某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今天重复参加游戏的人,只有她? 因为当年和她一起的参加者,大多都不在了,再被抽中参加同一场游戏的几率很低。 “接下来的游戏需要两人组队进行。”主持人说。 带一个搭档赴宴是邀请函里的建议事项,不是必须的。 本着“玩乐”的主题,很多人没有搭档,选择现场临时组队。 之前众人进行的社交活动,足以使她们充分考虑好适合与自己合作的对象。 彼此互相挑选的时刻,就特别能体现一个人在其他人眼中的价值。 ……价值? 夏露露冷眼旁观几个格外受欢迎的女孩子,心中苦笑。 一文不值。 很快你们就会发现,一切自以为值得骄傲的东西都是笑话。 分组在三分钟内顺利结束,不巧的是,参加者总数是奇数,有一个女孩子被剩了下来,一束追光灯打在她脸上,冷色的光源,照得她白得失去了血色。 身为职业偶像,感到光照的同时,她马上条件反射地,对着光照的方向显露熟练无比的微笑。 时间仿佛在她身上静止,她保持着微笑,额头上的血流到鼻尖,也没有注意。 随着她倒下,脸上的微笑也没有变化。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 离她最近的女孩子们,清楚地看到她的额头正中插着的银色餐刀,不偏不倚,准确地没入了大半的刀身,漂亮又利落,不真实得宛如鬼屋里插着道具武器的演员。 这一切发生得太诡异,太突然,众人没有感到恐惧,仅仅感到迷茫或者困惑。 宴会厅的灯光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亮度,侍者们纷纷换上了白色面具,窗帘拉上,大门紧锁。 见到如此情状,众人也觉察出了不对,又想起进门时收走的手机,无法与外界联络,不由得更加紧张。 不过,这也可能是常见的“整蛊类节目”。 紧张归紧张,失态是绝对要小心的。 ……正常人都会按这个方向思考。 职业偶像们,默契地选择“不予戳破”,根据自己平时的人设,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害怕,惊慌,或者镇定,以配合“节目效果”。 看着她们的演技,掷出那把餐刀的少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算是半个“主动现身”吧?她本想多观察一会,但是被推了出来,如剧本所安排的一样,准时亮相。 虽说是做出交易才会来这里,坐着轮椅的她行动不便,暂时的进退仍是身不由己。 “贵安。”收起不耐烦的神色,双手交叠于大腿上,少女微微低头,蓬松的浅棕色长发披散至胸前,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她抬起头微笑,安静又深沉的褐色眸子,圆润柔和的五官,显得她温婉文静。 “招呼已经打过。该开始我的工作了吧。”她侧过头,对着虚空中说,“不要浪费时间,食材会变坏的。” 顺着她的目光,众人不难发现摄像头的存在。 不知道是主办方粗心,或是有意,摄像头伪装得并不够好,一旦仔细寻找,便可以找到不同角度的多个摄像头。 见此,习惯身处镜头下的职业偶像们,反而感到莫名的轻松,抱着“这果然是整蛊节目”想法的人又多了起来。 大概是为了进一步证实她们的猜测,台上两侧的屏幕显现出了画面,不是宴会厅的画面,而是来自其他地方的,不同的人像画面以网格形式,拼合在一起。 望着画面上清一色戴着面具的人像,这曾经深深印在脑海中的画面,令夏露露忍不住发出低声的哼笑。 梅莉斯更多的注意力则是放在轮椅少女的身上。 扶着她轮椅的侍者,将她推到了宴会厅空着的那张长桌后面。 “观众也来齐了。为了顺利地进行游戏,先从增加大家的凝聚力和彼此的了解开始吧。”主持人说,“场内的摄像头没有死角,不会漏掉任何人,请尽情演出,显现你们的特质。至于游戏成功的奖励,相信你们不会不想要的。” 是“游戏成功”,不是“游戏胜利”,因为最后不存在什么真正的赢家。能让“观众们”获得乐趣,才是游戏的主旨——这是上次游戏的过来人,夏露露的感悟。 没有给予众人提问的时间,主持人紧接着说:“我们请来了专业的料理人,莉卡·巴兹利姆小姐,为大家盛上今晚的开胃菜。” 屏幕上戴着面具的观众之中发出些许的叹声,宴会厅里的游戏参加者们则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反应平平,配合着主持人引导的手势,往坐在轮椅上的少女,那位莉卡·巴兹利姆小姐的方向走去。 之前倒地的女孩子,仰面放置在她身前的桌子上。 “既然是节目,那就来点音乐吧。”她说,“第九交响曲。” 九,在音乐界是个引人忌讳的不吉利数字。自从一位极负盛名的天才作曲家完成第九交响曲就去世之后,这个数字似乎被加上了死亡诅咒,陆续有作曲家在完成第九交响曲后死去,时间长了,就再也没有作曲家敢创作超过八部的交响曲。 音乐响起,她拔出那个女孩额头上的餐刀,从女孩下颚骨的弧度划过去,毫无停滞地勾勒出其脸庞的轮廓。 然后调整持刀的角度,顺畅无比地进行剥离。 这套动作仿佛只过了一个呼吸的工夫。 当众人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失去节奏的时候,她揭下了女孩的整张脸,眼部、鼻孔以及嘴部是空洞,其余的部分则完全贴合女孩的面孔,就好像一张面膜。 面膜,这是每一个重视保养的女孩都熟悉不已的东西。 揭下面膜,更是她们日常会做的事情之一。 唯一令她们感到陌生,以至于悚然的是,那张“面膜”揭下来之后的面孔,不是什么“水润肌肤”“白皙透亮”,而是赤红的血肉。 如果是“整蛊节目”,会有做到这种程度的吗? 不同于在惶恐与惧怕中摇摆的女孩子们,屏幕上的观众们中不乏鼓掌赞叹之声。 “很精彩。”“久闻不如一见。”“高超的技术,不愧是那个巴兹利姆小姐。” 尽管偶像生涯不缺乏黑暗的一面,在场的绝大多数女孩子们压根就不清楚真正的黑暗世界的存在,只有两三人隐约对“巴兹利姆”这个姓氏有点印象,是仅限于类似都市传说的那种。 见到真人,并且看过刚才的操作,才让一个女孩子恍然间面色煞白,“巴兹利姆小姐的故事……我听过,她、她是……” 巴兹利姆小姐朝她笑了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那牙齿比起“齿如含贝”,更容易令女孩子想起森森白骨。 “她……她是个疯子!”发自本能的彻骨恐惧如芒刺在背,令女孩子有点站立不稳,紧拉着自己的搭档,以获得安全感,“她吃掉了所有人,连她自己的双腿也吃掉了……巴兹利姆家族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所以大家直接用她的姓氏“巴兹利姆”来称呼,而不是“莉卡”,反正她一人就等于整个家族。 “这次……她想……吃掉我……”女孩子捂住胸口,过大的精神压力使她无法正常呼吸,脸色发青,在她的搭档焦急呼喊声中昏死过去。 女孩子昏死前的痛苦,逼真得远远超乎演技的范畴,除了三四个女孩子仍抱有“节目效果,纯属安排”的天真幻想,其他女孩子们都在心中拉响了警钟,试图脱离现状。 侍者们亮出刀刃与qiang支,施展恐吓与镇压。 面对骚乱,巴兹利姆小姐置若罔闻,全神贯注地继续她手上的工作。 交响乐激昂的乐声中,她划开血管,挑起筋肉,刮过骨头,顺应着食材的结构特点,遵循着奇妙的韵律,手中的餐刀就是乐器,自然地融入乐队的演奏之中。 屏幕另一端的大多数观众,平日便乐衷于类似性质的表演,自然是看得专注,且毫无心理负担。 在巴兹利姆小姐出现时,就对其表示出格外关注的梅莉斯,已然是一脸痴迷。 夏露露惊恐地发现,自己也无法移开目光。 这种表演的可怕之处不在于极端的血腥猎奇,而是不能凝神观看——那是一种到达艺术层面,独属于顶级工匠特有的魔力。 最纯粹的技术。 最精巧的操作。 最投入的匠人。 这些,会轻易摄取观看者全部的注意力。 桌布是特质的吸水材质,用一人份的鲜血去充分染红它,也不会溢出半滴。 巴兹利姆小姐避开了会造成喷溅的每一根血管,除了不可避免沾染血腥的手指,她的裙子依然洁白无瑕,她的微笑依然恬静温和,看不出一丁点疯狂的迹象。 是的,为了诱骗无知的羔羊,恶魔往往会把自己伪装成天使的模样。 音乐结束,食材处理完成,看不出先前的形态,但也很难说目前的卖相是不是变得更恐怖了。 直观的恐怖与含蓄的恐怖,谁更可怕,不同人会有不同的意见。 唯一能达成共识的,就是巴兹利姆小姐的技术很好这件事。 现场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等待与祝福,继续更新啦~ 巴兹利姆小姐,绞杀之宴那篇时,就(被作者很心机地)以角色对话提及的方式出场过一次,已有完整设定,本应在单独的文中作为女主,重度精神病,设下陷阱,撩拨酷拉皮卡,馋他火红眼的带恶人(笑),因为设定太xx,多半会被和谐而搁置了,不过平时用来跑龙套好像挺不错哦 感谢在2020-07-25 16:50:42~2020-08-14 18:4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提拉米苏千层椰奶芋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ack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玩家 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被分成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骨头与不宜食用的部位,被侍者装箱取走。 剩下的部分,经过进一步处理,分别摆在不同的盘子上。 关于食材是否适合生吃,应该几分熟,巴兹利姆小姐有自己的全套理论。 她拿起烧烤用的焊枪,蓝色的火舌一路舔舐过去,烤热的油脂香味四散开来。 然而,在场的女孩子们无法提起胃口,甚至感觉非常恶心。好在这群职业偶像的素质算是不错,都忍住了胃中的强烈翻涌之感,没有人当场吐出来。 之前满脸痴迷地观看巴兹利姆小姐处理食材的梅莉斯,此刻也和旁人差不多,脸色不太好,是很正常的表现——这让夏露露暗自松了口气。 那个喷火的东西……看起来很可怕——这是梅莉斯此刻的想法。 经过火焰的加工,再选择性地淋上酱汁和调味品,料理便完成了。 “想必各位也无心仔细品尝味道,工序便简略了些。请见谅。”巴兹利姆小姐用餐巾擦着手指沾到的酱料,“今晚的游戏,开胃菜是必须的。请任选一盘,好好吃完,不要剩下哦。” “……这不可能!”一个颇有勇气的女孩子叫道,“请恕我拒绝。我是素食主义者。” 无论她是不是真的素食主义者,大家都知道她表示拒绝的真正原因不是这个,不过是转移重点的策略罢了。 有几人应和着她,声音却极为单薄,几乎起不到支持的作用。 “恩,可以的。”巴兹利姆小姐和颜悦色地说,“你看过《威尼斯商人》的故事吗?为了偿还债务,可以用胸前的一磅肉作为交换。那么同样的,如果不想吃,请选一盘,然后留下你身上同样的部分作为交换吧。” “什……” 不容自称“素食主义者”的女孩继续争辩,两名侍者架住她,把她推到桌子跟前。 “请做出选择吧。”巴兹利姆小姐语气温和,“或者,你希望我来帮你选吗?” 意识到没有其他退路的女孩,咬咬牙,在餐桌上选择了一盘看起来比较正常的料理,“我想我可以吃这个。” “噢。这位小姐,不可以出尔反尔。”巴兹利姆小姐叹道,“你不是素食主义者吗?” “这只是我近期给自己定的目标之一。”女孩沉着气答道,“并不是非做不可。” “好。我很想这么答应你,可惜……”巴兹利姆小姐放下餐巾,“宴会的举办方不是我。能不能反悔,得由观众们决定。” “没错。游戏的互动性可是很重要的。”主持人接过话头,“请各位举手表决吧。左手是‘赞同反悔’,右手是‘不赞同’。” 2比46。 压倒性的结果。 夏露露不看屏幕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提前别过了脸,不忍看到接下来的画面。 …… 支付完代价的女孩被做了应急处理,眼神涣散地瘫坐在椅子上,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女孩的搭档是所有人中最害怕的,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怎么孤军奋战,面对之后的游戏。 杀鸡儆猴的效果非常显著,众人不再多加犹豫,争先去拿桌上看起来最像正常料理的那些,如超市大减价的卖场一般热闹。 待人群散去,夏露露走了几步,转过头,才发现梅莉斯仍然两手空空地站在桌子前,并没有加入争抢。 “没能做出决定吗?”巴兹利姆小姐看着单独留下的梅莉斯。 “我不太喜欢这种料理方式。完全失去了生命力。”梅莉斯端起一份料理,“我更喜欢她本身的味道。” 梅莉斯选的是完全没有被炙烤的一份,也就是完全生吃的料理。 她拿起盘中那颗圆球状的物事,感叹道:“唔,剔得好干净,又完整,你真的好厉害。” “这也是我最喜欢的部位。”巴兹利姆小姐说,“就像糖果一样。” “可惜我无法理解你的形容。”梅莉斯一口气把那颗圆球咽了下去,“我尝不出味道。” “这样啊。”巴兹利姆小姐遗憾地耸肩,“还以为你是这里唯一能享受我料理的人。不过,你选的料理是我最喜欢的,所以我想给你一点私人奖励。” 在她的示意下,梅莉斯绕过桌子,走到她跟前,把右手放到她的掌心。 她低下头,温软的舌尖滑过梅莉斯的手背,“你……” “你不是人类吧。”作为优秀的料理人,她拥有过分发达的味觉,任何细微的味道都能一一辨别,“你的味道和蒸馏水一样寡淡。至少,人的皮肤表面都会有盐分。而你什么也没有。” “原来你是想尝尝我的味道吗?”梅莉斯恍然大悟,“奖励呢?” “现在不想了。”巴兹利姆小姐垂眸道,“我对料理其他生物没有太大兴致。” 她将一把餐刀交给梅莉斯,自始至终,她就是仅用这一把餐刀完成了处理食材的工序,“这是说好的奖励。” 餐刀的锋利度一般,能用来解体整只生物,靠的是对生物结构薄弱处的充分了解。 观察完餐刀,梅莉斯问她:“你为什么喜欢吃同类呢?因为数量太多了吗?” “是因为喜欢哦。”她说,“zuo爱太短暂,这才是真正的合为一体。” 梅莉斯忽然俯身,嘴唇附在她耳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喜欢你舔我手背时的样子……我能有你的联系方式吗?” “我手上的游戏剧本只写到了这里,现在该退场了。”巴兹利姆小姐惯有的,礼节性质的微笑上,多了一层可以称作顽皮的活力,“游戏结束后再说吧。到时,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来互相品尝。” 用餐时间有五分钟的限制,夏露露无心打扰,也无力打扰她们的对话。 上次人人必须参与的“游戏开场仪式”是共杀。 没想到这次是共同分食,难度更高了。 吃下去再吐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有惩罚,她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忍住了直奔洗手间的冲动。即使没人阻拦,还有人安全无事地返回……鬼知道这会不会影响到后续的游戏评价? “你们聊了什么?”夏露露小声询问梅莉斯。 “唔,没有和游戏有关的信息。”梅莉斯同样小声回应,“她将那把餐刀送给我了,说不定接下来能有什么用处呢?” 接下来,每个两人小组都分到了一张表格,上面列有“可抵押物”和“可兑换的筹码数量”。 “现在,你们的身体不再属于你们自己。”主持人开始讲解游戏规则,“你们需要通过游戏,互相夺取筹码,来赎回表格上列出的抵押物。” “小组中只有一人能用自己的抵押物换取筹码。另一人负责参加游戏对战,并决定游戏中使用的筹码数量。”主持人继续说,“请在三分钟内定好自己组内的角色。” 被杀鸡儆猴的女孩的搭档举手提问:“我的搭档有点神志不清,怎么办?” “那就没办法了。”主持人答道,“你可以代替你的搭档做出一切决定。” “游戏具体项目随机抽选,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参加。每次游戏,所有参加者必须支付同等数量的筹码。获胜者可以获得所有失败者的筹码,失败者除了失去筹码,还需要接受一点小小的惩罚。”主持人指向不远处的香槟塔,“要喝下和筹码数量相同的酒。无法继续游戏的话,无论是喝醉的情况,或者是筹码为零,都会被认作出局。” “今晚的游戏一共有九场。全部结束后,负责换取筹码的人,可以用手上的筹码选择赎回自己,或者搭档的抵押物。最后,剩下筹码最多的三组,算作游戏成功。” 也就是说,负责游戏的人,为了有足够的筹码赎回自己,就得充分利用搭档兑换的筹码,全力以赴地进行游戏。 “表格上写的是‘可抵押物’。难道说,负责兑换筹码的人,可以选择‘不抵押’?”有人提出疑问。 “没错,负责兑换筹码的人可以选择‘不抵押’,赎回的时候,也只需要赎回抵押出去的部分。而负责参加游戏的人则是默认抵押上了全部。”主持人故作轻松道,“应该没有人会放弃兑换筹码,想要抛弃搭档吧?一个筹码都不兑换的话,筹码数为零,那就是直接出局了。” 这种极度考虑信任度,微妙的不平等规则,显然是容易引起内讧的。 不,有一人例外。 看着瘫在椅子上神志不清的搭档,女孩强忍着愉快至极的神色,代替搭档在表格签上搭档的名字,把所有的“可抵押物”都打上了勾。 让搭档支付最多的代价,换取最多的筹码,最后即使不参加游戏,赎回的时候,也可以放弃搭档,只赎回自己的“抵押物”,再通过放弃自己不太重要的“可抵押物”,来竞争前三。 ……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 她以为她的表情藏的很好,然而其他人都关注着她这么一个特殊例子,再怎么表现平静也没用。 “你说过你喜欢游戏。”决定分工之前,夏露露抱有某种期待地问梅莉斯,“你有多擅长呢?” “唔,原来如此。”梅莉斯收回留在“特殊例子”身上的目光,朝夏露露伸手讨要表格,“由我来兑换筹码吧。” 她在表格上签名之前停顿了一下,然后写下目前的化名“丽兹”。由于频繁换名字,她有时会习惯性写成“梅莉斯”——这是她最喜欢的名字。 “你这是?”夏露露吃惊地看着她在所有“可抵押物”上打了勾。 “唔,我相信你这次也会胜利。毕竟你可是我看上的人呢。不能让你输在起跑线上。”梅莉斯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脸颊,“亲我一下好吗,夏露露?” “……”夏露露犹豫片刻,轻轻碰了一下梅莉斯的嘴唇。 手指摩挲着嘴唇,梅莉斯绽开笑容,非常灿烂,愉快,像收到圣诞礼物的孩子。 “那么,我也要提前退场了。”她笑着,毫不犹豫将餐刀刺入胸口,晕开的红色宛如花朵盛开。 她倒下了。 现场响起几声惊叫,先前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人们,由此顿悟了游戏隐藏的捷径。 是啊,死去的搭档比活着的搭档好用多了,可以充分使用,而无需考虑赎回搭档的抵押物,可谓是“百利无一害。” 最早反应过来的“No. 2小姐”,用笔捅了她的搭档。她明白笔的杀伤力远不如餐刀,捅的是最有把握的腹部。 一分钟后,侍者们才出手制止扩大的混乱。 此时,有四组已经分出了胜负。 用来填表的笔成为武器后,只要攻击的位置得当,在普通人手里也能使人重伤,甚至丧命。 夏露露握着匆忙中从梅莉斯胸kou拔chu来的餐刀,形色狼狈地进行自卫——不少人选择不攻击自己的搭档,选择攻击组队中落单的人,消灭其特殊优势。 “这一届的玩家们这么快就找到诀窍,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主持人鼓掌道,“可爱的小姐们,请暂时收起武器,开始游戏。禁止互相攻击,违者直接出局。” 混战中受伤的人都接受了临时救治,包扎伤口后留在现场,而伤势过重的被直接放弃,与已死的人一起作为尸体堆在宴会厅的长桌上。那些都是年龄差距不大的少女,远远看去,分辨不出哪一只手是谁的。 “不愧是你啊,夏露露。” 望着长桌方向的夏露露转身,看到同样染血的“No. 2小姐”不无戏谑地冲她微笑,“今天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我总是第二了。好不容易站在同一起跑线,机会难得,就让我们分出真正的胜负吧。” …… 游戏结束于后半夜,人们尽数退场,所有尸体与残肢被搬上货车,宴会厅的清理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到了天亮,这里将会焕然一新,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货车行驶的速度趋于平稳,在尸堆中装死的梅莉斯睁开眼睛,打算从中钻出来,跳车离开。 幸或者不幸,货车突然刹车,她一个激灵,迅速缩了回去。 同时,她感知到周围多出了数人的气息,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后半夜的这段公路僻静无比,连虫鸣声都没有,一片死寂,比坟墓还要安静。 “伊路米少爷?”这一声极轻的问询,在此刻清晰得如同炸雷。 假如梅莉斯有汗毛的话,她肯定会惊得汗毛直立。 属于她的追逃游戏,还在进行中呢。 噢,不好意思,差点忘了。 哎呀,说句不好听的,伊路米的长相她都有点记不清了。 她现在最想做的,是去找巴兹利姆小姐的联系方式。 旧爱哪里比得上新欢呢? 绞尽脑汁思考逃脱方案之际,她听到了伊路米少爷对那声问询的回答。 “继续。” 这句话也可能是对司机说的,因为车子重新发动,继续行驶了。 伊路米他们仍在附近,但始终没有刻意隐藏气息。 噢,难道不是冲着我来的? 对呀,长相和发色都变了,不可能会被认出来。 装死的技术是看家本领,完全符合人类医学判定标准,不会被发现。 梅莉斯不无乐观地想。 那就等吧。等伊路米他们离开,再行逃脱之事。 不然能怎样呢? 梅莉斯不认为自己有本事在伊路米及其手下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跑路……反而会打草惊蛇。 不如安心躺平,做一具与世无争的尸体。 上帝保佑。 阿门。 第81章 尸体 很久很久以前,杀手这个职业,给人的固有印象无非是“短命的个体户”。 绝不会有人想到,能把杀手做成家族产业,代代相传,形成势力,成为常青树。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揍敌客家族做到了,没有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而是做到了世界闻名,首屈一指的地步。 现如今,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家族,稳定经营百年以上,体量庞大,势力渗透到世界各地,它的旗下产业、分支部门、总员工数量已无法轻易估量。 无论任何时期,无论任何职业,“情报”都是最重要的武器,拥有准确、完整、甚至超前的情报,将会制造出极大的优势。 道理都懂,但是揍敌客情报部门每年的通常开销也随之变得格外惊人,以至于每次申请额外经费的流程总是严苛又繁琐,通过率不足百分之五。 埋首在文件小山中,焦头烂额地第五次重写申请书的情报人员班恩,接到了来自某个线人的信息。 “……饶了我吧。不要再给我增加工作了。”班恩只想把手上的申请书一心一意改完,实在不愿分心做别的事情。 抱怨归抱怨,既然是为了更高的薪水才在杀手家族旗下工作,他不敢怠慢工作,停下笔查看信息。 找出这条信息对应的档案,不,应该说是“内部悬赏”,班恩脸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好家伙! 是个逃跑的管家! 揍敌客御内很严,把相关信息的优先级定到了B级,若能搞定目标,班恩这个季度的KPI就算提前完成了,可以申请带薪短期休假。 太幸运了!这个猎物就由我收下了! 稍微稳定住心神,班恩的首要任务是确认情报的准确性,然后选择是否跟进。 要在茫茫人海中分辨出特定的某人,其DNA、指纹和相貌是基本的三要素,除此以外,笔迹也能作为追踪用的线索。 不过,这一次比笔迹更重要的决定性因素,是名字。 改变样貌,隐藏指纹,这些不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真正难的事情是,改变习惯。 目标在签名时不慎写下了真名,尽管立刻涂掉,改成假名,但在经验老道的线人眼中,显然是非常可疑,值得注意的举动。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反正弄错了又不会有惩罚,线人非常乐于提供可疑人士信息,指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能赚上一笔外快呢? 班恩的工作量有百分之二十来自于这名敏感过度的线人,在他目前仍保持联络的线人中,他最烦这个线人,因为这个线人勤奋的结果并不好,提供的绝大部分是无用信息。 不过,事物都有两面性,多亏这位线人的勤奋,班恩才能发现这只上等猎物的踪迹。 聪明的猎物都知道不能在同一个地方久留,避免落下足够被人捕捉的痕迹。 那只猎物确实十分小心,遗憾的是,猎物面对的是处于世界前列的专业团队,即使只落下一根头发,或者一个签错的名字,都会变成死神的引路灯。 顺藤摸瓜,深入调查。 最后的报告书,班恩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将前因后果及相关资料一并交了上去。 上级对他的报告非常重视,也非常满意,班恩在同事们充满羡慕的眼神中,整理完自己的工作间,便奔向为期七天的美好带薪休假。 提供最初情报的线人,同样按约定收到了一笔可观的报酬,他可以换掉身上的旧大衣,还可以去酒馆泡几个女人,逍遥好一阵子了。 哦呼! 要感谢那个“梅莉斯”! 世界上因此多出了两个幸福的人。 噢,人的快乐往往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明真相的梅莉斯还在全神贯注地装死。 跟在伊路米少爷身后的两名管家,对尸堆默默投以同情的目光。 所谓“物伤其类”,他们知道这次要处决的目标,和他们一样,是管家。 管家内部公认的果断狠辣的伊路米少爷,找到目标后,没有立刻干掉目标,在他们的认知中,是一件比直接被杀更可怕的事情。 货车司机在伊路米念针的操纵下,到达目的地后,以有生以来最卖力的劲头,五分钟内,就将车上的尸体全部搬了下来,放在地板上。 伊路米没有给司机下一个指令,他便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随行的两名管家,没有收到命令,同样在原地站得笔直。 三名宛如稻草人般沉默旁观的人类,完全不被伊路米放在眼里,他专心地走在散落一地的尸体中,似乎在寻找什么,步伐很慢,时不时停下来,端详面前的尸体。 “果然不行呢。”伊路米喃喃道,“被血污得太严重,都分不清楚相貌了。” “……”x2 两名管家没有吭声,他们心里清楚,伊路米少爷专程赶来,亲自出手,当然不是给自家下人看笑话的,必然早有把握。 之所以会带上他们两人,并非战力不足,而是需要他们的辅助能力,保证万无一失地捕获目标,并活着带回去,再做处置。 没错,目标曾经可是伊路米少爷的直属管家,刷新了管家逃跑历史记录,想要稳妥地活捉,难度肯定是不低的。 两人暗自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 “怎么办呢?反正是要处理掉的,一个个分辨太麻烦,不如一起烧掉?”伊路米有点烦恼的说,“不行。全部变成灰的话,不是更加分辨不出谁是谁了吗?该怎么确认我是否完成工作了呢?” “你觉得呢?”无人回应,伊路米抬眼看向两名管家。 确认伊路米少爷是真的想要得到回答,两名管家互相对视了一眼。职场中多年磨砺出的经验,令他们不约而同地躬身,做出统一的回答:“悉听少爷吩咐。” 对,伊路米少爷根本不需要区区下人的意见或者建议,他一向有自己的打算。用不着,也不乐意接受别人的指点,哪怕是他的家人——揍敌客家族在处理不同意见时,遵循的规则是各凭本事。 “说起来,梅莉斯还欠我很多钱没来得及还呢。”伊路米语带懊恼,“死不认账的话,好像有点亏。” 天呐,居然有管家敢欠伊路米少爷的钱? 不,在此之前,能找伊路米少爷借钱,也是一大壮举啊! 躬身的姿势,最大的好处是面朝地板,不会被看到表情,两名管家不必费力掩饰满脸的惊愕。 “即使不算零头,两亿也是笔不小的欠债了。” “!!!!”x2 居然借了两亿多? 居然成功借到了??? 两名管家都有点绷不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表情。 “虽然很生气,但我也不太想和钱过不去。真是烦恼啊。” 在一地的尸体中随意漫步的伊路米,每一脚都准确地踩在其中较为干净的地板空隙上,仿佛做着考验反应力游戏,那种“不踩到任何脏污”的游戏。 “所以我想了一个可以两全的方案。” “……”x2 管家们此刻是彻底明白了,伊路米少爷到了这家工厂以后,所有的话都是对着地上的尸体说的。 一边与尸体做着反应力游戏,一边与尸体对话。倘若是外人来看,恐怕会以为揍敌客家的大少爷陷入魔怔了。 啊,应该说不愧是那个“大难不死的梅莉斯”吗? 这堆尸体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尸体,毫无生命迹象,能够如此完美地混在其中,到底是因为她的“绝”极为优秀,还是因为她的念能力呢? 总之,管家们根本分辨不出梅莉斯与其他尸体的区别。 伊路米少爷同样分辨不出,但他知道梅莉斯在其中装死的事实,那就足够了。 他一点也不相信梅莉斯会死于那种平淡的“宴会”。 就像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轻易看走眼一样。 自信得近乎确信。 “你要先偿还完债务,才能如愿死去,梅莉斯。” “如愿死去”这四个字,裹挟着异常冰冷的恶意,仿佛万针刺下,令管家们浑身一颤。 “不过,也有例外。如果你能发挥出比之前更大的价值,我会考虑在那之后仍然将你留下。” 空气中无形的压力,随着伊路米吐露的每一个字而逐渐增加,管家们感到后背冒出了冷汗。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伊路米的语气变得轻松的那一刻,压力陡然消失,仿佛之前所作所为皆是幻象。 “你的回答呢?”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继续装死的话,就当做你拒绝了。” “该醒了,梅莉斯。”他停在某具尸体前,“难道你很想知道,我将会有多少种方法来对待你的……‘尸体’?” 上帝已死! 上帝已死! 有位梅莉斯忘了是谁的名人这么说过。 今天她亲身领悟了,这人所言非虚。 “晚上好,伊路米少爷。”梅莉斯即刻从地上坐起,双手交握与胸前,仰起头,宛如最虔诚,最热切的信徒,“我最最亲爱的主人,与您分别的每日每夜,我都无时无刻牵挂着您!能再见到您真是太令人惊喜了!噢!这感觉就像在做梦,我甚至不敢醒来!” “????????????????????????????????????”x2 与依旧面无表情的伊路米相比,两名管家万分庆幸自己还弓着腰,低着头,否则,他们脸上瞬间溢出的问号和惊惧,会被伊路米少爷发觉,进而感到不悦。 这位“大难不死的梅莉斯”和伊路米少爷的关系十二分的不一般,我们不会被事后灭口吧?!!!!!!!!!!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追宠火葬场 伊路米:感动吗,梅莉斯? 梅莉斯:不敢动不敢动 感谢在2020-08-20 08:06:15~2020-08-23 07:2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ack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埋葬者 关于伊路米是怎么找过来的,梅莉斯估摸着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她自己疏忽,落下某种痕迹被揍敌客发现。 另一种则是,有知情人出卖了她。 知晓她最近的行踪,并且对她有敌意的,想来想去,夏露露的经纪人库克是最大的嫌疑犯……唔,是不是他,之后再找他本人确认,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对付伊路米呢。 上次见面是多久以前,梅莉斯记不太清了,不过她至少还记得伊路米的发型和现在不一样。 唔,难怪伊路米少爷的态度如此冷淡,原来是觉醒了真实的性取向,彻底弯了? 不容梅莉斯继续探究,伊路米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睛,“在想什么?” 伊路米那双无机质的,没有任何光亮,毫无生气的黑色眼睛,由于失去刘海的掩护,更显渗人——出演恐怖片不需要化妆,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唔,您换发型了。”也变弯了。 “别的呢?”伊路米语调平平地问,“我们相处过那么久,你应该知道我想听什么。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啊,是。”梅莉斯保持着仰视的姿势,紧接着坦白道,“当我得知那群袭击我的人,目标其实是伊路米少爷,我就决心要为了伊路米少爷的安危,赢得他们的信任,争取接触的机会,调查出全部人员,以消灭隐患。” “他们行动非常谨慎,我不敢贸然与您联络,只能孤身奋战。” “没想到他们的狡猾超出我的预料,我顶替其中一名成员到达接头地点,等来的只是一个表示不信任的信件,是我太天真了。然后……” 然后就顺便勾搭了在同一城市进行演出的,以前就挺喜欢的偶像女歌手,因此乐不思蜀,还帮她参加今晚的游戏。 “不愧是经过声乐训练的偶像呢!在床上可以发出不得了的高音呢!” “不愧是经过形体训练的偶像呢!身体的柔韧度和耐力都超好哦!” “不愧是偶像呢!闻起来香香的,皮肤管理得很不错,手感很舒服呢!” 这番感言,梅莉斯发自肺腑。 避重就轻,把任性、逃跑与背叛,美化成忠诚、贪玩与追星。 “……”x3 这算啥啊?少爷绝不是想听这种感想吧?两名管家在心中大声吐槽。 梅莉斯所说的内容,与伊路米事前调查到的没有任何出入,说的几乎可以全部算作是真话。 不,有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什么除已知情报以外的有用信息。 “虽然没有说谎,但你还有所隐瞒。”伊路米的声音里增添了几分冷意,“跟我耍花样,这样不乖哦。” 揍敌客家的大少爷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您想要知道什么呢?”梅莉斯十分诚恳地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这样,您也肯定了,我没有说谎。” “不仅仅是你逃跑的事情,我想知道的有很多。”伊路米弯下腰,拉进了与梅莉斯的距离,“以前,我给你的自由还是太多了,才会让你玩得过了火。现在,我要进行修正,回到正轨。” 正轨?弯的那种?梅莉斯满脑子都是弯曲的铁轨。 没办法,伊路米的披肩发让他的中性脸看起来更有女人味了。 “来做个简单的二选一吧。”伊路米偏过头,看向工厂里的某处,“你可以选择保守秘密,永远留在这里。也可以选择放弃秘密,跟我回去。” “很自由的选择题,任你选择。”收回目光,伊路米微笑着注视满脸血污,衣裳脏乱的梅莉斯,语气放缓,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温柔,“我不会强迫你。毕竟我们过去总是相拥而眠,没有谁比我们更了解彼此,所以多少会有点特别的情意,不是吗?” “!!!!!!!!!!!!!!!!!!”x2 完了!竟然挑明了见不得光的内幕,我们凶多吉少了!两位管家心中叫苦不迭。 “唔。”梅莉斯脸上带了些迷茫,“我很好奇,‘永远留在这里’具体是指什么?” “很简单,一看便知。”伊路米直起身,朝作为背景板的三人发出命令,“过来。” 一直躬着身的两名管家认命地抬起头,才发觉这句命令是针对第三人的,便没有下一步行动。 得到命令,货车司机在念针的控制下,踩过地上的尸体,眼神呆滞,磕磕绊绊地走到了伊路米跟前。 “跟着我。”伊路米对司机下了第二条指令。 大脑机能完全被念针左右的司机,忠实地完成着伊路米的一系列指令,把自己送上了工厂的传送带。 伊路米打开电源开关,在众人目送下,躺在传送带上的司机,被输送进入一扇小门后的空间。 然后伊路米解除了对司机的控制。 清醒过来的司机,花了大约两分多钟清楚现状,下一刻,便是扒着小门,为了离开自己所在的空间而大声求饶:“我只是听命行事!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和我没关系的!你想要什么,我……” 求饶声戛然而止,念针重新控制了他,使他乖乖地退了回去。 “好好看着,别眨眼哦,梅莉斯。”伊路米合上了那扇金属材质的小门。 “砰”地一声,从门内传出,混杂着大叫,接着是连续不断的捶打声。锤得十分卖力,震落了一些门上暗红色的铁锈碎屑。 “呀,真吵。”伊路米端详着小门旁边的控制面板,研究上面不同按钮的功能,平淡地抱怨道,“应该迟一点再解除能力的。” 按下按钮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梅莉斯,发现后者一脸雾水的样子,明显是不太清楚司机要完成的“尸体处理工序”是什么。 “你知道这家工厂具体做什么的吗?”伊路米问她。 她诚实地摇头。 “有时是习俗,有时是个人意愿,有时是为了节省土地资源……我们会使用比自然降解更高效的尸体处理方式。并为此开发出相应的机器,方便完成流水线工作。”伊路米的手指压在某个按钮上,“我们称之为,火化。” 假如忽视伊路米的说明,控制面板的功能设置和烤箱还挺像的,有实时显示温度和时间的显示屏,还能够调整温度,模式,以及定时。 小门内传出的捶打声,司机的叫声,两者如同竞赛一般,在显示屏不断增加的温度计数中,互不相让,激烈地轮番压倒对方。 “救,救命!救救我!!!!!” 刚开始还可以听到能够理解的字句,随后,司机仿佛化作了毫无理智的野兽,大声嘶吼乱撞,又仿佛化作了一个女人,发出高亢的尖叫。 “Hell!!!!!!!!!!”他叫着。 或许他叫的是“Help”,不过这两者的发音听起来区别不大。 或许他的叫声并不包含意义,只是听起来像特定的单词罢了。 两名管家没有表情,他们的面部神经都被心中的骇然给冰冻住了。 伊路米没有表情,这是他的常态,不足为奇。 梅莉斯也没有表情,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哐!哐!哐! 固定在地面的巨大机器,在司机撕破喉咙般的惨叫,却又像是恶灵诡异尖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难以分辨含义的噪声中,竟开始微微摇晃。 有什么要挣脱出来了。 他要挣脱出来了。 从地狱里。 【“我希望你不必体会……体会人在临死前的挣扎有多恐怖,伊路。”】 伊路米忽然想起家人对小时候的他说过的这句话,他充满兴味地微眯起眼。 尽管死亡的终点对所有人是一样的,但在奔向死亡的路途中的风景,可以多种多样。 你永远想不到,很多时候连本人都不一定清楚,临死的时候会如何感慨,如何悔恨,如何挣扎…… 哐!!!!!!!! 噪声达到顶点的时候,紧闭的金属小门被撞开了,一只手伸出门框。 那只手上的皮肤已经烧化到看不出了,本应是鲜红色的血肉,大部分呈现出碳化的黑色,发出焦糊的苦味。 膨胀的热浪涌出门框,带着微弱火星的碎末飞了出来,在半空中熄灭,变为纯黑的灰烬。 “真遗憾,没有烤好。”后退一步避开飞灰,伊路米认真地托着下巴,“看起来,温度不够高。” 盯着那只手连接的更深处,那个被火焰包裹,混杂着零星暗红色的漆黑炭块,梅莉斯睁大了眼睛,陷入沉思。 “你可以吗?”伊路米问。 “可以什么?”梅莉斯有些恍惚。 “你想试试吗?”伊路米说,“这次我会做得更好一些。” 梅莉斯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 巨大的“烤箱”仍在工作,将附近的空气过度加热,扭曲变形,周围的景象也如海市蜃楼般模糊起来,不再真切。 梅莉斯想起了更久以前,好像有过类似的景象。 红色的天空,燃烧的大地,巨大的空洞,四处弥漫的死亡气息。 ……什么也没有了。 飞扬着的灰烬是千篇一律的灰黑色,分不清那些灰烬到底原本是人?是动物?是植物?是泥土?是石头?还是建筑? ……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一切事物埋葬的终点就是化为灰烬吗? 她想得出了神,一动不动地呆坐着,仿佛一个装饰用的木偶。 ……八成是吓傻了。两名管家默默地想。 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也恨不得原地消失保平安。 电源关闭,空气中的热度消退,冷意重归的时候,梅莉斯垂首道,“其实,只要您开口,我就会跟您回去的。” “是么?”伊路米注视着她染成深棕色的发顶,“你愿意在我手中终结吗?” 黎明,破晓,黑夜终结。 工厂天窗久未被擦拭,蒙尘与落叶将大部分晨光滞留在玻璃上。 就像月光实际上是借来的日光,借着这道光,玻璃发出了比月色更强烈的朦胧白光,被窗框整齐地切割成一道道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梅莉斯脸上沾到的血迹早已变黑,干枯结块,用手抹过去,这副黑色的残缺面具便碎裂成无数碎片,簌簌而落。 来自天窗的光柱倾斜着,无法照亮站得远了一些的两名黑西服管家,也无法照亮伊路米胸膛以上的部分。 他们的面目依然融于黑暗。 不如说,因为有了光,那份黑暗更显浓郁,比夜晚时更难分辨其中的细节。 这份将世界区分为明与暗的光,似乎格外青睐少女。 不仅是梅莉斯,还有地上少女们的尸体,全都被它温柔地笼罩起来,蒙上一层泛着金边的洁白光粒,圣洁如同祭祀。 跪坐在尸体之中,沐浴在光亮之中。 褪去了血的面具的梅莉斯,白得近乎一个透明的幻影。 她交握双手,昂起头,带着顺服的微笑,向面前黑暗中的人形,虔诚地做出祷告。 “我愿意。” 第83章 造笼者 “直属管家”,或者说“职业宠物”,又或者说“正式宠物”……恩,其实没人在意头衔,身为当事人的梅莉斯更是早就把数次更名的头衔抛在脑后。 反正无论职位如何,她在揍敌客工作时的上司一直是伊路米·揍敌客。 下属唯一要做的,就是满足上司的需求。 只要上司没换,需求没变,头衔什么的,实在无关紧要。 至于伊路米·揍敌客的首要需求是什么,《管家守则》里写得很清楚:服从,绝对服从。 这一点不仅适用于伊路米·揍敌客,也适用于揍敌客家族其他成员,毕竟“服从”那一段用黑体特意加粗,采取最直白的方式表达出了他们的核心诉求。 在梅莉斯郑重宣誓服从之后,伊路米没有加以刁难,但也明显缺乏信任,命令随行两名管家现场发挥各自的作用。 一名管家完成几个步骤,以血作媒,在梅莉斯的手背涂抹了一个神秘图案,效果是禁止梅莉斯使用念能力。 令他人不能使用念能力的能力,并不多见,梅莉斯不禁感慨揍敌客的人力资源还是挺丰富的。 不知道下一个是怎样的念能力呢? 她期待地望向另一名管家。 那名管家被她的眼神惊到了,迅速移开目光,重整了一下思绪,才发动了他的念能力。 具现化系的念能力,是凭空造物的能力,非常考验想象力与专注力,否则无法具现相应的实体。 脑中构建出那个想要的物体,形状,大小,质感,重量……诸多无数次练习过的想象细节一一浮现,然后,一个带锁的笼子出现在他面前。 他曾经是一名靠捕捉魔兽为生的猎人。他的念能力方便之处在于,不必付出浴血奋战的辛苦,只要想办法将魔兽诱入笼中,在魔兽逃出笼子前,锁上笼子,就可以永远将其囚禁于笼中,且无法从内部破坏……大概。 笼子是有强度上限的,不过,目前为止,他尚未遇见力量强大到可以破坏笼子的魔兽,这能力对付魔兽基本够用了。 揍敌客家近些年捕捉的,试图驯为己所用的一些凶残家伙,其中不乏体型巨大,如特摄片里一脚就能踩塌一片房屋的怪兽类型的,还有如传说里翻腾于云海的巨龙类型的,等等等等,都挣脱不出他的笼子。 他当个体户的时候,没本事见到那种等级的魔兽,感谢揍敌客让他大开眼界,搞清楚了他的能力强度上限仍在已知范围之上。 如今,叫见惯各式猛禽异兽的他,为区区一个管家具现化笼子,简直是在拿大炮轰蚊子,杀鸡焉用牛刀! 当然,他也只能心里想想,哪里敢得罪身为雇主的揍敌客呢? 说来也真是气人,这位揍敌客家的长子,摆明了准备是拿他的念能力来进行消遣活动的。 他可以具现化出不同大小的笼子,这位少爷便要他一遍遍地调整大小,直到变成一个令他匪夷所思的尺寸。 不出他所料的是,名为“梅莉斯”的管家同样感到了讶异,“啊,这?” “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伊路米在“特意”两字上加了重音,“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进去。” 梅莉斯有些为难。 “制造”笼子的管家能够理解她的为难,因为这笼子的尺寸偏小,恐怕难以容下一个成年人,哪怕是一名体型相对娇小的女人。 关于伊路米的行事做派风格,他略有所闻,假如传闻属实……这种有意的尺寸设置,实在是恶趣味。而且这不是玩笑,不做不行,这就是冷酷之处了。 梅莉斯似乎同样明白事情的严峻,她没有进一步拒绝或者求饶,伏低身体,慢慢地钻进了笼子。 该说是梅莉斯的身体柔韧度比较惊人呢? 还是伊路米少爷的预估准确得惊人呢? 一切刚刚好,严丝合缝。 顺利关上笼子,上锁,平时行云流水的熟练动作,这次意外地多了一份紧张,完成之后,他不自觉地暗暗松了口气。 接着,将笼子的钥匙双手奉上,“……少爷。” 一把钥匙配一把锁,除了这把钥匙,没有其他手段能打开这个笼子的锁。 长期与不能言语的魔兽相处,比起语言,他更容易从其他细微的方面得知情绪。 现在,他看出伊路米少爷收起钥匙后,心情不错。 不,他的判断是多此一举。 当伊路米少爷单手提起笼子,用手指逗弄笼子里生物的那一刻,任谁都能看出伊路米少爷的心情不错。 “……”完全不把人当成人,这是怎样的恶魔啊! 后山那些等待残酷手段驯化的魔兽,和这只笼子里等待未知处理的宠物,到底谁的命运更悲惨呢? 人类同胞间的迫害,往往比压榨低等生物时更丧失人性,跌破底线。 管家头皮发麻。 还是魔兽比较可爱,他想早点回工作岗位照顾它们。 …… 不得不以蜷缩的姿势,待在笼子里极限狭窄空间的梅莉斯,没有一丝可活动的余地,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并起的膝盖紧紧抵着下巴,连嘴都没法张开。 为了成功钻进笼子,她披头散发,混着血污的裙子也扯破了,眼神谨慎又包含一丝怯意,像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猫。 伊路米的手穿过笼子栏杆间的间隙,帮她拨开她脸上的乱发,以便完整地审视她的表情。 与之相对,她也在审视着他,冷静的,没有一丁点愤怒。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从互相试探对方的意愿开始。 这样才能决定接下来该怎么顺利互动。 由此,达成“平衡”。 将两名管家留下清理现场,伊路米带着梅莉斯的笼子回到车上。车门关闭的瞬间,他身上略微轻松的气氛又重回冷冽。 “不可以再逃跑哦,梅莉斯。”他把手放在方向盘上,直视前方,“否则,我也不能确定我下次会怎么对你呢。” “……唔。”空闲所限,没法张嘴的梅莉斯发出含糊的应答。 不应答是绝对不行的,梅莉斯察觉到伊路米仍在压抑着什么。 伊路米的不良情绪远超出了她的预计,她便适时地怂了。 生存最重要嘛。 下一个交通工具照旧是最方便快捷的飞艇。这种能够轻松跨越地形阻隔,欣赏高空风景,俯瞰众生的交通工具,永远是有钱人士的最爱。 噢,除了飞艇,梅莉斯目前算是伊路米的最爱。(笑) “为所欲为”这个词,就是为独处时刻量身打造的。 把梅莉斯的笼子放在桌子上之后,伊路米开始慢条斯理地隔着笼子一块一块地撕下她的衣服。 虽说受到伤害的是衣服,梅莉斯想,这应该是在模拟生撕她本人的过程。 唔,这不奇怪,伊路米并不是首个想要生撕她的人。 她应该庆幸伊路米暂时还不打算要她的小命。 给打扫人员造成多余困扰的伊路米,撕完能撕的,将手指压在了梅莉斯的眼眶下方,梅莉斯眨了眨眼,朝他微笑。 “……梅莉斯。”他抚摸梅莉斯眼眶的轮廓,“我想看你哭泣的样子。” 哭泣的样子? 要演的话,多少种都可以展示。不过,梅莉斯知道伊路米想要的是真情实感。 真麻烦啊。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人们越是要追求。 说实话,梅莉斯记忆中并没有特别难过的时刻,顶多感到委屈,或者迷茫。 她的感情种类没有那么丰富,有很多情感流露的表现是出于模仿……拜托,她又不是人,不要太为难她啊。 话又说回来,她倒是没有想过伊路米哭泣的样子呢! 仔细想想,之所以没考虑过这种事情,是因为她对男人的眼泪没有兴趣。女人的眼泪有时会是动人的,惹人怜爱的,富有美感的,而男人的眼泪嘛……感觉毫无价值。 那么,伊路米想要看她哭泣的样子,是出于何种理由呢? 物理意义上无法开口的梅莉斯,向伊路米递出一个困惑的眼神。 “不,不止是这个。”伊路米的手指点在梅莉斯的唇上,“我还会让你说出你的一切。” “我想要你的全部。”他说着,拿起毯子盖住梅莉斯的笼子,“好好睡一觉。等我叫醒你的时候,我们就到家了。” “晚安,我亲爱的梅莉斯。” 光明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张普通的毯子就能轻易地赶走它。 黑夜,卷土重来。 第84章 受测者 梅莉斯很久没做梦了。 不过,她的梦能够叫作“梦”吗? 根据某本讲述梦境含义的书的说法,梦是现实与想象结合的产物,包含着人们潜意识中对过去、现在、未来的各种情绪与思考,比如怀念,后悔,担忧,恐惧,期望等等。 她只会做关于“过去”的梦,其中不包含任何想象力,是现实的碎片,是记忆的整理。 大概是近期没什么新冒出来的记忆需要整理吧? 过去能想起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吗? 就这样吧,梅莉斯并不十分在意。 她想她是不是趁“中场休息”的工夫,思考一下伊路米如今的性取向是什么?(笑) 思考果然是一件累人的事情。 三分钟后,梅莉斯索性睡了过去。 这次她睡得很浅,类似于假寐,若有不对劲,便会醒来。 她想伊路米可能分辨不出她“假寐”和“沉睡”的区别。 因此,她曾经数次在实验台上清醒。 ……然后继续装睡。 唔,只要伊路米不做太过分的事情,配合一下他的实验爱好倒也无伤大雅嘛。 结果是,伊路米没有真正出格,于是梅莉斯没有戳穿,事情的一部分真相被各自埋藏在双方心底,填上厚实的土壤。 秘密的种子,就在这土壤之中蠢蠢欲动,等待光亮再度降临到梅莉斯身上时,发芽生枝。 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很多故事,在开头就预示了结局。 初次见面就想活剖了她的伊路米,到最后,也会以此结尾吗? 本来想开心就好,但是对方太认真了,竟让事情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完全脱离了掌控,不得不说“世界真奇妙”。 笼子不寻常的颠簸,使梅莉斯从假寐中醒来。 随后的晃动幅度趋于稳定,是伊路米通常的行走节奏。 尽管视野仍处于黑暗,泥土和草叶的气味,管家们行礼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告诉梅莉斯,她已到达目的地枯枯戮山。 以前时常跟在伊路米身后,梅莉斯对他的步伐相当熟悉,即使身处笼中,没有下地走路,也看不到周围景象……大概是在这条从停机坪为起点的路上走过多次,梅莉斯能够想象出沿路的风景,就仿佛曾经,跟在伊路米身后时看到的一般。 真遗憾,要是伊路米对她没那么苛刻,要是她能够解除劳动合同成为自由人,她挺乐意跟伊路米维持情人关系,就是那种各取所需,互不干涉的类型。 反正她又不图他别的什么,只是馋他身子嘛。 这有什么错吗? 为即将无疾而终的两人关系感慨颇多的梅莉斯,终于等到重回的光明,她眯起眼,稍感欣慰地看到所在地不是实验室。 唔,总算是有点良知吗? 按照步伐数,这里应该是伊路米的卧室,可这里的布置与梅莉斯的记忆相差太多,以至于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出错。 是啊,她不知道,在她逃跑期间,伊路米有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并且痛定思痛地把绝大部分会导致“睹物思人”的事物全部清理了。 不想浪费先前的努力,在崭新的卧室再度被梅莉斯“污染”之前,伊路米除去笼子上盖着的毯子,就一刻不停地提着梅莉斯的笼子,进入卧室更里侧的浴室。 伊路米还记得,他的强迫症与洁癖到达最顶峰的时候,把浴室的瓷砖和浴缸也都换掉了。 这次……结束后,要再换吗? ……看她的表现。 总之,这只在混在尸堆里数小时的宠物,全身脏兮兮的,实在难以忍受,无论如何,最首要的事情是让她清洗干净。 往浴缸注水的期间,伊路米打开了笼子的锁。 得到缓口气的空间,梅莉斯的头顶立刻从笼子出口探出来,然后,半天没有下一步进展。 “伊路米少爷。”她不无讨好地轻声说,“……我卡住了,能劳驾您帮下忙吗?” “……”伊路米睁着他那双无高光的黑色大眼,似乎在看着梅莉斯,却又似乎在思考别的事情。 卡着就卡着呗,反正梅莉斯也不急。 在她决定与伊路米比拼耐心的时候,伊路米终于动了,捧起笼子,开口向下,像在倾倒窄口瓶里的糖果,用力上下摇晃。 喂,喂,搞什么?!怎么这种方式!这过分了啊! “噗通”一声,不由梅莉斯争辩,她就被伊路米成功从笼子倒进了浴缸。 迎接她的,是温度调得刚好的温水,围绕在她身边,被她染成沉闷的暗红色。 此刻,她看懂了伊路米嫌弃的意味,不由得感到一阵气恼。 气愤归气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她自己难道愿意保持脏兮兮的状态吗? 拔掉浴缸的阻水塞,让混浊的水得以流走,再拿起莲蓬头,冲洗糊了不少血块的头发。 梅莉斯不介意旁边有人看她洗澡,但全程注视她一举一动的伊路米,与其说是看着她本人,不如说是某种想穿透她外壳的神情,令她有点不自在。 往日相处的那些时日,足够梅莉斯了解伊路米各种不喜欢的事情,就如同他提拔“见习管家”梅莉斯为“直属女仆”时所说的,他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倒有许多。 其中有件事情,处于“不喜欢”排行榜的绝对前列,那就是:被隐瞒。 “被”这个字非常重要,因为这是伊路米单方面的标准,你没法要求他不能隐瞒。 本来,“要求”这个词不就是用在别人身上的吗? 既然是下属,被他提要求的确无可厚非。 以往,他们之间在关键问题上都会打着哈哈含糊过去,没有过度深究,梅莉斯还以为伊路米是一个愿意适当尊重员工隐私权的人呢。 现在想来,原因可能在于,伊路米那时对她的求知欲没那么旺盛吧? 是嘛,他只需要知道梅莉斯不会对他产生威胁,能够贴心地床上床下的侍奉他,不就够了吗? 梅莉斯自认为她是个人畜无害,兢兢业业的社畜。 对她刨根问底没有好处,更没有实际意义。 现状的起因已经不重要了,伊路米“想要知道全部”的发言,以及之后的举动,使梅莉斯确信他所言非虚。 “我只是想开心地和您玩游戏,从没有向您索求别的什么。”梅莉斯微微叹气,“您不必用这种解剖员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吧?” 伊路米的视线,随着滑过梅莉斯身体的水流,落入下水口,那里的漩涡终于变得清澈了。 重新抬起视线,伊路米与梅莉斯四目相对,“因为你自作主张地闯了进来。” “唔?” “凡是随意闯进我领地的,一般有两种下场。”伊路米抱着双臂,“要么死,要么永远留下。你想当哪种呢,梅莉斯?” ……当然是两种都不要啊! 她明明没有说出口,但伊路米知道她真正的回答,“不必回答。你只用明白,我想要你的全部。” “是全部。”他重复道,向梅莉斯举起手。 从额头开始,抚摸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下巴,如摘下面具一般。 “我要每一个细节。” 横着摸过她的脖子,如刎颈一般。 “毫无遗漏的。” 抚过她的锁骨,她的胸口,如挖心一般。 “我要所有的秘密。” 抚过她的肋骨,她的肚子,如剖腹一般。 “毫无保留的。” 往下,再往下,如从头部剥皮到脚部一般。 是,要完整地,剥下她的外壳,看到她的血液如何流通,心脏如何跳动。 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梅莉斯始终一动也不敢动,一副任人宰割,放弃抵抗的可怜样,她的双眼甚至沾染上了浴室里的雾气,随时准备掉出几滴求饶的眼泪。 “……伊路米少爷。”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包含着难得的恐惧。 她的身体也在颤抖,嘴唇苍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更显得面无血色,像是路边纸箱里被人遗弃的宠物,因为雨水的寒冷而瑟瑟发抖。 骄傲又任性的梅莉斯居然会落魄到如此地步,伊路米心底的某些东西好像要死灰复燃了。 如果他稍微不那么冷酷一点,他可能会……来点温暖彼此身体的互动。 毕竟,梅莉斯确实是个不错的床伴,没有太多可挑剔的地方。 难免让人贪恋。 处理她之前,花点时间最后重温一下,有何不可呢? 噢,不行,不愧是揍敌客的长子,伊路米的意志坚定到令人叹服。 “向我展示你的真面目。”他迅速挤掉了心里原本就少得可怜的温存,面无表情地拿起洗手台上的一个瓶子,抛给梅莉斯,“首先,把染发剂洗掉。” “非要做到这个地步不可吗?”梅莉斯委屈地说,“我的真面目或许会让您感到不快……保留最后一点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不好吗?” “无妨。你不让我知道,才会让我感到不快。”伊路米笃定地答道。 就算梅莉斯的真面目是不可名状之物,他也无所谓,他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早就做好了一切打算。 “……”梅莉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摩挲着手里的瓶子。 看来她决定顺从,但是还需要时间进行考虑。 伊路米估算着多长时间才算合适,而他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梅莉斯,走出浴室,站在浴室门旁边接听电话。 电话来自他的父亲席巴,不出所料,是为了梅莉斯的事情——席巴对于他这次犯的错误,一直不太放心。 和家里的下人发展情人关系,这种狗血事情在别家,或者说别人也就算了,席巴没想到居然会发生在他自认为很了解的长子身上,简直是他子女教育事业的一大污点。 尽管他大多数时候相对开明,也几乎不再管教已经独当一面的长子,但这个污点,他无法释怀,总觉得这会如最后一片雪花,在他不知晓的时刻,引发毁灭性的雪崩。 他,还有家族,都需要稳定。 “恩。”伊路米在电话里说明他没有立刻杀掉梅莉斯的理由,“在处决之前,我有一些想要确认的事情。” 借口。这是席巴的第一反应。 伊路米对梅莉斯接二连三的放任,太不符合他平日的个性,令席巴难以完全信任,而伊路米此刻的说辞,在席巴眼中,相当缺乏说服力。 如今伊路米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十分听话的孩子……不,实际上,席巴后来发现伊路米的“听话”只是做过实力衡量的结果。 那孩子非常聪慧,从小就明白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所以看起来总是很听话。 假如奇犽没有出生的话,伊路米就是席巴最有天资的儿子。 唯一的遗憾,是伊路米的叛逆。 对,叛逆,不是只有违背长辈的意愿才叫叛逆。奇犽厌烦做杀手的事情就是这种比较单纯的叛逆,是容易接受,不难解决的类型,对症下药即可。 而伊路米这种就比较麻烦,他会遵守规则,会遵循教诲。 然后,他会在规则与教诲之外的地方尽情挥洒他的各种私人想法,很难有合适的理由说教他。 随着他的成长,他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掌控欲,倘若被人插手他的事情,他会直白地表达不满。 简而言之,就是长子翅膀硬了,不再是单方面听从命令的他的孩子,而是站上了能够发话的台阶,需要平等对待的成年人。 虽说是“叛逆”,但伊路米不会做出背叛家族的事情,家族能够给与他常人难以企及的庞大资源,让他做想做的事情。他不会想去破坏,更不会想脱离,毕竟他从小就非常清楚利害关系,可以理智到冷酷地,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不惜一次次压抑本性直到今天,不是吗? 是的,没必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破坏父子关系,不如暂施缓兵之计。 或者说,伊路米找到了释放压力的出口,算是件好事。 揍敌客家不是能被随意动摇的脆弱存在,会害怕容不下一个伊路米的情人吗?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席巴稍作斟酌,“让她正式当你的情人,也不是不可以。” 对于席巴的主动让步,伊路米没有做出回应,而是说:“我在测试她真正的能力。” 突然,梅莉斯的气息消失了。 众所周知,女人是水做的。 就在他们通话之时,梅莉斯在浴缸中躺倒,像一块被烈日炙烤的薄冰,消融了样貌,失去了形状,融化于水中。 伊路米冲进来的时候,莲蓬头仍在尽职地洒着水,浴室里已空无一人,一点踪迹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席巴:……为了家庭的和睦,家族的未来,我操碎了心(一把老父亲泪.jpg) 奇犽:所以我才不想当家主!不如让大哥当吧!只要不是我,谁都行!(溜了溜了) 桀诺:家主嘛,是,退休生活简直不能更爽(喝茶) 第85章 制造方 看似温顺的宠物,比性格凶暴的更难驯化。 不如说,后者最单纯,它不会过多伪装自己。 而前者,你无法确定它表现出的温顺,是驯化成功的结果,还是削弱你防备心的策略。 明明封住了梅莉斯的念能力,她却能在伊路米把守浴室唯一出口的时候,突然消失,这很可能是使用了念能力以外的能力吧。 揍敌客对魔兽之类的非人类生物研究,虽然算不上最专业,但也积累了大量资料,将那些资料尽数翻阅,都没有找到与梅莉斯相似的类型。 一般来说,会选择伪装外形的魔兽,普遍很弱小,为了生存才进化出伪装的本领,受到攻击就会显出原型,也不会使用“念”。 而梅莉斯的等级显然比它们高,不仅会使用“念”,也从未显现过原型,医疗设备的检测结果,竟然也无法证明她与人类的区别。 伊路米是在一些常人容易忽略的细节处,发觉她的些许异常。 比如说,她没有汗毛。 她的肌肤摸上去如此细腻,在享受那份触感的时候,谁会注意她有没有汗毛呢? 比如说,她没有毛孔。 年轻女孩脸上的胶原蛋白如此丰富,毛孔细小得看不到,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谁会在意呢? 比如说,她没有味道。 又不是要真的吃了她,不管她是咸是甜,或者没有味道,谁会介意呢? 偏偏伊路米会抓住这所有的细节。因为他要确保枕边人不会对他造成威胁,选择对象必须慎重。 后来,他很快想通了一件事。 一个选择小心隐藏真身,伪装成人类,极力融入人类,甘于当宠物的温顺魔兽,会对人类造成威胁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为了生存,屡屡将姿态放低,是弱小物种的典型特征。 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要刨根问底也得分优先级,伊路米便没有将这只弱小的宠物逼得太紧,给她留了一些余地。 如果她没有将他诱惑得太深,如果她没有逃跑,伊路米可能会继续放任她保护她自己的秘密吧? 对于优先级低的东西,伊路米不想浪费多余的精力。 现在呢?现在要给她估价,再做打算,所以要知道她的全部。 珍稀的未知物种,定价该如何呢? 拥有超高的娱乐性,定价该如何呢? 可以触及人类想象上限的美丽,定价该如何呢? 不,当然不是要卖掉她,伊路米不缺这个钱。 关键是,要用哪种方式圈养她呢? 是活着的呢? 还是标本? 又变得矛盾了,真是烦恼啊。 伊路米实在不喜欢被他人三番五次动摇心智的感觉。尤其是他的父亲主动允许梅莉斯当他情人时,他对梅莉斯的杀意一瞬间减轻了,甚至感到某种类似愉快的轻松感。 还是没能彻底戒掉她啊。 为什么要选择忍耐呢? ……没有意义的忍耐。 早知如此,应该先侵犯她,直到满足,再开始审问她的。 想起她的恐惧,她的哀求,她瑟瑟发抖的样子,伊路米嘴角上扬,“那时就应该侵犯她的。” 可以……听到她的尖叫吗? “真可惜。”他喃喃自语。 基本排除掉梅莉斯在浴室某处躲藏起来的可能性,伊路米走出浴室,打开他卧室的电脑。 离开浴室接听电话时,他留下了一个微型摄像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拍到了梅莉斯最后如何消失的画面。 摄像头内存卡读取完毕,在零星的杂音中,拿着脱色剂瓶子,陷入纠结的梅莉斯的身影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伊路米站起身,靠近屏幕。 不对,画面清晰度比试用的时候低太多了。 就像信号接收不良的电视,背景杂音越来越响,画面在梅莉斯躺倒于浴缸的最关键时刻,彻底变为纯黑。 更换新的空白内存卡,重新用摄像头录制一段画面,失败。看来不是内存卡的问题,是摄像头坏了。 伊路米的心情值下降了。 伊路米很不高兴。 伊路米拨打摄像头制造方的电话,“……糜稽。” “什么事?”身为伊路米的亲弟弟,尽管伊路米语气平淡,与往常没太大区别,但糜稽凭直觉感受到了伊路米话中的不良情绪,立刻摆正了坐姿,严阵以待,“大哥?” “你做的微型摄像头坏了,让我错过了很重要的事情。”伊路米不多废话,直奔主题,“你得退钱,并且赔偿我的损失。” “这,这,怎么会?”糜稽脑门冒汗,举着手机,“呼”地站起,“大哥你……” “我已经过来了。”大哥的心情确实不好,不等糜稽提问,就直接下了通知,“在工作间。” 大哥讲话最大的优点是言简意赅,让糜稽非常清楚自己即将面对无情甲方(大哥)的摧残,以及索赔(重点),他生无可恋地看了眼屏幕上暂停中的游戏,前往约定的地点。 从小,糜稽就对机械和各类电子产品拥有非比寻常的兴趣。 所谓“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而糜稽这个学生的天资也不错,动手能力和想象力皆备,时不时就捣鼓一些小发明创造。 渐渐的,这份特殊的才能得到了家人们的认可……不,不是这样的,决定性因素在于奇犽的出生,全家人的精力都放在了家族历代中天赋最好的奇犽身上,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所以,长辈们迅速达成共识:与其让杀手天赋不高的糜稽继续职业杀手的传统训练,高不成低不就的,还不如干脆让他发挥他的长处,更有前途。 出于对严苛训练中所受磨难的报复性补偿心理,在突如其来的自由之下,糜稽的自我补偿行为一发不可收拾,一不小心,就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肥宅。 肥宅又怎样?重要的是快乐!这就是心宽体胖! 常年缺乏训练,再加上暴饮暴食,在糜稽急匆匆赶往工作间时,化作气喘吁吁的狼狈。 不在自己房间的时候,糜稽会窝在这个工作间制作他各种突发奇想的道具,或者改造一些感兴趣的东西,再之后,还加上了“产品保修与维护”的用途。 等在门口的大哥把坏掉的微型摄像头交给糜稽,让他找出故障原因。 说句实在话,糜稽的发明事业能有如今的成就,离不开大哥最初的支持。恩,如果忽略掉那个支持,是从支使糜稽帮忙修电脑为起始的话,应该会是一段佳话……呸,糜稽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大哥当成了方便的免费劳动力。 “我这是在给你锻炼技术的机会。”大哥理所当然,“那些事情,我完全可以交给管家去办,也就一句话的工夫,还更省事,不是吗?” 不管怎样,糜稽开始要求收费了。 意外的是,白嫖了他数月的大哥,竟然没有因为收费而中断和他往来的“业务”,反倒很欣慰他能够明白自己能力的价值。 噢,他被认可了! 那是糜稽首次对大哥产生了非同一般好感的时刻。 然而,这份欣喜是短暂的,由于糜稽的业务变为收费制,大哥就更加肆无忌惮地不断对他的业务提出诸多要求。 糜稽可以不接业务吗? 可以。 他可以靠着不算多,却也不算少的零花钱生活,但那样的话,他就没法随意购买想要的东西。 要不然,他怎么会私自找亚路嘉许愿要“最新型的电脑”,他觉得他这个愿望很普通,应该不需要太大代价,结果还是被家人骂得狗血淋头,外加一周的惩罚与禁闭。 要命的是,他目前的能力确实有限,愿意做他客户的只有大哥……他想这可能是大哥支使他惯了,然后多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兄弟情? “都是自家人,售后和保修的流程比外面方便快捷多了呢。真的不可以打折吗?”这是那时大哥的回答。 “要是大哥能少提点产品意见,我愿意五折。” “是我在帮你把产品变得更好,不是应该由你返钱感谢我?” “……”糜稽无语凝噎。 “哈哈。”大哥拍了拍糜稽的肩膀,“我开玩笑的。” 这笑话有够冷的。 话又说回来,看了大哥就知道,做全职杀手真赚钱,糜稽有点后悔选择拿兴趣当职业。为了亡羊补牢,他最近一直在研究各种炸弹的制作方法,他要用科技手段来发展自己的杀手事业! “这是……”麻利地拆解开摄像头,仔细检查所有零件,糜稽不负所望,三分钟内找出了故障原因,“好像是因为受潮。” “哦,是这样啊。”大哥认可了他的回答,“没错,我把摄像头放在了浴室里。” “????????????????????” 浴室??? 大哥你在浴室放微型摄像头是想做什么??? 年轻发明家特有的丰富想象力,令糜稽迅速脑补出了无数狗血的烂俗剧情。 “这……”糜稽谨慎地为自己的产品进行辩解,“一般来说,没必要把摄像头放在浴室吧?” 除非是……用来…… “是吗?我认为是你没有考虑周到呢。”大哥的面色阴沉下来,“因为你的疏忽,我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用来……偷窥……之类的。 究竟是错过了什么? 什么重要的东西? 糜稽很好奇。 不,不能问,不敢问。 心念一转,糜稽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对了。这个摄像头受潮并不严重,在彻底坏掉之前,内存卡里应该多少写入了一些数据。虽然可能不完整,但也说不定可以修复部分数据。” “有多少把握?”大哥问。 “不超过10%吧。”糜稽不敢托大。 “恩。”大哥思考片刻,又打量了一下糜稽,“不行。” 什么不行?是概率不行?还是别的什么? “那些内容不适合你看。”大哥像一个真正的大哥,放缓语气,满怀兄弟情谊地说,“毕竟你才十三岁。” “!!!!!!!!!!!!!!!!”糜稽瞳孔地震。 草!这不是更加让人想看了吗?!!!! 第86章 慰问者 医院,单人病房。 表示慰问的花束堆得太多,从桌面一直蔓延到了地板。一名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躺在这花海之中,用那只没有被绷带包裹的右眼,怔怔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三下敲门声过后,一名护士推门进来,把午餐盘放到病床的活动小桌板上,再升起床板,令女子得以坐起来。 “我帮你梳一下头发吧。”护士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木梳,仔细地帮她梳理她蓝色的长发。 梳第二下的时候,她抓住护士的手腕,张开嘴,才想起自己说不了话,转而伸手去拿旁边的写字板。 她用左手写下的字迹,歪歪斜斜的,勉强能看清大概意思:你没死? “是的。”尽管容貌陌生,但护士的声音和微笑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是那个“梅梅”没错了,“我又来见你了,夏露露。” 夏露露的眼神明亮了一些,她在写字板上写下她的经纪人,不,是前经纪人的名字:库克。 “唔,我看过新闻,你退出娱乐圈了。”梅莉斯的手指贴在夏露露左眼的绷带上,“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我觉得很遗憾。” 是的,夏露露低估了酒里药物的效果,在游戏后半段,所有参加者都丧失了理智,开展起毫无意义的恶性竞争,最后每个人都付出了完全多余的代价。 “库克的话,我已经找过他了。”梅莉斯一脸开心,“很顺利,不必你出马啦。” 令梅莉斯失望的是,她的行踪败露与库克无关——这个男人有够怂的。 上线提前下了准许,所以他一见到梅莉斯,就根据指示把能说的都说了。 然后,他跪下来,求梅莉斯解除“诅咒”。 “唔?”梅莉斯歪着头,表示疑惑。 “我实在受不了了。你的话应验了。”面容憔悴的库克,双手缠着绷带,隐隐有血渗出,“……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现在我有了双向心理障碍……简直要疯了。” 他可以用念兽获取别人的记忆,修改别人的记忆,操纵别人的意识,却无法将能力用于自己,这对于渴望删除特定记忆的他来说,是最为讽刺的事情。 “啊,这。”梅莉斯对他笑了笑,“我对你没兴趣。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不……不!”库克的低声下气,在下一秒,变为狂怒。 他大喊大叫,又摔又砸,把情绪发泄在身边所有的物体上,却不敢碰梅莉斯。 当他踢飞垃圾桶,里面的大堆纸片如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地落下。 每一张,都是夏露露的照片,有新有旧,边缘残留着胶带的痕迹,看来是从某处撕下来的。 “你还真的挺喜欢夏露露的呢。”梅莉斯捡起其中一张,那是夏露露在更衣室的照片,“恩,确实是很喜欢。” “不要碰她!”库克终于有勇气冲过来了,“没有人……没有人……有那种资格!” 照片在双方互不相让的力道下,即刻分为两半。 为了不被抢走,库克把他得到的那部分吞进了肚子。 “没有人可以吗?”梅莉斯松开她得到的那部分照片,话语和飘落的照片一起,轻飘飘地传进库克的耳中,“我就和夏露露睡过了哦。你觉得怎么样呢?” “这不是真的!”库克双眼满是血丝。 “怎么?你要像对待夏露露的前男友……唔,叫什么来着?算了,名字不重要。”梅莉斯笑眯眯地说,“要像对付他一样的对付我吗?” 库克发出了低吼,是相当不成器的威胁。 “他是我好不容易养活的蒲公英。你的行为,让我很不开心。”梅莉斯抬高右手,捉住了从身后跳到她肩膀上,试图钻进她耳朵的,库克的念兽,“难怪你的念兽会长得像虫子,所以啃噬掉了我养的蒲公英。” “我真的很不开心。”梅莉斯上前一步,“你得赔。” 于是,库克倾其所有,包括生命。 噢,还包括钱。 …… 听到梅莉斯关于库克的“一切顺利”的简单结论,夏露露没有多做探究,在写字板上又写下了一个名字:妮娜·希尔。 “谁?”梅莉斯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 夏露露再次立起写字板,上面多了一行字:新的合约,我会为她写歌。 “不是完全隐退吗?” 算是新的开始。夏露露写道。 “不是你唱的话,也许……”话说到一半,梅莉斯看到了夏露露认真的,锋芒毕露的眼神,梅莉斯愣了几秒,重新笑了起来,“夏露露,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漂亮。” 她弯下腰,亲吻夏露露的脸颊。 “我可以抱你吗?” 夏露露朝写字板伸出手,即将碰到之时,被梅莉斯推到了更远处。 “这回我恐怕真的遇到了麻烦。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现我行踪的。” “待在笼子里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真的失去自由该怎么办。” “我有一点害怕了。”梅莉斯埋首在夏露露的胸前,“我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梅莉斯的头发蹭得夏露露有些痒,虽不明前因,但她此刻的话语颇有真情实感,惹人同情,令夏露露忍住了,用左手抚摸她的头。 笼子?是指什么?是某种意象吗? 被子的一角垂落至地面,梅莉斯的护士制服也随之滑落。 尽管夏露露无法再发出声音,也无法抬起右手,不过梅莉斯一人便足够了。 更可以代替她发出声音。 那是夏露露第一次听到梅莉斯的shen吟。 用无邪的音调,述说着过激的内容,就像天真的孩童在吟唱黑色的歌谣。 为什么人们要在童谣里加入歌唱者不能理解的内容呢? 不明其意的孩子,用清脆稚嫩的嗓音,坦然地唱出那些残酷字句的时候,会存在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魔力。 成长,是一个不断受伤,不断失去的过程。 年纪越小,越百无禁忌。 比如其中最极端的存在,就是婴儿,举止全部出于本能欲望,完全不会忍耐,丝毫不顾及旁人的辛劳,只为了满足自己而肆意妄为。 而随着年岁的增长,来自周围的各种形式的教育,会慢慢地捆住你的手脚,按下你仰望天空的脑袋,用名为“规则”的网将你束缚住……要么适应,要么窒息。 想要冲破么?当然可以,只要你付得起任性的代价。 所以人们会缅怀童年,无论好坏。 ……那是人生的起源。 有个故事说,有一名吹笛人,用笛声诱惑了整个村庄的孩子,让他们走入河流,乖乖溺死。 夏露露也仿佛听到了那道笛声,身上的创痛消失不见,被梅莉斯的唇舌与双手牵引着,将思绪的风筝释放。 向着天空。 飞远。 飞远。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国际惯例,大战之前,必有chuang戏(笑) 感谢在2020-08-31 22:40:51~2020-09-07 07:5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萌琪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猫 任何能力,都各有其短长。 能力者都会小心选择对战的场所与对手。 操作系的强大之处在于,只要满足条件就能直接把对手将死,而弱势之处在于,只要没有满足条件,就无法发挥念能力的效果。 说起“满足条件”这一点,具现化系的念能力者也是同样,不满足条件便无法发动能力,而且他们的能力发动条件往往是所有能力系别中最复杂的。但是相应的,越繁杂的发动条件下,能力的效果越强大,花样也多,这就是“等价交换”的道理。 是的,等价交换,零风险又能获得巨额报酬的生意,是不存在的。 人算不如天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即使是立于杀手界顶端的揍敌客,依然在家族历史中不止一次地证明了这个道理。 无论事先做了多少调查与准备,无论将能力训练到了多强,无论将心智感官打磨得如何敏锐,仍旧无法将概率提升到百分之百。 “未知”、“意外”,构成了人类始终无法掌握的那最后的百分之一。 百分之九十九。 伊路米给奇犽的脑袋里埋了一根念针,驱使他遇强则逃,不要硬拼,丢了性命。 百分之九十九。 家人们也很认同那根针的存在,奇犽年龄太小,容易冲动,他可是目前家族最宝贵的东西。 百分之九十九。 仅有那根针还是不够,要牢牢地看着他,奇犽,奇犽。 百分之九十九。 永远也无法到达百分之一百,这是人类的极限。 百分之一。 伊路米在外死于非命,死于这百分之一,并不会成为家族耻辱。 遗憾吗?后悔吗?恐惧吗? 伊路米没有以上任何感觉。 重要的是,这世界少了谁都可以照常运转,包括伊路米,家人们会妥善安排之后的诸多事宜,伊路米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无数只蚂蚁爬上皮肤的触感,它们下颚锋利如刀,钻入皮肤,密密麻麻的刺痛,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冷,侵蚀着伊路米的生命。 有机会体验这种特殊感受,是伊路米百分之九十九的胜利的结果。 百分之九十九的完美陷阱,几名能力者共同协作制造的死局。 百分之一的转机,伊路米看穿了他们能力的关键规则,创造破绽杀死了他们。 百分之一的意外,伊路米被其中一名死者残留的念缠上了。 活着的人是一定能被杀死的,死人的话,那就超出杀手的职能了。 死后念,这份来自死人的执念,只能由特定的专家(除念师)来处理。 身躯沉重,如有千斤,不,这是给普通人用的比喻,换成揍敌客的方式,应该把计量单位改成“千吨”才行。 地板上到处是战斗造成的坑坑洼洼,鲜血四溢,有的血甚至溅到了天花板,实在是脏乱不堪,伊路米干脆用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躺在部分破损的沙发上。 集中精力,运用自己剩余的念与死者的念相互抗衡。 这是单方面的消耗战,死者不会感到疲惫。 手指已无法动弹,脖子也是,伊路米的视线穿过破碎的落地窗,黑色树影随风摇晃,轮廓诡异,仿佛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 粗略估计,大概五到十分钟内,家族的后援就会赶来这里——杀手这种高危行业,若有合格的团队协作,成功率与生存率会比个人行动高得多。 百分之九十九,即使家族的后援在下一秒到达,恐怕也不能改变结局吧。 蚂蚁们钻入心脏,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带来刻入灵魂般的疼痛。 伊路米大睁着眼睛,望着沙发正对着的窗外,思绪飘远,飘到他小时候,那时弟弟们尚未出生,那时他考虑的事情远不如现在多,他躺在草地上休息,清风拂面,裹着不知名的花香,以及虫鸣……大团大团的白云,慢悠悠地在天空中游动。 咔,踩在碎玻璃上的细响。 果然,来了么? 她来了,伊路米最后的遗憾。 地点,时机,刚刚好,百分之一百,她参与了这个陷阱。 随着她的出现,风静止了,树影不再晃动,世间所有的声响,仿佛都在此刻远去。 “梅莉斯。”伊路米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时间不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踩着过去的时光而来。 逆光之中无法看清她的相貌,而当她走入黑暗的室内,伊路米良好的夜视能力便派上了用场。 她的容颜如旧,她的笑容如故,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毫无自觉,毫无过往的芥蒂。 【“您的房间,隔音效果好吗?”】 她穿着白色的长裙,伊路米看不到她的脚,只看得到她的裙摆随着步伐飘动,她很像一个幽灵,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 家族的后援还是有意义的,在于把她杀死。 在死之前杀了她,不会让她变成别人的东西——伊路米如此承诺过了,是的,伊路米不会食言。 拖延时间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伊路米的眼睛是黑色的,梅莉斯的眼睛也是黑色的。 伊路米的瞳仁漆黑如墨,梅莉斯的瞳仁里泛着幽光。 仿佛雨夜中,等待在灌木里的野兽睁开了眼睛。 梅莉斯走近了,坐到伊路米的腿上。 伊路米绝大部分精力仍在与死后念进行拉锯战,他没有余力感受梅莉斯的体重这等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只觉得她此刻轻得像一片羽毛。 在梅莉斯身上,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的关注。 比如说,梅莉斯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兴奋。 她是生来就应该被人猎取的猎物,她越是兴奋,身上的香气越是香甜,不断地撬动着伊路米的理智,这让伊路米很想撕开她的身体,把她搂在怀里,一点点揉碎。 “你真是太诱人了。”她说,“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感觉我要忍不下去了。” 她的行为却与言语相反,顺着伊路米嘴角的血迹,化作极为深入的亲吻,贪婪的,粗鲁的,毫无间隙的,仿佛要吞下他的舌头。 “我好喜欢你啊。”她完全进入了状态,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投入,像是胭脂没有化开,她脸上一片绯红。 “唔……”她笑容灿烂无比,声音颤抖得有些变调,“我……一直很想吃掉你。” 哐当。 卡在玻璃瓶里的最后一颗糖果摇摇欲坠。 “我知道。”伊路米提醒她,“现在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梅莉斯微微睁大眼睛。 “来。”伊路米缓慢地,清晰地说,“按你想的做。” 最后一颗糖果,是最甜蜜的剧毒,但他还是想要得到。 很想要。 非常想要。 非常非常想要。 她试探地,小心地啃咬伊路米的喉结——她仍在克制。 哐当,哐当,摇晃她的玻璃瓶。 “我很高兴……”伊路米说话时的振动传入她的齿间,“能被你吃掉哦。” 她的双手抓紧了伊路米的衣服——她仍在克制。 她趴在伊路米的胸膛,喘得厉害——她仍在克制。 接着,她又开始嗅伊路米身上的气味,她的鼻尖与发丝在伊路米的皮肤上一次次蹭过去,她开始舔他的下巴,既渴望,又纠结——她有点忍不住了。 咔,玻璃瓶出现了裂纹。 伊路米看着她煎熬着,天人交战的样子,嘴角不禁上扬。 作为一只宠物,她所拥有的知性与理智,真是非常非常优秀了。 很可惜,兽终究是兽,食欲占据了上风。 梅莉斯的眼神在挣扎中陷入了狂乱,黑色的风暴在其中成形,而风暴的源头是伊路米——伊路米掌控住了她的心智,引导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对,就这样,剥下她人类的外皮,让她堕落回野兽。 撕拉。 梅莉斯扯破了伊路米的衣服,再也按捺不住,狠狠地咬在伊路米肩膀的伤口上。她的牙齿不锋利,所以她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吮吸那道伤口,贪婪地喝下涌出的热血。 咕噜咕噜。 就像猫感到十分惬意时,喉咙发出的咕噜声。 猫与狗最大的区别在于,当主人踢它一脚后,对待主人的态度。 狗不会记得太牢,哄一哄,还是会继续冲主人摇尾巴。 猫会惦记着,甚至会出走,去寻找别的主人。 不听从教育的猫。 喜欢偷腥的猫。 想吃主人的猫。 当主人意外死去,门窗紧锁,宠物没有食物可吃的时候,最先啃食主人尸体的,也是猫。 喵,喵,喵,一口一口地吃掉,直到空余一副骨架。 毫无疑问,她是这世上最顽皮最恶劣的猫,没有之一。 无论对她多好,只要她感到腻烦,她就会头也不回地去找新主人。 她会有新主人。 她会有很多很多新主人。 她的记忆是稀缺品,她会逐渐忘记以前的主人,先是名字,然后是相貌,接着是模糊的印象,最后一点不剩。 不如与她合为一体,不分彼此,不再是短暂的负距离接触,而是永远存在于她的身体里,成为她的血肉,她心跳的一部分。 梅莉斯不死,伊路米便活着,与她共同呼吸。 “好吃吗,梅莉斯?”他问,语气就和平常问她冰淇淋的味道一样。 入嘴的鲜血远无法满足梅莉斯的欲望,她眼神迷离,撕扯伊路米的衣服,啃咬伊路米身上其他的伤口。 她是如此投入,用行动代表一切,任何言语皆为累赘。 是的,野兽是不需要语言的。 可能是失血过多吧? 伊路米被无数蚂蚁侵蚀般的痛苦淡去了,仅有纯粹的冰冷残留着,生命力也流失了大半,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念了。 视野暗了下来,蒙上一层黑纱,伊路米眼中的景象就像老旧的黑白电影。 在无数白色杂点中,伊路米看到贪吃的小猫突然抬起了头。 她的下半张脸都被黑色覆盖,哦,那是血,是伊路米的血,伊路米的大脑进入自我节能保护模式,暂时舍弃了分辨颜色的功能。 呆坐几秒,她抬起双手,捂住嘴,眼里净是不舍,或许是对食物,或许是对伊路米本人,或许两者皆有吧? 她身体后挪了,但是她的精神太过亢奋,没能站稳,跌坐在地。 在她的精神失去控制之后,她的身体也不再听她的话。 明明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可她的状态似乎比伊路米好不到哪里去,她手脚并用爬到墙边,扶着墙才勉强前行。 她消失在走廊深处,身影被周遭的黑暗所吞噬。 而她后脚刚走,伊路米的后援的前脚便到达了。 两名管家立刻查看伊路米的伤势,以便进行处理。 席巴看得出自己儿子的心思并不在此处,“伊路?” “她在那里。”伊路米看着那条走廊的方向。 不需要他的视线引导,席巴早就看到一串血脚印组成的路标。 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席巴就用圆探查了附近,没有发现其他气息,“她已经不在了。” “……”伊路米凝视着席巴,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某种端倪。 那个坏女人,让一个慈爱的父亲开始失去他儿子的信任,她真是该死。 “咳。”席巴干咳了一声,“你不是说她的能力是空间系吗?虽然还不清楚发动条件,但瞬间移动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不,没有那么简单。”必须要确认她消失的地方。 好吧,伊路米承认席巴会做出如此常规的判断,是因为他有所保留,他不想除自己以外的人更了解她。 沿着血脚印,他们走出了这栋宅子。 在脚印的尽头,一条染血的白裙子躺在草地上,天空中挂着满月,月光皎洁明亮,令裙子白色的部分泛着微微白光。 她消失了,消失在月光中。 【“……她们叫她阿尔忒弥斯。”】 就像芙洛拉口述当年的情形一样,梅莉斯消失了,什么也没有带走。 望着不远处徐徐流淌的河水,月光被揉碎成无数亮片在其中闪耀,伊路米看着,看着,渐渐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前面写了二十几万字就是为了写这一章,写完这一章的感觉,就像清空了累积一周的宿便一样清爽……爽啊!千载难逢!大少都已经决定躺平了!他已经完全自我感动了!梅莉斯,上啊,吃他!!把他吃了!!他还会感谢你!哦,忍住了,那没事了(溜了溜了 感谢在2020-09-07 07:57:14~2020-09-11 07:4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萌琪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前饲主 揍敌客以世代为单位的职业杀手流水线上,伊路米无疑是个标准的合格品,其证据为,重伤在身,仍可勉强行动。 “伊路米少爷,请问这是被什么生物咬的?”负责处理伊路米伤势的管家,小心翼翼地询问面前衣衫不整,伤口上多处牙印的伊路米,“我们恐怕需要准备相应的疫苗。” 伊路米蹲下身,捡起草地上梅莉斯留下的长裙,另一名管家想要上前帮忙,被伊路米的眼神劝退。 “猫。”伊路米将脸埋在那条裙子里,片刻之后抬起头,“是一只猫哦。” “伊路米。”席巴低声道,充满着训诫的意味。 “恩。”伊路米补充说明道,“是一只很健康的猫,不需要疫苗。” …… 揍敌客的医生水平是一流的,但是伊路米能够有机会与席巴重新谈论梅莉斯的事情,还得归功于梅莉斯。 “尽管说辞有点不同……我想,她提到过的‘生命力’,并不是一种形容,而是实实在在的‘生命能量’,也就是‘念’。”伊路米回忆道,“她能够吃掉‘念’,无论是活人的,还是死人留下的。” “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她既不会夺取人全部的生命力,也没有因此体现过什么能力的提升。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把‘念’作为食物,没有其他意义吗?” “难道是我想错了,她真的人畜无害?” 伊路米又一次陷入思考。 “不,她是有害的。”席巴做出否定,“你太沉迷她了,伊路。” “你不觉得她能成为很好的除念师吗?”伊路米说。 “如果有需要……”席巴毫无退让之意,他甚至开始后悔曾经主动提议让梅莉斯成为伊路米的情人,“我们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到现成的。” “那样的话,我早就被死后念反噬致死了。”伊路米看向虚空中的某个点,“有些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我测试过了——她爱我。” “她非常非常爱我。”他抬高嘴角,沉醉在喜悦之中,“她爱我爱到想要吃掉我,又因为太爱了,舍不得真的吃掉。我都那样诱惑她了,她爱我爱到快要发狂,才会逃走的。” “她是属于我的。”他笃定地说,“放心吧,爸爸。既然确认了她的心意,以后我会好好养她,仔细教育她,相信她不会再乱跑了。” “????????????????????”席巴突然感觉自己完全无法理解年轻一代的感情发展,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吧。 敲门声响起,不出席巴所料,是随时用电子眼关注着揍敌客领地内各处动向的基裘。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不如说,基裘这次来得远不如平时快——因为席巴事先交待说伊路米刚刚动完手术,需要静养。 好吧,以基裘急切的性格,愿意迟来半小时就是很给席巴面子了。 “太狡猾了。伊路不是很有精神吗?噢,亲爱的,你居然用这种方式独占他!太令我伤心了!”基裘以手捂脸,“啊啊啊!我会嫉妒的!会嫉妒的!真的!” 身为操作系的基裘,她的“爱”总是热烈的。常年相处下来,席巴习惯到可以自由地选择性屏蔽不重要的内容,内心毫无波澜,做出平静的应答:“我们在谈伊路米的正事。” 席巴的视线落到紧跟着基裘的,他们最小的孩子柯特身上,基裘会意地轻拍柯特的头顶,让柯特离开。 门关上了,室内三人却察觉到柯特仍站在门外。 “……那孩子。”基裘瞥了眼席巴。 那孩子未来肯定和你俩是一样典型的操作系吧。席巴暗道。 他与病床上的伊路米交换了一下眼神,“算了,也不是什么机密。” “那我继续说了。”伊路米看向基裘,“我决定不杀梅莉斯了,因为她很爱我。” “???????????”基裘的电子眼的红光不断闪烁,她的声音带着严厉,“伊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食言吗?!” 之前基裘可是最坚信伊路米会杀了梅莉斯的那个人,而伊路米此番出尔反尔,让基裘产生了脱离掌控的,真实的怒意。 “我只是在修正过去的错误认知。昨天我就在想,关于她能力的设想,可能需要推翻重来。”在基裘溢出的杀意之中,伊路米语调平平地陈述自己的观点,“她身上还有诸多可能性,轻易抹杀掉……是一种资源的浪费。” “她隐瞒,她说谎,那不是问题。她知道自己的弱小,想要自保也是应该的。我会原谅她。”顿了顿,伊路米接着说,“因为她爱我,她可以学会听我的话,我也会找到对的方法,让她变得更好。” “既然她能够以‘念’为食,那我要给她很多的念能力者,看看她多吃点会不会有什么效果。”伊路米脑中还有很多想法,他灵感爆棚,“哦,还有魔兽,喂给她会怎么样呢?她太弱小了,平时很多东西都吃不到吧?” “所以。”基裘的语气平复了一些,“她仍旧是你的实验材料,就像你最开始说的那样,是吗,伊路?” 没有正面回答基裘的问题,刚刚还滔滔不绝的伊路米,惜字如金道:“她是我的。” 是,就是这一句,其实伊路米只想说这一句而已。 他给予席巴和基裘的所谓的解释,并不是解释,而是近乎自言自语的感情抒发,毕竟他并没有除家人以外的感情抒发对象,在家人面前,话自然会多一些。 其他人?恩?其他人有资格让他浪费时间吗? 客户?哦,客户另算。 在门外,柯特的注意力被走廊上接近的糜稽分走了。 “你站在这做什么?”糜稽感到奇怪,“不进去?” 柯特摇摇头,从门边退开,迎向糜稽,“妈妈,爸爸和哥哥在单独聊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糜稽跟随柯特的脚步,开始往回走。 走到更远一些的地方后,柯特说:“是关于‘梅莉斯’的事情。” “又是她?”糜稽的语气顿时加上了一丝不耐烦,“难道说,这次伊路哥重伤,和她有关?” “不知道。”柯特的诚实,由于缺乏小孩该有的天真感,整个人显得分外呆板,仿佛一个有问必答的机械人偶,“哥哥说不杀她了,因为她爱他,而且哥哥说要拿各种东西喂她。” “?????????????????”明明是很简单的表述,怎么连在一起后,糜稽就有点理解不了呢? “就这?还有别的什么吗?”糜稽追问道。 “没有了,其他的我听不太明白。”把偷听到的事情全说出来当然是不可能的。 一丝不苟穿着振袖和服,刘海整齐,头发梳得平直的柯特,原本就像个乖巧的娃娃,当娃娃维持着平淡的表情,开始装聋作哑,不会有人怀疑是故意的。 至少糜稽没想过,别人家的另说,但他没必要为难自家的幼弟吧!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既然大哥他们正在忙,糜稽只得选择晚些时候再来。 为了不像白天一样白跑一趟,等过了傍晚,他特意先用手机联络了伊路米,确认有空才过去。 “伊路哥,你要我查的关于梅莉斯的事情……” 话说糜稽之所以如此殷勤,一是作为微型摄像头损坏事件的赔偿措施,二是伊路米承诺说,假如糜稽能够锁定梅莉斯的实时位置,或者查清梅莉斯的真实来历,就送糜稽一台服务器。 一台服务器啊! 确认过价格,是现在的糜稽买不起的东西。 要是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服务器,糜稽就可以完成许多由于电脑硬件设备所限,没法在网络上做的事情! 自从微型摄像头损坏事件之后,除了服务器,糜稽最关心的就是那个摄像头最后拍摄到的内容,甚至比伊路米还要关心,他打包票说可以竭尽全力,把修复成功率提到30%,然而他无论说什么,伊路米都坚决表示不会把内存卡交给他。 噢!这可真是太糟心了!年轻发明家的好奇心是很旺盛的,最开始几天还为此失眠,感觉整个人都瘦了好几斤! 奔着梦想中的服务器,糜稽一番实际操作下来,几乎一无所获,绝望地趴在电脑前,痛苦地呼喊着“果然如此”。 没错,稍微调取过去的经验就能明白,伊路米从不做亏本生意,即使不慎在一开始亏本,也会紧接着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从接到伊路米的委托到今天,已经超过一周,糜稽的心血当然不能白耗,很有必要来汇报一下工作进度,掩盖他期间多次怠工玩游戏刷论坛行为,以示勤勉。 糜稽调查到的信息,并不比伊路米当年的首次调查多,净是些重复的内容,其中唯一的亮点,是糜稽动用电脑技术时发现的盲点。 “……在比对相貌数据的时候,我发现一件特别的事情。”被挫败感包围的糜稽,试图努力证明自己,“虽然她资料里的长相平平无奇,大街上的监控画面里一抓一大把类似的。但是她也有特别之处,她的脸是左右完全对称的!” 由于每个人的生活习惯,比如咀嚼的习惯,侧卧的习惯,都会导致面部和体型的变化,使得面部和身体不完全对称。据统计,脸完全对称的人,百万中才有一个。 “恩,这倒是我没有注意过的地方。”伊路米话锋一转,“不过,太执着于她的长相意义不大——她会改变相貌。” “我也考虑过这一点,最可靠的应该是指纹和DNA。”重点要来了,糜稽的呼吸沉重了几分,“国民数据库里查不到她的资料,不是因为她来自流星街。她的指纹,她的DNA,都是确实有过记录的……” 接下来的结论比较诡异,糜稽感觉自己正身处恐怖片的世界,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真实起来,“她的指纹,她的头发,都是来自死人的,而且不是同一人。假如不是伪造,那也太匪夷所思了。她究竟是什么?她是弗兰肯吗?” 将不同的碎尸块拼接,用闪电激活的“人”,只存在于科幻小说里的“弗兰肯”,难道真有其事? “原来如此,所以她有钻研尸体的爱好。”伊路米稍作回忆,“是在收集素材?不过,我认为她不是尸体,是确确实实活着的生物,她没有出现过腐臭味,反而很好闻,很软,也很温暖。” “那、那她还有其他异常的地方吗?”面部赘肉太多,糜稽需要努力,才能睁大他充满好奇的双眼,“这得好好研究一下!” “恩……”把糜稽晾了老半天,伊路米才继续说,“穿着衣服看不出来,其实她的胸还蛮大的。” 糜稽绝倒,一个“草”字差点脱口而出。 搞什么?!什么“好闻”,什么“很软”,什么“温暖”就算了!不要继续在这种地方讲冷笑话好吧,大哥! “那个……”糜稽决定配合一次大哥的恶趣味,所谓有来有往,他也不能总是被单方面玩弄吧,“这条情报怎么来的?” “因为她……”伊路米放慢了语速,“是我的宠物。” “?????”糜稽想起之前梅莉斯被通缉的事情,又想起柯特转述的内容,事已至此,好奇心膨胀到极限,他索性直接发问了,“伊路哥,你喜欢那只宠物?” “挺喜欢吧,喜欢到每天都抱着她睡觉。” “大哥你没有在开玩笑吧?!” “不,我是认真的。”伊路米注视着糜稽,黑色无机质的眼里没有情绪,像黑洞一般,吸入四周的光,与温度。 糜稽毛骨悚然,说梦话般地下意识地问:“那大哥你有没有……” 噢,天呐,他真的没有穿越到异世界吗? “有哦。”伊路米这回是速答,在糜稽反应过来之前,又补充道,“她和人类的区别不大。” 噢,不,这个话题的神奇走向是怎么回事? 糜稽艰难地消化伊路米的答案,结果发现自己严重消化不良,“不,这……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是人的?” “宠物而已,有必要一定是人吗?” “!!!!!!” 由于伊路米总是面无表情,叫人看不透在想什么,糜稽曾经为了满足好奇心与窥探欲,以及对自己黑客技术的自信,偷偷调查过大哥的搜索记录,其中有一些……不,不,如今就算打死他,他都不会说出来的。 三观炸裂,糜稽·揍敌客,十三岁,承受了他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 不过,人类最大的优点之一是适应力强,一旦接受了设定,仔细想想,能够改变相貌,胸大,好闻,很软,很温暖,和人类区别不大的异种族美少女……这不就是网络上最近流行的轻小说类型之一吗? 比如,《异种族美少女在人类世界也能从容生存》。 比如,《废材的我被异种族美少女收养了》。 又比如,《异种族美少女乔装改扮在我家当管家》。(这是现编的) 啧,加个书名号就能当小说了! 按此推论,大哥算是轻小说男主? 别吧!糜稽不仅是浑身恶寒,简直要反胃了,要是大哥那种面无表情眼神一副死人样加上糟糕性格的角色都能当男主,小说还能看吗?肯定是惊悚题材吧!他绝对要打差评! 话说又回来,异种族美少女,可以改变相貌,那就是可以让她变成任何自己喜欢的样子,而且她居然能让大哥喜欢上,简直是通关了地狱等级的游戏,能到达那种等级的,性能得有多棒啊! 昨天网上看到的,想要攒钱购买的手办,突然索然无味。 是啊,虚拟角色确实比真人好一万倍,但是异种族美少女在那之上! 是比虚拟角色更充满幻想,更奇妙的存在! 糜稽觉得自己要嫉妒到流出血泪了。 不干别的,就让他摸一摸,体会一下手感怎么样也行啊! 她有多软? 她有多好闻? 她有多温暖? 抱着她睡觉是什么感觉? 顺便给她换装!噢,她的皮肤很白,很多衣服都很适合她…… “不行哦,糜稽,不可以对我的东西动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哦。” 伊路米清冷平直的语调,残忍地切断了糜稽奔涌不息的思绪浪潮。 呆愣数秒,糜稽意识到自己陡然间想得太多了,马上投降般地举起双手,“不,我没有!我发誓我没有任何想法!” “恩。”伊路米缓缓点头之际,实质性的杀意已对糜稽全身侵袭过一遍。 仿佛被瞬间扔进了凛冬的寒流之中,所有毛孔冷如针扎,糜稽铁青着脸,冷汗与热汗齐流。 “你明白就好。”伊路米满意地微微笑道,“就像我们最初谈好的,协助我捉到她,我会给你一台服务器,最新的那种。” “知道了。”迫于伊路米的威压,糜稽点头如捣蒜。 回到卧室,糜稽坐到电脑前,一扫颓势,咬牙切齿,狠狠地敲击键盘,“可恶!我一定要把梅莉斯找出来!” 可恶,手办不香了!服务器也不香了! 一定要先找到她,来个先发制人,偷偷把她藏起来,把她据为己有! …… 另一边,伊路米对于糜稽在他面前的一系列反应十分满意。 梅莉斯在跑路方面非常狡猾,肯定需要长期高度关注才行,那样的话,会耽误伊路米的本职工作,弊远大于利。 交给别人的话,伊路米不够放心,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对梅莉斯的重视程度。 他需要一个对这件事有极大热情的工具……哦,不是,是可靠的对象。 比如糜稽就挺合适,平时很闲,网络方面的头脑很好,很适合情报收集,再给他足够的动力,他就会不遗余力地去收集梅莉斯的情报,直到捉到她为止。 到了那个时候,来个先发制人,抢在糜稽之前动手,把她打包回家。 …… 一时间,枯枯戮山的某两个房间内,充满了自信与快活的空气。 作者有话要说: 糜稽(笑):我一定可以先发制人 伊路米(笑):我一定可以先发制人 --------- 遗憾啊!兄弟修罗场只有两人怎么够!然而这情敌还是伊路米自己制造的!喂喂,起码得来个“五子夺梅”才行嘛,笑死,那就是苏破天际了,不存在的……本文也没有女票奇犽的计划,奇犽年龄太小不会有相关意愿,梅莉斯又对小孩不感兴趣,所以没办法安排上,作者哭成泪人……罢了罢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嘛! 第89章 游客 盛夏。 在春季萌发的植物们,于盛夏成长为深深浅浅的大块绿色,如爆炸般覆盖住了整座小镇,在天上的飞鸟眼中,几乎已看不到其中建筑物的颜色。 小镇背靠森林,居民们又很爱护环境,所以小镇的绿化程度超过了百分之七十,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树荫,与其称呼这里是小镇,不如说这里更像是森林的一部分。 听说小镇的原住民是某个不知名的小部落,在几百前灭绝,然后由其他城市里想要贴近自然生活的人们所代替——表面上是这么个故事。 深挖一点的话,更详细的版本是,这里曾经存在一个稀有矿脉,被挖空后,工人们和他们的子女不想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便留了下来,当作家乡。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居民们不打算耕种,而是决定利用环境优势,发展旅游业。 所以,保护环境,就是保护他们的立身之本。 在这里,乱扔垃圾是要处以鞭刑的。 拿着旅游手册过来观光的陌生游客很常见,长得好看的就不多见了。不,不能这么说,好的长相在哪里都是稀缺品。 咖啡店里负责看店的少女,一直在偷瞄坐在窗边位置的黑发青年。 青年微微低着头,背脊挺直,神情专注,黑色碎发在他的脸上投下带着金边的暗影,随着他呼吸的频率,有节奏地变换着轮廓的形状。 他的皮肤偏白,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滑过书页的时候,如同在弹奏一架钢琴。 此刻阳光下的他,就像油画。 认真工作的男人很迷人。能把查看旅游手册的姿势做得这么优雅的,更加迷人。 哇,他好有气质,肯定不是普通人!少女痴痴地想,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弄洒手中的咖啡。 “小心。”上一刻还全神贯注于旅游手册的青年,下一刻就站了起来,迅速地扶住了少女的托盘。 慌忙把托盘放到桌上,少女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有把您的衣服弄脏吧?” 青年穿的是白衬衫,稍微有一点污渍就会很显眼,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 “没关系。”青年没有检查衣服,就很肯定地回答道,“没有被弄脏。” 少女依然紧张地拿出手帕,对着青年的衬衫左看看,右看看。 见状,青年体贴地主动宽慰少女道:“真的没有弄脏,不用担心。” “对不起,让您受惊了。”少女垂着头,言辞恳切,“作为赔礼,这杯咖啡,就当做是我请的吧。” “这样吗?”青年露出惊讶的神情,似乎是重新思考了一遍,他提议道,“要赔礼的话,不如做点别的,更有意思的事情怎么样?” “什么事情?”少女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有面对未知的紧张,又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可以交个朋友吗?”青年平淡的表情缓缓增温,变为一个温和的微笑,“比起措辞生硬的旅游手册,我还是更想有一个活生生的导游呢。能帮我介绍吗?” 观察到少女最后的表情仍是期待,青年赶在话语冷却之前,加深了微笑,“或者,你方便当我的导游吗?” “啊。”少女脸上多了一份光彩。 然而她欣喜的时间很短暂,她想起自己还要看店,遗憾地摇摇头,“抱歉,我得看店,我给你介绍一个导游吧。” “等你看店的工作结束以后可以吗?”青年抚摸桌上另一本书的书脊,慢条斯理地说,“我不着急。这里的空气、光照和温度都很舒适,我也想入乡随俗,变得悠闲一点呢。” 这、这算是有意对她的邀请吗?少女把手压到胸口,试图安抚那颗怦怦直跳,不太听话的心脏。 “当然可以。”少女略显激动的音量超出她自己的预期,顿时脸上发烫,声音立即小了下去,“只要……你不介意。” “不用太拘谨,我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的。”青年这次嘴角笑得更开,比起先前的斯文,显得更活泼开朗了一些,“我叫库洛洛,有荣幸知道导游小姐的名字吗?” 少女终于有机会认真看他的正脸,那是一张颇具少年感的脸,配上他灿烂的笑容,看起来比少女最初估计的要年轻得多。 “你可以叫我优妮。”少女又忍不住问,“你是高中生吗?是毕业旅行?” “不是。”库洛洛仿佛从她的问话中感到幽默,笑了起来,“我二十一岁了。” “哇,骗人!”优妮不慎说出了内心的话,想要捂住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在言语上进行补救,“你看起来好年轻。” “有不少人这么说。”库洛洛也不多谦虚,坦率地承认了。 咖啡店的门铃,被新进来的顾客推门的动作摇响,优妮不舍地结束与库洛洛的对话,转身去招待顾客。 今天的下午,对于优妮来说,前所未有地漫长,好不容易熬到了五点半的关店时间,兴冲冲地把店门上“营业中”的挂牌翻转到“休业中”,她才想起关店后还需要打扫店内的清洁。 我怎么这么笨!!!优妮在心中把自己数落了一万遍。 幸好库洛洛很有耐心,表示没有关系,而且为了不打扰她的清扫工作,他先去别处吃个晚饭,再来与她碰头。 擦完桌子,奋力拖地的时候,激动之情褪去,优妮突然感到有些难过。 如果库洛洛真的对她有好感,应该会留下来帮她吧?! 他还一个人去吃晚饭,也没有问过她需不需要。 所以她在他眼中真的只是一名导游小姐。 明白是自作多情之后,优妮很想扔掉拖把,闹个小脾气,可惜心中的责任感马上跳出来阻止,她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工作。 最后,把洗好的杯具依次码整齐,优妮取下围裙,在值班表上写下今天离店的时间——五点五十五分。 比昨天快了五分钟,她果然还是在意库洛洛的事情。 ……喜欢的感情哪能这么容易消除啊! 轻拍自己的脸颊,优妮努力想要让自己冷静一些,不要给别人造成困扰。是她擅自喜欢上别人的,没有理由让别人为她的情绪买单。 考虑着是不是要在库洛洛来之前,换一件更好看的衣服,仿佛是心有灵犀,优妮下意识地望向店门,就看见库洛洛隔着玻璃门朝她挥手。 “啊。”优妮首先想到的是来不及换衣服了,但她很快放弃这个多余的念头,一路小跑过去开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吗?” “没有,我是刚刚来。”库洛洛抬起手,自然地拨了一下优妮慌张中散乱的刘海,“工作辛苦了吧。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哎?”优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记忆错误,还是听岔了?她明明记得…… “优妮你总是很着急的样子,我不想给你压力,所以是去附近逛了一圈。” 原来库洛洛抛下她一人的举动,是在为她着想。 我真是笨蛋!!!优妮觉得自己之前的胡乱揣测有些好笑。 弄清库洛洛细致的体贴方式后,优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还被他拨了一下刘海,脸上的温度不禁再次升高——糟糕糟糕,今晚恐怕要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优妮整顿晚饭都吃得食不知味,她紧张到不行,不敢少吃扫别人的兴致,又不敢多吃显得她很没品,毕竟这顿饭是库洛洛请的。 他说这是给朋友,同时是给导游的礼节。 这让优妮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没开始做导游,就让库洛洛等了整整一个下午,还被他请吃饭,优妮的亏欠感简直要溢出了。 无论库洛洛问她什么,她都知无不言。她甚至怀疑,只要库洛洛开口,她说不定会把存款密码都毫不犹豫地告诉他。 夏季的日光持续时间很长,吃完晚饭,天色依然明亮,黑夜仿佛遥遥无期,恍惚间,优妮感觉现在不是一天的结束,而是一天的开始,是充满希望的清晨。 与喜欢的人一起散步、聊天的美好清晨。 虽然主要说话的人是她啦,库洛洛说得不多,但是很会引导话题,优妮的话匣子都关不上啦。 生长在这个小镇的优妮,对小镇的每一处都充满了回忆,每每讲到兴奋之处,她会举手比划几番。库洛洛作为优秀的听众,总是微笑着点头回应,似乎毫不感觉无聊。 走到小镇与森林的交接处,优妮停下脚步,“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最近的森林比较危险。”她指了指旁边立着的警告牌,“每年夏天,都会有偷猎者来这里偷猎。因为有巡逻队在,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事。但是,这次的问题不是偷猎,是出现了凶残的魔兽,巡逻队已经有两人丧命了。” “那只魔兽没有进入镇上?”库洛洛问。 “恩。魔兽一直在森林里,没有到镇上来。”优妮语带担忧,“也许是暂时的吧?大家已经凑了一笔钱,准备请专业的猎人过来消灭那只魔兽。” “只敢躲在森林的魔兽,那就不叫‘凶残’了“不能完整去看的话,来一趟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真的只是暂时的!等猎人过来解决了问题,森林就会重新向游客开放,不需要太久的。” “这真的算是问题吗?”库洛洛重新看向优妮,“你说你从小就经常和同伴在森林里玩,你们熟悉森林,就像你们的后花园。恩,这个比喻十分恰当,因为花园里的生物都是精心筛选过的无害品种。” “真正的森林不是这样,它不独属于人类,有危险才是正常的。”他明显来了兴致,就要无视警示牌迈入森林。 “不行啊,太危险了!”优妮抬起双臂,挡在他跟前,“可能会死的!” 优妮最初的预感应验了,库洛洛果然不是普通人,当他再度与优妮四目相对,在他平静得可怕的目光中,优妮从内心深处感到了悚然。 这个男人不会害怕。 这个男人非常冷静。 这个男人无法被阻止。 大脑瞬间空白,等到库洛洛越过她,越走越远,她终于回过神,一咬牙,朝他的背影跑去。 追上库洛洛的时候,平日自诩体力不错的优妮气喘吁吁,她真没想到库洛洛走路的速度会那么快,和散步时完全是两个人,她得全力奔跑才勉强追上。 “我……我帮你带路。”优妮双手撑着膝盖,半天才把气吐匀,“如果遇到危险,我知道往哪跑比较快。” 斑驳的树影覆盖住了库洛洛的面容,优妮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下意识地觉得他好像是在笑。 “天黑以后会更加危险,你不害怕吗?” 原来人的视线是有重量的,优妮忽然明白,之前库洛洛并没有真正在看她,不过是普通又友好的陌生人而已。 黄昏是白天与黑夜之间,模糊的交界,被称为逢魔之时。 她今天的经历是从哪里开始变得虚幻的呢? 她确实走得有些远了,再踏出一步,就会踏入前所未见的世界,踏入库洛洛所在的世界。 那个世界是危险的,在其中的库洛洛自然也是危险的。 该怎么做? 忘掉他,继续安逸的生活? 跟着他,打破平静的世界? 心脏的鼓动声超过了呼吸声,优妮有点找不到身体的重心,整个人摇摇欲坠。 快要跌倒之时,她抓住了库洛洛的袖口,迈出了左脚。 她才二十岁,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安逸的,一眼就看得到尽头,和小镇里其他女孩没有太大区别的生活,原本是她人生的信标。 可是,在触碰到另一个世界的边缘后,她还能够忍受一成不变的未来吗? ……答案是“不能”。 比起对库洛洛的好感,好奇心更胜一筹。 世界的真实面貌并不是她熟识的,真正的森林也不是她所知晓的,她一直坐在井中,还以为看见了全世界。 优妮理解了,即使没有蛇的引诱,人类依然会选择品尝禁果。 因为,它看起来是那样的甜美。 危险只会为它平添魅力。 “我很害怕。”优妮答道,“但是我更害怕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有了一种小言的感觉……之前没有这种感觉,果然是因为梅莉斯不是人么(心情微妙 帮忙打扫咖啡店是不可能的,你看库洛洛长得多像一个光吃饭不干活的小白脸!(误 感谢在2020-09-11 21:21:56~2020-09-16 12:0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ac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致青春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观众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森林里有一条路,是小镇居民与游客踩过无数遍所形成的。 如今这条最好走的路被小镇的巡逻队设置了诸多路障,想必前方也会有巡逻队员在巡视,若要不被发现,只能偏离主路,选择绕远。 少有人走的路线不代表无人会走,起码优妮和她的同伴们小时候就经常背着大人进入森林深处探险,她记得最危险的一次是碰到了一个马蜂窝,大群马蜂如沙尘暴劈头盖脑地袭来,差点搞出了人命。 因为那个教训,优妮他们的探险活动停止,那时他们的童年时期也差不多快结束了,歇下来之后,大家各自找到了新的爱好,对森林的兴趣大不如从前,不再有探险的心思。 时隔多年,重走童年的路,由于心境的不同,优妮这才发现,主路附近有许多人工打理过的痕迹,其他地方则少得多——或许这就是他们小时候想要偏离主路的首要原因吧? 不过,小镇很大一部分收入来源是旅游,将森林当做花园来打理是应该的。否则,游客出了事,不光是索赔纠纷的问题,游客量也会受到影响,对小镇无疑是不利的。 怎么老在想一些现实问题? 我也变成无趣的大人了? 优妮懊恼地想。 “停。” 听到包含命令意味的字句,优妮下意识地收回步子,转头望向身旁发出这条命令的库洛洛。 很有礼貌又温和的库洛洛,居然会使用如此强硬的命令口吻,仿佛一名军官对待下属。 这是他的本性吗? 不知怎的,优妮不觉得惊讶,反而感到莫名的安心。 一个会在你面前放下部分伪装的男人,应该比一个满脸虚情假意的男人更值得信任,大概? 事实是,库洛洛确实不是无缘无故地发出命令,倘若不是他出声提醒,优妮就会踩中陷阱。 拨开长到小腿处的草丛,一个捕兽夹张着满是锯齿的大口,等待猎物踏入,然后狠狠咬住。 假如优妮在听到命令的时候,没有选择收回脚,而是踩实了步子,这个捕兽夹就可以得到它今天的猎物了。 比起口头命令,库洛洛为什么不直接拉她一把,不是更加稳妥吗? 看着捕兽夹金属的光泽,想象它尖利的锯齿刺进小腿里,说不定会夹断骨头,优妮就感到小腿有一阵幻觉般的疼痛。 为了驱散疼痛,优妮决定思考其他问题,“是偷猎者放的吧。” “不是。”库洛洛示意优妮凑近来看,“这里还有一根连接了铃铛的线,偷猎者是不会希望弄出太大动静的。入口处的警告牌不是写了么?‘有危险生物,请勿入内,违者后果自负’,也就是说,擅闯者踩到捕猎危险生物的捕兽夹,是他自己的责任。” “那么,前面还有更多陷阱。”森林似乎变得陌生了,优妮打起了退堂鼓,“我们什么都没带,等会天色完全变暗的话……” 库洛洛没有任何试图打断优妮讲话的举动,优妮却不自觉地止住了说到一半的话语。 她想起库洛洛不听她劝阻,执意进入森林时的眼神,不是偏执,不是挑战欲,不是要证明什么,只是冷静,只是冷静地想进去看看。 就像她每天早上会习惯性打开窗户,想看看今天的天气如何,以便为一天的生活节奏做出适当调整——就是这种习以为常的,十分日常的举动。 是啊,她可以管好自己房间的窗户,不代表她能决定别人要不要开窗。 库洛洛明显是不会轻易回头的人。 或许他已经觉得优妮是个累赘,假如优妮再笨拙一点,捕兽夹就可以将她留下,她会哭哭啼啼地等来巡逻队队员,跛着脚回去,再被父母无比心痛地责骂一番。 对哦,虽然她平时也会在好友家里待得比较晚,但是太晚的话,父母会担心的。 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几次任性的机会呢? 越长大,越懂事,越清楚后果,就越不会选择任性。 优妮上次的任性,想来想去,也就是小时候遭遇马蜂的那件事了吧。 神秘的男人,陌生的森林,未知的魔兽,每一样都比马蜂危险得多。 优妮的心却止不住地雀跃。 自以为熟悉的事物全部翻转过来,露出原貌,这是多么新奇的体验,恐怕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而且她已经躲过了一次“强行退场”,说明她拥有一点资质,一点“继续下去”的资质。 “我的话,会再等一等。”优妮想要继续下去,“等到天黑,森林反而会更亮一些。恩,我是说,你要是还记得那本‘措辞生硬的旅游手册’上的内容,有一页介绍了森林里的某种植物。” 她没有明说,但她认为库洛洛应该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库洛洛不会让她失望的,对吗? 既然库洛洛用捕兽夹测试她的反应力,那她用旅游手册测试库洛洛的头脑,不过分吧? “提灯花。”库洛洛做出了回答,“天黑以后会发光。那时再摘下来,还可以维持一小时左右的光亮。” 忽然,他轻轻地笑了一声,“真奇妙,刚好和我上一批收藏品的特性有点像呢。” “旅游手册里可没有提到摘下来以后的情况。”超纲了喂! “如果提到了,就像是在鼓励人去摘吧?”库洛洛可能没有实际验证过,于是他向优妮求证,“那我答对了吗?” “非常正确,一百二十分。”优妮以她的真实经历保证,“采集起来,做成提灯很不错的。” 暖黄色的光团,就像从家的窗户透出的灯光,温暖又令人安心。 “那就慢一点走吧。”库洛洛说,“你跟在我后面,告诉我方向就可以了。” 昏暗的光线并没有影响库洛洛的行动,反而使他更轻松地带着优妮避开了数次巡逻人员,优妮只需要全神贯注地紧跟他的脚步,偶尔指一下更好走的路。 后来,优妮想,以库洛洛平稳的步伐节奏来看,假如不带着她,库洛洛恐怕不介意路好不好走。 迎面而来的风变得湿润了,优妮童年的记忆缓缓复苏,比起眼睛里看到的,头脑的画面要更往前一点,是更前面的湖水。 这时天色全暗,提灯花如散落的星辰,躺在草丛中,发出微小却又不容忽视的光,令优妮不用太担心没跟好库洛洛而踩到陷阱。 小镇的森林是重要的旅游景点,白天和夜晚各有各的风景,尤其是夜晚,不像一般的森林漆黑可怖,因为提灯花的存在,更像是走在银河中,宛若仙境。 “就像童话一样浪漫。”有评论员这么说道。 好吧,“童话”什么的,挺陈词滥调了,难怪库洛洛认为旅游手册的措辞生硬,优妮其实有同样的想法,但无论如何,她肯定要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家乡吧! 他们的目的地是森林中心的湖。 根据优妮的小道消息,那只凶残的魔兽是在湖里发起攻击的。 树木间拉起的,相当煞风景的重重隔离带,证明了这条消息的真实性。 “我要先观察一下,不要出声。”库洛洛叮嘱道。 优妮依言点了点头。 湖周围是一大块空地,视野开阔,在森林里可以轻松地将湖面和湖边的一切纳入眼中。 跟着库洛洛猫着腰穿过几层隔离带,他们停在了森林最外围的树干后,茂密的灌木丛很好地将两人的身影藏匿起来。 晚风吹拂着湖水,月光给波光粼粼的湖面镀上一层白银,有千万点闪烁的光斑在其中跳动,像无数只精灵在玩耍打闹。 在灌木丛中蹲得久了,优妮两腿发麻,由衷地佩服起始终一动不动的库洛洛,又不由自主地对库洛洛无比专注的神情感到着迷。 他究竟是做什么职业的呢? 优妮不想直接问,她想自己找出答案。 这么一走神,优妮完全没有心思看早已熟悉的湖,而是看起了库洛洛的侧脸,看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的下巴,他的脖子,他的喉结…… 如果再看久一点,优妮可能会脑补出以后他们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了吧? 如果不是库洛洛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根本不知道湖边发生的动静。 好吧,没有如果。 “……”优妮适时收起心中的杂念,回以库洛洛一个坚定的眼神,重新看向湖边。 是一只鹿,雄鹿。 体型健壮,四肢修长,通体白色,鹿角也是白色的,像结满寒霜的树枝。 这种白色的鹿,叫做“蓝雪鹿”,是这座森林里最宝贵的生物,是偷猎者的首要目标,优妮并不陌生。 不过,优妮还是首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它,因为它非常警惕,稍微察觉到人类的气息就会逃跑,除了照片和标本,优妮在森林只见过两三次一晃而过的白色身影。 湖边的空地长有蓝雪鹿最喜欢的风车草,优妮是知道的,她和同伴们曾经蹲了很多个夜晚,也没能见到一只蓝雪鹿出现在湖边——大概是运气不好吧。 蓝雪鹿的步伐极慢,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优妮自觉地双手捂嘴,以防自己不慎发出声音。 走到湖边,它伏低身体,用鼻子搅动湖水,一圈圈的涟漪以它为中心荡漾开去,直到另一个波浪打破了规律的同心圆,与此同时,它敏捷地向后跳开,快得多出了一道残影。 水里有东西要出来了,难道是惊扰到了那只魔兽? 优妮想象过很多种魔兽的样子,唯独没有想过,那只魔兽会长得像人类。 当一只雪白的手从水面伸出,鹿没有继续后退,而是定在了原地,似乎在好奇,又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手之后是手臂,然后,就快得多了,一眨眼,一个半身赤luo的少女就出现在了湖面上。 她的头发是半透明的,映衬着月亮的光泽,像宝石,更像流动的水,与湖面自然相融——她很像是从湖水中长出的一朵花。 她不像是外来者,似乎她本该属于这里,属于这片湖。 隔得较远,再加上角度问题,优妮看不到她的相貌,但是优妮顺理成章地认为她的脸一定非常美丽。 是的,她一定非常美丽,要不然,警惕人类的鹿怎么不畏惧她,反而向她走去? 她一摆手,就游近了岸边,双手支撑着身体,朝鹿仰起了头。 高大的鹿配合地将头低垂,用鼻尖磨蹭着她的脖颈,鹿角的枝丫一次次勾起了她的头发,却没有纠缠成团,很快便重新滑落至她的肩头。 她的头发很顺滑吧?那真的是头发吗?好想摸摸看。优妮暗想。 她的头很不错吧?身体的部分有价值吗?好想把她的头砍下来做个防腐处理装在玻璃柜里当新的收藏品。库洛洛也在琢磨。 话说,蓝雪鹿的名称里带一个“蓝”字,是因为雄鹿的鹿角会开出蓝色的花朵。 那是象征着鹿的生命力的花,越健壮越年轻的鹿,就能开出越多的花。 而开花,往往是在求偶的时候才会…… 优妮之所以忽然想起这个知识,是看到了现实中正发生同样的事情。 真、真真真真真真的开花了! 优妮万分庆幸自己仍捂着嘴,否则她可能会控制不住叫出声来。 库洛洛也知道这个知识,他的身体紧绷了一些,如拉满弦的弓,蓄势待发。 湖中的少女在此刻动了,搂住鹿的脖子,去咬鹿角上的花瓣。 与生命相连的,最重要的花被少女吃掉了一朵,鹿却没有任何反抗。 她吃掉了第二朵。 不!鹿会死的!优妮的眼中噙满眼泪。 “……”库洛洛放松了身体,若有所思地进行观望。 还好,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湖中少女吃完两朵,便没有再吃,转而用同样的方式,用她的鼻尖去摩擦鹿的脖子。 “????????????????????????????????????????????????????????????????????”x2 不,不,这也不是什么好情况。优妮知道这是雌鹿回应雄鹿求偶的意思。 那个,不是同一种族真的可以吗?! 画面会很那个吧!!!!!! 最关键的是,还是和喜欢的人一起观看这种“异种族生命大和谐”的超限制级画面,这绝对会成为一生的阴影,优妮的大脑陷入了极度混乱。 她想蒙住眼睛,她想尖叫,她想昏死过去。 噢,她如愿以偿,在她失控之前,《动物世界》栏目的热心观众库洛洛用一个利落的手刀打昏了她。 遗憾的是,库洛洛似乎对自己的身手过于自信了,当他扶住即将倒地的优妮,《动物世界》栏目的两名主演察觉到了不对,一个跑回森林,一个钻入湖水,顷刻间,全员已离场。 “……” 待在水里的生物,想要猎取的话,由于场地限制,确实有诸多麻烦。 既然小镇会请来专业的猎人,库洛洛也想见识那位猎人的手段,有不错的念能力的话,就顺便偷到手。 反正很闲,就多等一些时日吧。 猎人不应缺乏耐心。 强盗不应缺乏贪心。 贪心是什么? 没错,那就是全都要。 库洛洛·鲁西鲁,本职强盗,今天也在追寻着想要的东西,永无止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6 12:02:32~2020-09-18 19:5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ack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喂食者 强盗,是一种使用暴力行为,强制占有他人财产的违法职业。 换句话说,这是一种专注于与人类打交道的职业。 狩猎动物什么的,不是强盗的专长。 不过,库洛洛并非传统意义上单纯崇尚暴力的强盗,他乐于思考,好学且聪慧,自从离开环境闭塞的家乡流星街,来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之后,比起正统的杀人越货的强盗活动,他做得更多的反而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当他放下强盗做派,安静看书的时候,浑身便洋溢出读书人才有的书卷气,很难让人想到他的手指其实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 人们总会容易被事物的外表所迷惑。 就像被库洛洛的手刀打晕,倒在库洛洛怀里的优妮一样,在她之前,库洛洛不止一次踩碎过类似她的,包含着恋慕的心。 天真的近义词往往是愚蠢,可笑么? 不可笑,最初是不理解,觉得疑惑,后来是无趣。 总而言之,就是不感兴趣,所以踩碎了也没有任何感觉。 实际上,他没有故意想去踩碎它们,是它们盲目地凑上来,忘记了距离。 人的感情,会让人违背求生的本性,真是很难理解的东西。 或者说,这是一种合理的自毁机制吗? 是的,人类的数量确实是太多了。 尽管是自学成才,库洛洛也算是颇有教养的类型,他托住优妮的后脑勺,温柔地把优妮平放在草地上,然后才起身,拨开灌木丛,走向湖边。 据库洛洛所知,能够化成人形的魔兽,都具有等同于人类的智商,还会使用人类的语言,是可以进行交流的存在。 其中不乏对人类较为友善的类型,被官方登记在册,低调地生活在人类活动范围之中。 为了尽可能地和平共处,它们与人类达成协议,不在允许的规则外伤人。 闯入这个湖中的魔兽,已经杀死了两名当地居民,显然是违背一般规则的存在,而更令库洛洛在意的是,这只魔兽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的。 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不是很不甘心么? 停在鹿待过的湖边的那一块草地,库洛洛蹲下身,模仿鹿的行为,用手搅动湖水。 凉爽的湖水从他指缝间钻进钻出,有些淘气地,微微弄湿了他的袖口。 徒劳无功之后,库洛洛做出结论:这只魔兽的攻击性不强。 那它为什么杀掉了两名当地居民呢? 它待在水里,只要不现身,完全可以相安无事。 而且它是杀掉,不是吃掉,应该不是守护领土那么简单。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那两人用某种方式触怒了它? 水中的精灵,该称她为“Ondine”么? 想到此处,库洛洛忽然有了新的兴致,他开始摸索自己的口袋,考虑往湖里扔点什么。 如果是许愿池,扔一枚硬币是惯例,那么,一片湖呢? 用什么来获得她的回应呢? 摊开手,库洛洛低下头,一只拇指大小的红色飞鸟停在他的掌心。 这只鸟由宝石雕琢而成,擅长微雕的工匠将每一根羽毛的细节都还原到了极致,越是仔细观察,就越能体会到它的精致与栩栩如生。 更奇妙的是,它会随着温度变换颜色,温度偏低时,是蓝色,倘若给予它温度,比如人的体温,它会逐渐变红。 这种变色宝石的原矿本身并不昂贵,令它的价格远超普通珠宝的原因,在于它的易碎,雕琢时稍微不注意,便会碎裂,变成废品,所以很难被加工成不错的工艺品。 成百上千次的雕琢,不能有一次失误,否则,重头再来。 无法估量的,工匠的心血,在无意识中化作一层“念”附于其上,保护着它不被损坏。 它的原主人显然并不知道这一点,因为他死之前还在大叫“别碰,Icarus会碎的”。 伊卡洛斯,用蜡做成的翅膀,飞得太高就会融化,很符合原矿的脆弱性质。 市值超过3亿的易碎品,也不怪他瞬间连自己的性命都忘记了。 陆地与水下,Icarus与Ondine,这样的搭配是否恰当?她能否领会?能否理解呢? 在飞鸟上也加入了自己的“念”作为保护,库洛洛抬手将其掷出,飞鸟便如真正的鸟类一般,擦着水面开始滑翔,碰到水面时,由于惯力,再次弹起,往前飞去,以此反复,经过十三次弹跳飞到湖中心,这才惯力用尽,沉入水中。 人类史上最昂贵的打水漂,角度和距离都很完美。 完美到库洛洛认为他此刻转身就走,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当你不抱太大希望地随意扔掉失去兴趣的收藏,新的收藏有一定几率承接着旧的收藏出现。 湖中心冒出一朵水花,具体来说,是她的头顶。 她从湖中升起,直到露出了肩膀的部分。 宝石的飞鸟躺在她抬起的右手中,被湖水带走了温度,变为近似湖水的蓝色。 她的正脸…… 该怎么说呢? 和那只飞鸟超乎想象的相称,都是极尽精雕细琢的工艺品,甚至飞鸟还略显平庸了些。 人类极力模仿自然的产物,终究比不上自然本身的造物。 神创造世界花了七天时间,那么,创造她的时候,至少得花上整整一天吧。 不,她并不华丽,实际上,她的面容和表情同样清淡,没有任何攻击性,但是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叫人移不开目光。 要正确分析这种现象,得抛去评价人类的标准,改用艺术品的评价方式才行。 比如线条,比如浓淡……没有一丝多余的寥寥几笔,精准如有神谕。 库洛洛想起星空,想起黄金的螺旋。 自然界中暗含的几何规律,是最佳的韵律,亘古不变,远远超越了人类的历史,久远却弥新。 库洛洛不知道自己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他全心全意地想着该用什么样的容器来将她封存。 直到她举高了手中的飞鸟,飘过来一个困惑的神情。 “……啊。”从繁杂的思绪中抽身,库洛洛放下专注于思考时习惯性挡住下半张脸的右手,没有加上笑容,话语也是诚实的,“这是见面礼,希望你会喜欢。” 是,仅仅是“希望如此”,库洛洛没有指望她的喜好和人类一样。 说起来,她对人类抱有何种态度,同样是个谜。 不过这不重要,反正是要制作成藏品的,她的心情问题大可以排除在外。 她果然听得懂人类的语言,眼里的困惑消失,转为审视。 那目光和森林中生性警惕的动物很像,库洛洛忍不住想起不久前的那只鹿。 可惜了,没能看到它们如何交往。 它们为何交往? 为何吸引? 有许多问题,在全部解答完之后,再把她做成藏品吧。 “?”库洛洛没有漏过她的任何微小举动。 于是他看到未来的新藏品抬起下巴,将旧藏品吞了下去。 她最后淡淡地看了一眼库洛洛,潜回湖水。 人类的话,肯定会先被飞鸟的翅尖与利喙划伤喉咙,然后是胃。 看她的样子,喉咙没有问题……希望她的肠胃不错。 这次是真的“希望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库洛洛:一口下去3亿戒尼是种什么体验? ???:……如果你提前告诉我这只鸟价值3亿,我会舔一舔就完事了 伊路米:不可以乱吃别人给的东西哦 算了算了,大少爷,别瞎操心了,你已经是过去……(突然暴毙 第92章 捕鱼人 “优妮,你真的对昨天的男孩子没想法吗?” “真的没有!!” 再次对母亲的问话做出否认,优妮接过她手中的盘子,帮忙摆放在餐桌上。 另一边,优妮的父亲刚刚洗漱完毕,打着哈欠拉开餐桌前的椅子,顺手拿起一块面包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问:“在说什么呢?” “还不是在说昨晚送优妮回来的那个男孩子的事。”母亲回答道,又看向优妮,“你还年轻,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得积极争取一下,不要在未来后悔,随便嫁给一个凑合的男人哦。” “……喂!咳!”父亲被这仿佛意有所指的话呛到了,灌下一大口茶水才把梗在喉咙的面包咽了下去。 母亲若无其事地继续对优妮说:“当然,也要注意安全。尽量避免在人少的地方独处,尤其是晚上。” 迟了,已经独处过了,而且是在夜晚的僻静森林里。 令优妮心情微妙的是,库洛洛打昏她以后,似乎什么也没对她做。 她的衣服好好的,全身只有后颈有些疼,然后,没被衣服遮住的皮肤起了一些小红疙瘩,痒死她了。 昨晚进入森林没做任何准备,特别是防虫水,没有涂防虫水的后果相当严重,她过度挠痒抓破了皮,现在是又痛又痒。 根据库洛洛本人的描述,他在打昏优妮时,惊动了那两只生物,于是后来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就带着优妮出了森林,把优妮叫醒,考虑到时间较晚,就顺便把优妮送到了家门口。 无论他说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当优妮在他怀里以公主抱的形式醒来,近距离看到那张好看的脸,心脏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那时她才看到库洛洛额头的刺青,因为基本被刘海遮住了,一般是不会注意到的。 原来会有人在额头上刺青吗? 而且那道刺青是紫色的等臂十字架,有种宗教意味的神秘。 “不,没有可能的。”看到刺青的那一刻,优妮就真正明白了自己与库洛洛之间的沟壑之深,“我们不是合适的类型。” “优妮,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优妮的父亲如平时一样快速消灭完他那份早餐,拿起报纸,翻到股票金融那个版面,“唉,我觉得菲尔德那小子就挺不错的。当时你也是这么说……” 父亲提起的是优妮小时候的玩伴之一,两个月前正式向优妮告白,被优妮当场正式拒绝的那位。 “我是对他没感觉啦!”优妮搪塞道,举起双拳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爸爸你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好好好。”父亲抬高报纸,当成盾牌遮住整个头,“我认输!” “哼!”优妮叉腰昂起头,表示胜利。 母亲按下优妮骄傲的脑袋,带着笑意责怪道:“快点吃早饭!凉了就不好了。” “是——” …… 咖啡店的工作,是由优妮与另一个女孩子轮流当班,所以优妮今天不用去咖啡店,但她还是去了,她想看看能不能再碰到库洛洛。 恋爱的事情不太可能,不代表她失去了对其他事物的好奇心,比如“未知”,比如“神秘”。 花了几乎整个上午的时间搜索完小镇的每个角落,优妮一无所获,这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吃过午饭,她决定前往森林。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她毫不犹疑地略过森林入口的警告牌,小心地避开隐藏在草叶中的陷阱。 这次没有库洛洛帮忙,一切得靠她自己的努力。 不过下午光线很足,发现陷阱倒也不是很难。 优妮首先去了湖边,那里同样没有人在,她只好漫无目的地往别的方向走,当做散步,等到逛累了就回去。 一直走到脚底有些疼了,优妮停下来,扶着树干脱下鞋子,脚底红红的,暂时没起水泡,但是再多走一会肯定就会有了。 是该回去了。 稍作歇息的期间,优妮忽然听到有人谈话的声音,于是连忙躲到一棵树的树干后面。 谈话的人们走近了,四个人里有三人都是优妮认识的,是巡逻队的成员,而第四个人就比较面生了,大概不是小镇里的人。 “……这么说,要引它出现,需要做一些准备。”巡逻队的成员之一说道,“一只鹿够吗?” “想要确保一次性抓住它,就得先做好最坏的打算。”陌生人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我们这儿的鹿可不是一般的品种,你知道一只蓝雪鹿值多少戒尼吗?”巡逻队的另一名成员提出建议,“我觉得它只是被血腥味吸引了,改用别的动物,也是一样的。” “我是专业的猎人。”陌生人一副了然于心的口吻,“别把我当成那些外行来唬。蓝雪鹿最值钱的部分是它脖子里的腺体,等会用来当诱饵之前先把腺体取出来,你们就不会有多少损失。况且……” “如今的行情大不如从前了。”陌生人的语气中带上一丝调侃,“还要把那些鹿当成宝来看吗?” 陌生人的话戳中了巡逻队的痛处,有人立即答道:“不就是因为克洛依!那些香料商尽跟着那家公司的屁股后面,炒一些来头稀奇古怪的原料。” “是啊,不过是出了一款热门香水,就被捧到天上去了。”“名字也不怎么样,叫什么S……Smith?”“管它叫什么,反正都是炒作起来的。”旁边的人连声搭腔。 不是Smith,是Smile!优妮暗自为这些不懂风情的男人们感到羞愧。 决定了,尽管有些不舍,她以后一定要嫁到小镇以外的地方。 “别动!” 不知什么时候,陌生人绕到了优妮的背后,他忽然出现的声音把优妮吓了一大跳,差点站立不稳。 巡逻队的三人紧跟着围了上来,他们认出了优妮,纷纷放松下来,“没事,是自己人。” “原来是你啊。”巡逻队中的一人单独向她搭话道,“虽然这也算是你的风格……目前是非常时期,要是不小心遇到危险的话,大家会担心的。” “恩,抱歉。”面对两个月前被她拒绝掉的追求者菲尔德,优妮矜持地笑了笑,“我听了你的忠告,没有靠近那片湖。” 告白收到“好人卡”后,菲尔德表示他们依旧是好朋友,他的表现也确实如此,像往常一样热心地给予优妮各种关心和帮助,惹得优妮不好意思再多见他,总是想方设法地避开,可惜小镇太小,低头不见抬头见,一星期总会碰上那么两三次。 碰得多了,再薄的脸皮也会变厚。 “你们是去抓魔兽的?”优妮觉得自己的脸皮不知不觉中是越来越厚了,“我可以跟着去看看吗?” 抓魔兽不算是多重大的事情,顶多需要考虑增加的安全问题。在菲尔德的担保下,巡逻队的另外两人爽快地答应了。而那个陌生人,也就是这次被聘请过来的猎人,表示“无关人员不要碍手碍脚就好”,相当于同意了。 他们穿过森林边缘,来到了废弃的矿区,多年前就被挖掘一空的矿区布满黑色孔洞,远看上去像蚂蚁的巢穴,密密麻麻的,让优妮感到脸上发毛。 这块满是乱石和杂草的荒芜地带,太过贫瘠,毫无乐趣可言,连小镇里最调皮最好奇的孩子都不会想来探险。 巡逻队的人轻车熟路地跳上大大小小的石块,往前行进,那名猎人无愧于他的职业,身手敏捷,紧随其后。 菲尔德有所顾虑地放慢脚步,朝优妮伸出手,优妮不甘示弱地摇摇头,跟着跳上了眼前的石块,“别忘了,以前都是我在前面带路呢。” “是。”菲尔德笑着点头,“你一点都没变。” 这段稍有崎岖的路程没来得及展示其艰难,便在五分钟内结束。 优妮感到万分庆幸,不然她脚上的水泡可能会让她举手投降。 啧,肯定磨出水泡了,好疼啊。 有几人似乎早已等在此地,此时朝他们迎面走来,打过招呼以后,两队人便一起往附近的矿洞走去。 不需要火把,因为是一段很短的隧道,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很快就豁然开朗。 松软的草地令优妮的脚好受了很多,但她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她看到一片金属的围栏,里面是清一色的深灰色的小鹿,“……这些是?” 巡逻队的成员去挑选小鹿时,菲尔德告诉优妮,“只要有小鹿在,它的父母就不会离开。” 未成年的蓝雪鹿的毛发是深灰色的,随着长大会越来越浅,到了成年才会变成全白。 他们牵了一只小鹿,带回森林,一路上用尖刺令它发出哀叫,它的父母便赶来了,母鹿舔舐小鹿湿润的眼角,公鹿护在一旁,温顺地垂下头。 两只鹿早已明白自己既定的命运,毫无反抗地任凭人们用绳索套住了脖子,被牵往湖边。 落在队伍的最后面,优妮小声质问菲尔德,“这……这太残忍了吧。” “即使不用这种方法,结果也是一样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小镇的两大收入来源之一就是这些鹿。”菲尔德用上老成的口吻,“而且我们不是随意捕杀,我们做的是可持续发展的养殖业。它们是家畜,不是宠物,你们女孩子的爱心就不要放在这个方面啦。” 找不到辩驳的话语,优妮沉默了。 “待会用鹿做诱饵的事……”菲尔德读懂了她的沉默,劝说道,“你可能会更加接受不了,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不。”优妮一口回绝,眼神却飘向另一个方向,“不行。” 尽管她连杀鸡的小场面都没见过,她还是固执地留下了,不知道是在为何较劲。 按照前人的传统,他们会在湖边砍下鹿的头,作为献祭抛进湖水,再用湖水洗净从鹿的脖子里取出的腺体,连同湖水一起灌入玻璃瓶里。 巡逻队中的两名死者,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遭到了攻击。 优妮紧握双手,强迫自己盯着他们砍下母鹿的头,由猎人接手,将鹿头抛进湖中。 雄鹿望着那具无头的尸体,喷出沉重的鼻息。 所有人则全神贯注地凝视被鹿头染红的一小片湖水,等待袭击的到来。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说不定,它在我们封住水源之前逃走了。”猎人从湖边退开,招呼其他人走远一点进行商讨,“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它比较敏锐,知道我们人多,是陷阱,就不出来了。” 为了降低猎物的防备,下一次的捕获推迟到了半夜,除猎人以外的所有人躲在森林外围,让猎人单独在湖边对剩下的那只公鹿进行宰杀。 猎人脸上的自信神情,没来由地令优妮感到不快,她在两次捕获行动之间的空闲里几乎没有讲话,菲尔德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好吗,优妮?” “我……” 优妮刚说出一个字,湖边突然有了异动,一支白色鹿角破水而出,如箭矢般快速,若不是猎人反应快,立刻丢下手中割喉放血的鹿,偏离了原先的位置,他的身体就会被鹿角刺穿。 是,肯定会被刺穿的,那支鹿角被猎人避开后,钉入树干,几乎没入进了一半,可见力道之强。 如果有行家在的话,应该能察觉到这次攻击真正的厉害之处其实是因为使用了“念”进行加强,可惜一切发生得太快,猎人也没能想到会碰上极为稀少的,可以使用“念”的非人生物。 他大意了,这是作为猎人的大忌。 像往常一样,他瞬间判断出攻击来源的方向,举起手臂,使用一把具现化出的小型gong弩,发射出一个圆球。 圆球入水便化作一张渔网,另一端连着绳子,被猎人牢牢攥在手里。 必须先遭到攻击,才能对目标进行追踪——猎人的念能力是反击型的。 猎人的自信态度不是空穴来风,绳子绷紧的那一刻,他确信自己又一次胜券在握。 接下来的步骤再简单不过,张弛有度,消耗猎物的体力,他早已熟练无比。 当猎人将渔网拖离湖水,其他人纷纷走出隐蔽处,想要帮忙,或是想要早点看到猎物的样子。 黑色的渔网之中,堆积着的,是白色的鹿的头骨。 遭了。 猎人脸色一变。 来不及细想失手的原因,他握住匕首,在脚腕被什么东西抓住的同时,刺了下去。 刺穿那东西后,猎人看清楚那是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 生活在水里的生物,最惯用的策略就是将猎物拖入水中,借助场地优势,完成猎杀。 猎人太清楚这一点了,他刺中那只手后,立即加上更多力道,顺着那只手的手腕方向一字划开——机会难得,这就先费掉它的一只手! 违和感首先从刀刃传入猎人手中。 太容易了,就像切开一块果冻。 不,不是果冻,果冻可以被切开,而它不会。 它就像流水,刀刃只能暂时阻断,过后便恢复如初。 这是它本体的一部分吗?还是它特殊的诱饵? 被拖入水中前,猎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与它在水下战斗的准备。 尽管仓促了些,他估计自己可以维持十分钟的活动。 胜负才刚刚开始。 然而,猎人与猎物的交手,在其他人眼中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只看到猎人拉起渔网,下一刻就被拖入了水中。 如果猎人能活着上岸,就不会被众人低估了吧? ……没有如果。 名不符实的失望,这是其他人给与失败者的墓志铭。 已死猎人的尸体漂浮于湖面,背部被一支鹿角贯穿,就好像是…… 所有人看向猎人生前抛在湖边的鹿尸。 ……就好像鹿的复仇。 猎人的渔网里网住的只是一小部分骨头,长年累月下来,湖底已被鹿的头骨铺满。 在那无法计数的白骨之中诞生的怪物,缓缓地爬上猎人的尸体,握住了那支染血的鹿角。 它的手比人们煞白的脸色还要白,似乎能反射月光。 它的眼睛是黑色的,泛着暗蓝的幽光。 它长得很像人类,却又没那么像。 踩在异类与同类界限上的存在,容易使人感到本能上的不安定与不适。 可是,该怎么说呢? 所有人发起了呆。 是,它长得没那么像人类,是因为人类大概没法长得那么漂亮吧。 像是诗歌的描述,像是雕塑的幻想,像是油画的想象。 绝大多数艺术品旨在讲述美的追求。 它们来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 是,它就是那一种“不现实”。 它符合你的想象,但你在实际见到它之前,不认为它真的存在。 镜中花,水中月。 有人不自觉地踏入湖水,想要触碰月亮。 他行动时搅出的水的波纹率先冲了过去,在即将到达前扑了个空。 ……它不在了。 众人有些恍惚,还好有猎人的尸体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接下来怎么办?”有人轻声发问。 没有人回答,虫鸣、风声以及人们的呼吸声盖过了所有。 良久,终于有人答道:“得回去和大家一起商量商量了。” 第93章 自荐人 书到用时方恨少。 这句话套用在库洛洛身上,就是他用念能力具现化出来的,名为《盗贼极意》的书籍里,永远缺少一个念能力的情况。 女性应该更容易理解这种心情吧?所谓“衣橱里永远缺一件衣服”的心情。 人们或多或少都拥有收集癖,有人喜欢收集邮票,有人喜欢收集明信片,有人喜欢收集徽章,有人喜欢收集标本,有人喜欢收集唱片……通过不断占有感兴趣的东西持续获得满足。 库洛洛自认为兴趣广泛,或者说,他一直没有找到最想收集的东西。 有太多的东西,原以为很感兴趣,到手之后,时间稍长,便觉得索然无味。 用结果论进行反推的话,他认为他最大的兴趣,应该是收集其他人的念能力吧。 毕竟,只有凭借足够的实力,才能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收集他人的念能力,是寻找兴趣的过程,不是目的。 目的地究竟在哪呢? 浏览旅途上的各色风景,体会着《盗贼极意》里,偷来的他人的念能力的个性之处,以此剖析念能力原主人内心的隐秘,倒也是个令人愉悦的过程。 刚刚说到哪里了? 哦,“书到用时方恨少”。 是的,库洛洛发现书里没有适用于目前状况的念能力。 绝大多数人类的生活与魔兽无缘,于是,极受生长环境影响的念能力开发,一般会将作用对象着眼于人类。 尽管《盗贼极意》里有不少念能力具有通用性,可以不限对象,但能有效帮助库洛洛捕获水中生物的念能力,一个都没有。 好吧,回到一秒钟之前的话,这种念能力勉强是有的。 没有料到小镇请来的猎人如此不堪一击,隐匿身形暗中观察的库洛洛,略感遗憾地看着那名猎人的尸体在湖面浮起。 噢,他死了。 死人的念能力,是库洛洛永远无法偷走的类型。 顺便一提,《盗贼极意》里念能力的原主人死亡,也会导致辛苦偷来的念能力消失。 死亡,是任何人类都无法战胜的东西呢。 在名为“世界”的巨大游乐场里,性命只有一条,要想玩得更久一点,遇见未知生物时的谨慎是很有必要的。 未知生物,她,竟然能够使用“念”,真叫人惊讶。 不确定的因素又增加了,需要重新评估她的魔兽等级。 她选用鹿角作为武器杀死猎人,是在为鹿传递复仇的信息,还是为了不暴露其他信息呢? 比如说,她的念能力。 与人类不同,魔兽会孕育出怎样的念能力呢? 能够偷走吗? 应该可以。 重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念能力限制条件,库洛洛认为把握很大。 狩猎的兴奋如微小的电流淌过背脊,令他黑色的眸子更深沉了一些,仿佛失神般丢失了光亮。 周围的景物,其他的人类,那些模糊的色块,在他眼里与黑白无异,他凝视着她缓缓爬上猎人的尸体,握住沾血的鹿角。 互相捕杀过后,猎人变成了猎物……多么残酷,又美丽的法则。 这是世界本来的样子。 这是她本来的样子。 无论小镇的人们接下来有何打算,留给库洛洛的时间都不多了,因为谁也不能确定,她是否有意将此地作为她的领地,假如答案为否,她就随时可能离开。 她是真的喜欢鹿吗? 应该用鹿当做人质吗? 不,鹿的话,叫作“鹿质”才比较准确。 鹿质……库洛洛为这个超冷的笑话忍不住微笑起来。 虽然乍听起来有些滑稽,但是以魔兽作为对手,绝不能简单沿用人类的标准,思维必须更加发散一点。 想象归想象,未知因素太多,具体怎么做,先得落实到行动上。 巡逻队一行人带着猎人的尸体离开后,库洛洛从隐蔽处走出,拔出她最开始抛出,被猎人避开而深深刺入树干的鹿角。他查看完上面的痕迹,走到湖边,挥臂一投,随着“噗通”一声,鹿角准确地扎入她最后出现的地方。 大概是十分惹她生气了,这回她出现得很快,从湖面露出了下巴以上的部分,刚好可以看到她张嘴说话,“你……这么喜欢往湖里扔东西吗?” 是有点无奈的语气。 软弱温吞的少女嗓音,相当温顺的感觉。 “算是物归原主吧。那支鹿角,不是你的东西吗?” “唔,是吗?”她认真地想了想,“湖底随手捡的东西,能算成我的个人物品吗?” “那是当然,落在谁的手里,就是谁的。”库洛洛回答道,“人类都是很贪婪的,拥有多少也无法满足,总觉得别人手里的东西更好。如果不想被抢走自己的东西,就得好好保管呢。” “唔?”她听出了库洛洛的弦外之音,歪着头,表示疑惑。 很好,鱼饵引起了鱼的注意。 “他们看到了你的样子,你觉得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唔。”似乎是认为库洛洛提了个很蠢的问题,她放松神情,有点轻蔑地笑了,“不就是杀掉,或者活捉吗?” 这份确信从何而来? 她对人类社会的了解究竟有多少呢? 能够至今不为人所知,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吗? “你说人类贪婪……你不也是人类吗?”她反问,“难道你不贪婪吗?” 好一个经典的三段论。库洛洛兴味地挑眉。 “是的,我无法否认。” “那你想要什么呢?”她眨了眨眼,“不要再往湖里扔东西了,我不喜欢总被人打扰。” “我和他们一样,又不太一样。”库洛洛在此停顿,微笑着注视她数秒,才继续说道,“我也是……想要得到你。和他们不太一样的是,为了这个目的,我会真正的不择手段。” 比起看似省了不少麻烦的谎言,库洛洛最惯用的却是真话,毕竟真话在使用得当的情况下,比拥有破绽的谎言更难以识破。 再说了,没有人会百分百相信陌生人说的话,即使说的是真话,尤其在说出某些真相的时候,人们往往倾向于当成假话一笑置之。 “你讲话可真有意思。”她果然松懈了一些。 “我可以认为是夸奖吗?”库洛洛打趣道。 “唔……”她抿起嘴,重新将库洛洛上下打量,“那你是想杀了我,还是活捉我呢?” 当然是先活捉,确定一些事情,之后再……恩,关于容器,暂时没有很好的灵感。 她不排斥与人谈话,言语间也不是傲慢的类型,直白,哦,不是,坦率的发言即使稍有冒犯,也应该能得到她的适度谅解。 “我想饲养你。”为免引起她的不快,库洛洛紧接着说,“具体来说,我想更了解你,期待与你的相处,还可以提供你想要的一切。我想,这种关系,用‘饲养’来形容最为贴切。” “哦?想当我的饲主?”她没有发怒,反倒显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比起他们,还是你比较贪心。你确定你能给我想要的吗?” 在嘴角抹开一丝微笑,库洛洛颔首道:“你想要什么呢?愿闻其详。” 虽说是“可以提供”,但不代表“一定可以”,根据她想要的东西,能够得到更多情报。 “唔,你看起来很有自信呢。”她稍作思考,“我想要某三样东西,如果你能全部找来,我就让你当我的饲主。” “第一样东西是,蓬莱的玉枝。” “你知道是什么吗?” 蓬莱的玉枝,库洛洛知道那是神话传说中的物品,实际上并不存在。 真的不存在吗? 谁知道呢? 你可以用各种证据证明某种东西肯定存在,却不可能在无限的范围里证明某种东西肯定不存在,只能说明那种东西暂时还“不可认知”。 “我大概知道。”库洛洛答道,“如果你接下来想要的两样东西,分别是火鼠的皮毛和燕子的子安贝,又不告诉我具体获取途径,我恐怕就得考虑举手投降了。” “这种等级就放弃吗?你不是会‘真正的不择手段’吗?”她有点失望。 “这些是远东国度传说里的东西,传说里相关的人物和地名全部是虚构的。”库洛洛慢条斯理地说,“而且按照传说里的情节,索要这些东西的,那个来自月亮的女人,是为了表示拒绝,才以此故意刁难追求者。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想表达同样的意思?” 她抬起嘴角,“你觉得呢?” “一半一半吧。”库洛洛摊开双手,“会和我聊到现在,说明你至少对我不反感。” “不,你太谦虚了。”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你算是我喜欢的类型呢。那只鸟有你的气味,很好闻,我很喜欢。” 是么?是因为喜欢,所以吞进肚子了吗? “好吃吗?”库洛洛比较好奇这个问题。 “恩,好吃。”她点点头,“可惜少了点。” 哦,果然不必担心,她好好地消化了。 “作为未来的饲主,我有另外一个重要问题需要答案——你平时吃些什么东西?” “冰淇淋,我喜欢冰淇淋。” 库洛洛的表情没有波澜,她却似乎知道库洛洛此刻的想法,“不相信吗?唔,我可是不需要上厕所的真正终极美少女哦。” ……话题突然现实得可怕。 尽管库洛洛本来就不会将这位艺术品般的存在与厕所联系到一起,但是仔细想想,凡是生物,为了维持基础生命活动,必然有摄取和排泄的机能,这是自然的规律,没有什么值得遮掩的地方。 难道说,她是类似于植物的存在吗? 那名猎人生前曾刺中她的手,库洛洛却没有在附近看到疑似血迹的痕迹,她没有受伤吗? 这与她的体质有关呢? 还是与念能力有关? “所以,愿望清单真正的第一项是冰淇淋?”库洛洛决定将生理问题先搁置到一边,关注更高优先级的事情。 “不……”她半睁着眼睛,懒洋洋地否定了库洛洛的猜测,“你不知道湖底有多么凉爽,凉爽到我想喝点暖和的东西。” “哦,奶茶!”她明显是临时决定的,“你能帮我带一杯奶茶吗?” “像我这样,当然是没有钱付给你的。”她问,“用鹿的角或者头骨,还有鱼什么的,可以跟你作为交换吗?” 货币是人类社会独有的产物,方便人们以此作为媒介交换各自的资源……而动物,手里有钱才比较稀奇吧? “不,我不需要那些东西。”库洛洛不打算让步,“如果你愿意把奶茶作为你想要的三样东西之一,我就可以免费送给你。” 没有考虑太久,大约半分钟左右,她表示应允。 “别忘了,我想要的,还有两样东西哦。”她有点不甘心地在湖面掀起水花,“哪怕只缺一样,我也不会承认你是我的饲主的!” 她闹别扭的样子,和普通女孩子倒是挺像。 该说是某种幻灭么? 或者说,她变得更加真实,所以能让人体会到她除去外观之后的内在? ……这就有些麻烦了。 “我来的时候,该怎么叫你出来呢?”库洛洛稍感烦恼地说,“你不希望我再往湖里扔东西了,不是吗?” 话语刚落,她沉入湖中,再钻出水面,已离湖边的库洛洛仅有一米之遥。 湖水顺着她的额头落入眼中,她浑然不觉,黑色双眼被湖水润湿,就好像饱含泪水般楚楚可怜。 “唔……我大概熟悉你的气息了。”她闭上眼,似乎是重新确认了一遍,“恩,没错。你走到湖边以后,不要隐藏气息,我会认出你的。” 一只好的宠物,第一步,会从熟悉饲主开始。 看来她颇有诚意。 之后的两样东西,会是同样随意的走过场吗? 还是真正的难题? ……没那么重要。 不能按照她的剧本,步调得自己掌握。 要给她怎样的奶茶呢? 一边穿行在森林中,库洛洛一边陷入了思考。 作者有话要说: 啧,库洛洛,你这个强盗头子肯定满脑子卑鄙的想法吧(指指点点 ———————— 一个通知:都写了快三十万字,一周更三次有点累了,我是码字慢的类型,持久力有限……以后就改成每周周四晚八点更新一章啦,这样的话,也许有余力攒点存稿?如果存稿数量够了,会再重新增加更新频率的 ———————————————— 感谢在2020-09-19 07:42:43~2020-10-08 16:5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唔 5个;脆皮红烧肉、Jayus-2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唔 10瓶;黄萌琪 3瓶;致青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外乡人 如果说,某个物种的消失,对自然界不会产生太大负面影响,甚至是有利的,那么人类一定属于其中之一。 无言森林与静谧之夜怀抱着的平静湖水,再次被同一人掀起波澜。 在湖边站了差不多快三分钟,库洛洛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难道她不在了?提出“带奶茶”的要求只是调虎离山?又或者…… 库洛洛想起她首次接近自己,是为了确认气息。既然要凑近了确认,可能她的感知力并不算特别优秀。 那就先试一试吧。 虽说“念”来自于生命能量的提炼,但“念”并不是单纯的生命能量,“念”还可以包含一些情绪,一些意图,是极富个人特性的东西。 随着库洛洛散发出的,具有攻击性的恶念,镜面般平整的湖水开始起皱,鱼儿们纷纷逃跑,在湖水中形成一大块暗色的阴影,朝着远离库洛洛的方向移动。 沿着湖畔悠闲踱步,他将那团暗影左驱右赶,不出意外地看到湖面多出一片与众不同的水花——她出现了。 月亮此时已升到最高处,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她身上,宝石般银白的头发,象牙般白皙的肤色,白得几乎反射出光来,使得她就像另一轮水中的月亮,皎洁明亮。 库洛洛想起《月夜》,那是一幅用银灰色调所绘的油画,同样是夏夜,洁白睡莲躺在水中,旁边的长椅上斜靠着一名白色衣裙的妙龄少女,正陷入与爱情有关的遐思。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她低垂着眸子,满脸的不情不愿。 “怎么又来了……”她小声嘟囔。 噢,是的,距离上次见面才一小时不到呢。 倘若有旁人在,大概会以为库洛洛是陷入热恋,短暂分别便如隔三秋的痴心青年吧。 “我来完成你的第一个要求。”库洛洛抬高手中的纸盒,那是奶茶外卖专用的便携款式,正面印着奶茶店的店名和鹿头形象的logo,“说好的奶茶。是法式奶霜红茶加珍珠芋头。” “唔……”明明是她自己提出要奶茶,她却兴趣缺缺,没精打采地略过奶茶,看向库洛洛,“奶茶店会在半夜营业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库洛洛微微欠身,“不过,一些必要的诚意,再加上一点小小的手段,就不是一件难办的事情。” 她的视线下移,停留于他手上的纸盒,“唔……我以为这是明天的事情,刚刚正在睡觉。” 哦,这就是她没有及时现身的原因吗? “能够这么快完成要求,我实在是很惊讶。” 所以她不抱有期待,仅仅是随便说说吗? “我明白你的心意了,就先这样吧。” 所以奶茶本身不重要,对吗? 反正库洛洛也没花心思,直接选择了价目表上最贵的那一款——他不认为自己能够猜得到魔兽喜欢的口味,在成功率极低的情况下,选最贵的总是没错,起码能体现态度。 见她没有想过来拿奶茶的意思,库洛洛便在原地放下了装有奶茶的纸盒,“那么,第二个要求是?” “唔,不要这么急。你晚上不用睡觉吗?”她抱怨道,“哪有半夜带奶茶的,还强行把我叫醒……完全不懂情调。” 不懂情调么? 所谓的情调,库洛洛从未在乎过。 他曾经交往过的女性们,对他的所作所为,尚未做出过“不懂情调”的评价。 哦,他还以为他是天赋型选手,完全不用思考“情调”定义的那种。 不过这不重要,魔兽眼中的情调,不具有普世性,属于特例。 失算才是正常的,不是他的失败。 “这样吗?”库洛洛不予争辩,态度谦和,“抱歉,我没有考虑周全。我只是一心希望能让你知道,你的事情在我眼中有多重要。”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暂时没有其他更迫切的目标,他挺闲的。 她不说话,把下半张脸埋回水里,仅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与库洛洛对视。 圆圆的,有些天真,像小鹿一样无邪的双眼。 “你该走了。”她先耐不住性子,从水中浮起来一些,说道。 “第二个要求呢?”库洛洛问。 “我还没想好。”她说出真相。 “也就是说,第一个要求我可以认为是已完成?”库洛洛确认道。 “唔……”她端详着库洛洛的神情,“算是吧。如果我不承认,你肯定会接二连三地来烦我。在你眼中,是‘完成任务’比较重要,还是我比较重要呢?” “从结果来看,这不是同一件事吗?” “不,完全不一样。其中的区别在于……” 被库洛洛的恶念扰乱的鱼群终于安静下来,慢悠悠地四散游动,有几条围绕着她,把静止不动的她当成了水中植物,在她半透明的发间自由穿行。 她抬起手,那几条鱼受到惊吓,飞快地游开。 库洛洛听到她叹息的声音,“区别在于,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她压低身体,身后拖出一长串水纹,游到了库洛洛的跟前,伸手去拆库洛洛放在湖畔的纸盒。 “很温暖。”她捧住纸盒里的奶茶杯,把脸贴了上去。 “还有这个。”库洛洛蹲下来,把一根吸管插到杯盖中心的吸管口里。 “可惜,添加剂有点多了。”她舔了一下吸管,当作是尝过,再把奶茶放了回去。 然后她偏过头,吻到了库洛洛触手可及的脸颊。 以库洛洛的反应力,完全可以轻松躲开,然而他按兵不动,等待她完成动作,紧接着稍感意外地认识到,那个动作是一个普通的亲吻。 动作确实很普通,感觉的话,就得另说了。 她的吻,和夜晚的湖水一样冰凉。 库洛洛想起尸体,想起与她亲密的那只鹿。 蓝雪鹿求偶的方式是用鼻尖磨蹭脖子,那是因为发出芳香的腺体就长在脖子处,它们以此来寻找心仪的配偶。 异曲同工的是,人类也爱用各种香水,不论男女。 人和鹿的区别在于哪里呢? 她的气味真的很好闻,比花香清冽,比湖水温暖,比微风柔软。 在她退开之前,库洛洛擒住她的手腕,单膝着地,捕捉到了她的唇,仿佛拢住了一只蝴蝶。 是湖水的味道。 淡淡的咸味,之后是一丝甜味。 拨开湖水,继续深入,就像含住了一块冰。 非常纯净,一点味道也没有的冰。 ……她会融化吗? 试探地咬她的那块冰,没什么反应的她与库洛洛四目相对的眼里,除了疑惑,又多了几分惊讶。 要试试咬下来吗? 不,还不想让她说不了话。 实际上,那当然不是冰,不仅没有融化,还和她的手腕一样,在紧贴与纠缠中染上了温度。 变温动物通常喜欢温暖,能理解她想要温暖之物的缘由了。 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没有温度的她染上了自己的温度,仿佛将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这种单方面侵蚀对方身体的占有感,非常不错。 当彼此的温度相差无几,库洛洛终于松开手,“这样,可以被你认为是喜欢吗?” 她立刻退到两米开外,摸了摸嘴唇,没有表情地注视库洛洛。 “唔,算是吧。”她歪了歪头,“所以,刚才你是想吃掉我吗?” “谁知道呢?”库洛洛答道,“毕竟,这可是我第一次尝到像冰一样的吻。不由得有点好奇。”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人类,外貌只是表象。”她似乎是在发出告诫。 魔兽能变成人类的模样不是稀奇事,与众不同的是…… “因为很美。”库洛洛用手背拭去嘴角的湿润,把微笑依旧留了下来,“我无法想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范本。或者说,这是你独特的天赋。非常迷人,让我忍不住想要亲吻它。” 关于人际交往,以库洛洛看过的相关书籍加起来的厚度,再加上平时的实践,尽管没到自称“情感大师”的地步,但他觉得他至少摸清了七八成的诀窍,可以自如地操纵对方的情绪。 “你真是……”她皱眉道,“不可理喻。” “?????” 到底是哪里说错话了? “我已经很困了。”她往湖中心退去,声音越来越远,“之后我得应付这里的住民,等我做完该做的事情,再告诉你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气息与水纹同时消失,与其说她是在游水,不如说是水在推着她游动,她在水面上留下的波纹太少了,一旦隐藏气息,就无法得知她游到了哪里。 有闲心有条件的时候,生长在有“世界最大的垃圾处理场”之称的流星街,职业为强盗的库洛洛,其实也是一个爱护环境的人。 他弯腰捡起放奶茶的纸盒。 既然是垃圾处理场,流星街的生活条件当然好不到哪里去,物资匮乏,那里的居民都十分懂得珍惜食物。 他舔了一下吸管,然后浅尝一口。 啊,有点太甜了,不是喜欢的类型呢。 他把剩下的随手扔在森林与矿区交界的地方。 让她无事可做的话,就可以加快进度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仅是卑鄙的外乡人,而且有点变态嗜好呢(哼 不是很懂奶茶,就直接用上章评论里提到的种类啦,耶~ —————————————— 感谢在2020-10-08 16:53:54~2020-10-13 23:3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ayus-23、冠位司机师傅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同类 月亮再次升起的时候,库洛洛仿佛晚饭后随意闲逛般,以慢悠悠的步伐来到了森林中心的湖边。 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待在水下,而是趴在湖里一块凸起石头上,懒洋洋地打着盹。 她体型偏瘦,半透明的发丝掩不住她的背部,那上面的蝴蝶骨,明晰得就像会展翅飞翔的翅膀一般。 选这种时间来果然是正确的。库洛洛想。 “怎么才来?”她似乎抱有相反的想法。 “因为月色最适合你。”库洛洛不假思索地回答。 日光太刺眼,说不定会把她晒融化了呢? 她的光泽,在朦胧的月色下最美。 于是,挑选特定时刻。 如果她是死物就完美了,活的藏品会有诸多麻烦,而且大多是不必要的麻烦。 希望她的念能力不会令人失望……那样的话,就得让她尽量活着了。 真的要饲养她吗? 视情况而定。 “带奶茶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急性子。”她眯起眼睛,舒展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结果这次让我等了整整一天。” “看来我们彼此都有些误解。”库洛洛语气温和,“我以为你不喜欢被频繁打扰。” “唔,‘不喜欢被频繁打扰’是没错。”她交叠起胳膊,把头枕在上面,“好吧,是我误解你了。我以为你‘办完事’就会直接过来找我呢。” 根据她说话的方式,她好像知道森林外发生的事情?她知道多少?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用不着库洛洛发问,她主动挑明,“你做了什么,鹿已经告诉我了。” 不同物种的“语言”,分为肢体语言与声音语言,意义与表达方式多种多样,因此跨物种的顺利交流存在诸多障碍,想要完全了解异种族语言的含义,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技术。 她真的全部知道吗? 这是她的念能力吗? “看起来,你的心情不是很愉快。”库洛洛毫无悔意。 “尽管我只能部分理解它们的大致意思,但是我更不能理解的……”她停顿了一下,“是你。” “为什么要那样做呢?”她语带讽刺地说,“人类创造通用的语法和词汇,就是便于互相理解的吧?” “我也有许多想问的。不如我们交换提问,如何?”库洛洛建议道。 她点头。 “简而言之,就是那些人碍事,我不想在无聊的地方浪费时间。”库洛洛无奈地耸肩,仿佛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只是选择了最便捷的办法。” “我看过一个说法,对同类残忍的,对异类会更变本加厉。”她目光平静,不是责难,是单纯想要一个答案。 “这属于第二个问题了。”库洛洛微笑道。 “唔,那你可以不用回答。”她干脆地回了一句。 既然是她不怎么感兴趣的问题,是否做出回答其实没什么意义。 然而库洛洛选择作答,“以我的角度,他们不是我的同类。至于如何划分同类,可不是能简单用生物学定义来判断的呢。” “种族,血统,信仰,个性,爱憎……评判的标准不一而足。” “物种反而是最不重要的因素。” “只分‘我’与‘非我’。” 库洛洛轻描淡写地否认了人类同胞,像在谈论今晚的月色。 “这不就是以自我为中心吗?”她做出评价。 “没错。所有的生物不都是这样吗?”库洛洛颔首道,“世界本身究竟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所有生物都只能看到自己能够认知的部分。所以说,世界的模样,他人的性质,是由观测者来决定的。” 是陷入了思维的纠结吗?她露出些许苦恼的神色。 “唔……”她闭上双眼,“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在她结束思考之前,库洛洛默契地保持沉默。 “轮到你了。”她重新睁开眼,“我喜欢公平一点。你可以问我两个问题。” “名字。”库洛洛的视线拂过她五官的轮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唯一的,确定你存在的那一个——你应该有吧?” “唔?应该有?”她支起一只胳膊,单手托腮,“怎么?你要给我一个名字?说来听听?” 有的,第一次见到她,就浮现在脑海中的名字。 很容易便脱口而出,“Ondine。” 湖水中的月亮被打碎,她肩膀微动,原来是在发笑,“不行,太没有创意了。不行,不行,这个也不行。” 她笑得挺开心,并不是嘲笑,从她之后说的话来看,这是一种类似骄傲的愉快情绪。 “还是‘梅莉斯’吧。”她的笑意把眉眼都染遍了,像是给素描画添上明媚的色彩,令人眼前一亮,“我最喜欢这个名字啦。” 话语里包含一丝怀念。 名字是别人取的吗? 是谁给她取名? “Me——li——s。”她重复了一遍,三个音节结束在轻咬舌尖的动作上。 “恩,Melis。”库洛洛放慢语速进行复述,像在细细咀嚼这个名字,“是谁教了你‘念’?是那个给你取名‘Melis’的人吗?” 倘若是前一段时间,梅莉斯可能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一切得感谢伊路米·揍敌客的献身,他的血,他的生命,再加上死者留下的强烈执念,让梅莉斯恢复了不少精神力,可以回想起更久远的往事。 想起名字的由来,想起定下的承诺,想起过去的执着。 那个给她取名的男人……不好意思,梅莉斯仍旧想不起他的名字,毕竟梅莉斯偏向于以气味认人,记名字太费劲。 他真好闻啊。 每多接触一个人,就更能体会他的美味,无法自拔。 比伊路米·揍敌客更厚重,比眼前的这个男人更深沉,他是无与伦比的。 违抗避火的本能,接近他的篝火。 “再跟着我也没用,你吃不了我。”他连连摆手,面对窥视他生命的目光,语气轻松得就像在打发叫花子一般。 “唔。” 违背本性的承诺,索求他的尸体。 “尸体……想要。” “你不是只喜欢吃活物吗?” “……喜欢。” “活的不行,死的也能凑合一下……的意思?” “唔。” 强忍对他的渴望,同意他的约定。 “不可以吃人。这对你来说应该很困难吧。因为你已经尝过味道了,才会追着我不放。”他稍作思索,“那么,给这个约定设置一个期限……到我死亡为止。” “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就难说了,毕竟我觉得我的人生路还蛮长的。”他摸了摸梅莉斯的头,“假如你打破约定,我一定会知道的,那时约定就立刻作废,也不会再重新缔结。” “唔。”梅莉斯许下承诺,“好。” 之后不管是多大的诱惑,都忍耐了下来……幸好都忍耐了下来。 一旦想到能够得到他,哪怕只是尸体,梅莉斯的“心”,就会狂跳不止。 是的,能够抗拒诱惑的诀窍在于,有更巨大的诱惑在前方等待着她。 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想不起那个人的样貌,那个人的声线也模糊不清,唯有那个人的气味,是梅莉斯绝对不会忘记的东西。 她无法被驯化,因为她已经被人驯化过了。 梅莉斯不自觉地露出暧昧又神往的笑容,“给我取名的人指点过我几次,但那是在我知道‘念’的使用以后的事情了。” “唔,关于我是如何知道‘念’。”她接着说,“我是从其他人那里自行体会到的。” 显然她没有详述细节的打算,话语就此停住。 “你还有想要交换提问的吗?”她问。 “有不少。”库洛洛此刻十分知趣,“不过,你似乎没有想问我的了。” “其实我有点好奇你怎么看出我会‘念’。”她看向库洛洛,后者回以仅仅是活动了嘴部肌肉的微笑,相当缺乏诚意,“唔,这个问题不重要。我还是更好奇,你以后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叫你‘主人’吗?”她玩笑般地说,“或者某某大人之类的?” 这大概是她的冷幽默吧? 库洛洛忽然想起某个擅长冷笑话的同伴,无论什么场合都限制不了其施展“才华”的欲望,于是引发不少内部打闹事件。 不知是因为想起了同伴,还是她的话莫名戳中笑点,库洛洛这回是真真正正地发笑。 他的外表极具欺骗性,这不单单指他看起来比实际年轻得多,而是他开怀大笑的时候,整个人显得非常爽朗,就像杂志封面上的优质偶像,有种积极向上,阳光善良,乐于助人的气质。 “库洛洛·鲁西鲁。”大笑过后,他的脸上多了一些生动的余温,“叫我‘库洛洛’就可以了。当然,我也不介意你叫我‘主人’,这种听起来也不坏。” “唔,你的名字确实有点怪。” 梅莉斯差点说“kuroro”的发音和青蛙叫的拟声词“keroro”就很像,稍后想到这个笑话未免太冷,便作罢了。 “说回正题吧。我的第二个要求是……”梅莉斯勉强挥去脑中有关青蛙叫的联想,嘴角的上扬依然不太能止住,使得她接下来的话语就好像是一句戏言,“一百亿戒尼。” 一百亿戒尼,很简单,却也没那么简单。 有多简单? 随处可见的东西。 唯一的难点是数量。 依照人类社会的常识,一百亿是绝大部分人类终其一生都无法赚到的巨额财富。 “只是一百亿戒尼?”库洛洛确认道。 “只是一百亿戒尼。”梅莉斯肯定道。 一百亿戒尼,对库洛洛来说,不是难事,但他身为强盗,并无存款的习惯,使用银行账户仅仅是为了方便存取大额赃款。反正钱财都是从别人那里抢的,用着完全不心疼,平日花钱如流水般随意。 拿出手机查了下账户余额,库洛洛决定—— 先问问她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不是因为余额不足,真的!(看我真挚的目光! —————————————————————— 感谢在2020-10-13 23:32:27~2020-10-21 16:2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蓝、Hildr、Jayus-23、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URORO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联系人 当优妮得知自己曾与死神擦肩而过,已是六个小时多之后的事了。 那时,朝阳如常升起,早饭的香味从厨房按时飘出,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 突然的敲门声,以及来人转告的消息,令优妮一家彻底打乱了生活节奏。 昨晚,菲尔德以及其他巡逻队队员,全部在矿区的驻地惨遭杀害,驻地饲养的所有鹿则不知所踪,疑是穷凶极恶的盗猎团伙所为。 平静安宁,连小偷都很少见的小镇,为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而震动,人们奔走相告,恐惧者有之,悲伤者有之,愤怒者有之,在小镇的临时集会上吵得不可开交。 消息当然也传到了小镇唯一的旅店里,大部分游客马上退房离开保平安,其他的认为同样的案件不可能连续发生——歹徒们既然得手,肯定就走了嘛。 于是,一些游客反倒更没所谓地留了下来,想围观小镇的后续反应。 ……昨晚。 看到湖中少女正脸的事情留给优妮的印象太过深刻,她清楚地记得昨晚菲尔德他们要商议有关湖中少女的事情,因为优妮身为普通居民,也就是无关人员,被要求离开。 “很晚了,我们接下来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你先回家吧,不然叔叔阿姨会担心的。”菲尔德说,话语不乏关切。 对,不说别的,就凭优妮不是巡逻队成员,大半夜的和一群大男人共处一室,确实有点那个。 没想到那会是最后一面。 临近正午,广场上有再多的树荫,优妮仍感觉有点头昏目眩。 空闲时,优妮喜欢看冒险类的小说,不是没有期待过非日常的展开,只是……非日常竟然会以血淋淋的状态摆到她面前,方式也过于残酷了。 菲尔德的父母悲痛的神情,更令优妮确信一切是真的发生了。 不,她得见一见菲尔德的尸体才能接受现实。 她不能毫无实感地度日,她得明白,她无意中逃过了一劫,是多么幸运,多么值得珍惜。 其实她还想去见一见案发现场,可是那里已经被封锁了,而且小镇进入了戒严状态,白天需要结伴出行,晚上实施宵禁。 四处打听的结果是,负责搜寻的人们在案发现场附近发现了痕迹,凶手应该是往北方去了。矿区往北是纵横的山脉群,地形复杂崎岖,很难进行有效追踪。 优妮突然想起库洛洛,他应该没事吧? 难道他在森林里不幸撞见了那个穷凶极恶的盗猎团伙,被杀掉了,所以才没能再见到他吗? 说不定他的尸体正在森林某处默默地腐烂,他黑色的双眼是睁着的,期待有人可以发现他,将他安葬。 女人天生的直觉,不断催促着优妮——今晚肯定能在森林里见到库洛洛。 至于是死是活,见到了才知道。 “……”优妮在床上辗转难眠。 盗猎团伙已经离开,现在的森林很安全。 她换掉睡衣,穿上轻便的鞋子,以防万一还带上了放有折叠小刀和防狼喷雾的背包,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咦? 推不动,房门被反锁了。 她想起母亲跟她互道晚安的时候,说她最近都喜欢在外面待很晚,平时贪玩没什么,可这几天是非常时期,千万不要再乱跑了。 该说是“知女莫若母”么? 优妮心服口服。 才怪呢! 俗话说得好,上帝关上门的同时,会给人留下一扇窗。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嘛。 打开窗户,优妮重回童年时期,小心翼翼找好角度,从二楼阳台一跃而下,投入柔软草坪的怀抱。 “呜……”不慎漏出了小小的呜咽声。 大概是太久没做这种有难度的运动,她的脚崴到了。 在优妮努力按摩脚腕的时候,被她认为凶多吉少很可能横尸野外的库洛洛,正与名为“梅莉斯”的湖中少女相谈甚欢(笑)。 或者说,是梅莉斯单方面的谈性大发。 令库洛洛万万没想到的是,乍听起来像是狮子大开口般的一百亿巨款,其对应的理由竟是十二分的朴实。 “违约金?”把“带领强盗团伙幻影旅团四处胡作非为”当成毕生事业的库洛洛,对于“违约金”的概念一直停留在理论阶段。 如今首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而且是从魔兽的嘴里蹦出来的,不由得有种跳出现实的荒谬感。 面前的这只人形魔兽,对人类社会的兴趣超乎寻常,不惜百般伪装,混迹在人群中,甚至模仿人类去找工作。 哦?她居然会想去工作? 工作往往是重复且枯燥的,还缺乏自由。 充分满足过好奇心之后,库洛洛就不再考虑这方面的尝试了。 世界上其他有趣的事情多的是,工作无疑是与“有趣”最遥远的词汇。 其中最令库洛洛惊讶的,是她竟然能混进世界闻名的杀手世家揍敌客,应聘上了见习管家的岗位,工作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据她说是快接近一年的时间。 “很不简单。”库洛洛记得自己尝试过工作的最高记录是……五天,“怎么说呢?我甚至有点敬佩。” 揍敌客的名头,在黑暗世界里也是响当当的,没有人或者势力敢轻易招惹,他们的工作人员审核机制是这么容易蒙混过关的吗? 或者说她确实有些过硬的本领? 或者说揍敌客名过其实? 真想亲眼见识一下,如果能顺便偷到他们的念能力,那就更好了。 “……就是这样,揍敌客找人的技术太厉害,就算我改头换面也没用。”梅莉斯说,“只能躲到水底了。” 不借助任何外物,长时间躲在水底本不是人类能办到的事情。世界上的水域,包括江河湖泊,以及海洋,何其广阔,实在是超出了杀手世家的能力范畴,难怪她能躲到现在。 为了不必躲躲藏藏一辈子,她想要通过向揍敌客支付违约金的方式,解除合约,只要她不再是揍敌客的员工,揍敌客自然会取消对出逃员工的抓捕。 ……有那么简单吗? 库洛洛不认为钱能解决问题,但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当面领教揍敌客实力的机会,若有变数,将她抛出去便是。 退一万步说,即使碰见最糟糕的情况,库洛洛认为以他目前的实力和手段,想要全身而退并不是绝不可能。 是的,没必要戳穿她天真的想法。 在揍敌客工作那么久,都没能看清现实吗? 魔兽终归是魔兽,对人类森(社)林(会)的认识不够深刻呢。 “唔?想和我一起去见前雇主?”梅莉斯表示理解,“我也知道一百亿不是个小数目,有疑心是正常的。你确定要去吗?说不定会有危险,我不想连累你。要不然,我和你的约定就算了吧?” 她没那么傻是件好事,就是有点……太小瞧人了。 “不,我很乐意。”库洛洛注视着她略带担忧的双眼,想要看到其中的最深处,可惜那里不是望不到底的深潭,而是清澈见底的浅水洼,她是真心在为认识不到三天的陌生人感到担忧。 库洛洛忽然想起在一本书中有这么一句话:动物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在理解其定义之前,库洛洛先产生了微笑。 没来由的那种。 “坦白说,其实我久仰揍敌客家族的名号,早就想接触一下了。”库洛洛颇有兴致,明显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类型,“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真好,你是跟他不熟,才会有这种想法。”梅莉斯欲言又止。 话题到了非常关键的地方,很有必要延伸下去,但不能操之过急。 沉默持续了大约一两分钟左右,库洛洛才开口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麻烦。”梅莉斯立即答道,然后思考了一会,再接着说,“在他手下工作的规矩很多,任何事情都要完全按照他的方式来,挺麻烦的。” 是啊,任何事情,连床上的事情也不例外,一直令梅莉斯耿耿于怀。 “唔,还有更过分的。”回忆缓缓回潮,却涨势不佳,她若不仔细回想,有些不怎么重要的事就真的淡忘掉了,“没有假期,没有双休,要全天二十四小时待机,真是太糟糕了。” 冷知识,即“知道了也没多大实际用处的知识”。 这类知识的分类因人而异,比如《劳动法》,就是强盗永远也用不着的知识。 根据库洛洛掌握的有关《劳动法》的冷知识,这种无休的制度,严重违反了《劳动法》,只在奴隶制国家有所施行。 话又说回来,杀手家族会讲究《劳动法》吗? “连休假都没有?”库洛洛微笑道,“你确实应该来我这边。我们这里除了偶尔的特别活动必须到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按个人意愿随意行动,互不干涉,非常自由。” “你们?”梅莉斯挑出库洛洛的话语中表示复数的词汇,“你是隶属于什么组织的吗?” “是我组建的,叫作‘幻影旅团’。”库洛洛回答,“主要的活动是收集想要的东西,什么东西都可以。想加入吗?” “不想。”梅莉斯果断地作出否定。 这结果库洛洛不感到意外,反正他只是随口问问对方的意愿,并没有想要邀请的意思。 因为她会成为……藏品?不。 库洛洛想起上一批藏品,那些被称为“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红眼,离开原主人的眼眶,失去生命之后,固定下来的一成不变的火红色,看久了便觉单调乏味。 由于火红眼的价格高昂,黑市里自然会有鱼目混珠的赝品,用特殊染料处理普通的眼球,有做得极好的,甚至能以假乱真。 那么,真品又有何意义? 一堆垃圾罢了。 扯远了……饲养一只可以交流的魔兽,未尝不是个新奇的体验呢。 “唔,让我想想,他的电话号码。”梅莉斯陷入苦思冥想的境地,眉头紧蹙,“是……是?” 从她每次回想需要耗费的时间来看,她的记忆力不太可靠。 当库洛洛打算用别的途径得到揍敌客的联系方式,她终于结束了这次格外漫长的回想,“中间四位数是8985。” 个人电话的号码位数一般是十一位,揍敌客家族所在的巴托奇亚共和国,国际电话区号是040,再加上她所说的中间四位数8985,然后还有余下的四位数,就组成了一段完整的电话号码。 关键是…… “剩下的我不记得了。”她的语气很随便,“只剩四位数,一个个试过去,不难碰到对的号码吧。” 未知的四位数,有一万种组合的可能性,以单人为例,效率高一点的话,大概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穷举式搜索。 倘若增加人数,时间还可以缩短许多。 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呢? “既然能回想起中间四位数,余下的四位数,想不起来只是暂时的,至少你一定有些模糊的印象。”库洛洛放缓了语调,沉下来的嗓音如同巫师的蛊惑,每一句都是确信的口吻,“一定有某种线索。一定有某种规律。数字其实也是图案,关于它们的形状,你一定拥有印象。” 他比梅莉斯更有自信,相信梅莉斯能够想起些什么,就好像梅莉斯想不起来就是一种罪过,或者说,想不起来什么的是在撒谎。 “……是有某种规律吧。”梅莉斯知道自己的记忆大多不牢靠,不免为库洛洛无端的确信而动摇,“唔,我想,我曾经问过他,号码里正好有……唔,八位数里已经有三个8,那为什么不索性弄一个全是8的号码呢?全是8多好记啊。” 噢,还顺便问了一句“是不是买不起”,此处就省略吧。 “他说他的号码其实有某种规律,如果……”梅莉斯又皱起眉头,“如果我能找到规律,就奖励我十万戒尼。所以……” “所以?”库洛洛想,结局在最开始就昭然若揭。 “这钱也太少了!我当场拒绝了!”梅莉斯骄傲地点了点头,“所以我压根就没钻研过,忘记才是正常的。” 040-8985,余下四位数里有一个数字是8,所有的数字间有某种规律。 库洛洛整理已有的信息,线索不算少,是个适合推理演算的题目。 这就像一扇虚掩着的门,诱使人将其推开一探究竟。 来吧,正面解答这道题。 声音,影像,触觉,嗅觉,味觉,无法再向大脑传递信号,库洛洛的周围充斥着数字,从0到9,漂浮在虚空中,有的远,有的近。 随着思绪,那些数字明明暗暗,飘忽不定。 在梅莉斯的眼中,他仿佛灵魂脱壳般,双目失去神采,念的流动也完全停滞,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这个人怎么回事? 中邪了吗? 咦? 梅莉斯犹豫许久,朝他游过去,掬一把湖水泼到他的脸上。 他没有中邪,其证据是,他避开了那把湖水,一滴也没有沾到。 “你怎么了?刚刚突然变得好奇怪。”梅莉斯无辜且关切地在水中仰头望着他,“你还好吗?” 仿佛按下了慢放键,他极缓地看向梅莉斯,漆黑的瞳仁,没有一丝杂色,令梅莉斯想起大海的深处。 那里是完全的黑暗,除了海水,似乎什么都不存在,冥冥之中却有种被什么东西窥视的感觉。 到极限了,她无力潜得更深,无法知道再往下是什么。 或许,在那里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往上浮的话,梅莉斯会觉得舒适很多,其他生物也是,尤其是一些庞然大物,能将梅莉斯一口吞下的那种……挺麻烦的。 大海危机四伏,待在湖泊最舒适,食物链会简单很多。 说起食物链,这个库洛洛可是难得的上等品哦……就是有点提不起兴趣。 当梅莉斯觉察到自己的心不在焉,也觉得很惊讶。 可能是最近太专心于回忆了吧? 该说是初恋情节? 还是雏鸟情节? Melis,自从能够回顾的往事变多之后,这个名字的音节就仿佛有了魔力,从自己嘴里念出来,从别人嘴里念出来,都使梅莉斯不由自主地微笑,想起那个给自己取名“梅莉斯”的人。 ……好想吃掉他啊。 唔,不该想起太多的事情,总是会忍不住时不时地惦记起来,不能好好思考了。 她钻回水下,去追逐一条亮橙色的鱼。 比起捕猎,更像是横冲直撞的游戏。 最后没有吃掉那条鱼,将它放走了。 重新从水中探出头,那时库洛洛刚刚放下手机,脸上是满意的微笑。 “唔?”梅莉斯朝他抛去一个好奇的目光。 “已经解答完毕了。不论是你的,还是伊路米·揍敌客的。” 在梅莉斯专心于追鱼的期间,库洛洛打完了两通电话。 第一通电话是打给伊路米·揍敌客的,与他商定了见面的时间与地点。 “什么?”梅莉斯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已经联系过了?这么快????????” “040的第一位的0如果省略,连起来看的话就是408985,然后是某个包含8的四位数。再加上某种既定规律。”解开难题带来的愉快,写在了库洛洛上扬的嘴角,“有规律的连续数字通常与数列排布有关。” “进行一些推演和计算,不难得出这串数字的规律符合佩尔数列。从第九位开始,408,985,2378。经过实际验证,确实如此。” 库洛洛的讲解十分简洁,几句话就结束了,听得梅莉斯一头雾水。 “????????????????” 明明没有复杂的用语,怎么连起来就听不懂了呢? “没听懂吗?”库洛洛有点烦恼地说,“我觉得我说得很清楚了。该怎么跟你解释呢?” 眼见库洛洛有进行详细解释的打算,梅莉斯连连摇头,“不,不用了,我本来就不擅长数字。你能成功联系到他就行了。他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库洛洛平淡地答道,“揍敌客注重信誉与合约,只要我们遵守既定的条款,他们不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易。” “唔,会面是什么时候?” “三天以后。要提前做一些准备。”库洛洛说,“比如,你想以何种面貌出现在你的前雇主面前?” “对哦。”梅莉斯慢吞吞的,有点不乐意地应道,“唔,那就需要衣服和染发剂。” “第三个要求?”库洛洛问。 “这个不算!”梅莉斯想了想,“我的第三个要求,提前说出来也无所谓了——我想要回一趟故乡。” 她的故乡? 求之不得。 这不是要求,是邀请吧? “好。”库洛洛点头,“你介意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吗?” “????”梅莉斯不明所以。 “好久不见,不出来叙叙旧吗?”库洛洛没有回头,却说出了躲藏者的名字,语气很是温柔,“优妮。” 藏在灌木后的优妮听到库洛洛提起衣服的事情,身体便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却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迈步,乖乖走了出来,就像某种生物本能的反应。 ……是畏惧。 她只是想来找库洛洛的尸体……不是,人没死难道不是件好事吗?也许吧。 “也许吧。” 库洛洛的第二通电话是打给幻影旅团成员之一侠客的,得知原委的侠客说他也许认识这位“梅莉斯”。 “……也许。”侠客在电话里说,“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恩,两百亿包在我身上,其他的见面之后再说吧,团长。” 挂掉电话,手机屏幕的亮度暗了下来,变成一块纯黑的镜面,映出侠客陷入沉思的面容。 把手机放到桌上,他叹了一声,仰头躺倒在沙发上,闭上双眼,想起多年前,梅莉斯带给他一块草莓奶油蛋糕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那块蛋糕就和这个沙发一样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 侠客:阿sir,为什么你泡妹,我筹钱?而且一开口就是两百亿???????? —————————————————————————————— 感谢在2020-10-21 16:25:57~2020-10-29 09:3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吹胖次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人贩子 流星坠落之地,名为“流星街”——这到底是谁创造的笑话? 从飞艇扔下垃圾的抛物线也能看做是流星的轨迹,不会觉得反胃吗? 不,不至于此,因为这些垃圾不算垃圾,而是被流星街居民看做生命线的重要物资,他们大多以处理和回收垃圾为生。 这里是被世界遗弃之地,沙漠中的孤岛,穿过无数被弃置于此的垃圾堆成的群山,走到流星街的外围,尽是望不到边界的黄沙,使人却步。 为什么我会出生在这里? 侠客之所以思考这个问题,是从他在垃圾山里幸运地发现一袋只被咬了一口的红豆面包开始的。 建立于垃圾堆中的国度,物资来源除了垃圾,便是看上了这“被遗弃之地”便利之处的黑帮。 全世界居民的出生信息都会录入一个共同的网络系统,流星街却是例外,所以这里是绝佳的无法地带。 据说外面的人大多不知道流星街其实也有人类在居住。 会专程光顾流星街的外来人,皆别有所图。 但是,流星街的人不会拒绝外来人,就和不会拒绝全世界抛到这里的垃圾一样,他们不拒绝一切——这块面包当然也在其内。 迅速把面包揣进怀里,侠客小心地查看周围,躲到垃圾山投下的巨大阴影的角落中,然后找到了包装袋封口附近的生产日期。 在垃圾堆里翻食物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也要注意食物的变质情况,吃了会拉肚子的食物那就得不偿失了。 哦,这是两天前的面包,新鲜倒是挺新鲜,就是运输过程中被压扁变形,红豆馅都被挤了出来,暗红色的像动物内脏,卖相略糟糕。 其实也不是非吃得这块面包……算了,这状态应该叫“面饼”才对。 流星街的教会为孩子们提供免费的面包,一天发放两次,数量有限,发完即止。 既然是免费的,当然不能做太多要求,那些面包又干又硬,分量也不多,是勉强果腹的程度。 在生活物资短缺的流星街,免费食物的存在就相当于神的恩泽,很多孩子们因此得以缓解永恒的饥饿,将信仰建立。 饥饿是个永恒的主题。 每个人一觉醒来,便要为填饱当天的肚子而辛劳奔忙,重复,重复,循环反复。 教会的面包只能缓解饥饿,不能完全消除饥饿,所以孩子们依然热衷于在居住区周围的垃圾山里翻找能吃的东西,顺便发掘其他感兴趣的东西作为玩具。 上一个吃这块“红豆面饼”的人,为什么吃了一口就扔了呢? 是因为很难吃吗? 出于好奇,侠客尝了一口,发觉味道还不错,比教会的干面包好多了,很甜,像糖一样甜。 这就是红豆的味道吗? 不是很好吃吗? 为什么要扔掉? ……为什么? 环视四周,举目皆是垃圾堆成的小山,全都是外面世界的人丢掉不要的东西,以及—— 侠客低头看着手中的面饼,口中的甜味泛起苦意,他忽然感到心脏十分沉重,那时年龄还太小,后来他才明白这种情绪叫作“恨意”。 外面世界的人究竟有多么幸福? 能够拥有吃一口就扔掉的奢侈。 能够毫不在意地丢弃只是稍微有些旧的东西。 而这些外面世界的人们眼中的垃圾,却被流星街的人们视作生活的必需。 ……为什么? 当侠客纠结于脑中的疑问,两个比他大一两岁的孩子发现了他,抢走了他的面饼。 “……”擦掉刚被打出来的鼻血,侠客垂下头。 不管他怎么想,即使是外面世界眼中的垃圾,在流星街的竞争也挺激烈的。 “我们不会拒绝任何东西。”教会的牧师回答了侠客的疑问,“所以,也别想从我们手中夺走什么。” 简单满足口腹之欲的食物已经无法令侠客满意,他头一次感到精神上的饥饿,那是无论咽下多少面包也无法满足的焦灼,于是他开始搜寻有关外界的知识。 用一个桃子罐头,换来了一本书,是讲解世界地理的。 不能填饱肚子的水果,和不能填饱肚子的书本,在孩子们眼中的价值相等,而且大多数孩子认为后者的价值更低,很乐意拿来交换,“侠客,你还想要什么书?我好留意一下。” “地理、历史、文化之类的,都行吧。”侠客随意地说。 “你对外面这么感兴趣吗?”那孩子问。 “比较好奇罢了。”侠客笑得眯起了眼睛,“闲着也是闲着嘛。” 里面有些字侠客不认识,可他手头暂时没有合适的东西能拿去换一本字典,便到教会询问牧师——他算是侠客所知的,附近最有文化的人了。 耐心解答完侠客的问题,牧师说:“外面的人不会接纳已被他们遗弃的。” “恩,所以我想到外面去。”侠客答道,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想要抢夺。 想要破坏。 想要毁灭。 让他们知道,幸福并不是理所当然。 尽管人们遗忘了流星街,世界却没有遗忘,四季照样轮转,气温渐高,食物的腐败速度翻倍增长,在垃圾山里淘到能吃的食物所需的运气与实力的要求也更高了。 避开那些为口腹之欲而奔走的孩子们,侠客专心致志地寻找金属零件。通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他学会了修理一些小玩意,可以将垃圾变废为宝。 如果他能修好这块怀表,有人愿意用一本植物图鉴来交换。 不是每一个修理过后的东西都有交换价值,侠客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为了练手,或者单纯出于兴趣,他曾经修好一个八音盒,送给一个女孩——当然是很可爱的女孩。 他还修好过一个会旋转跳舞的娃娃,机械部分难不倒他,麻烦的是娃娃的头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可能这就是娃娃的原主人丢弃它的原因吧? 观看一个没有头的娃娃旋转跳舞,显然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品味,甚至可以说是惊悚的。 有个女孩不介意这个,给那个娃娃安了个极不协调的麻雀头,笑得前俯后仰。 不得不说那个女孩其他方面的品味也无法令人恭维,不,这不是指她选择成为侠客女朋友这件事,再说了,她长得挺漂亮的。 她说她很喜欢侠客的“创意工坊”,没错,不止是她,许多孩子对侠客日益熟练的修理改装能力颇为赞赏,没事的时候就来围观他灵活地打理各种机械零件。 人一多,手就杂,丢失工具的事情时有发生。 其实偷东西的孩子大多是因为好奇手痒,但这可是侠客长久以来不懈地翻垃圾山,与人交换,好不容易慢慢积攒下来的整套工具。 怎么做?当然免不了要打上一场。 长年痴迷手头技术的侠客,在武力和体格方面皆不占优,打架的经验也不够丰富,好在他人缘不错,他的对手往往会顾忌这一点……打完以后大家还是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嘛……所以打起来也不大会动真格,结果胜负参半。 除了工具的事情,侠客和人打架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的女朋友。 总有人看不惯他这个“瘦弱的小白脸”居然拥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百般找借口来挑事。 实际上,因为女朋友喜欢干涉侠客的“创意工坊”,侠客早就有和她分手的念头,但是碍于面子,不想被认作怂包,不得不一次次与情敌应战,没机会提分手。 唉,要是情敌知道侠客“不知好歹”的真实想法,恐怕会更不好收场吧。 令侠客意想不到的是,女朋友先得知了他的真实想法。那时他又一次与女朋友在品味问题上起了分歧,尽管他脸上仍维持着笑容,女朋友却彻底看穿了他,“你早就想提分手了吧?” “咦?”侠客本想和以前一样装无辜,打个哈哈蒙混过去,转念一想,想到择日不如撞日,索性把脸上的笑容撤了下去,“没错。” 最后是和平分手,真的。 小孩子所谓的恋爱感情比成年人更善变,毕竟小孩子恋爱的主要成分类似于“过家家”的游戏,侠客和女朋友很快各自找了新的玩伴。 吸取教训的侠客,这回找的是性格独立的,就是那种不会干涉他任何事情的类型,唯一的缺点是没有前任漂亮,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嘛。 十二岁,是流星街孩子们的重要分水岭,因为教会将不再为他们提供免费的干面包,这预示着他们的童年就此结束,该逐渐学会当一个大人了。 最普遍的选择是加入庞大的垃圾处理队伍,或者工厂,每天勤勤恳恳工作,过上相对平凡的生活。 侠客的现任女朋友选择加入教会,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和平分手。 为什么我每次都是先被甩的一方啊?侠客不禁在心中哀叹。 短暂哀叹过后,侠客召集起同样想要到外面去的两个伙伴。 这几年来,无论是理论储备,还是食物、水与装备的储备,他们都准备好了,三人皆是跃跃欲试,要在外面的世界施展拳脚。 然而意外比明天来得更迅猛,他们在穿越垃圾山的外围区域时,便遭到了来自社会人的毒打。 败局在第一眼就注定了。 越是接近流星街的外围,垃圾山的污染度越高,从空气到土壤,常年被各式化工垃圾所侵蚀,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机,若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进入这片区域,呼吸间即可致命。 凡事皆有例外。 听说流星街一小部分人拥有特殊的体质,不需防护也可以在危险区域自如穿行。 相对应的,他们的实力很强,一般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更何况是三个十二岁的孩子。 即使社会人只有一人,三个孩子一拥而上,依然是被单方面戏耍的对象。 孩子们的防护用具在打斗中损坏,混着难言的浓重废料味的空气,多呼吸几口就令侠客感到晕眩,四肢渐渐乏力。 社会人以折磨他们为乐,始终不下死手,笑看他们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狼狈。 刺骨的恶意从社会人身上散发,那份恶意似乎拥有实质,沉重地压在他们身上,压垮了他们的身体,再慢慢地碾碎他们的神智,就像碾碎三只小虫子。 严重的耳鸣,视线也模糊了。 思维即将断线,过往如走马灯飞速掠过。 世界有一瞬间的空白,又似乎是很漫长的空白。 当视力恢复,侠客一边感受着满嘴的血腥味,一边缓慢地思考自己是否活着。 “你还好吗?”上方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语气温柔。 视野从黑色的土壤转换成灰色的天空,隔着浑浊的空气,侠客看到了女人的下巴——她的面容被斗篷遮去了大半。 女人抱起侠客的上身,笃定地说:“什么都不要想,调整好呼吸。” 反正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是半死不活,离死也不远了,挣扎或者怀疑都毫无意义。侠客不做多想,闭上眼,依言集中精力调整呼吸。 后来侠客想,自己真是颇有天赋,让过剩的呼吸频率渐渐平复下来的过程,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他活下来了,也拥有了和敌人一样的“能力”,被称作为“念”的能力。 能够隐约感到身体里多了某种特殊的力量,就好像蝉蜕,重获新生,除了精神上有些不可忽视的疲惫感,侠客认为自己还是有余力站起来的,但他想看到女人的脸,也想降低女人的防备,所以仍歪在女人的臂弯里,装作非常虚弱的样子。 女人抬起手,摸上他的额头,女人的手是滑腻的,很柔软,是没领略过生活艰辛才会有的手。 余光瞥见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敌人,结合目前的状况,很难想象这个柔弱的女人是怎么干掉敌人的。侠客不由得感到一丝恍惚。 “你还好吗?”女人又问。 侠客张了张嘴,声音故作微弱,于是女人俯身,把耳朵贴了过来。 她脸颊微凉,发丝是金色的。 “恩。”侠客低声回应,“谢谢你……帮我们解围。” “不客气。”她弯起嘴角,微微一笑,“我觉得我们很有缘,你的发色和我的是一样的呢。想和我一起离开这里,离开流星街吗?” 本来侠客的目的就是离开流星街,她的提议算是不谋而合,最大的问题是,选择与陌生人同行的风险。 得出答案不是件难事,这女人比他强,表面看起来是友好的,而不与她同行的风险,也小不到哪里去。 因为主动权掌握在强者手中,她完全可以随时改变心意,无视侠客的个人意愿。 在过去十二年的人生里,侠客已经足够体会了女人的善变。 “……好。”侠客选择暂时答应她。 两名同伴已经死了,侠客不愿他们躺在重度污染的土地里,至少得完成他们生前最后的愿望,带他们走出流星街。 他们的尸体由侠客埋入流星街外的黄沙,再往后的旅途,侠客也会代替他们见证。 似乎是为了表达安慰,女人蹲下来,取出一块手帕,帮侠客擦掉他脸上黑色与血色混杂的脏污,“你还好吗?” 这是女人第三次问“你还好吗”,侠客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只会问这个问题,或者,她从侠客的身上看到了软弱? “我很好。”侠客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充满无限希望。 教会的牧师很看重这个笑容,邀请侠客加入教会,被侠客以不感兴趣为由拒绝了。 “那就好。” 女人点点头,斗篷的兜帽一直遮着她的大半张脸,侠客依旧只能看到她嘴角微笑的弧度,很柔和的弧度。 “给。”女人从斗篷下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放到侠客手中,“见面礼。” 是一小盒蛋糕。 “????”侠客的惊讶在于,这东西普通得过头了。 尽管在流星街的一般居民区,不可能看到这样完整精致的蛋糕,毕竟大家都没闲工夫和多余资源发展此类爱好,可以说这是稀有度超高的物品,但从客观方面进行评判,价值不高,就是比普通垃圾好一些的可食用垃圾,分量也不够看。 “听说很好吃的。”女人指着蛋糕盒子,情绪高昂,“唔,我一路上都很小心,没有压坏真是太好了。快吃吧,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听说?你没吃过吗?”侠客注意到她的用词,打开盒子后,把蛋糕向她递出,顺水推舟道,“又是被你救,又是收下你的东西。我挺过意不去的呢。这样,还是你先尝尝吧。” “唔……”她用食指抵着下唇,认真思考片刻,“我尝不出味道呀。你又不愿意收下。唉,可是广告上说最近的小孩子都喜欢这个啊。” 侠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试图揣摩出她真正的意图。 她抬起手,把脸颊边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弯下腰,舔了一口蛋糕上的奶油,“唔,香倒是很香。” 然后她又轻轻咬了一口放在奶油上的草莓,评价道:“这个也很新鲜。” 最后是蛋糕的主体部分,内部包裹的草莓果酱沾到了她的嘴角,她用手指抹了下来,细细地舔舐干净,像一只在梳理毛发的猫。 流星街没有猫,至于猫的姿态如何,是侠客在某本书里看到的。 “还吃吗?”她仿佛意犹未尽,舔过嘴角。 侠客倒不是疑心这个蛋糕有问题,以她和侠客的实力差,耍这种小伎俩属于多此一举。 令侠客产生疑虑的是,她拿出蛋糕的理由,“所谓‘见面礼’,是专程给我的吗?还是……” 假如她事先就盯上了侠客,那先前的遭遇战就不是单纯的运气不好了。 “其他人也可以?”侠客笑嘻嘻地说,“我嫉妒心很强的哦。” 说完,他咬了一大口蛋糕,满含笑意的双眼,是通透的碧绿色。 “唔,这个嘛。”她跟着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侠客柔软的金发,口吻是宠爱的,“当我发现你的那一刻,我就失去其他选择了。我决定用蛋糕收买你——好吃吗?” 饥饿是个永恒的话题。 习惯了干面包枯燥味道的味蕾突然获得过分的宠爱,就像火星落入炎夏的干草堆,身体内沉寂已久的食欲大规模爆发,一个条件反射,差点牵动了侠客的泪腺。 真是太好吃,太美味了。 为什么让我吃到这么好吃的蛋糕?! 如果、如果我以后吃不到该怎么办?! 不,没那么夸张,开玩笑的。 的确非常好吃,甜而不腻,软而不黏,吃起来就像在做梦,仿佛远离了看不到头的肮脏垃圾山,远离了一望无际的荒芜沙漠,飞到了云端。 实际上,让侠客飞到云端的不是这块蛋糕,而是吹动了她斗篷的风。 她很漂亮,比侠客见过的任何女孩子都漂亮。 她还很清爽,是生长在垃圾山之中的孩子们没有的清爽。 她的气质干净得就像某本画册里未被污染的湖泊,如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晴朗天空的模样。触摸她,就可以触摸到遥不可及的天空。 侠客吃蛋糕的样子不知怎么触动了她的笑点,她笑得格外开心,不是嘲弄,就是觉得好笑而发笑,令侠客有些懵了。 我现在是不是哪里很奇怪?侠客顿时怀疑起自己的表情管理水平,借着用手背擦嘴的动作,将脸挡住。 于是她笑得更开心了。 “……挺好吃的。”侠客不甘示弱地朝她摆出一副平日常用的微笑脸,像挂起厚重的面具,不让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 “那就好。既然收下我的见面礼,该说说正事了。”她捏捏侠客的脸颊,学着侠客笑嘻嘻的样子,说,“我想把你拐走,你愿意跟我走吗?” 人贩子? 像她这种? 侠客感到莫名的幽默。 虽然她很可疑。 虽然难以理解。 但是她长得特别好看。 这就够了,这不就够了吗? 还能怎么样呢?别忘了,她的实力比你强。 “好呀。”侠客如是答道,“请把我拐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9 09:30:30~2020-11-04 07:3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已成舟、黄萌琪 10瓶;崎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妈妈 侠客,十二岁,被人贩子女士拐带中。 “女士”这个词听起来有点显老,侠客判断她的年龄大概是二十岁多一点,至于是多少……咳,追究女人的年龄是大忌,这是侠客过去的宝贵经验之一。 “人贩子小姐——姐——”侠客别出心裁地用上了叠词,以显得俏皮,方便拉进距离,“人贩子小姐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伊丽莎,没有白。”她答。 “咦?”侠客怀疑自己是否听错,确认道,“你的姓氏是‘mei you bai’?” 她奇怪地看了侠客一眼,“不是,是为了好记。唔,‘伊丽莎白’这个名字很常见对吧?用这个名字来解释我的名字,就不容易念错或者写错了。” 伊丽莎白写下来是Elizabeth 。 伊丽莎,没有白,那就是Eliza。 话说记忆Elizabeth明明比直接记忆Eliza更麻烦吧! “很独特的方式呢。”侠客言不由衷地说。 不要随便树敌,要提高漂亮的人贩子小姐姐,伊丽莎的好感度才是明智的选择。 为了辨认方向,伊丽莎从斗篷下拿出指南针。 她的斗篷宽大,看起来可以随身带不少东西。 没能亲眼见证她之前如何打败敌人,侠客最好奇她会使用什么武器。 沙漠不是死地,对于某些动物来说,甚至是乐园。伊丽莎无意与它们发生任何冲突,每次碰到就拎起侠客全速狂奔,以此脱离它们的追猎范围。 与侠客原计划中参照地图标识绕开危险区不同,她的路线完全靠指南针,走的是直线,不免遭遇战频出。 那么,某次逃跑中不慎丢失部分食物和水应该不算大事吧? ……大概。 “唔,没关系。”她听过侠客的现状报告后说,“我不需要食物和水,你一个人计划怎么用就行了。” 侠客本以为她自己带了食物和水,所以不需要侠客的物资,结果她似乎是真的“没关系”,三天两夜下来,侠客没见过她吃任何东西,或者喝水。 这有点超出侠客对人类的普遍认知了,比“念”的存在更匪夷所思。 说起“念”,她告诉侠客,“念”是一种每个人都蕴含的生命能量,能够意识到这种能量,并且使用这种力量的人,称为“念能力者”。 因为“念”的存在,念能力者的身体会比普通人更强韧,能在流星街的高污染区域行走自如便是表现之一。 念能力者包含“念”的攻击,也比普通攻击更容易摧毁目标,而这种攻击特有的副作用,则是令侠客觉醒了“念”的原因。 “要保持平静,仔细感受它。”她的描述偏向感觉,换句话说,就是全凭自行领悟,“等你能稳定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再开始下一步。”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愿意教,但聊胜于无,不赶路的时候,侠客就屏气凝神地体会“念”的感觉。 有几次,她会凑过来,挨得很近……侠客想这是不是一种有关专注力的考验? 如果侠客因此走神,是否代表资质不够? 或者说,定力不够? 被人注视的感觉,在觉醒“念”后,更觉敏感,侠客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视野里是放大了的,她贴近的面容。 吹弹可破的奶白色肌肤,柔嫩得连毛孔都看不到,呼吸间还有种淡淡的香气——她比那块草莓奶油蛋糕还要甜美得多。 侠客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呼吸,不料她却反过来嗅了嗅侠客的脸,“唔,还不行呢。” 放轻了的嗓音如同鬓边私语般亲昵,令侠客久违地耳根发烫。 定力什么的,真的和“念”的修行有关系吗? “……”侠客由衷地庆幸在当晚梦到她的时候,及时清醒了过来。 噢,要知道,选择轻装上阵的他,只顾着携带穿越沙漠的必需品,并没有带不重要的换洗衣物。 好险,好险。 侠客,十二岁,差点多了一条青春期黑历史。 丢命不可怕,丢脸才可怕。 ……会不堪回首一辈子。 出过一身冷汗后,侠客睡意全无,钻出自制的简易折叠帐篷。 沙漠昼夜温差大,即使在最炎热的夏季,到了夜晚也颇有些寒意,不过这是对于普通人而言的。念能力者有“念”护体,并不会觉得有多寒冷。 所以伊丽莎直接裹着斗篷,坐在帐篷旁的空地,说是这样方便放哨,还拒绝了侠客要求两人轮班的建议。 “小孩子睡眠不足会长不高的。”她说,“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现在呢?她把头枕在膝盖上,正闭着眼睛,看不出她是否在睡觉。 “念”的知识就是新世界的大门,知道得越多,越令侠客心痒难耐。 面前就有一个愿意透露相关知识的念能力者,太难得了。 要好好把握机会。 换句话说就是,多主动和她聊天总是没错的! 迅速酝酿了一番开场话题,侠客自信满满地走到她跟前,“……伊丽莎。” 她一动不动,悄无声息,眼皮都不抬一下。 “伊丽莎?”侠客举起手,手指慢慢地接近,直到指尖碰到了她的脸颊,她也没有反应。 她的呼吸很浅,安静得……就像一具尸体。 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她的脸颊比侠客的指尖冰凉得多。 鬼使神差地,侠客加上另一根手指,捏了捏她的脸。 不过是捏捏脸嘛,侠客已经做好了应对她任何反应的准备,只要脸皮够厚,软磨硬泡下来,应该能取得她的原谅。 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是女人,更容易受感情影响。这是侠客过去的宝贵经验之一。 结果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令侠客感到一阵空虚。 经过三天两夜的相处,侠客认为她是不喜争斗的类型,而这种表现来源于“冷淡”。 她每次凑近侠客的举动,并不是有意挑逗,仅仅是随心为之。 ……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 她很认真地看着,就只是为了观察,没有别的意思。 她的观察不是尖锐的刺破,是一种类似好奇的窥探。 她是如此的缺乏攻击性,以至于显得格外冷淡。 这样的人,出于什么目的,看上了什么,选了我呢?侠客百思不得其解。 一不做,二不休,侠客凑近她的脸,想看看做到什么地步,她才会回应……恩,他承认他这个举动确实有些私心。 他从未如此想要亲吻一个人的嘴唇,尽管原因肤浅,就因为她非常漂亮。 能不能成功不重要,侠客更想得到的是她与之相对的反应,想看到她更特别的表情。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中间的空余足够她躲开无数次,如果她没有,何不认作邀请? 侠客自认为恋爱经历算是同龄人中最丰富的,接吻也是,早已脱离了生疏,向着熟练迈步,不会轻易落入下风。 还记得最初是为了经营异性的人际关系,找了很久的,有关交往技巧的书籍,其中一个很短的章节讲述如何接吻,那便是侠客的启蒙。 虽说出生在被世界遗忘的流星街不太幸运,但侠客之后的人生基本顺风顺水。他脑子灵活,学什么东西都快,期望的目标几乎没有不达成的,过得很是轻松自在,不免产生了些自负心理。 ……这是战斗,赌上男人尊严的战斗。 除了最开始的几次,习以为常后,在接吻这件事上,侠客很久没有这么认真了。 她是坏掉的玩偶,需要侠客仔细拨弄她的齿轮,找到卡住的那一个,让她重新活动起来。 先轻轻扫掉她表面的灰尘。 舔舐她的唇缝。 再小心撬开她外壳的缝隙。 划过她的齿间。 侠客徘徊在佳境的门口,她没有敞开门,却睁开了眼睛。 哦呀。侠客毫不退却,直到下巴被她钳住,将两人的唇瓣分开。 虽说她没有特别的表示,但她显露了思考的神色。 居然一点也没有动摇她,我技术这么差的吗?侠客内心表示很受伤,脸上则与之相反地浮起微笑。 微笑是一副很好的面具,能博取别人的好感,能隐藏他的想法,还能让他显得从容不迫。 “我只是好奇你想对我做什么。”她说,“结果……” ……就这?侠客读出她未说出口的后半句,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伊丽莎太漂亮了,又那样没有防备,男人很难不想这么做。”侠客的话语,在“男人”两字上进行了重读。 “唔?会吗?我觉得是你比较早熟。”她只歪起一边的嘴角,象征性地一笑,“我不喜欢沙漠,太干燥了。我有点想念我的床和枕头了。” 她的目光移向远处,渐渐放空。 若如她所说,此刻她应该在想她柔软的床铺,她平时的生活应该很舒适吧? 而侠客依然想亲吻她,想让她的浅粉色的唇变得充血发红。 想让她的脸颊染上绯红色,想在她的脖颈留下鲜红的印章。 她说的对,沙漠确实太干燥了,侠客也觉得喉咙干渴。 夜是深沉的,今晚的月光稀薄,朦胧且暧昧。 视野不如白天清楚时,由于身体机能的代偿效应,其余的感触就变得愈加明晰,侠客感到伊丽莎的手指下移,带着滑腻的触感,停在了侠客的喉管处。 真是十分柔嫩的手指呢。她肯定没吃过苦。 好想看她落魄,看她跌入尘埃的样子。 侠客想。 她实在是太美好了,简直就是外面世界所谓“幸福”的浓缩物,如果把她弄脏,把她折断,把她打碎,会是何等的……快事。 遗憾的是,双方存在实力差距,这让侠客不得不任凭伊丽莎抚摸自己的喉管。 “你想对我做什么呢?”她推得并不用力,侠客无意违抗她,顺势被她按倒在地。 没办法呀,现在我才是猎物。侠客一副完全放弃抵抗的样子。 “想做进一步的事吗?”她俯身,呼吸近得稍微低头便是接吻。 贴得太近了,侠客感到她柔软的体重,是未熟的女孩子们胸前没有的重量。 “这对你来说太早了,你连喉结都还没长好呢。”她的手指微微用力。 “等我……”有点不习惯喉咙上多出的压力,侠客停顿了一下,再接着说,“长了喉结以后呢?” “我会考虑的。”她说,“只要你能符合我的条件。” “条件?”侠客知道重点来了,立刻紧张起来。 “气味是很重要的。”她的鼻尖擦过侠客的,埋入了侠客的颈窝处,“你拥有那种潜质,所以我中意你。” 撑起上身,她笑盈盈地看着侠客,“我想把你养大,然后作为报酬……” 越早得知代价,越是件好事,可以针对性地早做打算,所以比起对未知的恐惧,侠客更多的是提前得到答案的期待。 “根据《婚姻法》第二十一条,父母对子女有抚养教育的义务,子女对父母有赡养扶助的责任。赡养是指子女在物质和经济上为父母提供必要的生活条件,扶助是指在精神上和生活上的关心、帮助和照料。”她像一个布教的牧师,朗声念诵意义不明的教义。 “????”侠客搞不明白她究竟想说什么。 “就是说,你成年以后,必须要养我哦。”她略显调皮地眨眨眼。 “?????????”不是,那个?就这? 侠客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让伊丽莎有些为难。 “好不好嘛?”伊丽莎抓住侠客胳膊,低下头蹭他的胸口,语气半是撒娇,半是任性,“不想养我吗?好吗?好吗?” “??????????????????” 狠狠地捏了一把大腿,确认不是在做一个荒谬至极,毫无逻辑的无聊梦后,侠客的大脑仍处于宕机状态。 虚构的小说之所以好看,是因为逻辑严谨,情节丝丝入扣。 而真实的世界就比较复杂了,有趣和无趣掺杂在一起,逻辑时常混乱,充斥着不公平与不合理,就像流星街的存在,就像伊丽莎的话语。 情感劝侠客放弃思考,理智则拉着侠客不放,两方拉锯,竞赛十分火热,使侠客感到分外头疼。 “……好吗?”伊丽莎双手捧起侠客的脸,眼神热切。 “假设,只是假设……”侠客的理智占了上风,“假设我拒绝呢?” “唔。”伊丽莎眼底的热度退去了一些,“把你扔在这里,再回去另找一个合适的。” “……” 这比强迫执行,或者直接杀了之类的,更叫侠客不快。 是的,在她眼中,侠客是可有可无,能够随时替代的存在。 就像被世界遗忘的流星街,就像被世界抛弃的流星街居民。 遗忘与抛弃,是侠客最痛恨的。 然而,内心的黑暗越是滋长,侠客脸上的笑容越是灿烂,“只是假设啦。我当然愿意,非常愿意,高兴还来不及呢。” 要把握住她,从她那里学到更多关于“念”的知识,榨干她全部的价值,再把她一点点吞噬掉。 要把一切不满,十倍的,百倍的,找她讨还。 好好地计划一下,最后要如何处理她? “那……”她指着她自己,命令句式,不容拒绝,“叫我‘妈妈’。” 这么快? 玩真的吗? 侠客的笑脸面具出现一丝裂痕。 尽管是逢场作戏,但要他突然认一个相识不到三天的陌生女人当妈,而且是长期作战,这就有点涉及到尊严问题了。 “答应我的话,每天都会搂着你睡觉哦。”她笑嘻嘻地说,“因为我们还不是很熟,听说这可以方便增进感情。” 又来!侠客看出她是在模仿自己的笑容,这很像警告,不知道她究竟看穿了自己多少伪装? 话又说回来,原来这女人很清楚她自己的魅力,所以这次不是先前的无心之举,是货真价实的引诱。 喂,凑得太近了,她身上的气味之前有这么好闻的吗?! 侠客,十二岁,遭遇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巨大诱惑。 但是!!!!!!!!!!!!!!!!!! “伊丽莎……妈妈。” 好吧,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哈哈,害羞了,真可爱。”她戳了戳侠客的脸颊。 不自觉鼓成包子脸的侠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侠客就算是死了,死厕所外边,从垃圾山跳下去,也不会随便认陌生女人当妈! ……妈妈。 —————————— 感谢在2020-11-04 07:30:56~2020-11-08 16:1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唔 5个;木已成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已成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未婚妈妈 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不一定是最短距离。 横穿数个危险区域的直线路程,耗费的时间超出了侠客的预期。幸好他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有因为多带了死去同伴留下的两份物资而掉以轻心,每天精打细算,再加上伊丽莎几乎不消耗他的物资,终于勉强撑到了走出沙漠的那天。 对了,刚刚说到“几乎”,是,伊丽莎第四天开始,找侠客要了一些水喝。 只要了水,没有要食物,侠客深深地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人。 难道她是植物,有了水和太阳就可以光合作用自给自足? “我说我其实不是人,你相信吗?”她问。 种族的话题竟然被她主动提出来,像个陷阱,或者是幽默,导致侠客又很难下判断了,“……也许。” 为了不让伊丽莎多加防备,侠客不常提问关于她本人的私事,努力扮演一个听话懂事的十二岁孩子……好吧,那天晚上亲吻她是唯一的一次冲动行为,这口黑锅得算在青春期的头上。 不,说不定这是件好事呢?令伊丽莎自以为侠客已被她的魅力迷惑,从而降低她的戒心。 除了不再掩饰对她的“那种”兴趣,侠客绝不轻易触及她的秘密,所以不会追问她是不是人类。 况且,比起她直接给出的,不明真假的答案,侠客更倾向于自己找出答案,那才是最可信的答案。 她究竟是不是人类呢? 不一定,这有可能是她的某种把戏,和她的念能力有关吗? 如果她不是人类,那又如何?反正她很漂亮,气味又好闻,再加上不是人类的这一点,倒是很新奇。 听说有些魔兽能够化作人形,但应该不是她这种,不然世界就得是另一副模样了吧? 许多人会想抓一只极具观赏性的魔兽回去收藏,做各种用途。 那样的话,类似她的种族应该早就出名了。 结果是没有,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侠客的情报量有限。不过种族问题不是最重要的,以后慢慢调查迟早会知道,不急一时。 当初为了走出流星街,并且顺利在外面的世界生存,侠客竭尽所能地做了许多调查工作,看到沙漠边缘的小镇标识,与他脑海中的印象完全重合,不由得欢欣鼓舞。 按照原计划,侠客横穿沙漠后的第一个落脚点就选在这里,本以为计划在两名同伴死去时便不可控制,没想到殊途同归,跟着半途出现的伊丽莎,竟然回到了正轨。 可惜是暂时的,侠客如今失去了宝贵的自由,平白多了个妈。 值得欣慰的是,咱妈很漂亮。 哦,对了,咱妈还会“念”。 旅店的前台见到一大一小的两人进来,皆是金发,大的是美女,小的也很可爱,便先入为主地自动将两人判定为母子关系,并表示了对缺席角色“丈夫”的关心,“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啊,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呢。” 乐在其中并且自称“未婚妈妈”的伊丽莎,一边与前台闲聊,一边摸侠客的头,带着几分骄傲说道:“唔,还好啦,他很懂事的,不需要操心。” 木已成舟,侠客也懒得做无谓的挣扎了,抓着伊丽莎的斗篷,“……妈妈,我有点饿了。” 饥饿是个永恒的话题。 很饿,连续的饥饿,昨天一整天就吃了一片面包,走路都有点虚浮……咱妈一脸没事人的样子,热衷于和前台的聊天,她可能真的不是人。 旅店一楼往内走就是餐馆,订好房间,前台便殷勤地为伊丽莎推荐店里的招牌菜,甚至有意帮助这对风尘仆仆在外辛苦奔波的母子,“这顿饭我请了。” “唔,真的吗?”伊丽莎十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神情天真,仿佛涉世未深的少女初次见到新鲜事物。 咱妈的眼神,天真的时候确实很天真,侠客默默点评。 “这……”前台恍惚了一下,接着颇有气概地说,“当然。不用客气。” “太好啦。你真是个好人。”伊丽莎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是由衷的开心。 漂亮的人笑起来,杀伤力自然是成倍的,前台这次恍惚的时间比上次多了两秒,重复地说道:“不、不用客气。” “来,点你想吃的。”伊丽莎把菜单推到侠客跟前,“尽管点哦。” 凭字面理解选了几样,侠客把菜单还给伊丽莎,伊丽莎扫了一眼,兴趣缺缺地把菜单交还给前台,“那就这些啦。” “你不吃???”x2 “这上面没有我想吃的。”伊丽莎苦恼地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吃冰淇淋。” “这啊!”前台如释重负地抬起手,“附近有卖的,要不你稍等一会?” “恩!”伊丽莎兴高采烈地点头。 看来她应该是真的喜欢冰淇淋吧。侠客想着,满脸惆怅地看着前台把工作交给店里的另一个年轻伙计,直奔店外,忘了把刚才的点单交给后厨。 餐馆里萦绕着的饭菜香味,强烈刺激着侠客饱经饥饿的胃,他一瞬间觉得也许可以把面前的桌子吃了。 ……好饿。 伊丽莎好奇又兴奋地观察着侠客,后来侠客才知道她的兴奋在于等待冰淇淋的到来,跟自己的关系不大。 “好耶!”伊丽莎喜气洋洋地接过前台买来的冰淇淋,看着她无比幸福的笑脸就能让人忘记饥饿。 ……才怪。 一杯冰淇淋似乎很能拉进她与别人的距离,她对前台的态度从礼貌变为熟稔,挥手招呼前台一起坐下吃晚餐,这时前台才想起来忘了把侠客的点单交给后厨,讪笑了几声,起身去补上。 在伊丽莎与前台其乐融融的边吃边聊中,终于能给可怜的胃一个交代的侠客,以乖巧的沉默姿态,勤勤恳恳作为背景板,埋头苦吃。 丰富的调料,新鲜的食材,芳香的油脂,都是物质匮乏的流星街很难享受到的美味,再加上饿得久了,侠客居然不小心噎着了,连连喝下几大口水才缓过劲来。 此时伊丽莎正回应道:“这么说也有道理,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是吧?” 她认真地朝侠客看了过来,怜爱地摸了摸侠客的头,导致侠客差点没被水给呛死。 别! 认了一个妈就够了,再加上一个爸? 我可不是为了这种事情离开流星街的! 一块餐巾递到侠客跟前,是前台大哥,用着和伊丽莎同款的怜爱眼神看着侠客。 从他们之前的对话中,侠客听得出一些别样的意味,比如“完整家庭”的概念就是前台大哥有意引出来的,没想到伊丽莎不仅接下了这个茬,还有意玩真的? 想起伊丽莎命令侠客称呼她为“妈妈”,侠客有种直觉,她不会介意立刻给侠客增加一个“爸爸”。 因为她……说是要当妈妈,却连侠客的名字都没有问过,更无意了解侠客的过往,她根本不关心侠客这个人,她只是需要一个对象,一个“符合条件”就行的对象。 没错,她要的是一只懂事的宠物,一个趁手的玩具,可以陪她玩“过家家”的游戏。 恶趣味程度不比流星街的某些人差。 这女人表面柔弱,性格倒是很恶劣。 毁掉她,一定要毁掉她。 在成功报复她之前,侠客决心要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于是堆起笑容,“妈妈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仔细想想,倘若她选择前台大哥当“爸爸”角色,其实是件好事,根据这人的举手投足,看得出没什么像样的武力,当侠客日后想要揭竿而起,翻身做主人的时候,这人不会成为多出来的障碍。 晚饭过后,不了解“过家家”游戏本质的前台大哥,以“尽地主之谊”为由,诚心诚意地带着母子二人在小镇内闲逛。 侠客本想“懂事孩子”的人设做到底,不当电灯泡,主动要求留在旅店休息,但见到前台大哥乐呵呵粘着伊丽莎的样子,终究是莫名不爽的心情占了上风。三人同行,侠客理直气壮地卡在了两人中间的位置。 “听说孩子是家庭的纽带呢。”伊丽莎对侠客的行为表示赞许。 歪打正着,原来这算加分项?侠客想,有机会得恶补一下家庭伦理相关知识,扮演好“过家家”游戏里的角色,以便更好地应对这女人。 侠客,十二岁,为了生存,不得不过早地思考一些本没有必要思考的深刻社会主题。 比如养母,比如继父,比如亲子关系,等等。 说不定伊丽莎不久后还会陆续添加“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等角色,要提前做好准备呢。侠客心中苦笑。 就这样吧,不会有更糟的了。侠客想。 然而,成年人的世界并不是十二岁的侠客能够随意完整想象的,当前台大哥送他们回旅店,在房间门口暗示的时候,侠客顿时觉得更糟的来了。 在过去,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侠客,十二岁,早已学会玩弄话语,其中言不由衷的谎话说过许多,可是…… 【“我嫉妒心很强的哦。”】 这句话是百分之两百的真话。 不,伊丽莎,伊丽莎……不行,不行。 见到前台大哥牵住伊丽莎的手,说着蹩脚的情话,侠客的心中就轰地腾起一团火焰,烧灼着他的喉咙,极力促使他发出反对的声音。 这个人一点也配不上伊丽莎……不,谁也不行,谁都不行。 伊丽莎是我的,是我的,我要得到她,然后毁掉她。 只有我能得到,只有我能毁掉。 ……除我以外都不行。 想啊,侠客!想一个可以令伊丽莎满意的,还可以赶走这个男人的办法!干掉?直接干掉这个男人吗?不行,打搅了伊丽莎的兴致,还会引起她的警觉……怎么办?怎么办? 侠客一直引以为豪的聪明大脑运转到极限,快速回顾伊丽莎这些天的一言一行,不负所望地在数秒内,整理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答案。 “妈妈。”发挥出十二岁未达变声期的童音优势,侠客揪着伊丽莎的袖口,揉着眼睛,甜甜地撒娇,“我困了……说好的,要陪我睡觉觉的。” Bingo!会心一击。 “对哦。”伊丽莎深感认同地点头,“说话要算话。” 在前台大哥吃下闭门羹前,侠客转头对他做了个表示胜利的鬼脸。 对方面色一滞,然后有所悟地扭曲成气恼的表情:草,这小鬼是成心打断的! 精彩,太精彩了,一个人的表情变化竟然可以如此精彩! 这些天的“妈妈”没白叫,值回本钱了。 侠客表示欣慰,并憋笑到内伤。 太爽了,前所未有的爽感,比第一次在垃圾山里翻到“宝物”更爽,比追求到心仪的女孩子更爽,比成功重组一个坏了的新鲜玩具更爽。 是的,没有人有资格当“爸爸”,难道“爸爸”这个角色不能永远空缺吗? 选择“未婚妈妈”角色,就说明伊丽莎对于“丈夫”角色不是特别感兴趣。 外面的野男人想当我爸?没门! 经过多日以地为床的风餐露宿,侠客与伊丽莎对旅店床铺的目光是同样的亲切,不一样的是,侠客的眼中多了一丝紧张。 虽说伊丽莎许诺过,确定母子关系后,就每天晚上搂着侠客睡觉,由于之前客观条件不允许,伊丽莎要在帐篷外放哨,所以承诺一直未能兑现。 其实兑不兑现无所谓,侠客又不是冲着这种承诺才答应玩这荒谬的“过家家”游戏,跟着伊丽莎学“念”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他反而希望伊丽莎忘了这档子事,他不会介意的,真的。 “来睡吧。”率先钻进被子的伊丽莎,拍了拍床沿,用和煦的笑容发出邀请。 “……” 男人真是可悲的生物啊,面对自己痛恨的,想要毁掉的女人,在收到邀请的时候,也无法…… 无法拒绝。 抱歉,长得漂亮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不,侠客,换个角度想想,一旦这女人习惯了搂着你睡觉,以后你就可以借这个贴身的机会,在恰当的时机,趁她不备予以重创,用最小的代价,完成你的复仇。 复仇。对,复仇! 侠客不得不专心于脑力活动,借此忽略后背传来的柔软与温热的呼吸。 伊丽莎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平稳,而侠客睡意全无。 ……这简直是意想不到的酷刑。 想继续做感受“念”的存在的练习更不可能,因为伊丽莎的存在太强烈了,掩盖了一切,强烈到侠客鼻子一热,很没出息地流了血,幸好只是一点点,用手抹一把就没了。 太糟了,这触感,她好像没穿内衣,真是要命……不过,听说女孩子睡觉的时候都不会穿内衣????? “……”以后每晚都要这样吗? 会短寿的,绝对会短寿的。 侠客,十二岁,陷入了常人无法理解的烦恼。 我们是自己的魔鬼,我们将自己逐出我们的天堂。 作者有话要说: 侠客(12岁):世上只有妈妈好,也就是说,不需要爸爸!以后我就是“护梅队”第一人!咦?“梅”这个字是从哪里来的????? 作者:……没错,你确实短寿,你还死在了厕所外边哈哈哈哈哈(逃 第100章 狗 侠客,十二岁,因为顶着个黑眼圈,被伊丽莎给大大的嘲笑了。 “哈哈哈,你一晚上都没睡着?哈哈哈哈哈。”伊丽莎抓住侠客的肩膀,不让侠客逃掉,一个劲地瞧侠客眼底的乌青色,“你是不是整晚想着奇奇怪怪的事情才睡不着?” ……有那么好笑吗? 当对方笑得停不下来的时候,身为被笑的一方,即使不认为这件事有任何值得好笑的地方,也会感到尴尬。 于是,侠客常备的微笑脸面具裂了。 “我没有!”侠客努力辩驳,“我只是不习惯被搂着睡觉!” “唔,原来如此。”伊丽莎松开侠客,认真地点点头,“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以后就不搂着你睡啦。” “唉?”懵逼脸的侠客。 “唔?”疑惑脸的伊丽莎。 “其实……”侠客支支吾吾地小声开口。 “这样也好,其实我也不习惯搂着东西睡觉。”伊丽莎似乎没有注意到侠客的话语,自顾自地说,“我更喜欢被别人搂着,怀抱里面,很温暖……唔?怎么?” “……没什么。”侠客摇头道,“就算不搂着睡,不用这种方式,我也承认你是我的妈妈。” 这个回答十分漂亮,伊丽莎颇受感动地抱住侠客,身高差距之下,侠客的额头正好埋入一团柔软之中,侠客又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噢,现在不是身体健康的问题,是精神健康的问题,这、这谁顶得住啊! 由于睡不着,侠客选择总结相识后的所有细节,思索了整夜得出“对伊丽莎特攻指南”,没想到效果好过头了,过犹不及,侠客决定要慎重使用。 可恶的伊丽莎,拥有先天独厚的外观条件,用不着绞尽脑汁玩弄心机,因为她本身就是一大杀器。 尽管看不到半点春光,但伊丽莎的睡衣比较贴身,顺着侧腹凹下去的腰线,反而更令人遐想连篇。 啊啊,不就是一条弧线吗? 为什么放在她身上就移不开眼? 果然是经验值差距的原因吗?毕竟她是个真真正正的大人,和未熟的小女孩们是两种意义的存在。 平时会盯着伊丽莎看的男人肯定不少,伊丽莎对侠客的注视也完全不在意,这不,她就打算直接…… 在她把裙子拉到大腿上之前,侠客触电般地把身体背了过去,虽然没看到什么,但衣料摩擦声继续钻入耳中,窸窸窣窣,猫抓似的令人难受。 引诱? 不,不,她只是没把侠客当回事而已。 她把侠客当成宠物,当成玩具,唯独不当人,这件事侠客早就自行领悟到了,不是吗? 可恶的伊丽莎,以后一定要按住她,把她的衣服一件件撕掉,剥下她的骄傲,扯去她的尊严。 没错,要让她感受无力,感受屈辱! 让她明白,侠客不是她随手捡回来的,与垃圾山里的垃圾没有区别的东西。 不小心点的话,垃圾也是会伤人的。 在流星街,处理垃圾时不慎割破皮,感染后又没法弄到特效药,溃烂死去的情况并不少见。 侠客突兀的背对行为,果然也没有引起伊丽莎的注意,此时伊丽莎更关心外面的天气,“唔,下雨了呢。” 无意多做停留的伊丽莎,连早饭都没吃,就去退房了。 面对前台大哥的恋恋不舍,伊丽莎与他交换了电话号码,后来侠客知道伊丽莎给的号码是假的,不禁倍感欣慰——好耶,不会再见到那家伙了。 而伊丽莎急着出门的原因,是为了给“过家家”游戏买相应天气的道具。 于是侠客举着一把绿油油的青蛙伞,在伊丽莎的遗憾声中,一起抬头沐浴阴云中透出的阳光。 “唉,这场雨太短了。”伊丽莎长吁短叹。 “……”侠客不想接话。 就这? 急急忙忙就为这? 这女人的品味真不怎么样……当然,不包括选择“收养”侠客这件事。 不仅是品味,这女人还有莫名其妙的收集癖,比如达成某些意义不明的成就。 “现在我也是猫狗双全的人了!”这女人在回到她的住所后,欢欣鼓舞地说着,不含恶意。 迎上来的虎斑猫被她抱到怀里,然后她摸了摸侠客的头,笑得很开心。 侠客瞬间懂了,何为“猫狗双全”。 可恶的伊丽莎,她是真心把侠客当成狗来养了,补充一句,非贬义。 这女人的脑回路有点奇怪,她眼中的动物和人类似乎没有太大区别,所以她经常把两者混在一起讨论,“人类不就是动物的一种吗?” 从生物学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没法反驳她。 目前纠结于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在侠客的努力下,她同意侠客进入“念”修行的下一阶段。 她从厨房拿了一只玻璃杯,接上大半杯水,然后在水面上放了一片盆栽叶子,再交给侠客,解释说:“捧住杯子,试着对杯子注入‘念’,如果发生变化,就说明成功了。” “什么变化?”侠客问。 “叶子或者水,都可能会有变化。”她说,“具体的变化,因人而异。” “你的是什么变化呢?” “这是秘密。” 废话少说,不轻易探听她的秘密,是侠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处世之道,至少她从没有表现出对侠客的恶意。这种看似随意的练习,是真是假,一试便知,与其浪费精力进行猜疑,不如专心到手头的事情上来。 伊丽莎绝不是个好老师。 一是她不太会讲课,往往三言两语,课程就结束了。 二是她教学方式有问题,不能起到积极作用,时常使人分心。 侠客觉得自己恐怕是最努力上进又足够聪明的学生,才能在她极为糟糕的教育水平下,不断往前推进课程进度。 一开始,侠客认为伊丽莎并不是真心想要教“念”,故意拖延进度,后来侠客逐渐改变了想法,因为侠客发现伊丽莎本来就是这样,个性十二分的随便,到了发指的地步。 举个例子,伊丽莎的家里有个很大的冰箱,里面只放牛奶,冰淇淋和猫罐头。 在侠客加入这个“家庭”之后,冰箱里便多了第四样东西:草莓奶油蛋糕。 接下来,侠客的一日三餐都变成了草莓奶油蛋糕。 草莓奶油蛋糕确实好吃,但没人会天天当饭吃,不仅会腻,还会见到就想吐,对吧? 伊丽莎是这么回答的:“冰淇淋好吃,我也是天天吃冰淇淋呀。” 是,她真的把冰淇淋当饭吃,不吃别的——她恐怕真的不是人吧? “还有泰戈尔。”她抱起她养的虎斑猫,“他也每天只吃罐头,喝牛奶。” 是,猫确实很喜欢吃罐头,喝牛奶——很符合一般猫的喜好。 “你为什么不能每天吃草莓奶油蛋糕呢?”她和猫一起朝侠客歪着头,做出疑惑的表情。 “……”侠客突然觉得外面的世界比他想象的复杂太多了。 是,他要纠正和学习的还有许多,许多。 过去侠客以为饥饿可怕,饥饿会吞噬人的尊严,从没想过一日三餐吃不完的蛋糕更可怕,流星街的小孩子们追求的糖果般甜蜜的味道,竟然也能成为酷刑。 就像伊丽莎本人,从背后握住侠客的双手,试图教不得要领的侠客对水杯使用“念”的时候,她的柔软,她的呼吸,她的香气,都叫侠客心神不宁,想要抓狂。 非常非常想念那个夜晚,在流星街外围的沙漠,亲吻她嘴唇的触感,有点冰凉,像亲吻到了一片雪花,然后就像雪花融化般,感到微微的湿润,吸引着渴水的旅人追求更多的润泽。 只尝到了表面远远不够,好想知道她里面的味道。 当她舔舐冰淇淋,鲜红的舌尖比草莓更艳丽。 那味道一定非常甜美,侠客时常忍不住想。 她是最糟糕的老师,越是用心教导,越是南辕北辙,使人分神,无法集中注意力,教学效果远不如她平时随便几句的简短答疑。 还是想想蛋糕的事吧。 当时,侠客整理了一大段理论,证明他的饮食结构和伊丽莎以及猫是不同的。 尽管伊丽莎没有完全听懂,但她算是比较好说话的,恩,这是她的优点。 她决定每天给侠客伙食费,让侠客自己去买想吃的。 在流星街,食物是非常宝贵的物资,几乎没有哪个孩子是不护食的。 在外面的世界,由于物资充足,护食的习惯就不存在了。 这是侠客在自己的食物被伊丽莎以及猫吃掉时想到的。 放在平时,侠客会为了护食动用武力,如今寄人篱下,有必要审时度势,以后再吃回来嘛。 再说侠客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主要是这两……只,吃侠客的东西大多是出于好奇,咬一口就不吃了。 “……因为好玩。”伊丽莎抱起双臂,颇感骄傲地点头,“每次吃你的食物,你想生气又忍着的样子,好好玩。” 本来憋着一股怨气,但是遇见这种类型的回答,侠客感到很无力。 索性化被动为主动,改成主动给那两只吃,结果那两只的兴趣大减,不怎么动侠客的食物了。 很好,“以退为进”策略非常成功。 侠客也曾试图报复,偷拿了冰箱里除猫罐头以外的……伊丽莎最爱的冰淇淋,然后期待着伊丽莎的反应。 可惜伊丽莎一直没有发现,她对数量很不敏感,令侠客毫无成就感。 噢,还不如她养的猫,那只猫在侠客开冰箱的时候,总是会跑过来警惕地盯着侠客,时不时威胁地叫上几声,生怕侠客偷吃它的猫罐头。 “……”放心吧,脑筋正常的人类不会选择偷吃猫罐头,引发腹泻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侠客有时偏偏要拿起罐头,戏弄一下这只猫。 自从侠客来到伊丽莎的家里,大概是动物的固有领地意识作祟,这只猫就对侠客存有敌意。 奇妙的是,一人一猫在伊丽莎说要“好好相处”后就迅速达成了默契,平时互不干扰,只在伊丽莎不注意的时候,表露敌意。 这是一只聪明的猫,侠客很喜欢它的聪明,也很讨厌它的聪明。 当伊丽莎不在家,这只猫便会紧盯着侠客,亮金色的眼睛十分锐利,仿佛侠客有任何可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它报告给伊丽莎。 更可恶的是,这只猫还会碰侠客的瓷,然后钻到伊丽莎的怀里呜咽撒娇。 “你又欺负他了吗?”伊丽莎一边抚摸猫的背脊,一边教育侠客,“不要这样,你们可是同喝一瓶牛奶的兄弟啊。” “……”每天早晨与猫各喝半瓶牛奶的侠客无法反驳。 伊丽莎大概是真的希望他们好好相处吧?把猫塞到侠客怀里,让他们一起睡,尽量培养感情。 哦豁,得了吧,猫和狗的相处没那么容易的。 “唔,他很乖的。”每天和猫一起睡的伊丽莎保证道。 看着猫默默伸出的爪子,侠客知道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 有没有什么方法,让这只猫“正常死亡”呢? 要稳妥,不留破绽,否则会得罪伊丽莎。 这只猫很粘她,她挺喜欢这只猫的。 关于伊丽莎对这只猫的重视程度,看一眼书房里满满一排宠物饲养书籍就知道。 而其他的书,绝大部分是漫画,什么类型都有。 无论在哪里,漫画都是孩子们最爱看的书籍之一,可惜流星街里能找到的漫画书不是页数残缺不全,就是缺头少尾,没有上卷或者下卷能接着看。首次看到码得齐齐整整,完整全套的漫画,侠客如获至宝,一不小心就看了个通宵。 “唔,你很开心吗?”伊丽莎没有发表反对意见,“你真的开心,我会感受得到,那么我也会觉得开心的。” 她笑得很浅,却是投入的,不自觉地微微低下头去,金色发丝垂了下来,被她养的猫当作目标,猛扑上去,跳到她的肩膀上,用耳背磨磨蹭蹭。 她已经足够漂亮了,而她笑起来,就像阳光下流动的水,波光粼粼的,闪着光。 毁掉她,就能让外面的世界失去至少一半的色彩吧。 侠客想起她卧室里的染发剂,她的头发应该不是金色的,是出于喜好才染的?还是别的原因? 本来打算多调查一下她的卧室,了解她更多真实信息,但那只猫一直在百般妨碍侠客,投鼠忌器之下,进展缓慢。 “唔。”伊丽莎深思熟虑一番,“要不这样,还是大家一起睡吧。可以增进感情!” 不是。 就这? 这女人脑子里增进感情的方法就只有“一起睡”这一种吗???????? 话又说回来,难怪伊丽莎在沙漠会想念她的床和枕头,真的好大好软。 是,好大好软,指的是床。 那只聪明过头的猫率先钻进了伊丽莎的怀里,意图卡在两人中间。 哦豁,这种“卡中间”的操作很眼熟哦。 “……”放心吧,还没饥渴到这点程度就把持不住好吗? 侠客游刃有余的笑容,令那只猫瞬间炸毛,张大嘴,尖牙露了出来。 伊丽莎一边安抚它,一边用另一只手捏住侠客的脸颊,“别闹!” “我没有。”侠客含含糊糊地应道,声音里加了许多委屈,十二分的委屈。 “能够好好相处之前,就先这样。”伊丽莎把猫放到侠客的怀里,然后搂住了侠客,“唔……先缩短物理上的距离,心的距离也会缩短吧。” 这句话,侠客记得是书柜里一本《人际交往心理学》上写的,尽管侠客不大同意这个观点,但伊丽莎应该是认同的,所以她身体力行。 书架上的书很有参考价值,侠客逐渐发觉她的许多行为皆有出处。 而与其说她是在迷信书本,不如说她是在试图模仿书中的内容。 这算是某种怪癖?还是说,她缺乏常识,需要借助书本? 她恐怕真的不是人类吧? “在想什么呢?”她像摸那只猫一样,轻轻地抚摸侠客的头发,半睁的眼睛带着睡意,“你整天都好像有很多烦恼?为什么不能真正开心起来呢?” 她果然知道侠客的笑容是张面具。 “唔,真拿你没办法。”她揽住侠客的后脑勺,夹在中间的猫发出不悦的低叫。 一个略带湿润的吻落到侠客的额头。 唉,真是烦恼啊。明明知道这个举动,在书架上第二排的《一百个交往小技巧》上有写,可是侠客的呼吸仍然为此一滞。 “晚安。”伊丽莎和上次一样,闭上眼睛,就很快陷入细微而平稳的呼吸节奏。 ……模仿。 侠客知道她在模仿什么。 大概是书架第四排的漫画《我的主人》,主人公被困雪山时,就是这样搂住两只宠物,互相取暖度过长夜。 真就打算整一个“猫狗双全”? 在流星街的垃圾山中冒险时,侠客淘到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书籍,其中有一本小说《剪刀与狗》,讲述了一个作为虚构作品也过于荒谬的故事,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故事大意是,一个人死后转生成了一条拥有上辈子记忆和智力的狗,可它不能说话,只能像普通狗一样汪汪叫。机缘之下,它碰到了一个可以听到它心声的女人,两“人”在相处之中,产生了情愫…… 后续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垃圾山里没有这部小说的下一本。 如此神奇的小说,就应该找齐全集,加入伊丽莎的书架才行。 很想听听伊丽莎的感想。 什么感想? 跨物种的感想? 侠客觉得今天晚上又很难睡着了。 猫死死地盯着侠客,由于昼伏夜出的习性,在夜晚显然比在白天精神得多。 猫与狗是不可能相处融洽的。 “汪。”侠客小声地做出口型,接着是挑衅的笑容。 猫伸出爪子,被侠客准确地拿捏住,无法继续攻击。 哼,要不是顾忌伊丽莎,这只猫的尸体早就进垃圾桶了。 与侠客积怨已久,出离愤怒的猫龇牙咧嘴,甚至开始说出人话,“讨厌的崽种。” “!!!!”侠客,十二岁,亲身体验到比小说更神奇的现实。 虎斑猫有哪个品种是会讲人话的???好像没有吧? “哼。”猫对侠客的震惊嗤之以鼻,“劝你死心,我不会准你和她交pei。” “?????????????????????” 作者有话要说: 侠客(12岁):究竟是我一个人不正常,还是整个世界太疯狂???? P.S.开了个新坑《第一人称RPG》,仍然是猎人同人,是那种每章一千多字的,(我个人)放松用,欢迎来跳……坑?(不是 -------- 感谢在2020-11-11 10:49:19~2020-11-22 21:1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ayus-2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绯色罪歌 49瓶;冠位司机师傅 40瓶;致青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毛线球 一个明媚的早晨。 伊丽莎的笑容比这个早晨更明媚,她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手续终于搞定了。” 倒转信封,里面的东西落到桌上后,除了最开始拍照时就讲明要办的(假)身份zheng,还有一张侠客意料之外的卡片,“这?????” “下星期你就可以去上学啦,波奇!”伊丽莎兴高采烈地说。 谁? 谁是波奇? 说的是书架第四排的那本《小狗波奇去海边》的绘本里的波奇吗? 想拒绝现实已为时晚矣,侠客同时看清了(假)身份zheng上,印在他证件照旁的姓名:波奇·金。 根据侠客对伊丽莎的了解与分析,他敢用他的聪明脑袋打赌,这个“金”绝对不是单纯的“姓”,这九成九是根据品种(毛色)来决定的吧! 要验证一下猜想吗?好,来吧! “伊……妈妈的姓氏原来是‘金’?”侠客表现出适当的好奇与疑惑。 “唔?对哦,我忘了,按常识,你的姓氏应该和我一样。”伊丽莎懊恼地拍了下头顶,“算啦算啦,反正已经这样了。” “给,你自己看。”她从包里翻出她的身份zheng,抛给侠客。 侠客定睛一看,上面全名写着:伊丽莎·白。 好家伙,说好的“伊丽莎没有白”呢? 她的名字真的是“伊丽莎·白”吗? 按照这命名规则,她养的猫要是有身份zheng,不就得叫“泰戈尔·白加黑”?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泰戈尔·白”。 那猫和她更有缘分? 侠客不禁想起两天前的晚上,第一次与猫的对话,“你会讲话……怎么平时都不讲话?” “我是猫,你见过哪只猫会讲话?”猫不耐烦地瞥了侠客一眼,声音比少年略微成熟,口气却像个小孩,“我是伊丽莎最最最最最最心爱的小猫猫。” “……” 噢,在伊丽莎的“过家家”游戏里,“猫”也是一个角色,一种职业。 出生成长于流星街的侠客,尽管没见过真实的猫,但以他从书籍中获取的知识来评判,也不得不承认这只“猫”演得十分敬业,一举一动,喜好习惯,完全符合他所知的有关“猫”的信息。 此刻,这只猫一反常态跳出角色,就不怕…… 抬起视线,对面的伊丽莎依然是一张睡脸,老样子无害又纯洁,大概用“天使”两字是最合适的形容词? ……呵。 “她总是睡得很好。”猫的语气中透露出对她极为了解的骄傲,“稍微讲几句话,不会吵到她。” “我讨厌你。”猫抽了下鼻子,胡须随之颤动,“每天。每天。我闻得到,你身上的荷尔蒙,说你想要交pei。每天都是发情期,所以我讨厌人类。” “所以……”侠客不怒反笑,他发自内心地感谢这只猫揭露秘密,于是笑容比平时真诚得多,“伊丽莎不是人类吗?” “哼。”猫觉察出侠客的企图,既不直接否认,也不进行肯定,“你不懂。伊丽莎是不同的。她的气味很好闻。她的毛发很柔顺。她的抚摸很舒服。” “她是我的唯一。你不是。”猫的声音冷了几分,“你每次出门,都会沾上其他雌性的气味。” “啊……”侠客毫无诚意地解释,“这只是误会。” 抱歉抱歉,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就是容易吸引女孩子的接近呀。 虽然猫肯定不信,但侠客可以对天发誓,他出门真的只是去买想吃的食物,然后会为了多一些折扣和优惠,便于把剩下来的资金买其他感兴趣的东西,而向女店员出卖一点点小小的色相。 外面世界的女孩子,应该是因为生活比流星街的女孩子优渥安稳太多,戒心大多很差。和她们打交道,达到想要的目的,对于武力值一向不占优,以刷颜值为主的侠客来说,就像久经沙场的老将对上新来的小兵,全程轻松加愉快。 那些天真又脆弱的女孩子们,就像一片薄薄的玻璃,一摔就碎。 想打碎她们,让她们产生裂缝,让她们崩成碎屑。 但是还得靠她们省钱,所以要维持表象。 真幸福啊,在温室里长大,笑起来就会是那副模样吗? 和她们无忧无虑的笑容比起来,侠客自以为足够灿烂的笑容就显得沉闷了一些,也更冷一些——难怪伊丽莎会看穿他的面具。 是的,到了外面的世界,面具就需要参照周围,重新调整。 而此时侠客还没有意识到,面具戴得久了,毁灭的初衷也受到了影响,内心平和了不少,竟然会使他成为融入外界最成功的流星街居民之一。 没办法,我的适应力太强了嘛。后来他如此自嘲地一笔带过。 不过,恶劣的性格倒是没怎么变,就算重生一百次,侠客依然会选择挑衅伊丽莎的猫,“她选中我的时候,我问她理由,你猜她怎么说?” 猫垂下耳朵,无意倾听后续,侠客仍接着说:“她说等我长大一些,就和我……恩,用你的说法,交pei。” “你说谎。”猫嘴上这么说,瞳孔却因为愤怒而缩小,“你不过是她随手捡回来的毛线球。她很快就会腻的。” “哦?之前还有别的毛线球吗?”侠客看似心情很好地捏着猫爪上的肉垫,碧绿眼睛笑成弯月的形状。 没想到猫能做出的表情种类并不亚于人类,这次的表情是轻蔑,“区区一个毛线球。我期待她把你扔掉的那天。” ……扔掉。 果然,垃圾堆里的居民,在外界眼里也是垃圾的一种。 侠客的眼睛保持着笑容,其中的温度却陡降到了冰点。猫敏感地察觉到侠客散发的恶意,不禁双耳直立,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然而侠客的恶意转瞬即逝,眨眼间变回了平时笑眯眯的样子,语气轻松又调皮,“唉,我好怕呀。” 猫知道侠客一直忌惮伊丽莎,才没有真的做出危险举动,于是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好,往事就此打住,让我们回到侠客……不,波奇的学生证上面来。 帝丹小学,三年级,波奇·金。 “正式入学前,你得接受入学测验。和介绍人说了一下你的年龄,我决定给你报三年级。”伊丽莎满怀期待,“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可以通过测验!” 小学三年级啊。根据身份zheng上的出生日期,侠客计算出伊丽莎给他定的年龄是8岁。 8岁,和12岁差得有点多。 虽然知道伊丽莎很随便,她是怎么得出这个数据的?是她的个人喜好?还是…… 经过调查,侠客才知道外界的孩子们由于营养好,平均身高比流星街的孩子高出一截,1米3就差不多是8岁的平均身高。 而12岁的平均身高,则是1米5以上。 这个世界生而不平等的细节,到处都是。 此刻,侠客才意识到,每天早晨的牛奶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他要申请喝整瓶牛奶,而不是和一只虚假的虎斑猫各分半瓶,太浪费了。 为了这个关乎未来人生幸福度的重要物资,只接受过流星街教会里最基础的识字和简单算数课程的侠客,义无反顾地接过伊丽莎提供的测验资料,废寝忘食,全力以赴,用五天时间的备考,以一己之力跨越两个学年的差距,取得了满分的答卷。 “哇哦,我果然没看错人,不愧是你。”看到通知书的时候,伊丽莎亲吻了侠客的脸颊。 夸奖、亲密接触与适当奖励,书架第三排《教育的真谛》。 这本书不是伊丽莎的,是侠客用平时省下来的钱买的,简明易懂,是很符合伊丽莎阅读习惯的一本书。 为了挑到合适的书,侠客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毕竟最大的困难在于,伊丽莎是个看漫画都得查字典的……半文盲。 寻找教育类书籍的期间,侠客看到有种心理,叫做“让子女完成父母的遗憾”,或许伊丽莎正是因为吃了文化水平的亏,才决定让侠客接受正规教育。 令人感动……才怪。 猫的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我说不定真的只是伊丽莎的毛线球呢?侠客想。 侠客就读的帝丹小学,是涵盖了从小学到大学整个教育体系的,知名财团“帝丹”旗下产业的一部分。 师资力量和硬件设备皆为一流,入学条件较为苛刻。 要么成绩格外优异,要么家境极好。 作为插班生的侠客,想到自己尚未参加入学测验,就有了学生证,之所以会发生这种因果颠倒的事情,说明自己大概率属于第二种类型。 伊丽莎,这女人拥有的资源不可小觑,配合她的“过家家”游戏,找机会吞噬她,肯定能有很大的收获。 “唔,拿到满分的奖励,就是多喝半瓶牛奶?”伊丽莎很是惊讶,“你喜欢喝牛奶?可以直接告诉我啊。” “……”不,谈不上喜欢,只是为了未来的身高问题。(某身高1米5的成年人流下了悲s#¥@#*) 心情越好,这女人就越慷慨。所以侠客每次索求都小心翼翼揣摩她的心思,以期达成利益最大化。 “换一个愿望吧。”她说。 “我想……恩。”侠客有意停顿久一些,显得他在思考,“我想买书。” “好啊,没问题。”她两手一拍,马上站了起来,“准备出发?” 这女人的行动力会在她感兴趣的时候达到极致,说走就走的风格,在侠客这种喜欢事先计划的人看来,就非常不对付。 好吧,目前是她比较强,钱也在她手里,所以得依着她。 书店是侠客早就看好的一家,侠客买了五本书,伊丽莎则是买了最新的漫画周刊,这一期附赠的纸质棋盘让她玩得很开心。 和猫一起玩棋子的伊丽莎,开心得就像个孩子,侠客简直有点不忍心打扰她愉快的时光。 “不一起看看新买的书吗?”侠客决定搬出他在“过家家”游戏里的角色设定,“这周学校需要交一篇读书笔记,老师说了需要家长辅导进行。” “……噢。”伊丽莎恋恋不舍地挪开棋盘,猫则是不快地瞪了侠客一眼,抬起前爪,伸了个懒腰。 来到沙发前,在侠客旁坐下,伊丽莎拿起侠客手中的书,轻轻念出封面上的书名,“《剪刀与狗》,唔,辅导是要怎么辅导呢?我不是很懂。” “就是一起看,然后交流感想,再写下来交上去。” “唔。”翻开书页,伊丽莎眉头微皱,“全是字啊。这书看起来好难。我得看很久……可以换一本简单的吗?” “没关系。”侠客早有对应之策,笑眯眯地说,“我来念给你听。” 千算万算,侠客万万没有算到,拥有书架的伊丽莎并不热爱全种类书籍,她更喜欢简单易懂的漫画书,所以她听着听着就原地睡着了。 她养的猫比她睡着得更早,窝在她的腿上,团成一团。 “……”典型的不学无术的两只啊。 转机发生在之后的某天,侠客正在看《剪刀与狗》系列小说的最后一本,伊丽莎抱着猫经过,注意到了这本效果拔群的入睡读物,不由得问:“还在看这部小说?很好看吗?” 出于好奇,这次她是主动要求侠客帮忙念书。 “转机出现在,他们发现了……”念到第二页,侠客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噢,不,这不是转机,这是灾难。 用余光扫了眼下面的段落,侠客合上书,此时伊丽莎与猫又在昏昏欲睡,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很好,在这里停住是最好的。 “唔?”念书声突然消失,伊丽莎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不念了?” “我也有点困了,想早点睡觉。” “哎?可是你刚刚好像念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唔,转机,他们发现了什么?” 大意了,她居然听进去了。侠客正要编个谎话,伊丽莎却用行动代替语言,随手拿走了侠客的书,“让我看看。” “……润滑……恩?”她辨别着一个个词汇,“唔?什么?有点意思。这个字怎么念来着……恩,书里竟然有这些……我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 呃,她读的书少,不知道应该是正常的。 不像侠客,在垃圾山里淘书的时候,由于垃圾不存在分级制度,无意中看了不少超越年龄限制的书籍,以至于习以为常,感到麻木,有时甚至大大方方当笑话书来看。 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伊丽莎精神抖擞地站在沙发上,磕磕绊绊地念出书中不可描述的部分,毫无羞涩感的声音里,只有兴奋这一种情绪。 “啊……冲刺……落下的汗水……登峰造极……密林中的寻觅……模糊的月亮……天旋……地转……” ……整得侠客反而感到了迷之羞耻。 别念了,真的,求别念了,书是侠客选的,这样大声念出来,简直是公开处刑。 “写得好生动,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吗?这就是文字的力量吗?”最后伊丽莎发表她的读书感想,“好厉害哦。” 只对“那这部分”感兴趣的话题,根本没法正常接话好吗? “……”侠客硬着头皮接过话题,“人和狗……那个……” “唔?人和狗有区别吗?”伊丽莎满脸莫名其妙,“有什么奇怪的吗?” “那个,物种的问题。” “唔?爱不是可以跨越一切吗?” “……” 算了算了,越扯越偏了。 侠客正要转移话题,听到伊丽莎说:“对了,周末我要出去玩,你和泰戈尔好好相处,等我回来哦。” “!!!!!!!!!!!!!!!!!!!!!!!!!!!!!!”x2 “是……”侠客与猫对视一眼,“可以带上我……们吗?” “不能临时加人。”伊丽莎摇头道,“我已经有同行的人了。” “!!!!!!!!!!!!!!!!!!!!!!!!!!!!!!”×2 是哪里冒出来的混蛋毛线球!×2 一定要把它扯烂!x2 作者有话要说: DIO是金发,侠客也是金发 DIO从小就心机重,侠客从小也心机重 DIO被有钱人收为养子,侠客也被有钱人收为养子 DIO学习成绩很好,侠客学习成绩也很好 DIO想要抢夺家产,侠客也想抢夺家产 DIO已经死了,侠客也已经死了 由此可知,侠客=DIO ————————————————— 感谢在2020-11-22 21:19:38~2020-11-27 15:2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已成舟 10瓶;和哒宰殉情的我收获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防卫者 侠客,十二岁,正在小心跟踪伊丽莎。 出发前,他不是没有怂恿伊丽莎的猫一起跟踪,探明伊丽莎外面的“毛线球”,但猫表示伊丽莎有很多毛线球,换了一个又一个,它已经习惯了……而且伊丽莎说了“是去玩”,那就真的只是玩玩,它才懒得为这种小事出门。 猫会用水龙头,会开冰箱,还会用马桶,连猫砂都免了,是一只前所未有,令人省心又放心的绝世好猫。 唯一的缺点,是它不会开猫罐头。它说它自己动手会洒得到处都是,伊丽莎会不开心,于是侠客心领神会地帮猫开了两天份的罐头放在冰箱,再出门调查伊丽莎外面的毛线球。 关于伊丽莎在外面会做些什么,侠客好奇很久了,不管是不是毛线球的事,他都一定要探个究竟,如若暴露,就用“毛线球”作为借口,进可攻退可守。 今天的伊丽莎少见地化了妆,其实就是涂了口红。 奇妙的是,一只口红在她身上产生的变化超乎想象,当艳丽的玫红取代可口的樱色,她显得更成熟,多了一丝妖冶的韵味,给人的魅惑感又更上了一层。 走在人群中,她就像一只羽毛格外鲜亮的鸟,每次晃动羽翼,都会收获旁人或直接或掩饰的目光。 带着笑意,侠客远望着她摇曳的身姿,如猫般优美。 漂亮的伊丽莎,骄傲的伊丽莎,任性的伊丽莎。 这样的伊丽莎,才最有摧毁的价值。 要快点成长,快点变强,得到她,再毁掉她。 伊丽莎说的同行者,是一个单独来的男人,接下来顺利成章,两人碰头后,开始约会的行程。 在侠客面前,伊丽莎没有提过其他任何人的事情,要不是她的猫说起毛线球,侠客完全不清楚伊丽莎在外的人际交往状况。 他们看完电影,刚开始聊的是电影里的剧情,后来伊丽莎主动说起了《剪刀与狗》的小说,言语间尽是表达惊奇。 “那种东西,你从来没看过?”男人似乎不太相信,“不可能吧。” 连初中生都懂得偷翻成ren书刊的现代社会,哪有成年人没看过类似书籍的? “只看过其他类型的,没想到小说也能写得这么好。”伊丽莎说,“看来我还得多努力一下,学习看看小说。” “我有几本不错的,待会到我家去看看?”男人并不在意伊丽莎的学习问题,直接将伊丽莎的话当做某种暗示,“我来帮助你‘学习’。” 听到此处,后续很明显会是无营养的内容,侠客有点想提前打道回府。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稍微想象一下自家的鸟儿在别的男人手中婉转鸣叫,不满与杀意就会堵在心口,淤积成泥,叫他闷得慌。 即使现阶段的侠客没资格没地位插手伊丽莎的私事,但侠客坚信伊丽莎以后终究会是他的东西,在此之前,其他染指伊丽莎的人……他会忍不住杀了那个男人的。 换句话说,连他都能干掉的男人,哪有资格触碰伊丽莎?对,这是在为伊丽莎进行合理的必要筛选。 所以侠客没有离开,他往下扯了扯兜帽,确保遮住上半张脸,然后在路上故意撞了那个男人,顺走他的钱包,紧接着极其不自然地夺路而逃。 男人注意到他可疑的举动,立刻发觉钱包没了,二话不说,追了上来。 侠客认为伊丽莎看男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当然,不包括选中侠客这件事。 被侠客反过来堵在小巷里的男人,是个普通人,所以在侠客动用“念”显现的压力下,毫无悬念地跪倒于这完全处于另一个层级的力量,很是狼狈。 这就是普通人与念能力者的差距,能够轻轻松松跨越体格的限制,甚至达成碾压式的胜利局面。 回想起离开流星街时与念能力者的遭遇战,侠客痛失两名同伴,自己也差点丧命。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侠客成为狩猎者,玩弄不知何为“念”的弱小猎物,他逐渐能够理解狩猎者的心理——强者即是正义。 碾碎这个男人吧,就像用鞋底碾死一只虫子。 侠客本就不喜欢故乡之外的人们,因为他们都是选择遗弃的一方,立场与被遗弃的相对立……再加上伊丽莎的事情,这份嫌恶高涨为刺目的敌意,杀人的念头便自然绽放。 这是“正当防卫”。 杀人有很多种理由,有的人甚至不需要理由,而侠客的理由大多是出于“正当防卫”,也就是保卫自己的东西。 是,伊丽莎一定会是他的东西,所以他有必要进行“正当防卫”。 杀了这个男人吧,要不是伊丽莎特意交代别给她惹麻烦,侠客早就想试试“念”对普通人的效果了。 “住手,波奇。” 突然从背后出现的喝止声叫停了侠客的恶念,侠客惊讶于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发觉到伊丽莎的靠近,马上转过身,乖巧地垂下头,装出服服帖帖的样子,“好的,妈妈。” 这种高级的隐藏气息的技术,多半与“念”有关,要学的还有很多啊。侠客想。 “你刚刚想做什么?”伊丽莎没有生气,也没有带着笑,脸上是普通的平静表情,似乎对侠客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又似乎是毫不在意,“为什么在这里?学校留的作业做完了吗?” 侠客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男人,他被侠客的恶念摧垮了神智,已经昏死过去,无法打扰他们的对话。 那就说实话吧,事实摆在眼前,而且伊丽莎不是傻子。 “作业昨天晚上睡之前就做完啦。”扬起脸,侠客的笑容不可谓不灿烂,还带着一层撒娇的成分,“伊丽莎,不要找其他男人……你知道我嫉妒心很强的,我会想杀了他们。我很快就会长大的,等我长大好不好呀?” “不要。”伊丽莎想也没想地拒绝了,“饿肚子可是很难受的,还有各种开销问题。如果没有他们,我就得去工作,好累人,才不要呢。” “??????????????????”理由也太现实了吧?! “可……可是,以你的实力,应该可以接报酬高的委托,没必要依仗他们吧!”侠客忍不住问,“还是说,很缺钱?或者是在还债?” “唔,缺钱倒是没那么缺。”伊丽莎想了想,理直气壮地说,“钱的话,当然是躺着赚比较爽啊!而且他们还喜欢我。” ???????躺着赚钱???????不好,不好的画面要出来了。 “……那些能叫喜欢吗?那叫馋你身子!”侠客有些急了。 “这证明我有魅力。再说我的目的也差不多,所以没什么区别。”伊丽莎很不正经地一笑,摸摸侠客的头顶,“唔,你不是也一样?我很高兴哦。” ……高兴个什么鬼啊!明明可以靠才能吃饭,却偏偏选择用脸,魅力不是这样随便证明的好吗?! “我也可以。我也可以赚钱养你的!”侠客难得地冲动了一次,虽然不经思索的话刚出口就有点后悔,但覆水难收,索性将错就错,当成小孩子的任性发言,“我不想你被别人抢走!” “我一直都是自由的呀。”伊丽莎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神情有些天真,“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拒绝了侠客的鲁莽提议。 她的性格再随便,终究也是个十分自我中心的人,不如说,正是因为以自我为中心,旁人才认为她性格随便,其实她就是所谓的“随心所欲”。 她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与眼光,所以没人能擅自修改她的喜好。 和侠客随意摆弄改造的机械不一样,她很有自己的想法与主张,是活生生的“人”。 “……”侠客眼中的热度退去,杀意重新上浮。 尽管他擅长装乖,但装得太久也是会累的,他很想做点坏事,做那种能惹恼伊丽莎的坏事。既然他不痛快,就得让伊丽莎也痛快不起来! “唉,今天的约会泡汤了。”伊丽莎把手搭到侠客的肩膀上,“来都来了,一起去玩吧。” “????” 目的地是著名的迪O尼游乐园,侠客以为伊丽莎是为了安抚他这个小孩才选这种地点,结果伊丽莎的vvip年卡以及之后的种种表现,无不展示了其实是她自己想来玩,侠客只是顺带的。 可恨啊,这女人未免也太自我中心了! 旋转木马上,侠客是唯一不开心的小孩,伊丽莎不会问侠客想玩什么,侠客就是她的挂件,所以侠客恨伊丽莎恨得牙痒痒。 但这种恨似乎又没有必要,因为伊丽莎的vvip年卡能让她跳过排队,挨个把所有游玩项目都体验一遍,不需要特意挑选项目。 她玩得如此开心自在,以至于侠客觉得自己暗自怄气的行为像个傻瓜……别和自己过不去,你就是个毛线球,这女人根本不关心你。 “你不喜欢这里吗?”举着冰淇淋球堆得很高的甜筒,伊丽莎问。 可恶的伊丽莎,因为长得好看,拿到的冰淇淋球都比别人的大一圈。 “……没有哦。”侠客一时找不到堆笑的灵感,便低头看着地面。 “那你尝尝这个?”伊丽莎把甜筒递了过来,“心情会变好的。唔,我真搞不懂你老在想什么。收yang孩子对于我来说,果然太困难了吗?” 侠客没有回应,伊丽莎就一动不动等着,体积大的冰淇淋球比普通尺寸更容易融化,将伊丽莎的整个手背都打湿了。 淋到糖水的地砖引来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形成造型奇异的地图。盯着那些爬来爬去,忙碌不停的傻虫子,侠客终于恢复了少许心情,摆好熟练的微笑,看向伊丽莎,“我……” 伊丽莎正看着手中的甜筒看得出神,目光炯炯,反应不由得慢了一拍,“唔?” “快吃吧,要全部化掉了。”侠客指着甜筒,温声说。 “噢。”伊丽莎很快摇头,甜筒往侠客递得更近一些,“不,刚刚说了是要给你的。” “真的不用。”侠客摆摆手。 “给。”伊丽莎很执着。 滴滴答答,冰淇淋球的融化速度是随时间递增的,地上的蚂蚁也越来越多,组成黑色的粗线条,延伸得很远。 ……伊丽莎。 侠客想起伊丽莎装满冰箱的冰淇淋,她是真的挺喜欢冰淇淋的,也许她只会这样表达感情:把她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你。 唉,她恐怕真的不是人类吧。 心情复杂地接过甜筒,忍耐着满手黏糊糊糖汁的不适感,在伊丽莎热切的目光中,侠客咬下甜筒里所剩无几的冰淇淋球,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见侠客接受,伊丽莎满意地点点头,便开始仔细舔手上的糖汁,就和侠客第一次见到她时,舔手上的草莓果酱一样,很专注,旁人的侧目完全打扰不到她。 果然难以理解啊。 不是“她”难以理解。 而是“人类”难以理解。 侠客抬起空出来的那只手,不抱太大期望地触碰伊丽莎的鬓发。 期望?不,其实没什么期望,也没什么目的,只是突然想这么做。 她朝侠客略带调皮地笑了笑,歪下头蹭侠客的手心。 软软的头发,蹭得有些痒,一直痒到了心里。 【“你不懂。伊丽莎是不同的。她的气味很好闻。她的毛发很柔顺。她的抚摸很舒服。”】 那只虚假的虎斑猫这么评价过她。 饥饿是个永恒的话题。 最初是身体上的饥饿,然后是精神上的饥饿,如今,是双重的饥饿。 作为双重意义上的猎物,伊丽莎有点过于诱人了。 想着,侠客把甜筒放到她嘴边,在她追着甜筒即将咬下去的时候,移开手,正好与她嘴唇相碰。 她很甜,和甜筒一样甜。 一定要……得到她。 第103章 强盗 侠客,十三岁,与伊丽莎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快满一周年了。 期间“念”的学习,在伊丽莎的随便又拙劣的教育下,在侠客本人不懈的钻研下,总算有了些许念能力的眉目。 对,念能力,每个念能力者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念能力,是在大致掌握“念”的基础运用后,往前更进一步,自行开发的特殊能力。 一切事物皆有弱点。念能力是念能力者的杀手锏,一旦被对手知晓详情,根据弱点拟定出对应的策略,那败局就差不多定下了,所以念能力者都对自己的念能力讳莫如深,连伊丽莎也不例外。 以前伊丽莎给侠客装满水的水杯,其作用之一是得知最适合侠客的念能力类型,也就是侠客天赋倾向,结果是“操作系”。 “唔,挺无聊的类型啊。”伊丽莎这么评价,之后她就不太有热情教侠客更多“念”的知识了。 “那你最喜欢什么类型的?”侠客问她。 “强化系。”她说,“气味最好闻。” 操作系的念能力机制很简单,决定好操纵的对象类型,决定好发动能力的媒介和限制条件,再按决定好的方向不断尝试,就能有所成。 以上信息是侠客用一次次学校满分答卷,从伊丽莎那里一点点问出来的。伊丽莎很痴迷家长会上被其他学生家长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这女人想要获取的虚荣心类型也太没意义了吧!莫名其妙! 不过,伊丽莎关于操作系念能力的情报也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她坦言她不是操作系,所以更多的修炼念能力的细节她也不清楚。 好吧,有太多事情不清楚了,比如说侠客到现在也无法确定伊丽莎的种族。 伊丽莎不喜欢火,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不会做清洁,她就靠着冰箱里的冰淇淋过活,然后每周请一次保洁上门做洗衣服和清扫的工作。 侠客来了以后,请保洁的事情就免了,由侠客主动承担起了家务。 虽说侠客的初衷是借家务之名,在伊丽莎及其猫的眼皮子底下,查看这个屋子里的各个角落,调查伊丽莎的真实个人信息……最后没查到有用的,家务的担子倒是卸不掉了。 好在伊丽莎及其猫都比较省心,他们的食物总是很简单,都是现买的,平时不会产生多少生活垃圾,不如说侠客一人产生的生活垃圾就抵得上他们两个的总和,甚至还要多。 有点可怕的是,侠客从没见过伊丽莎去厕所,这已经不属于生物的范畴,该划分为植物了吧?! 仔细想想,大部分家务的来源实际上就是侠客自己——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尤其是洗衣服的问题,伊丽莎有懒于更换衣服的陋习,待在家里的时候,一条连衣裙就是她不变的标配。 侠客承认,她穿着连衣裙懒懒地躺在沙发上,裙摆下延伸出的双腿非常漂亮,但想到这条连衣裙她已经连续穿了一星期没换,心情就有点微妙了。 噢,这里可不是流星街有物质条件限制,这里的正常人都至少两三天换洗一次衣服。 而且这女人不喜欢穿内衣,她说内衣的束缚感让她觉得不太舒服。她不知道她这样,对侠客的精神束缚也是挺不舒服的体验——持续忍耐是种痛苦。 总之侠客的精神力久经磨炼,不再是试图把她的内衣用作它途的青涩少年,而是内心毫无波澜地帮她洗衣服,包括内衣的……沧桑家庭妇男? 不,换个词,是“拥有极佳定力,家务能力有保障的成熟稳重少年”。 侠客不止一次考虑过开发出来的念能力首先要用在伊丽莎身上,操纵伊丽莎,让她尝尝身不由己的痛苦。但又担心过度重视伊丽莎,会影响能力开发的最终效果。一切还是得慎重决定。 手指摸到墙壁上的划痕,距离最开始的那一条足足多了快二十厘米。 噢,青春期的长高速度真是惊人,侠客对自己未来的身高充满了信心。 转过头,伊丽莎和她的猫又在沙发上打盹。 冬天已至,外面的冷风刮得人脸颊疼痛,屋内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伊丽莎和猫却窝在离壁炉最远的沙发角落,唯有裹着的厚毯子证明他们其实是怕冷的。 然而他们更怕火,不得不隔壁炉远一些。 随着气温降低,伊丽莎逐渐不再出门找毛线球,打盹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脸颊,她的嘴唇也越来越冰冷了。 她像在走向死亡……不,侠客认为这和“冬眠”很像。 即使侠客抱住她,试图传递一些体温,她仍然困倦地说:“我以为我可以……但还是……太冷了。” “我走了。” 最后她还是说了告别的话,不过“我走了”这句话是用纸条的方式留在了桌子上。 她的字写得很烂,一看就是初学者的笔迹,歪歪扭扭的,但她好歹留了张纸条,比什么都不留稍微好点,聊胜于无。 目前属于寒假期间,侠客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她是故意挑侠客不在的时候走的。 也许她是想找个只有她知道的安全之处度过冬天,也许她不想当面说分别的话,也许她…… 她没有带上她的猫。 她的猫疑惑地把整栋房子找了一遍又一遍。 ……傻猫。 等猫累了,歇了下来,侠客朝白费力气的猫挥了挥伊丽莎留下的纸条,“你和我,我们,都被她遗弃了呢。” 猫不信,确认了纸条的气味后,才耷拉下了耳朵。 “……你骗我。”猫从冰箱里翻出它的罐头,“她给我留了这么多罐头,她这么喜欢我,不会抛弃我的。” 侠客笑眯眯地不说话,熟练地帮猫打开罐头,放在地上,猫照旧把罐头叼到一边,再开始享用。 …… 恩,侠客知道伊丽莎是个随便的人,但是没想到伊丽莎随便到走之前忘了交房租。 大冬天的,侠客和猫差点被无慈悲的房东扫地出门,最后是侠客用自己的能力捞了笔“外快”,补上房租,才和猫一起“相依为命”到了第二年春天。 每天侠客回来,猫都待在窗台上望着外面。 ……傻猫。 伊丽莎,你再不回来,我也懒得为了应付你而去上学了。侠客把书包扔到沙发上,拿起新买的手机,开始玩手机里名为“贪食蛇”的游戏。 黑色的小蛇不断吞下食物,吞得越多,它的身体就越长,行动也越不便。 吞到最后,它把自己也吞掉了。 Game Over。 伊丽莎,我的念能力快要完成了,还需要完善,等你回来,就第一个在你身上实验,好不好呢? 猫的罐头又吃完了,侠客新买了一批罐头,但是猫似乎没什么胃口,也不把罐头叼到一边,吃了一小部分就不吃了。 “这和上次买的是一样的。”侠客检查罐头外包装上的防伪标识,“该不会是假货吧?” “不一样。我喜欢伊丽莎给我买的。”猫摇摇头,跑到伊丽莎的卧室,钻进了她的被子里。 “明明是一样的罐头。” ……傻猫。 伊丽莎,我的念能力差不多完成了,最近我在想,把天线插到你身上以后,该命令你做什么好呢? “我要去找伊丽莎。”猫从窗台上跳下来,“都怪你,肯定是因为你,她才不回来的。” ……傻猫。 伊丽莎,如同随便的收养作为开始,她也只是随便地选择了抛弃作为结束而已。 房租已经预交了一年份,听说成为“猎人”就可以获得普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诸多资源,想找人的话,肯定就不会是难事了。 断掉房子的电源,将所有门窗反锁,侠客轻装上阵,背了个双肩包就出发了。 拥有念能力使他在猎人考试里进展顺利,拿到执照比想象中轻松。 猎人执照最重要的功能之一是用于登录猎人网站,里面的情报量是一般网站完全无法比拟的充足,只要付钱,几乎没有查不到的情报。换句话说,连猎人网站都没有的情报,恐怕得是国家级的机密吧。 “啊,我真傻。”遍寻无果后,侠客叹了口气,仰躺在沙发上。 伊丽莎,身份是假的,名字多半也是假的,最麻烦的是,她连身为“人类”的这个存在也是假的——有用的线索太少了。 决定放弃伊丽莎后,侠客几经辗转,加入了名为“幻影旅团”的强盗团伙。其中大部分成员都是同乡,行事作风很对侠客胃口,令侠客十分有归属感。 旅团奉行“胡作非为”,活动非常自由,在旅团的生活可谓是相当自在,如鱼得水,没有花太长时间,侠客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旅团的首领,也就是团长,库洛洛·鲁西鲁,是个极为优秀的领袖,他思维缜密,指挥从未出过错,从没见过如此天才卓绝的人物,自诩头脑聪明的侠客都自愧不如。 尽管团长认为侠客的头脑也很好,给了侠客一个旅团智囊,也就是“蜘蛛脑”的称谓,这同时是旅团所有人都毫无异议的称谓,但侠客知道,自己在做决定的方面比库洛洛差远了,否则,他不会让伊丽莎有机会抛弃他。 伊丽莎,伊丽莎。 事隔多年,侠客没想到居然能从团长的电话里听到那个名字,仿佛打开了尘封的盒子,灰尘飞舞,令侠客眯起眼睛。 那是伊丽莎曾经在某个毛线球面前用过的名字:梅莉斯。 她现在变得如何了?是否记得往事? 不,大概不记得了吧,因为她很随便。 她现在是团长,不,是库洛洛的猎物,不太好抢呢。 ……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想要,那就去抢。 因为是……强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30 22:52:25~2020-12-03 23:4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致青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有始有终 作者有话要说: 翻了翻专栏,看了看我开坑的规律,正好五年一个坎,好微妙,就像冥冥之中有命运的手在拨弄 这五年一个的坎,越来越难跨了啊 第三个五年,我在努力地迈过这道坎,在另一篇《[猎人]第一人称RPG》燃尽自我以后,应该就要和五年前一样消失了吧 啊,说点正题吧,同为掉坑无数的读者,跨出这个坑之前,在此写出我预想的后续大纲和结尾,给所有掉坑的读者聊表慰藉 这是我最后的良心和坑品了!与库洛洛和梅莉斯汇合后的侠客,毫不意外地发觉梅莉斯已经把他忘得干干净净,记仇(笑)的侠客不断做着电灯泡,表面上一心为团长分忧,实则不让库洛洛和梅莉斯独处,还搞来了库洛洛会感兴趣的书,让库洛洛沉迷学习,以此制造与梅莉斯私聊的机会。 在侠客的连续直球下,梅莉斯勉强回想起了一丁点往事,问起猫的事情,梅莉斯含糊地说“好像是吃掉了”。吃过伊路米亏的梅莉斯,察觉到库洛洛也存在不太像人的部分,知道很难搞,只想把库洛洛早点用完就扔,表面与侠客顾念旧情,达成私奔计划,约定在到达梅莉斯故乡后,里应外合把库洛洛甩掉,实则打算两人一起甩掉,省得麻烦。侠客表面想与梅莉斯重温旧情,实则暗藏复仇之火,发誓要把她玩坏(笑)。 两人(?)心中互笑对方是傻X(喂 与伊路米见面后,库洛洛百般试探其底线。而希望两人打个两败俱伤,方便跑路的梅莉斯配合着煽风点火。伊路米不为所动,并且认为梅莉斯的挑衅是一种在意,想证明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思路新颖,角度刁钻,令梅莉斯措手不及。 清楚讨不到任何好处的库洛洛用两百亿还清了梅莉斯的违约金和债务,被梅莉斯吐槽“我不是应该更贵一点吗?!”,自行抬价的行为受到了旧雇主伊路米的赞赏。库洛洛提起梅莉斯不是人类的事情,暗讽揍敌客审查水平有问题。 伊路米展现了惊讶的演技,感谢了库洛洛的提醒,高兴地表示这样最好了,因为非人等于没有人权,连合约都不需要了,谁能捕捉到她,她就是谁的。 “小心以后别被我捉到哦。”伊路米对梅莉斯放完狠话就离开了。 完成交易,库洛洛、梅莉斯与负责接应的侠客汇合,库洛洛表示,果然对方也暗中带了同伴,没有机会下手探底或者偷能力。侠客因为和伊路米同为操作系,可以达成互相克制的效果,才被库洛洛叫过来,既然任务结束,旅团老牌工具人侠客像往常一样不多打扰,与库洛洛、梅莉斯分道扬镳。 库洛洛与梅莉斯前往梅莉斯的故乡,根据梅莉斯有关“雨”的描述,库洛洛判断那是一场流星雨,并且伴有陨石坠落。 库洛洛找到了那个遗迹,与其说是遗迹,更像是一座看不出原样的废墟。重回旧地,梅莉斯只是发呆,十分茫然。凭着丰富的阅历,库洛洛发现通往地下的入口,里面残留了一些祭祀的痕迹。看着壁画,库洛洛突然意识到壁画里一名祭司的五官,正好和梅莉斯目前在用的脸有几分相似。而梅莉斯已不见踪影。 梅莉斯顺着地下河潜到了遗迹深处,金发男人的出现令梅莉斯非常惊讶,男人居然还自称是梅莉斯的“爸爸”,并且要求梅莉斯履行赌约。 眼前名为“帕里斯通”的男人将往事娓娓道来。 几年前,天降陨石令人们发现了一座未有记录的遗迹,但陨石也造成极大了破坏,研究发掘的工作进行得不是很顺利,甚至出现了原因不明的人员失踪,让考古工作雪上加霜。猎人协会的新晋猎人帕里斯通主动请缨调查人员失踪事件,脉络尚未理清,就被不请自来的遗迹爱好者金·富士力抢先……不,其实是顺手抓到了真凶。 失踪者的尸体最后未被找到,真凶的存在被保密,事件无声无息地结束,帕里斯通用尽了手段,也没能窥见其中的秘密。 意外的是,金在一段时间后主动找上了帕里斯通,那时帕里斯通正在公寓里写他的大学论文。比起金深不可测的实力,更叫帕里斯通措手不及的是金交给他的“东西”,当年人员失踪事件的真凶——美得不像人类的少女,事实上也确实不是人类。 “你不是对这很感兴趣么?”金戳穿了帕里斯通当时做的各种小动作,“作为当事者之一,我觉得这件事交给你是个不错的选择。” 失踪者的尸体都被真凶吃掉消化了,所以不可能找到。真凶的本体是一团凝胶状的物质,会瞬间变形裹住猎物,让猎物窒息,再消化掉。可能是因为吃了数人,目前热衷于模仿人类的形态,还具有一定的知性。 “我给她取了名字叫‘Melis’。”这是金擅长的文字游戏,把“slime”调换字母顺序组成新的名字,“也和她约定不能吃人,所以她还是很好养的。” “给她吃人会怎么样?”帕里斯通几乎马上就想试试。 “不会怎么样。”金坦言道,“人类不是她唯一的食物,她可以吃别的代替。” “如果她吃了人怎么办呢?”帕里斯通表示自己不一定能看得住。 “不怎么办。”金没所谓地说,“只是意味着她得不到她想要的了。那就没意思了。” “那我要做什么?”帕里斯通问。 “什么都不用做,她对人类感兴趣,会跟着你的……也不一定,她会自行判断。” 金敷衍了几句,丢下Melis就溜了。 帕里斯通反复咀嚼着金话语里潜藏的信息,Melis好奇地望着他,慢慢接近。看到梅莉斯斗篷下什么也没穿的同时,帕里斯通惊愕地发觉生命力正在源源不断地丢失……他总算知道金为什么把Melis交给他了,根本不是寻常的让人窒息,是会夺取生命力,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念能力者也会感到棘手。 无法摆脱紧紧粘着自己的Melis,帕里斯通在体内的“气”耗尽之前,意识到Melis的食物是什么,于是使用“绝”消除了体表的全部“气”,终于令Melis停止。以为解决了的帕里斯通稍感松懈,Melis却吻了上来。从口腔入侵体内的强横掠夺,令帕里斯通产生了奇妙的(变态)心理。 哦,她知道体内还有“食物”呢。 帕里斯通命悬一线,由于Melis与金“不吃人”的约定,没有死成,帕里斯通明白了“不吃人”的定义。 饱餐一顿的Melis裹着斗篷打盹,为了更好地报复社会(还有金),帕里斯通决定“教她做人”,当起了任劳任怨的男妈妈……不是,是爸爸。Melis并不承认帕里斯通这个爸爸,她的话很少,叫帕里斯通时也很简洁,称呼他为“帕里”。由于“不吃人”的约定,或者是别的什么,Melis对金极为执着,整天裹着金的斗篷,不肯松手。帕里斯通不得不舍身犯险,不断地喂她“食物”,充当一个合格的“饲主”,与她拉近距离。 期间,Melis出于好奇,吃掉了帕里斯通的大学论文。 “……” 虽说帕里斯通的脑子里还记得那篇论文,但是……这段日子累积的辛劳是真有点多,帮她染头发,哄她穿衣服,告诉她人类的习惯,教她说谎,因为Melis相当缺乏常识,也不懂得节制,帕里斯通数次差点耗尽生命力……还蛮刺激的。 帕里斯通决定更刺激一点,推倒了只有外表像人类的Melis。 结果也很刺激,精力在另一层面几乎被耗尽了。 进入贤者模式后的帕里斯通,似乎又多明白了一点金抛下Melis的理由。 这样也好,开始教她狩猎人类吧,多有意思啊。 教学期间,帕里斯通付出了许多,反正他是不想再碰Melis了。 这个真的伤身体.jpg 关于Melis对人类的兴趣,与“爱”的理解,帕里斯通与Melis打赌,“不会忘记爱人的名字。” Melis吞下了帕里斯通给的小型zha弹,高温与剧烈的爆炸,令她如蒸发般地消失了。 不过帕里斯通确信,能够在陨石撞击中活下来的东西,绝不会轻易死去。 Melis果然没有死去,她的性质类似液体,变成气态后,慢慢在近处水汽充足的水池中凝聚,顺着水的流向漂流,形体虽然恢复了大半,但她也因为这场冲击忘记了许多东西。幸运的是,炸弹的威力比陨石小,还不至于一点都想不起来,甚至有恢复的迹象。 凭着零碎的回忆,Melis满世界游荡,想要抓住点什么灵感。为了获取在人类社会生活的必要资源,她一路狩猎人类,那些狩猎过的痕迹,被帕里斯通微笑着抹除……直到现在,暗中掌握着她的去向。 “你想起来了吗?”帕里斯通的故事里有意略去了“金”的名字,他拿出Melis当初不离手的金的斗篷,扔给她,让她确认上面的气味,“名字。” 事实证明,Melis比起名字,更擅长记住气味,关于“爱”的赌局,她赌输了。 “但这不代表我不懂爱。”她承认自己输掉的赌约,却否定了帕里斯通的胜利,“爱的形式有很多种,只要当事人觉得是‘爱’,那就是‘爱’。” “就像你想吃掉金先生尸体的那种‘爱’吗?”帕里斯通笑着说。 “金先生同意了,他承认了!”Melis虔诚地说,“当然,如果是活的,我会更高兴……” “哎——那可真是炙热的爱呀。”帕里斯通看着Melis满怀喜悦地裹上斗篷,“按照赌约,你要无偿替我工作了哦。” “无偿”两字特意加上了重读。 “……”Melis懊恼地鼓起脸颊。 “不想工作也得工作。”帕里斯通亲昵地揽住Melis的肩膀,就像第一次带她去酒会狩猎人类一样,“你还留了两条小尾巴,对不对?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纵使脸上不乐意,Melis知道帕里斯通一直把金作为玩乐的目标之一,只要跟着他,就能不断地接近金,这份工作也不算完全无偿。 是的,如果是活的,她会更高兴…… 全文,完。